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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集书中,海面上传来两声轰然巨响,只见浪花飞涌,水柱冲天,两艘满乘着“金剑盟”弟子的双桅帆船,刹那之间,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中。
“白石岛主”沉声道:“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行宫号”金色巨帆,缓缓靠岸,船首出现十几条人影,当先的一男一女,赫然是“乾坤双煞”
宫仇大是惶惑,脱口道:“前辈等一行原来没有落入对方阴谋之中?”
“白石岛主”神色一黯,道:“老夫等当日在南昌布宅,接获门下飞讯,有人侵岛,随即日夜兼穆赶回,到了岛上,见护岛大阵已破,大弟子贾亮父子及所有留岛门人被害”
万凤真接口道:“我们在现场拣到六师姐的断技”
“是的,你六师姐率门下一路搜人,为父的和你师哥西门琛夫妇随后,可怜你六师姐和门人触发了预置的炸药,惨遭不幸!”
说完,竟然老泪盈眶。
宫仇心中也十分难过“无双仙子钟筱红”算得上是命薄如花,她与“千手秀士范世光”因“白石岛主”怪僻的个性而使她夫妻生离,她因而成疯,最后,范世光死于“三狐”之手“白石岛主”治愈了她的疯病,令她继丈夫之后续掌“空道”现在,她又惨遭横死
心念之中,只听“白石岛主”道:“宫仇,往者不提,你既与真儿误会冰释,你回答老夫一句话,你是否真心爱她?”
“是的!”
“那等你恩仇了断之后,就与她成婚!”
万凤真低垂粉顿,芳心有如鹿撞。
宫仇想起此身已非已属,为了恩怨分明,他必须对诸葛瑛有所交待,岂能蓦然答应,但此刻断然回绝又有不妥。
心念数转之后,道:“晚辈身负血仇,生死难期,这问题须俟晚辈恩仇了了之时才能答复!”
“白石岛主”脸一沉道:“你在推托?”
宫仇苦笑了一声道:“真妹当知我心!
万凤真羞答答地道:“爹,你不要逼他!”
“白石岛主”吐了一口长气道:“好,丫头,为父的算是白操心了!
万凤真撒娇道:“爹,女儿知道您是疼我的!”
“白石岛主”无可奈何地冲着万凤真一笑,然后又对宫仇道:“小子,君山大会你是必然参加的了?”
“是的!”
“届时‘金剑盟太上诸葛武雄’必然与会”
“晚辈誓要在大会中取他性命!”
“那老夫这笔帐无法清结了?”
“晚辈会当众宣布这一件惨案。”
“好,老夫无能,愧对历代祖师,自今日起,永不再履江湖”
万凤真黯然了片刻,幽幽地道:“爹,您这是何苦?”
“白石岛主”落寞地一笑道:“孩子,你爹连对方一个小小护法都应付不了,根基都几乎被人挑了,还到江湖中争什么雄嘛!”
万凤真芳心片碎,她自有记忆以来,从没有见过她父亲有过这种沮丧落寞的神情,尤其那语气,她不相信是出自于一个豪气可吞河岳的人口中,但,尽管如此,事实是不能改变的“白石岛主”辉煌的时代似乎要告结束了,人事沧桑,本无足怪啊!”宫仇也感染到一丝莫名的怅惘,沉缓地道:“端午日君山大会,前辈”
“白石岛主”马上接话道:“由现在起老夫足不离岛,闲话体提,上船去梳洗用餐,顺便送你登岸!”
三人鱼贯纵身上了“行宫号”果然船如其名,布置之豪华富丽,确实像一座水上的行宫。
宫仇由侍童带领,沐浴梳洗,然后进中舱用餐。
一席酒罢,已是第二天黎明。
宫仇辞别“白石岛主”离船登岸。
万凤真似已得到她父亲应许,如影附形踏着上岸。
计算日期,距君山大会会期,整整还有半个月,以两人的脚程,赶到地头绰有余裕,于是,宫仇想到了西湖灵隐寺广济和尚,两小一商量之后,取道朝杭州进发。
灵隐寺是有名的古刹,寺中受十方香火,十分鼎盛。
这一天,时已落暮,宫仇与万凤真来到六朝金粉之地的杭城,华灯初上,但听弦歌处处,笙箫不绝,歌衫舞影,入目俱是。
两人找了一家招商客寓住下,双床对开。
梳洗饮食之后,万凤真道:“仇哥哥,我有个建议!”
“什么建议?”
“你曾是‘金剑盟’近卫长,处处惹人注目,我建议从现在起,到君山大会之日止,你改变一下容貌”
“易容?”
“嗯!”宫仇暗忖,诸葛瑛曾要求自己不要赴君山大会,原因虽然不详,但这是自己报仇的大好机会,岂能错过,同时自己无论以本来面目或是“丑剑客”的面目出现,的确惹人注目,万一诸葛瑛硬性阻止自己赴会,也是件麻烦事。
心念之中,兴味盎然地道:“好主意,但不知如何易法?”
万凤真拉上房门,关好窗户,然后取出一个小瓶,道:“这是本门易容丸,只需和水涂在面上和皮肤外露之处就成,现在试试看!”
说着,倒了两位易容丸,一粒交与宫仇,一粒自用。
两人就着桌上的茶水一阵涂抹,相视之下,不由失声而笑。
宫次变成了一个姜黄色的中年汉子,万凤文却是个黝黑的少年,接着,万凤真卸出钗环等饰物,戴上文生巾,外罩一件玄色儒衫,宫仇本是儒生装束,衣着自不需更换。
一对壁人,变成了两个一黄一黑的书生。
万凤真结束停当,道:“仇哥哥,我们现在就去灵隐寺!”
“现在?”
“不错,你想,灵隐寺香火鼎盛,进香的善男信女上百臧千,白天行动,难免惊世骇俗,晚上去最好不过!”
“好,不必惊动店家,我们由后窗出店吧!”
两条人影,穿窗而出,如淡烟般消失在夜空中。
时正三鼓
灵隐寺古刹香客游人业已散尽,两个小沙弥一人推动一扇厚重的寺门,向中门合上。
正当寺门将关未关之际,一条人影,幽灵般地出现在寺们外的石阶沿前。
两个小沙弥齐齐“啊哟”了一声,小脸上尽是惊饰之色,竟忘了把门合上。
来人青衫佩剑,奇丑绝伦,两眼青光熠熠,象两颗夜空中的寒星,他,正是前来索债的宫仇,他本来已经易容,临时又把“丑剑客”的面具罩上。
宫仇双掌微扬,一股暗劲涌处,两扇快要闭拢的寺门,陡地向左右移开,两个小沙弥惊魂出窍,连跌带滚地向寺内奔去。
功夫不大,一个半百僧人,领着七八个粗眉大眼的和倘,一拥来到寺门。
那半百僧人乍见宫仇之面,不由呆了一呆,随即合什道:“贫僧知客‘无垢’,请问施主夤夜光临敝寺,有何指教!”
