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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二少爷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花灵是自己找上门的,现在两个人在一起喝酒,而她与门士英之间有感情上的纠葛,这样一来,门土英误会难免,变成自己夺人之所爱了,这黑锅可不能背。传出江湖会影响自己的形象。
“花灵,这样妥当么?”
“有什么不妥?”
“如果门士英误会”
“你怕他?”
古二少爷无言以对。
厢房门推开,玄玄已领着门士英来到门口。
门士英一看房里的情形,脸色大变,眼里全是惊妒之色。玄玄并没告诉他花灵在此,是以他心理上毫无准备。
“灵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哪里,跟谁要好,你无权过问。”
门士英的脸上泛了紫。
“门老弟,你来得巧,进来喝两杯。”古二少爷开口。
门士英收回盯在花灵脸上的目光。
“谢谢,在下刚刚用过。”
“找我有事?”
“可否借一步说话?”
“可以。”古二少爷起身。“花灵,你坐一会。”
“我等你,可别耽太久。”花灵的声音很腻。
“灵妹。”门士英的称呼不变,脸色却变了,变为正常,这一份克制的功夫可真教人佩服。“我只对古人侠说几句话,说完立刻就走,不会扫你的兴致。”很和平的一句话,但话中却带着刺。
“这样最好。”花灵当然不是省油的灯。
古二少爷已出了门,与门士英走到院子中央。
“门老弟,什么事?”
“孟家别业已经被烧成平地。”
“什么?”古二少爷的确吃惊不小,他立即想到那间地下宝藏库,这一来,那满屋子的珍宝岂非尽付之一炬?“是有人故意纵火么?”
“可能是,好端端是不会起火的。”
“老弟的意思是”
“在下怕妙香君已葬身火窟,尸骨无存了。”门士英的声音激动而带着干涩。“庄亦扬够狠!”
“你断定是他?”
“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你搜查过火场没有?”
“余烬未熄,还无法搜查。”
“这”古二少爷深深一想。“我会查明真相。”
“告辞。”门土英抱了抱拳,不待古二少爷反应,转身便朝院门走去,看来他对花灵在此宴乐的事是无法释怀的。
古二少爷没留他,径自回到厢房。
“他走了?”花灵不经意地问。
“走了。”
“我们还是喝酒吧。”她没问门士英来此何事。
“好!”古二少爷也乐得不说。
“二少爷,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来找你么?”花灵眨了眨眼,酒,使她变得娇艳欲滴,真正地秀色可餐。
古二少爷是人不是神,也不是有道高僧,而是真正的男人,面对这样的女人,尤其是在醉意中,他能完全无动于衷么?当然不,他的心湖已被勾起了涟漪,偏起脸,恣意地欣赏,竟忘了回答花灵的问话。
“喂?你听到我说的没有?”发了娇嗔更迷人。
“哦,你说不,你问为什么来找我,你来时不是说没事也可以找我么?何必一定要有事?”
“可是我有事。”
“什么事?”
“听说武林中有个谁也惹不起的老怪物‘赤胆铁判’郎风,他以武林中的执法者自居,专管不平事,而你便是他的传人,对不对?”花灵瞪大眼直望着古二少爷静待他的答复,神色之间显得十分认真。
古二少爷心头暗震。
“你怎么知道?”
“这你别管,你这么回答表示你已经承认了对么?”
“我不否认。”
“那你到谷城来绝非闲荡,是有事要办,对不对?”
古二少爷真正地震惊了,看来花灵的来意相当不简单,必有所为而非偶然。他随即想起在飞龙瀑后峰的山窟秘室里,她曾经想要取自己的性命,后来又突然改变主意。她的来路自始就没透露过,她的真面目也是今天才显示。偏偏她又知道自己的出身来路,这些情况显示这当中有极大的文章,可得小心不能坠入她的彀中。
“对!”古二少爷点头。
“能告诉我么?”
“可以,不过,我得先知道你的来历。”
花灵考虑了片刻,眸光闪动。
“二少爷,我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我曾经说过,家父母是避世之人,不便提名道姓,而我们住的山洞虽然经过精心布置却没有取名,原因是不想传之武林。你当不会忘记你曾戏言那地方该命为‘花灵洞天’。”
“嗯,我记得。”古二少爷心中一动。
“那里就叫‘花灵洞天’,家父母十分欣赏这名字已经勒石为名了,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些。”
古二少爷很是感动,心里暗忖,花灵是有心的么?可是她早先心许的是门士英,莫非又改变初衷了?当然,这可以解释,门土英对她不忠移情到妙香君身上
“二少爷,我不想强人所难,说不说在你。”
“我说过可以,当然会说。我在找人。”
“找谁?”
“一个酷嗜珍宝古玩的有名人物。”
“哦,能再透露一点么?”
“天煞星。”古二少爷一字一顿地说。
“‘天煞星’?我听说过。”花灵显然很振奋。“而且,我有他的线索。”
现在是古二少爷振奋了,真的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自己费尽心力苦无头绪,想不到花灵会有他的线索。
“什么线索,快说?”
“这有条件!”花灵神秘地笑笑。
“条件,你怎么也作兴这一套?好吧,你说,什么条件?”古二少爷近乎急迫的目光直盯在花灵的粉靥上。
“其实。这也不算是条件,可以说是一个要求,”
“说呀。”
“我要你把我当永远的知己。”
“可以。”古二少爷毫不考虑地便应承了,像这种江湖绝色,打着灯笼没处找,她居然主动提出来还有什么好考虑的,答应都来不及。转念一想,突然觉得不妥,交朋友彼此期许为知己自然是久远的,这是很平常的事。可是她是女人,男女之间作为知己,在自己的立场而言,她便成了自己的红粉知己,而且是永远的,这当中便有玄机了,自己一时大意,竟被她给套住了。
“你答应了?”花灵又追问一句。
“唔!”古二公子点点头。“不过。”
“还有不过?”
