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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送终宴”之期尚有三天,岳家宇等人已来到皖山南方祁门县城之内,原来漆七有个老友,隐居黄山遗下一幢大房子由仆人看管,岳家宇等人就住在这空屋中。
那知到了约会的当天下午,也仅到了三人,有“万里飞虹”程九臬、“金不换”雷士亮,和“奔雷手”蓝淼三人。
这和黑道实力相比,不啻霄环之别,尤其这五个女的,身手虽都不俗,但却会使人担心。
到了傍晚,还是这几个人,岳家宇并不焦急“穷神”漆七等人可沉不住气了。他沉声道:
“赶来的人尚不到半数,相差悬殊,依在下之见,不必前去冒险”
蓝淼道:
“并非老夫怕死,此行吾等只五七人可以一拚,仅及对方人数三分之一,明知不可为,实蜀不智之举,岳小子,老夫赞成漆七之见,因为老夫在左世保身边卧底,深知那贼子的厉害,虽然你曾和他挤过一次。未分胜负,但还有中村铃子,‘病修罗’魏宝初诸人,那一个都不好调理”
程九臬肃然道:
“吾辈中人固应信言诺,但与这些魔头则不必顾及这些,必须等待人手足够再行前往!”
“金不换”雷士亮哈哈大笑道:
“数十年不见,想不到程、蓝淼二兄竟怕起事来了!老夫坚决反对退缩,要干就干,可不能弱了名头!”
程九臬冷冷一哼,道:
“雷兄,须知当忍不让则乱大谋,你我这把子年纪,死了倒也值得,假如岳小子遭遇不测,你能对得起谁?”
雷士亮大声道:
“姓程的你少对老夫说教。这个人你丢得起,老夫可丢不起,设若大家都不去,老夫一人前去。”
蓝淼晒然道:
“俗说,识时务者为俊杰,雷兄白白送上一条命事小,白道武林的锐气被挫,那才是丢人现眼之事!”
雷士亮勃然大怒,厉声道:
“姓蓝的,老夫并不认识你!你没有资格教训老夫!”
蓝淼冷笑道:
“雷士亮,你别自抬身价,你认不认识,实在是不关重要。不是老夫讥讽你,一个人不知道天老爷是否刮风下雨,尚有情可原,设若连自己的份量也不知道,未免。”
雷士亮额上青筋暴起,须发皆张,厉声道:
“蓝老贼,姓雷的这一套固然有限,但也有自知之明,可不会向太华帮卖身投靠,足堪告慰!”
蓝淼哈哈大笑道:
“老夫挤身太华帮,自有原因,不久自知,只要问心无愧也就是了!”
岳家宇为了息事宁人,立即抱拳对蓝淼道:
“蓝前辈,请问太华帮帮主及副帮主是谁?”
蓝淼道:
“小友尚请原谅,此刻老夫不便相告,相信日内即可明了!”
岳家宇道:
“各位前辈为了晚辈之事,大动肝火,晚辈实感不安,依晚辈之见,就去一趟亦无不可,只要见机行事也就行了!”
程九臬道:
“既然如此!咱们就走吧”
就在这时,一下子来了六七人之多,其中有“圣手潘安”梅友竹“五湖渔隐”雷震“勾漏三残”的瞎子与聋子和“三绝逸叟”司马龙,最后一个身材修长,带着黑色面罩。
岳家宇一一见过,对那戴面罩之人抱拳道:
“请问这位是?”
蒙面人道:
“在下不便奉告,但扫荡妖氛,乃白道武林空前创举,在下不能置身事外,尚请各位铿谅。”
岳家宇楞了一下,发现刚来的几位前辈,似乎都不认识此人。不知此人是何来头,但听他的口音,似乎年纪不大。
司马龙道:
“这位既有同仇敌忾心,正是求之不得,不过对方邀请吾等,并非同日赴约,不是每日二人,但众人则一同前往,似属不当,虽吾人已知对方居心不善,在对方未露出狰狞面目之前,我方亦应守信,是以本人之见,今夜之约,应由本人与徒儿前往,各位可以在附近埋伏,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梅友竹道:
“司马老哥哥之言有理,若大家一齐前去赴宴,于理有屈,本人甚为赞同!”