宫仇冷冰冰道:“本剑客要见贵寺‘广济大师’!”
“无垢”和尚深深地打量了宫仇一眼,迟疑地道:“施主要见敝寺住持方丈?”
“不错!”
“施主上下如何称呼?”
宫仇片言不发,抽出长剑,振腕幻出五杂工整的梅花,然后徐徐归剑入鞘。
知客僧“无垢”面色大变,栗声道:“施主是“丑剑客’?”
宫仇冷冰冰地“嗯”了一声。
跟着知客僧身后的七八个粗眉大眼和尚,一听“丑剑客”三个字,一个个亡魂大冒,面目失色,这神秘而恐怖的人物光临寺中,祸福难料。
知客“无垢”挥手斥返身后弟子,重新合什道:“施主精到客堂待茶,小僧立即通禀住持”
“不必,本剑客在此立候!”
“这”“如果贵寺方丈吝步的话,本人趋前就教!”
知客僧脸色连变,道:“施主请稍待!”
转身从门内消失。
宫仇后退数步,停身寺门前的广场上。
约半刻功夫,数对纱灯前导,一个身披锦斓袈裟的白眉者和尚,缓步出寺。
纱灯朝两旁一分,白眉老和尚朝寺门前阶沿上一站,电炬般的目芒一扫,道:“施主要见老衲?”
宫仇两目煞芒一闪,道:“你就是‘广济’和尚?”
老和尚面色一沉,合什道:“正是老衲,施主光临必有指教?”
宫仇寒声道:“老和尚,可否近前几步好说话?”
“广济大师”略事踌躇之后,从身后弟子手中接过一根乌光闪闪的禅杖,颤巍巍地步下阶沿,进入场中,距宫仇八尺之处停身。
气氛显得十分诡秘。
“广济大师”一副庄严法相,沉声道:“施主可以说明来意了!”
宫仇目芒如刃,朝对方一连几绕之后,冷如冰雪地道:“广济,本剑客要与你谈禅!”
“谈禅?”
“不错!”
“但不知施主要谈的是何宗何门”
“因果!”
“施主要谈因果?”
“嗯,佛家最重因果,有是因必结是果,循环报应,分毫不爽,有是说否?”
“有!”
“如果一个佛门弟子,种因而未结果,是否永无菩提之旧?”
“施主所论不差!”
宫仇突发一声冷序道:“广济,今夜就是你了因结果之时!”
“广济大师”老脸大变,下意识地退了一个大步,身体微见颤抖,锦斓袈裟映着灯光,发出一片迷幻的光影,起初,他自问与最近被视为神秘煞星的“丑剑客”没有半丝瓜葛,所以从容出面,现在一听话风不善,登时寒气大冒。
“施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宫仇凝气以“传音入密”之法传活道:“本人‘无敌双剑’之后南宫仇,来了十八年前血洗‘二贤庄’之因!”说完开声又道:“你明白了!”
“广济大师”面如死灰,光额上汗珠滚滚而落,连退两步,栗声道:“你你”在场的随从弟子,一个个呆若木鸡,惊魂出窍。
宫仇大喝一声道:“出手!”
“广济大师”面上骤呈一片惨厉之色,禅杖横胸,厉声道:“施主定要使佛门清净之地染上血腥?”
宫仇不理所问,再次喝道:“出手,否则你没有机会了?”
场面倏涌无比的杀机。
“丑剑客”此来竟是寻仇,大出寺僧意料之外。
“广济大师”心头浮起一抹死亡的恐怖“丑剑客”出剑杀人,到现在为止,还不曾听说过有两级面“三狐”、“武体一老”、“南昌大豪”、“金剑盟护法”这些,功力都在他之上,然而他们都死了!
“丑剑客”会是“无敌双剑”之后,这是他做梦也估不到的事。
武林中曾传出现在的“丑剑客”并非三十多年前失踪的“丑剑客”然而,没有任何人能予以证实,现在,他知道了真相,然而死亡紧跟着而至。
宫仇前跨一步,手按剑桶,第三次发出喝声:“出手!”
“广济大师”怪吼一声:“你会后悔的!”
禅杖一扬,疾逾雷冈地朝宫仇当头劈落,势如雷霆万钧。
“呀!”
一声凄厉的惨号,震空而起,数点黑影四散纷飞。
“广济大师”老脸扭曲成了一副怪形,目光涣散,手中禅杖已被斩碎四散,身形摇摇欲倒。
宫仇长剑业已归鞘,无人看得出他是如何出手的。
在场的灵隐寺僧,一个个面如土色,汗下如雨。
“广济大师”举起颤抖不已的手,朝指宫仇,嘴唇连连质动,终于迸出几个字道:“明天此刻武林中将消失‘丑剑客’”
“砰!”血光迸现“广济大师”仰面栽了下去。
众弟子如梦乍醒般地狂吼一声,向尸旁涌去。
宫仇缓缓转身,从暗影中隐去。
寺钟大鸣,整座灵隐寺顿时人仰马翻,沸腾起来,但却没有半个人出来追因,可能,他们慑于‘丑剑客’的威名,也可能他们意识到这并非普通的仇杀
宫仇一路思忖着“广济大师”断气之前的那句不完整的话:“明天此刻武林中将消失‘丑到客’”
这意味着什么?
是咒诅?还是
另一条人影,从后面悄没声地掩上。
“仇哥哥,恭喜你又断了一笔血帐!”
来的,正是他的未婚妻万凤真。
宫仇淡淡地一笑道:“想不到这秃驴倒也硬气,竟然没有图逃!”
“有我守在寺后,他飞也飞不了呀!”
“啊哟!”
“怎样,你?”
“我”
宫仇身形一个踉跄,几乎栽了下去。
万凤真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惶惑地道:“仇哥哥,你受了伤?”
“没有,可是”
“怎么样?”
“我忽然头晕目眩,气血不顺!”
“那怎么会噫!这是什么?”
“什么?”
“你背上呀?”
万凤真惊呼一声,娇躯乱颤,目中尽是骇极之色,如非她易了容,兼之正当处身林荫暗影之中,定可见她芳容失色,粉靥惨变。
宫仇也不禁心头大震,急声道:“什么?”
万凤真语音都变了调,栗声道:“圆蛇!”
宫仇身形又是一个踉跄,骇然道:“什么?圆蛇!”
万凤真几乎哭出声来,悲声道:“不错,是圆蛇,附在你背上!”
