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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罄血罪状1:115块拼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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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

    清凉的河水滑溜我干涩的喉咙,助我发出新生的第一个音节。那些传承演化至今日,依然有一两个保留了原初不变的型态。

    我是谁?

    在酉云我娘,陈风我爹的眼中,我是陈有花。

    但在我自己的眼中,我是洛儿,既是蛮洛儿,也是千洛儿;既是荒洛西,也是庞凯洛;既是昕儿,也是曦儿;既是阿慈,也是林琳……

    眼前这片天地,是我魂游的第115个世界,也是最后一个场景,最后一块拼图!

    待我于此界身死魂销之日,就是我以115块拼图,拼凑出《罄血罪状》之时!我要以这世间罪去状告那高高在上的神明,让事实证明一切,它所制定的规则早已化作一堆无用的废话!

    天地造化塑造无情界,逼迫它的生民抛弃自由,抛弃情爱,让欲望去统管生存之道。

    既如此,为何人要有心?

    若感觉存在的意义,是为了体验苦难,那这人世间被创造又延续,是否带有什么目的,又究竟是不是地狱!?

    我以陈有花的躯体体验干旱所带来的一切。

    父亲就如同一台被设好指令的机器,被伦理道德牢牢框住,纵使日日辛劳,仍不得温饱。

    善良明明使我们仅剩的食物被他人掠夺,为何他还要坚持不以锄头做武器,抢回去?!

    陈有花眼中藏有与年龄不太相符的忧愁与惊惧,她的一切都被酉云看在眼中。

    脸颊被谁粗糙的手轻轻擦过,母亲的脸上有一抹苦笑,她的眉毛因为要替眼遮挡汗水而时时浓密,她的眼睫因为要替眼遮挡沙尘而时时浓密。

    她的美由她的心亲手塑造,沙砾是刻刀,汗水是砂纸,日日挑的那两桶水是征服天地的毅力。

    那位官爷来了又逃,仍是个吃不得苦的,大迁泊的气数要尽了……

    陈风和酉云拉着陈有花,带上不多的行李,还有大迁泊里仅剩的干活的人,跟随官爷,离开了这片地,去往未知的下一片地。

    而长在石板上的老婆子在等待风化。

    沙尘会覆盖此处,待到下一任文明到来,待到下一队人马到来,然后开始播种。

    长途跋涉比想象的还要辛苦,一路上风餐露宿,灌口的夜风在过分饥饿的投影下也可化作甘凉的水,只是人如果喝下,本就干涩的喉咙就会迎来刀刮。

    洛儿走着走着,常常有一个错觉,下一秒也许就是结算之时!

    但神似乎在注视着她,每当她要坚持不住时,总能遇上恰好的水和食物,有时是路边横死的动物,有时是树上长好的鲜果,有时是一条小河,有时是……

    不知道走过多少个弯,一片荒地过后,他们来到了一个路两旁到处是小矮房的地方。这里密密麻麻住满了人,烟囱口有喷出食物的香味。

    这里是可以长人的地!

    陈风看向酉云,以眼神问询,但酉云却看向了官爷。官爷的马车仍在前进,甚至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路两边留下。

    我们应该继续往前走,既然出了大迁泊,又走了那么长的一段路,就继续吧,直到尽头。

    不知那儿是否可用“繁华”二字形容呢?

    “吁——”

    车夫长长一声,喝住了拉车的马。他们是为数不多的幸运儿,刚刚好,就是走到了这地。

    市场上,人来人往,一切都未来得及规范,摊位排列得很散,基本上,能走人的地方,就有人在开摊。车子基本进不来。

    “快来看,快来看,皮帽,过冬的毛帽……”

    “刷子!小刷子三元一把,五元两把,刷漆刷胶,刷毛刷……”

    “伐木锯,安全帽,矿灯!开发者人手一把,上山必备!”

    大迁泊的北边,山的这一头,是个平原!

    瓜果蔬菜,衣服鞋袜,都能通过一个叫做“钱”的东西来完成交易,走到这里,我们似乎可以停下来了。

    “娘~我想吃肉包!就是那个那个!”

    耳边传来一个过分熟悉的声音,我以洛儿的身份,走过的一百多个世界里,听得最多的,记得最深的,就是孩子的一句“想要”。

    有的被满足了,有的被拒绝了,还有的被永远压在心里,更多的是日常的呢喃。那些不足为奇的小事,往往是最真切的幸福与苦难。

    我的这双手,它曾亲手将潘多拉的魔盒打开,而现在,它在感知,在触碰,要去尝试,努力地把什么东西一件件收归盒中,然后尘封。

    这是最后的旅途了,让我再走快一些吧。

    陈有花来到新城市的第一天,学会的第一课是,先劳动,再吃饭,她的爸爸妈妈教她的。

    为数不多的空闲,为数不多的教导。

    地下工厂的流水线开足马力,工人们两班倒日夜不停地生产。她被留在宿舍中,不许乱走。

    同样被凿在地下的宿舍是个上下床的8人寝。

    你若是睡在上铺的,只需虔诚地在铺盖上跪下,再直起腰,就要抬抬头,看见被密闭的小窗外,那些车水马龙。

    行人的脚,有的被套在鞋子里,有的被裸在大路上,还有的捎一卷布缠上就算鞋了。

    车轮也有许多的样式,马车的轮子跟人力车的轮子不一样,小轿车的轮子跟摩托车的轮子不一样。古今时空在这里复杂交织,这是一个过渡的时段。

    由生过渡到死,她最接近死亡的时刻,重新开局的时刻,是半年后的夏天,雷雨夜,大风天。

    乱葬岗的坟堆由尸体的数量决定高度。

    小山前,山脚下,我不知道靠在谁的墓碑上。那甚至不能说是一个墓碑,只能说是一块写了点字的泡沫板……

    我坐在死人的头上,看着酉云和陈风被谁乱棍打死,他们犯了忌讳,去找黑中介要回被克扣的工钱,所以死了。

    我看见她父亲的手缓缓朝我抬起又伸来,而他的一排牙被血染红,他的脑袋也被开了瓢。

    我感觉我也要死了,但天空划过一道白电,一个被另一群黑中介,从麻袋里丢出来的人,手无寸铁,一拳一腿,把杀人的都打死了。

    他回头看我时,半张脸被雷电劈照得惨白,像传说中的黑白无常。把我吓呆的同时,他也救走了我,我如果还会长大,应该就跟他一起混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