大家都不反对,于是立即起身,向北驰去,但这许多人同行极为不便,乃分成三拨,岳家宇师徒及五女一拨。
此刻谷中兰低声道:
“岳郎,既是令师建议三人赴宴,愚姐自不便反对,但姐姐也不放心。”
岳家宇道:
“姐姐不必担扰,对方高手虽多,我方实力也是不弱,只要见机行事,小弟自信此行绝无凶险!”
谷中兰无限关切地道:
“话虽如此,但敌方无一不是心毒手黑之人,姐姐我”
“兰姐,你对我没有信心么!”
“不!我只怕对方有诡计”
“不管什么诡计,有家师同往也难以得逞!”
“岳郎你的武功近来进境似乎很慢!”
“是的!我想也许是到了此种程度应有的现象吧!”
“不然,姐姐昔年研悟此学时,并无此种现象,我很想你没有悟通其中精奥之处!”
“也许!小弟愚昧,不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
“姐姐不是责怪你!其实你的悟解力大得惊人,任何人也不能于看一遍之后,就能记住八式!我是说局促而成,有时或有偏差。”
“是的!小弟也不敢说没有错误,尚请兰姐指示!”
谷中兰肃然道:
“我所悟解的武功,以第七式以后较为复杂难学,况且由白鹤演练,更难了解,愚姐想趁此机会,和你在口头上印证一下。”
岳家宇道:
“好极了!不知如何印证?”
谷中兰道:
“所谓口头印证,也和真正动手无异,必须小心谨慎,我说出一式奇招,你用‘鹤形八掌’来化解!”
岳家宇道:
“如此真好!兰姐你快说吧!”
谷中兰想了一下,道:
“假设愚姐手中有一柄上古宝剑,削铁如泥,先以一式‘归渡横舟’拦腰削去,中途改为,乱点鸳鸯,此式施出一半时,再改为‘沿门托钵’,你如何化解?”
岳家宇肃然道:
“以小弟只见,应该”
这的白琬突然掠过来大声道:
“谷姐姐你,看司马前辈的轻功多好!”岳家宇道:
“琬妹妹”
白琬连忙接道:
“岳大哥,万姐姐有句体己话儿要对你说!快来嘛”说着,拉着岳家宇就走。
岳家宇对谷中兰苦笑一下,突然发现谷中兰面泛杀机,不由怔了一下,大力一甩手,道:
“琬妹,你别拉拉扯扯的!”
白琬哼了一声,见岳家宇甚是不悦,立即对万紫琴道:
“万姐姐,人家不愿意听你的体己话儿!”
岳家宇不由微怒,道:
“你这人惟恐天下不乱!这不是无事生非么!”
万紫琴大声道:
“琬妹请过来,他不听就算了!”
岳家宇搓搓手道:
“琴妹请等一下,我一会就来。”
他肃然道:
“小弟,认为化解这三个招,应该”
只闻司马龙在前面道:
“宇儿过来一下,为师指点一下你的轻功”
岳家宇耸耸肩说:
“兰姐,待会再研究吧!”
谷中兰面色大变,她相信连司马龙也在怀疑她了,虽然深沉,毕竟搅不住内心的失望和忿慨,冷怒地道:
“岳郎,你去吧!也许轻功比技术更重要,因为必要时可以仗轻功逃命”
岳家宇道:
“兰姐切莫误会,小弟只是因师命难违而已!”
岳家宇向前掠去,到了万紫琴身边,低声道:
“琴妹莫怪!我。”
“别理我!”
“琴妹请放心!虽海枯石烂,小兄也不会忘记,你我心里有数。”
他掠到司马龙身边。道:
“师傅。”
司马龙宏声道:
“轻功为武学之基础,并非为了必要时逃命!所以为师必须使你的轻功再进一步。”
他立即以传音入密之术,道:
“大敌当前,家有内贼你要当心了!”
岳家宇心头一震,也以传音入密道:
“师傅,不知内贼是谁?”
司马龙宏声道:
“你要谨记轻功要诀真气上提而不燥,神游物外而不浮。身轻如絮而不摇,血行迟缓而不滞。”
司马龙又以传音入密,道:
“谷中兰乃岳家仇人之徒,西藏幽谷中石壁上留言,全属子虚,旨在偷学你的‘鹤形八掌’。”
岳家宇骇然道:
“此学不是她一手研出的么?”