宫仇宛若被一下子抛落冰窖之中,顿时透心冰凉,他听说过,天下剧毒之物,首推圆蛇,形如小瓷碟,头尾各长半寸,可完全缩入软甲之中,弹射无声,无论人畜被其咬中,一个对时全身溃烂而死,无药可救。
他算是明白了“广济六师”临死的那句话。
显然这圆蛇是“广济”所放,但他什么时候放出的呢?
他想,仔细地想,当自己振剑劈碎对方的禅杖时,背上似乎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他当时认为是杖屑碰击,并不在意,想不到竟是天下毒中之冠的“圆蛇”
他又一次体险着死的滋昧。
他的生命在目前结束,是可悲的,他要做的事还没声做完。
万凤真从头上拔下一只金钗,运劲弹出“呱!”的一声,那“圆蛇”被射飞到三丈之外,钉在一株树身之下。
这时,宫仇才觉得背上有一种中毒后特有的麻痒之感。正逐渐向四周扩散,脑内昏沉沉的,眼前金花乱进,凡毒蔓延所至,经穴立时闭阻。
万凤真颤声道:“仇哥哥,你坐下,不能再走了,否则毒势”
她咬咽得说不下去。
宫仇就地坐下,半倚在一株树身之上。
此地距“灵隐寺”不过里许,仍在西湖范围之中。
宫仇梦呓般地喃喃自语道:“还有十一个时辰可活,这短短一天不到的时间,我能做什么?”
他并不怕死,只是觉得还不能死,反正他早已决心为了偿付诸葛瑛海样深情与两次救命之恩而以死作代价,是的,死只是迟早问题而已。
万凤真劳心尽碎,紧搂住宫仇道:“仇哥哥,你知道什么能解‘圆蛇’之毒!”
宫仇苦笑道:“真妹,不必朝那方面想了,自古以来,还没听说过谁能解‘圆蛇’之毒!”
“不,你不能”
“真妹,这叫做生死由命,生有地,死有力,一点也勉强不来!”
“仇哥哥,你等我,我回头杀尽那些秃头,放把火烧光寺院”
“于事无补!”
“我难出心中这口怨气!”
“真妹,唉”
万凤真突地哭出声来,道:“仇哥哥,你如果不幸,我誓不独生!”宫仇全身一颤,鼻头一酸,激动万分地道:“真妹,你不能这样做”
“谁也改变不了我的决心!”
“哦,我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
“不说也罢,废话一句!”
“说说看?”
“药圣毒尊易卜生,也许只有他能可是,他远在千里之外”
万凤真痴痴地望着宫仇,不断垂泪,机智百出的她,此刻已茫然无主了。
三鼓初过,迟升的月亮从叶隙间漏下斑斑点点的银光。依稀照着两个绝望的人影,紧紧地依偎着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万凤真幽幽地道:“仇哥哥,名湖绝景,倒是个甚佳的埋骨之所!”
宫仇咬了咬牙,道:“真妹,你爱我吗?”
万凤真凄然道:“到现在你还不知道我的心?”
“不是!”“那你为何有此一问?”
“我要你亲口回答我!”
“是的,我爱你,永远!”
“你既然承认爱我,那你当不会做出使我不瞑目的事”
万凤真咬了咬牙,道:“仇哥哥,我知道你的用意,你不必用话套我,告诉你,我爹也改变不了我的意志,死了,我跟着你,生不能成双,死也要成对”两颗晶莹的泪珠,顺腮而下。
宫仇全身流过一阵莫可名状的颤栗,心,象被撕裂,歇斯底里地道:“真妹,我不配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啊!我给了你什么?什么也没有!”
万凤真幽幽地道:“仇哥哥,你给我一颗心,全部的感情,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更”
宫仇痛苦地大叫了一声:“不!”
诸葛瑛、陈小芬,他对她们虽没有付出感情,但心意是有的,同时何二婶生下的是女儿业已证实,虽说生死存亡未卜,但这指腹的盟约,却无时不挂在他心上,更何况他心中早已决定对诸葛瑛以死全情报恩,现在,他已面临死亡,一切恩怨情仇都将随之消失,但他仍不能接受唯一的红颜知己的痴情语,他的心并不完整,他的感情并不纯一,多少,它是被分割了的
万凤真愕然抬头道:“为什么不?”
蓦在此刻
两条人影如幽灵似地飘近身前。
万凤真霍然站起娇躯,喝问道:“谁?”
只听一个女人的声音道:“老头,在这儿了!”
另一个苍劲的声音道:“老伴,这岂非是打落水狗?”
“老头,这狗若非落了水,还不见得好打呢!”
“广济的确有一手,临死还来个反噬!”
万凤真苦心剧震,栗声道:“来的可是‘二仙’?”
“嘿嘿嘿嘿,小子,一点不错!”
答话的是“赤脚大仙文广”
宫仇猛可里站直身形,目中闪射出怨毒至极的光芒。
如果宫仇在事完之后,扯下面具,他与万凤真本是易过容的“二仙”绝认不出来,现在,冤家路窄,除了一拚,别无他途。
万凤真曾被“素衣仙娘乐倩倩”以“废仙掌”暗算,若非“见性大师”以神功施救,早已玉殒香消,此刻仇人见面,自是杀机冲胸,但,她清楚“二仙”的功力,宫仇已被天下至毒之物“圆蛇”所伤,两人脱身都难,还谈什么报仇。
宫仇却又不然,他在自知无救的情况下,碰上了这两个血海仇人,可真是意想不到的妙事,在死前还能有机会手刃仇人。
心里虽然这样想,能否如愿又是一回事“圆蛇”之毒,天下无双,以他的精湛内力,竟然无法把毒迫在一处。
如果当初他有耐心,再练五年,修完“一元宝-’上部的最后一章,成就“金刚不坏神功”又何惧于区区之毒,但,他不能等,他怕不能把仇人一一手刃,他不愿其中有人漏网,即使是自然的死亡
“二仙”相顾一笑。
“赤脚大仙文广”得意地道:“丑剑客,想不到老夫与你在这种情况下碰头,真是遗憾之至!”
“素衣仙娘乐倩倩”插口道:“丑刘客,看来放手一搏的落空了,不过,‘广济大师’与我夫妇是方外至交,他既然死于你手,说不得我夫妇只好一背武林道义”
宫仇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地道:“你俩也配谈武林道义?”
“赤脚大仙”一顿手中鸠头拐杖,道:“为什么不配?”
宫仇恨毒地道:“十八年前,参与血洗“二贤庄’,难道这就是武林道义?”
“二仙”同时面色大变。
一旁可急煞了万凤真,她知道宫仇目前已丧失了交手的能力,虽然,他中了“圆蛇”之毒,命运似乎已定,但人都有一种万一的心里,在死神没有真正来临之前,总希望会发全奇迹,她在拚命地转动着脑筋,如何能使心上人不毁于“二仙”之手。
宫仇的心念恰与她相反,他在盘算着如何拚聚残余,一举刃仇。
“赤脚大仙”嘿嘿一阵冷笑道:“丑剑客,武林中是非本极难明,在老夫动手之前,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宫仇极冷地道:“要取你夫妻的狗命!”
“哈哈哈哈,大言不惭?”
“文广,事实会答复你的!”
万凤真突地不屑地冷哼了一声道:“想不到堂堂‘二仙,竟然是乘人于危之辈”
“素衣仙娘”哈哈大笑道:“小子,你算老几?”
“不管老几,武林人应有武林人的本色!”
“你小子的意思是”
“另约时地比斗!”
“小子,‘圆蛇’之毒,神仙也活不过对时,另约时地岂非是期待来生了?”
万凤真芳心如割,沉声道:“未见得!”
“你认为他不会死?”
“也许!”
“可是老娘却认为此地最为合适,而且你也算上一份!”
万凤真双目尽赤,似乎要喷出血来,她意识到事实已无法改变“二仙”不愿放过这千载一时之机。
旁边
“赤脚大仙文广”已向宫仇身前移了数步,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八尺。
宫仇勉力拚聚真元,他知道生死在出手一击之间。
“呛!”的一声,长剑出鞘。
人的名,树的影“赤脚大仙”不期然地向后退了一步,神情一片紧张“素衣仙娘”
也转身对这边,下意识地喘了一口大气。
万凤真一弹身挡在宫仇身前。
宫仇用手一推,冷硬地道:“走开!”
万凤真被推得一个踉跄,横移了数尺。
“赤脚大仙”为自己表现的法俱神情,感到可笑“丑剑客”业已身中无可解救的“圆蛇”之毒,功力大半已经丧失,还怕他何来,斜目一瞟“索衣仙娘”暗示她要动手了,然后再向前一步,把身形移到原来预计适合出手的位置,阴恻恻地道:“丑剑客,你先后缀了‘一老’,‘三狐’、‘南昌大豪’、‘广济大师’,又与我夫妻作对,这已经说明了一项事实”
宫仇切齿道:“你明白最好,今夜,此刻,轮到你夫妻!”
“赤脚大仙”轻蔑地一笑道:“丑剑客,应该说最我夫妻来给你送终,不过,你愿在死前表明真正的身份吗?”
宫仇冷哼了一声,道:“听着,‘无敌双剑’之首,南宫靖之子南宫仇,便是区区!”
“二仙”面色大变,可能,这太出人意料之外,在“二仙”的意念中,认为”丑剑客”
可能是与“无敌双剑”有所渊源的某一人物的化身,却想不到竟是“无敌双剑”之后。
“素衣仙娘”手中拐杖微微一顿,似有意要与“赤脚大大仙”联手合击。
万凤真紧紧盯住“素衣仙娘”蓄势而待,她已准备豁出性命了。
场面在无形中透着无比的紧张。
宫仇心中只有一个意念,在生命之火快要熄灭之前,能再手刃两个仇人,是求之不得的事,当然,成功与否他已无暇计及了,这一段时间的折腾,穴道已闭阻了不下十二处之多,在毒势蔓及全身,所有穴道闭死,他的最后时刻也就来临了。
他得知“二仙”的功力,也明白对方的存心,尤其在他显示了身世之后,更坚决了对方除他之心。
目前他感到惶急的是万凤真的问题,她没有理由冒这大险,但他也明白要她先离开是件办不到的事,万一自己不能击杀对方,对方势必不放过万凤真
心念未已
蓦听“赤脚大仙”暴喝一声:“接招!”一根拐杖,如骇电奔雷般向宫仇当头罩下,这一击,可说重逾山岳,双方近在飓尺,杖发即至,疾逾电闪,他是存心要一举而毁去这可怕敌人。
宫仇咬牙施出了“一剑降魔”挟所能拚聚的内力而为。
闷哼与惨号同时传出,人影霍然而分。
宫仇以剑往地,支持住摇摇欲倒的身形,口血一股接一股地喷出。
“赤脚大仙”杖已脱手,身躯晃了两晃,口里模糊不清地道:“小子你
好”砰然一声,栽倒在血泊之中。
这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
万凤真呆住了。
这太出人意料之外,宫仇身中“圆蛇”剧毒,照理功力已丧失大半,焉知他仍能在一出手之间毁了“赤脚大仙”
宫仇带血的眼珠,掠向了“素衣仙娘”但,他已感到力不从心了,他这一击拚聚全部残余真气而发,使毒势蔓延更注,经穴已闭阻一半以上,眼前金星乱闪,若非一股傲气与复仇的意念支持,他早已躺下了。
冷汗,已湿透了他的内衫。
“素衣仙娘”呆了片刻,才意昧过来是怎么回事,厉叫一声,举杖扫向宫仇。
宫仇身形一个踉跄,举起长剑,但,剑到中途突然无力地下垂。
“你敢!”
刺耳尖叫声中,万凤真和身扑向“素衣仙娘”脱手撒出一片金芒。
这也是“奇门派”救命绝着之一,叫做“天罗地网”这片金芒,少说也有二百支以上的金针同时撤出,广被两丈方圆。
如果“素衣仙娘”杖势不变,万凤真毫无疑问的要毁在杖下,但“素衣仙娘”本身也势必被金针穿命。
这是玉石俱焚的打法,万凤真弹身射出杖影,与撤出金针是一个动作。
“素衣仙娘”硬生生地撒杖后掠三丈,左掌乘势挥出,震落近身的金针。
万凤真一个倒翻,挡在宫仇身前。
“素衣仙娘”定了定神,欺身出手,攻向万凤真,杖影如幕,罡风泛肤,有如倒海排山。
万凤真不顾生死,挥玉掌急迎。
“砰!”闷哼声中,万凤真被一杖扫得飞泻两丈之外,虽然她有“逆鳞宝甲”护体,并未受严重损伤,但这一仗也震得她气翻血涌,晕头转向,一时之间,爬不起身来。
“素衣仙娘”拐杖再扫,这一次是直击宫仇。
求生的本能,与及万凤真被震飞的情况,使宫仇产生了一股莫明其所来的力量,长剑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划了出去,仍是那一招“一剑降魔”
两声惨哼传处,双方同时栽了一下去。
宫仇长剑离手,鲜血狂喷。
“素衣仙娘”右掌齐腕而拆,拐杖抛出一义之外,杖上仍握着被削断的手掌,青衣半赤,锦裙泛红,显然她受创至少三处以上。
万凤真爬起身未,忘形地叫了一声。
“仇哥哥!”