“当然不是!如果此学是她研悟,又岂能向你偷学,相反的,她为了师门之仇,非学‘鹤形八掌’不可!”
“师傅近日来所发生之事您都知道!”
“恶鸟伤人时,为师不在,回来时该项惨祸已经发生,但因为师知道‘百草大仙’的用意,也知道他能医好几个丫头的眼疾,为师所以没有现身!”
“那么她的师门与家父有何仇恨?”
“大概是杀师之仇!”
“什么?家父杀了她的师傅?”
“不!杀了她的师祖!”
“不知她的师祖是谁?”
司马龙宏声道:
“你且提气试试看,按照为师的口诀,是否快了些?”
二人奔行加速,白琬和万、纪等人回头看了谷中兰一眼,发出一声冷笑,她们虽不知司马龙早就怀疑谷中兰,却相信在这紧要关头,司马龙把岳家宇叫到面前,定有深意。
这工夫已经进入马鞍山,距盟主府不过二三里之遥,司马龙道:
“此刻二更不到,我们在此等候其余两拨人”
司马龙坐在大石上,向岳家宇道:
“宇儿,你可知道咱们此去九死一生么?”
岳家宇肃然道:
“此行危机四伏,自在意料之中,但徒儿不怕!”
谷中兰焦急地道:
“司马前辈,您既知危机四伏,何不早作安排?如果前辈不嫌碍事,晚辈愿以待从身佛陪岳弟前往!”
司马龙微笑道:
“不必了!设若对方已设下毒计,我们多去三五人也是一样,待会我们进去之后,你们要听程九臬指挥,不可任性单独行动,须知一人失去联络,必能影响大局!”
这时其余两拨人都已赶到,司马龙和程九臬低声谈了一阵,然后对诸人道:
“各位请注意!盟主府中有一旗杆,高可五丈,若此杆倒下,即表示双方已翻脸动手,各位再照预定接应之法进入!”
司马龙对程九臬低声道:
“这里有两个人身份不明,一个是那蒙面人,一个是谷中兰。程兄须暗暗通知所有之人,小心提防。”
程九臬道:
“小弟知道了时已不早,老哥哥起程吧!”
司马龙师徒别了诸人,向盟主府奔去,远远望去,堡门大敞,堡中灯火辉煌,司马龙道:
“虽然对方声势浩大,但依为师猜想,仍以阴谋为主”
岳家宇道:
“师傅刚才还没有说出谷中兰师祖是谁呢?”
司马龙道:
“她的师傅就是石珊和石瑚,师祖当然是石珊的父亲!”
岳家宇陡然一震,道:
“家父与二位前辈昔年交往不薄,岂能杀死石前辈的父亲?”
司马龙道:
“这件事连为师也不信,但石珊石瑚计划复仇,却非一日了事。”
岳家宇道:
“如果确有此事,应该是不久发生的,因去年冬天,晚辈在纪晓岚府上,二位石前辈曾去寻仇,目标乃是纪晓岚,当时晚辈曾出手挡了几招,双方功力相差极微,那时石前辈仅是责怪晚辈不该依附纪老贼,却未提及双方仇恨之事,由此可见。石前辈之老父,是那次动手以后才死的!如果确是如此,那就不对了!家父早于十余年前世。”
司马龙道:
“你父亲也许未死!”
岳家宇道:
“关于家父未死之事,徒儿已有所闻,难道家父真会杀死石前辈之父吗?”
司马龙沉声道:
“到了!由这四围死寂一片情形看来,他们必定先来阴谋诡计,如果不成,最后才会现身厮杀”
进了堡门,看不到一个人影,但到处都很明亮,岳家宇曾来过一次,但那次却坐在轮椅上,头上蒙着布冒充外祖母(即庞起之母)。
司马龙领先,步下不疾不徐。穿过一重屋宇,隐隐闻到阵阵臭味,抬头望去,大厅门口,两旁,有十余只高大白鹭,单足柱地,头颈插在翅膀内,排列极为整齐,由于颜色纯白乍看起来,活象两行身穿重孝之人在大厅外恭迎。
岳家宇心想,这必是“百鸟娘子”玩的把戏,只不知道白鸳鸟有何厉害之处?