举步便朝“素衣仙娘”欺走,回复了女儿本腔,恨恨地道:“乐倩倩,我便是在曲州丐帮大典之上,被你劫持,以‘废仙掌”暗算的那女子万凤真,你不会不记得这挡子事吧?”
“素衣仙娘”挣扎起身形,摇摇不稳地晃了几晃,哭声道:“你就是那丫头?”
“不错,‘万老邪’的女儿,明白了吧?”
“你居然没有死?”
“笑话,‘废仙掌’算得了什么,今天你尝尝我‘奇门派’的‘侏儒神通’,看是哪一样厉害!”
“侏儒神通”是“奇门派”的独门手法,残酷至极,被这功夫所伤的人,筋骨收缩,状类婴儿,现世终生。
“素衣仙娘乐倩倩”立时面如死灰,厉吼道:“丫头,老娘把你挫骨扬灰!”
挥动左掌,向万凤真胸前拍去,她情急发昏,忘了对方身上的“逆鳞宝甲”
“砰!”万凤真娇躯微微一晃。
“素衣仙娘”一双白嫩的手掌,登时被剜成了一只血掌,以她的功力,若非先伤在宫仇的剑下,这一掌纵使她手掌受伤,万凤真也承受不起那震力,但,此刻她是强弩之末,不足以穿鲁缟了。
万凤真并指如戟,朝“素衣仙娘”戳去
突地宫仇嘶哑地吼道:“不许动他!”
这一嘶吼,宫仇已是尽力而发,但声音却是屠弱暗哑得可怜。
万凤真不期然地缩回了手。
宫仇费力地匍行数尺,把长剑抬回手中,然后以剑往地,撑起身形
万凤真怜情地瞟了宫仇一眼,赶紧过来扶住,颤声道:“仇哥哥,你”宫仇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重新睁眼,道:“放开我,我要亲手杀她!”
声音虽然喑哑微弱,但仍充满了栗人的杀机。
万凤真悲声道:“仇哥哥,你还能出手”
宫仇身躯一扭,道:“让开!”
万凤真只好松手后退。
宫仇身躯一阵摇幌,最后终于稳住了。
“素衣仙娘”目中尽是怨毒之色,面孔扭曲得变了形。加上遍身血污,简直凄厉如鬼,挪步之间,向前逼进数步,左掌缓缓扬了起来。
万凤真满面焦灼惶恐之色,宫仇若再妄用残存的一丝真力,不必等到一个对时,目前就非幸发丧命不可,但,她无法阻止他在临死之前手刃亲仇,即使他能活到明天,又当如何?
奇迹会发生吗?
她眼中又饱含痛泪,每一分,每一种,都是断肠的时刻。
宫仇勉力挪动了一下步子,手中剑翻了起来,做出一个前刺之势,但持剑的手颤动得相当厉害,剑尖连一丝丝的剑芒都没有。
“素衣仙娘”一掌按了过来。
“砰!”的一声,宫执胸挨了一掌,身形一歪,朝左侧倾出,手中剑仍然紧握。
万凤真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素衣仙娘”一掌击出,身形打了一个踉跄,向前栽扑。
-声低沉而凄厉的惨号传处,两条人影同时滚到地上。
宫仇的剑,刺穿了“素衣仙娘”的胸背,但他已无力拔回长剑。
“素衣仙娘”手脚一阵抽动,死了。
月华以水,从树败叶孔中泻入现场,隐约地照着死尸,鲜血,分外的休目惊心。
万凤真替宫仇抽回穿在“素衣仙娘”身上的剑,放回鞘中,然后把他抱到原来两人停身的树下,拭净了他口角的血渍,木怔怔地道:“仇哥哥,你觉得怎么样?”
宫仇无神的眼眨了两眨,苍白的唇瓣动了几动,发不出声音。
万凤真的感情似已麻木,她既决心殉情一死,心中反而平静了,幽幽地道:“仇哥哥,我带你去寻一个适合我俩长眠的地方,苏堤?啊!不,雷峰塔下”
蓦地
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他是‘丑剑客’?”
万凤真芳心巨震,抬头一看,五步之外,站着一个蓝衫蒙面人,不禁脱口道:“索血书生!”
“索血书生”目射一种奇异的棱芒,使人分不出那是代表什么,总之,极其复杂,但有一点可以判出的是毫无敌意,冷冷的声音再次道:“他是‘丑剑客’?”
万凤真站起身来,道:“不惜!”
“索血书生”又道:“他是宫仇,啊,应该是南宫仇?”
万凤真粉腮大变,想不到“索血书生”已洞悉了这秘密,心想,反正事已至此,生命已将结束,否认又有什么意义,让武林中知道不可一世的“丑剑客”就是“无敌双剑”之后的南宫仇,也是件武林盛事,当下一颔首,沉声道:“阁下说对了!”
“索血书生”双目一亮,依然冷冷地道:“那你是万风真姑娘了,你曾化名冯真,对吗?”
万凤真骇然退了数步,栗声道:“阁下知道的不少,请告来意?”
“索血书生”淡淡地道:“万姑娘,他中了‘圆蛇’之毒?”
‘是的,怎样?”
“圆蛇之毒,冠绝万毒,天下无药可解”
“我知道!”
“可是”
“怎么样?”
“并非真的无救,只是一般人不知道而已!”
万凤真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杂,激动得连声音都变了调,急声道:“阁下知道?”
“当然!”
“但不知如何救治?”
“索血书生”仍是不疾不徐地道:“灵隐寺方丈‘广济大师’饲养这毒物是非常偶然的,三年前,一个番僧到该寺挂单,忽地得了急症,死在寺中,临死之时,把一个小铁匣交与‘广济’,要求看在佛门弟子份上,把他火化之后,把骨骸连同这铁匣一并送到藏边大觉寺”
万凤真不知“索血书生”为什么要讲这故事,她心中急于要知道的是救治的方法,两道眉毛不由皱了起来。
“索血书生”略微一顿之后,接下去道:“藏边距此万里之遥,一晃三年,‘广济’并没有完成番僧的要求,却在无意中发现铁匣之中装的是两样稀世难求的毒物,铁匣中分为二,一边是‘圆蛇’”
“哦!另一边呢?”
“金毛蜘蛛!”
“呀!”
“这两种毒物,是天生的彼此相克!”
万凤真聪慧绝顶,激颤地道:“要解‘圆蛇’之毒,必须要‘金毛蜘蛛’?”
“对了,姑娘可谓智慧超人!”
“那‘金毛蜘蛛’”
“在‘广济大师’身上!”
“我现在就”
“慢着,这铁厘已被在下取到手中!”
“哦!阁下的意思是”
“目的当然是救他!”
“有什么条件?”
“无条件!”
万凤真刁钻慧黠,心思细密而多疑,心念几转之后,道:“阁下何以对这事知道得这么清楚?”
这时,宫仇已陷于半昏迷状态,两人的对话他隐约听到了一部分。
“索血书生”轻声一笑道:“在下知道姑娘会有此一问的,这个秘情是由一个寺僧的口中透露的!”
“阁下说无条件地救治地?”
“是的,有何不妥?”
“阁下是为此而来?”
“可以说是!”“阁下难道有未卜先知之能,算定了他在此刻,在此地受伤”
“说穿了并不出奇!”
“愿闻?”
“宫仇化身‘丑剑客’,曾对‘青衣帮’有过除敌之德,而姑娘你二人与帮主‘辣手书生徐陵’是金兰之交,区区在下又与‘辣手书生’渊源极深,是以对‘丑剑客’的行踪十分注目。昨日接获手下报告,是以急急赶来,如此而已!”
万凤真舒了一口大气,道:“阁下盛情,先行谢过。”
“不必!”
“请问如何施救?”
“姑娘把他身形扳转,露出伤口!”
万凤算高兴得手舞足蹈,梦想不到天外飞来救星,把他从死神手中夺回,当下半抱起宫仇,侧转他的身躯,露出背部,撕开衣衫,只见米粒大的一个小孔,微微渗出黄水,其余了无异状,暗忖,这毒绝天下之物,想不到外表这等平和,毫无一般中毒后的恶形怪象。
“索血书生”从袖中取出一支半尺长的小铁匣,靠近宫仇背部,道:“姑娘闪开!”
万凤真迟疑地退月八尺之外,双目一下悄瞬地注视着铁匣。
“索血书生”揭开匣盖,一只酒杯大小金光闪闪的长毛蜘蛛,爬了出来,凸出的巨目一阵转动之后,长脚一弹,附到宫仇背上,就创口吮吸起来。
万凤真神情可紧张到了十分,这又是一只罕见的毒物,如果稍有错失,或是“索血书生”听说不确,宫他势非当场殒命不可。
那蜘蛛吸了片刻,今身金光大盛,长毛逆立,那样子确实可怖。
又过了片刻,宫仇突地呻吟出声。
“索血书生”急声道:“忍耐,千万不能动!”
万凤真心花怒放,喜上眉梢。
足足半个时辰“全毛蜘蛛”伸肢曲腿,以饱餐异味之后的得意神情“索血书生”把铁匣轻轻送了过去,那蜘蛛一弹进了匣中,嚓地一声,匣盖关牢。
宫仇翻身坐起
“索血书生”一摇手道:“立即调元补气,不要妄动!”
宫仇仍进出了一句:“敬谢阁下相救大德!”
然后方闭目垂帘,静坐行功。
“索血书生”从怀中取出两张红帖,递到万凤真手上,道:“君山大会请柬,你俩会用得着的,再见!”
说完,弹身飘逝。
万凤真持帖在手,望着“索血书生”消失的方向,感慨地摇了摇头。
一个时辰之后,宫仇功毕起身,揭下面具,趋近万凤真激情地道:“真妹,我是两世为人了!”
万凤真脆生生地一笑道:“仇哥哥,这叫做吉人天相!”
“噫,你手里是”
“君山大会的请帖,凭帖与会,‘索血书生’相赠的!”
“哦,天快要亮了,我们就此上道吧,旅邸也不需回去了,以免惊动别人。”
“好,一切依你!”
旬日工夫,两人进入湘境,取道岳州。
距离君山大会会期,还剩下短短三天。
由于两人是易了容的,所以无人识得,一路平静无事。
这一天,午时光景,两人来到岳州城外,宫仇道:“真妹,明天便是大会之期,我们迳自到岳阳楼歇脚如何?”
万凤真道:“好,顺便观赏一下胜迹,探听一下大会的动态!”
“此次大会,中原武林瞩目的,将是‘武圣郝濮澧’老前辈!”
“他会来吗?”
“会的,为了中原武林的声望与命运!”
“天南一派卷土重临,‘武圣’能稳操胜算吗?”
“很难说!”
“仇哥哥,你准备如何行动?”
“先杀‘天狼尊者’,再取‘金剑盟太上诸葛武雄’的性命!”
“如果‘武圣’先得手”
“不可能,‘天狼尊者’敢公然再度挑战中原武林。必有所恃,‘武圣’是他上一次的对手,他会估计在内的!”
“你出面之时,是纯属私人索仇性质?”
“不,我以中原武林一份子的名义索战,然后再论及私仇!”
“先公后私,仇哥哥,你的想法完全正确!”
“我没有沽名钓誉之心,只觉得这样做是对而已!”
“但愿你在大会中一举诛仇!”
“谢谢你的鼓励!”
“天狼尊者与金剑盟太上是你最后的两个仇家?”
“是的。”
“仇了恨消之后呢?”
一双炽热的眼眸,投向了宫仇,有幸福的洋溢,也有无比的期待。
宫仇一颗心突然下沉,但仍装作若无其事地道:“我还有事未了!”
万凤真眉峰一蹙道:“什么事?”
“第一,我必须寻到何家姐姐的下落!”
“何家姐姐?”
“是的,何二叔的遗孤,何二婶与她当年的一个侍婢秋菊,隐居在‘望天峰’上,可怜何二婶已经疯了,据秋菊说何家姐姐生下之后就已失踪”
万凤真心内酸酸地道:“这件事你没有告诉我!”
“是的,就在我们分手后不久,我因与‘金刚童子’约会‘望天峰’,想不到巧逢何二婶,真是天假其便了!”
“仇哥哥,一个婴孩失踪,事隔二十几年,生死两茫茫,但这是你父母的遗命,你不能违背,我帮助你去找!”
宫仇感激地道:“真妹,你很善良!”
万凤真一板嘴道:“别赞美我,善良两字当不起,我爹人称‘万老邪’,我也好下到哪里,一切都是为了你,还有第二件事呢?”
“这没有了!”
有第一必有第二,别想混赖!”
宫仇暗自咬了咬牙,道:“不错,还有一件非常重大的事待了”
“重大到什么程度?”
“关乎生死!”
“告诉我?”
“真妹,说起来徒乱人意,等以后慢慢再谈吧!”
“不,我现在要知道!”
宫仇本想将以死对诸葛瑛全恩情的决定说出来,又觉得为时尚早,自己是否敌得过‘金剑盟大上’还在未定之天,也许失手丧命呢?同时以万凤真的性格,她会不顾一切地阻挠破坏,甚或做出可怕的事
心念之中,沉痛地道:“真妹,答应我,暂时不要追问,让我全心全意地应付君山大会!”