二人走进,十余只白鸳伸出头来,同时叫了一声,似在迎客,司马龙脚步不停,穿过两行白鹭,进入大厅之中。
岳家宇乍见厅中景象,差点失声惊呼,原来大厅中的一切家俱,都是以各种大小不同的岛类布成,无怪一进门就闻到鸟粪臭味了,但大厅中却没有鸟粪。
那八仙桌只有一个桌面,下面是只巨大啄木鸟啄顶着,四围有八个圆凳,也是八只巨鹞顶着,一旁台上,有五只喜鹊叼着五支白色巨烛,一动不动,桌上摆满了酒菜杯筷,尚冒着热气。
岳家宇冷冷地道:
“这就是‘送终宴’么?徒儿倒是把他们估高了。”
司马龙肃然道:
“宇儿不可轻估他们!一切小心就是了。”
就在这时,梁上飞起一只百灵鸟叫道:
“贵客驾到,贵客驾到。”
不一会大厅后门启开,以左世保和中村铃子为首。走进六个高手来,其中有个中年美妇,正是“百鸟娘子”“鬼王”康八“银弓小二郎”和一个背插银棒老者。
司马龙哈哈大笑道:
“真想不到‘病修罗’魏大侠竞也入盟,甘为武林邪恶驱使”
“病修罗”也就是身背银棒的黄脸老者,以“修罗十三棒”震慑武林,冷厉一笑道:
“司马龙,你死到临头,还逞那口舌之利!”
司马龙朗声道:
“在下敢来赴约,早将生死置之度外,魏宝初,老夫只是为你可惜。”
中村铃子嫣然一笑,道:
“司马大侠果然言而有信,此来乃是本盟上宾,快请入座”
她伸手一让,首先坐下,司马龙师徒也不客气,就坐在啄木鸟顶的凳面上。
只见“百鸟娘子”连击三掌,道:
“鸟儿出来敬酒!”
“刷!”地一声。自大厅外飞进一只猫头鹰,以巨啄叼起酒壶,先为司马龙师徒斟了两杯,然后为其余之人满上,飞到“百鸟娘子”肩上站着。
岳家宇不由暗自称奇,一只猫头鹰都能训练成这等伶俐。实是不可轻视。
中村铃子与左世保举杯道:
“二位于‘送终宴’之后,就将寿终正寝,本盟主对二位的胆识十分敬佩,先敬二位一杯!”
司马龙端起酒杯,道:
“谢谢二位的美意,但老夫暗通流年易卜之术,我师徒二人寿限,皆在七旬以上,送终之言,实不敢当。不过目前人心不古,世风日下,为人子者能为长辈设宴送终,亦属不可多得。”他对岳家宇点点头道:
“徒儿,不可辜负他们一片孝心,咱们喝了吧!”
岳家宇知道酒中没有毛病,一饮而尽,那猫头鹰又为他们满上。
“百鸟娘子”又拍拍手,说了一阵鸟语,立即又飞进二十余只“蓝电客”、“十姐妹”和“锦静”等美丽小鸟。歌喉婉转,竟发出丝竹之声,但声调却十分哀悼。
“百鸟娘子”道:
“妾身这一组乐手,能奏喜乐和丧乐,二位在世时日不多,请尽量欣赏。”
司马龙道:
“古之公冶长善作鸟语,传为佳话却终以玩鸟者而丧于鸟,实非始料所及!这正是小有才而妄自用,小聪明而趋邪经。覆亡有余,成事不足之理!”
“百鸟娘子”格格大笑道:
“快哉!快哉!司马龙大侠真乃至人也!妾身不敢与古人比美,只是以雕虫小技借助酒兴而已!不论妾身是否‘小有才而妄自用,小聪明而趋邪径’,司马大侠必将先走一步,当属不争之事实。”她佛然离座,说了一阵鸟语,啁啁有声,刹那间万鸟临空,黑压一片,自门窗向外望去,院中及大厅四周屋顶上,站满了各种鸟类,密密麻麻,象一片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