万凤真很委曲地瞪了宫仇一眼,不再开口。
就在此刻
前道不远之处的竹林之中,突地传出一声刺耳的惨嗥。
明天便是君山大会之期,岳阳楼附近必是藏龙卧虎,群雄毕集,这一声惨号发生得太不寻常。
宫仇半声不吭,弹身便朝竹林射去。
万凤真紧跟其后。
林中
一个青绢包头,露出如霜鬓脚的黑衣老太婆,站着发愣,老太婆脚前,横陈了一具尸身,死者身着蓝袍,面如蓝锭,背上扬了一柄短剑,只剩剑摘在外。
宫仇疾奔尸身之前一看,栗声叫道:“东方雷!”
死者,赫然是“天狼尊者”的门下东方雷,东方雷先毁“金剑盟”两名凤近卫,嗣后在玄妙庵毁“迷觉师太”也就是宫仇的阿姨“无情仙子李芳芝”这先后两件惨案宫仇均曾目睹,是以一眼就识得出来。
他与万凤真本打算追凶天南,后来因事阻了行程,又逢君山大会不久举行,仇人正是主角,所以作罢。
万凤真这时也到了宫仇身边,见状不由芳心一震。
宫仇抬头注视着黑衣老太婆,道:“是前辈毁了他?”
老太婆反问道:“你认识他?”
宫仇坦然道:“认识,而且正在找他!”
万凤真突地大声道:“前辈是‘神针孙大娘’?”
“噫,你怎认得老身?”
“前辈五年前来过‘白石岛””
“你是谁?”
“记得偷你神针的那”
“哦!小丫头,你怎么打扮成这样子?”
“为了要赴君山大会,只好改装!”
“这位又是谁,看来也不是本来面目了?”
万凤真指着宫仇道:“他是我好友宫仇!”
“神针孙大娘”打量了宫仇几眼,道:“神仪内蕴,难得!”
宫仇长揖道:“谬赞了,请问前辈这东方雷”
“不是老身下的手!”
“那”
“老身本来打算从他口中探索几件事,不料突然被人暗袭,这施袭的人功力不弱,老身竟然无法发现其踪迹!”
“凶手可能是杀以灭口?”
“有此可能!”
“敢问前辈要从他口中探索”
“神针孙大娘”黯然一叹道:“老身受一个至友临终重托,代她照应两个孤女,这两个遗孤曾拜在‘天狼尊者’门下,之后又脱离师门,其中之一死于‘推心破血掌’,是以老身”
宫仇顿时心跳加速,急声道:“请问这两个孤女的姓名?”
“李郁芝,李芳芝!”
宫仇全身一震,身形一连几晃,栗声道:“李郁芝就是家母,三年前死于‘摧心破血掌’,阿姨李芳芝最近也遭毒手”
“神针孙大娘”一把抓住宫仇的肩臂,激动地道:“孩子,你是南宫靖之后?”
宫仇泪下如雨,双膝一屈,悲声道:“老前辈,是的!”
“孩子,起来,把经过告诉老身!”
于是,宫仇把随母避祸,迭获奇缘,全力索仇等等经过,概略地述了一遍。
“神针孙大娘”老泪纵横,道:“孩子,有你如此,你父母当含笑九泉了!”
宫仇一拭泪痕,道:“老前辈”
“孩子,你叫我婆婆吧!”
“婆婆,母亲和阿姨为什么会被惨杀?”
“这是我要探索的谜,可惜东方雷死去,依我想,可能与脱离师门有关!”
“君山大会在即,这谜底可从‘天狼尊者’身上揭开!”
“只好如此了!”
“婆婆与会吗?”
“要参加的!”
万凤真接口道:“婆婆,什么时候再到‘白石岛’去玩玩?”
“这个一根难说,你爹好吗?”
“托福!”
“君山大会他最必然要参加的了?”
“不!”
“为什么?”
万凤算悲愤地道:“本门新遭意外,我爹发誓永不离岛!”
“神针孙大娘”愕然道:“意外,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招惹‘奇门派’?”
“金剑盟!”
“嗯,此獠不除,武林将无宁日了!”语声中转向宫仇道:“孩子,你几岁了?”
“十八!”
“你俩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宫仇心中暗自一阵怆然,只尴尬地一笑,万凤真却满心甜蜜,深情款款地瞥了宫仇一眼。
“神针孙大娘”点了点头,道:“孩子,婆婆还有些琐事待理,明天君山再见!”
“婆婆请便!”
“神针孙大娘”慈祥地望着两小一笑,晃眼而逝。
宫仇由“神针孙大娘”想到母亲,想到阿姨,也想到自已懂事以来的各种遭遇,不由发出了一声喟然长叹。
万凤真知他心中感慨多,也不劝说,朝竹林外一指道:“仇哥哥,日色平西,洞庭湖另有一番风色,我们走吧!”
宫仇默默地点了点头。
两人出了竹林,向岳阳楼奔去。
顾盼之间,岳阳楼在望。
突地-
一声断喝道:“站住!”
数个黑衣人,横拦路中,当先一人,宫仇认出是近卫六龙之首张钧。
两人自易容之后,万凤真是个黝黑少年书生,宫仇却是个姜黄色面孔的中年秀士“首龙张钧”说什么也认不出眼前人是他以前的顶头上司近卫长。
宫仇冷冰冰地道:“有何见教?”
“首龙张钧”打量了两人几眼,觉得毫无出奇之处,大刺刺地喝道:“穷酸,你敢公然佩剑而行?”
“怎么,这干你阁下什么事?”
“你听说过‘金剑盟’的口号否?”
“不知道!”
“本盟之外无剑士!”
“哈哈哈哈,奇闻,‘金剑盟’算什么,剑士普天下俱有,何得云无?”
“穷酸,解剑,少废话,否则”
“怎么样?”
“剑毁人亡!”
宫仇不屑至极地冷哼了一声道:“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首龙张钧”厉声道:“穷酸,你找死?”
“找死的怕是你!”
张钧身后的六名剑手,一个个怒形于色,骄横之态,溢于言表。
万凤真在一旁杀机难遏,她对“金剑盟”可说恨如切骨,她的同门师兄姊惨死白石岛,家业毁于一旦,父亲愤而遗世不出,都是“金剑盟”所赐,当下冷声道:“朋友,若再不识相,别怪在下手辣心狠!”
张钧目光朝万凤真一扫,道:“小子,你仅管出手就是!”宫仇以目向万凤真示意,要她忍耐,然后冷声道:“金剑盟是君山大会发起人之一,难道这就是待客之礼?”
“首龙张钧”一窒,道:“朋友是参加大会来的?”
“不错!”
“可有请帖?”
“当然有!”
“请出示?”
万凤真不愿违逆宫仇的意思,很不情愿地掏出请帖,亮了一亮。
张钧抱拳道:“既是出席大会的,又当别论,请两位见示名号?”
宫仇不由一怔,事先没防到这一着,一时之间答不上话来。
万凤真立即接过话头道:“在下万姓真,这位南宫本仁!”
“尊号?”
“没有!”
“首龙张钧”困惑地再次打量了两人几眼,可能也从没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两号人物,但对方请帖却不假,不知是哪一门派发出的,不由怔住了。
宫仇心中可大大佩服万凤真的机智,万姓真,姓万不假的意思,南宫本仁四字更妙,明明告诉对方,是南宫仇本人。
万凤真冷眼一扫对方,道:“朋友,如何?”
张钧一侧身,道:“请!”
宫机与万凤真傲然举步奔去。
工夫不大,已到了岳阳楼畔,两人迳自登楼,只见僧道俗俱全,有的低头小酌,有的围坐私语,有的高谈阔论,看年纪都在五十以上,想来都是准备赴会的知名之士,可惜宫仇一个也不认得。
两人拣了一个临窗座位,要了酒菜,一进喝酒,一边观赏洞庭风景,放眼浩浩荡荡,一碧万顷,四周群山环列拱屹,真是缥渺峥嵘,巍巍乎大观
宫仇触景生情,心中默念范文正公所作的岳阳楼记,到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两句时,不自禁地高声念了出来。
万凤真轻声一笑道:“范文正公当年威震西夏,文才武略,并世无双,尤其这两句更代表了他的为人,的确令人起敬,不过”
宫仇追问道:“不过怎样?”
万凤真道:“天下忧患多,安乐少,岂非一辈子都乐不成了,要是我可不干!”
宫仇不由笑出声来,这种论调不但天真,而且邪门。
两人谈谈讲讲,直到日暮,才会帐离开,就附近寻了一家旅邸住了。第二天一早,又回到岳阳楼头,只见人群熙来攘往,沿湖有十余艘渡船,有的启碇,有的靠岸,想来是专门运送赴会客人到君山的。
宫仇忽地注意到沿着湖岸“金剑盟”近卫六龙全部在场,每隔十几步站了一人,不断向人群扫瞄,似在寻找或等待什么人。心念一动,突然明白过来,诸葛瑛阻止自己赴会,派了六龙在此守伺,她怎想得到自己已易了容呢?
万凤真悠然曼吟道:“人世都无百岁。少痴-,老成-悴,只有中间,些子少年,忍把浮名牵系,一品与千金,问白发,如何回避?”
抑扬有致,音韵动人。
宫仇虽也读过一些诗书,但却不比万凤真那样通达,笑问道:“你吟唱的是什水?”
“范仲淹的‘剔银灯’词下半段!”
“他劝人别把大好时光,用在求名,升官,发财上面,的确是金玉良言!”
万凤真又吟道:“酒入愁肠,都化作相思泪!”
宫仇一愕,道:“这也是范文正公的词么?”
万凤真白了他一眼,道:“怎么不是,大英雄大豪杰也不是无情之人呢!”
宫仇当然体会得到她弦外之音,当下换了话题道:“我们过湖吧?”
“大会开始是巳时正,我们用了饭再走不迟!”
两人在楼下随便拣了个座头,草草用餐,餐罢,迳自来到湖边登船之处,湖边一张长案,案后坐的是“金剑盟”所属“刑司殿”殿主符天申,两旁雁翅般排列了二十名金剑手,凡赴会的高手,都要先出示请柬,登记留名,然后才能上船。
万凤真大刺刺地走过去,亮了亮请帖,然后提笔就写,万姓真,南宫本仁。”
符天申目光似电,朝二人脸上一绕,道:“两位是一路?”
万凤真道:“不错!”
“门派?”
“一剑宗!”
“什么?”
“一剑宗!”
符天申冷笑了一声道:“朋友,这不是开玩笑的场合,请报出真正门派!”
宫仇接话道:“告诉你一剑宗!”
“江湖中没有听说过这宗派!”
“没听说过是阁下孤陋寡闻,不能说没有这宗派!”
符天申脸色一变,欲待发作,又忍了回去,沉声道:“请吧!”
宫仇与万凤真相视一笑,迈步上船,等足二十人,方才启碇,宫仇望着湖边神情焦灼的“近卫六龙”不由哑然失笑,但另一方面,他也感到自己易容赴会,对诸葛瑛深怀歉疚。
船拢君山,乘船的鱼贯上岸。
登上峰顶,眼前出现一个高台,台边三个大字“轩辕台”字迹半已剥蚀,苔藓满布,但仍依稀可辨。
宫仇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轩辕台’了?”
万凤真道:“是的,据野史所载,相传黄帝曾在此铸鼎,鼎成后骑龙升天,想来就是此台了,是耶?非耶?恐怕连那写野史的也不知道,总之是个胜迹就是了!”
台上,四周札起凉棚,排着桌椅,留出中间十丈方圆一块空地。
棚内僧道俗起丐俱有,约莫已二百人以上,一个个面色凝重,谈论不休。
宫仇游目四顾,尽是陌生面孔,当然,这与他江湖阅历有关,否则今天到会的不是一门之长,便是一方之雄,全是有头有面的人物。
万凤真可不同,她差不多可以认出十之八九。
宫仇一拉万凤真,两人在西棚最后的角落里没人的地方坐下,道:“正主儿还没到?”
万凤真点了点头,悄悄用手指点着谁是少林掌门,谁是武当掌门,谁又是一方之雄
宫仇默默地记在心里,现在,他最关切的是“金剑盟太上诸葛武雄”是否会出面?诸葛瑛是必然参加的,因“金剑盟”算是这次大会的会首。“武圣郝濮澧”是否真的再为中原武林担一次重任。
想到“天狼尊者”他心里顿时紧张起未,照何二婶侍婢秋菊和“神针孙大娘”两人的说法“天狼尊者”是母亲的师父,是笔帐,究应如何算法?
还有,当自己向诸葛武雄出手之时,全场会有什么反应?诸葛瑛将会如何?
自己的功力是否可以扑杀“天狼尊者”与诸葛武谁这两个恐怖仇家?
如果万一不是对方的敌手
心念及此,全身起了一阵莫名的股栗,不是怕,而是担忧血仇何日了。
万凤真突地轻呼了一声道:“奇怪?”
宫仇一怔道:“什么事?”
“何以不见‘神针孙大娘”的踪影!”
“也许她还没有到!”
“我担心她会遭受意外!”
“这为什么?”
“昨天她逼问‘天狼尊者’的门人东方雷时,东方雷突然被暗袭灭口,这其中大有文章,如是‘天南’一派的人,尽可出手相救,不至于出此下策,如果是另外的人所为这就相当可怕了,恐怕这次大会”
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在下也有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