“你对门士英如何交代?”
“嗨,这需要交代么?我交朋友与他何干?他已经有了妙香君,女貌男才,心心相印,我犯不着横岔一枝。”
“好,我答应永远和你做朋友,而且视你为知己。”古二少爷铨释了花灵刚才的那句话,特别强调朋友二字,不着痕迹地为自己留了余地。
“现在我就告诉你,我知道的钱索。”花灵抿了口酒。“‘天煞星’是个神秘人物,没人知道他的出身来路,但他有个最知己的朋友叫‘天眼客’,擅长于鉴识珠玉古玩,任何东西只要一经过他的眼,真伪价值立辨。他隐居在荆山下的一个小镇上,‘天煞星’跟他每年聚会一次,如果找到他便可以查出‘天煞星’的来踪去迹。”
“‘天眼客’是听说有这么个人,已经多年没现身江湖,原来他已退出江湖,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家父说的,应该很正确。”
“花灵,谢啦,这对我太重要了,来,干一杯!”
“干!”
两人干了杯。
“花灵,既然我们已经是知已朋友,彼此之间就不应该有任何芥蒂存在,否则就不是知己了,对不对?”
“对!你准备说什么?”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为什么要杀我?”
“啊,这个听传言古二少爷是位相当了不起的人物,把你形容得神乎其神,我不服气,想要试试你究竟有多大的能耐,同时想见识一下你在面对死亡的威胁时是什么反应,所以就玩了个小小的游戏,事实上我并没有真的付诸行动,对不对?”
“我相信你的解释。”
“对嘛,这才叫知己,你准备何时动身?”
“得等妙妙复原,三五天之内吧。对了,荆山那么大,山下的镇集也不少,没有个地名怎么找?”
“让我想想。”花灵蹙额沉思了一阵,眉头一舒道:“想起来了,那地方叫望山集,住户不多,除了集期半天看不到一个外地人,到了地头一打听就知道,我陪你去走一趟如何?”
“我看不必了,如果你有空替我办件事。”
“什么事?你说。”
“查庄亦扬的行踪。”他本来是要说查妙香君的下落,但一想不妥,她再怎么豪爽终究是女人,女人多半心胸狭窄,妙香君是她的情敌,说了等于是给她出难题,所以及时改口说成庄亦扬,事实上能查出庄亦扬的行踪便可追出妙香君的下落,本就是二而一的一件事,只是说法不同而已。
“好,我会尽力,这件事即使你不说我也要办,庄亦扬这小子太可恶了,应该给他点报应。”花灵义形于色。
望山集。
地如其名,抬头便见山,位置在山脚下,是进出山区的孔道,全集二三十户人家,除了一间客栈兼饮食店之外,其余都是山产杂货店,是山居人的补给站,也是山产的集散地,每逢月望便是集期,前后有五六天的热闹。
古二少爷和玄玄妙妙已投入客栈,由于还没到集期,客栈里就只他三个客人,倒是饮食店还有生意,出山买日用什物的非光顾这间独一无二的饮食店不可,当然,跟集期是不可同日而语的,热闹与清淡成强烈的对比。
现在是傍午时刻,古二少爷他们三个在店里喝酒。
食客一共五个,另两个是猎户打扮的年轻小伙。
三个店伙闲着聚在一桌打纸牌。掌柜的在柜台上打盹。
玄玄走了过去。
“掌柜的,我们少爷请你喝两盅。”
“什么?”掌柜的睁开眼,打了个呵欠。
“我们少爷请你喝两盅。”
“不。”掌柜的摇手。“店里规矩,不能陪客人喝酒,好意心领了。”
“过去坐坐总可以吧?”
“有事么?”
“有件事请教。”
“嗯。”掌柜的抓起汗巾擦擦手,步了过来。
“请坐!”古二少爷抬手。
掌柜的坐下。
“客官有什么指教?”
“想向掌柜的打听个人。”
“什么样的人?”
“天眼客。”
这掌柜的半百过外,两鬓已现霜痕,人倒是满福泰的。
“天眼客?”掌柜的皱起了眉头。“这听起来像是江湖朋友的外号,今天头一次听到,有名姓么?”
“没有,只知道这外号。”
“这就难了。”
“听说他就住在这集子上?”
“这集子一共二十七户人家,都是做生意的,每一家的三代我都可以一个一个数得出来,根本就没有江湖人,客官的消息可能不正确。”
“应该正确无讹才对。”古二少爷目光已带刺。
“对不起,小老儿帮不上这个忙。”掌柜的起身。
“好,我们不谈什么‘天眼客’,就说是这么个人吧,在这望山集附近,可住有什么深居简出,平素不和人打交道的人?”古二少爷换了个方式问。
“没有。”掌柜的摇了下头,转身走了。
三个人互望了一眼。
“少爷,这老家伙有问题。”玄玄低声说。
“怎么说?”
“我用‘内元共振大法’测试出他有一身功力,分明是江湖人,偏偏又回得那么干净,说不定”
“说不定他就是。”妙妙接了后半句。
古二少爷抿嘴笑笑,以目示意两人别再提这问题。
凄清的月光,照着孟家别业火劫之后的废墟。
残垣掩蔽的暗角里幽灵般坐了个人,是花灵。古二少爷临行托她查庄亦扬的行踪,她倒是满认真的,她在这废墟里已经伏伺了五个晚上,任何可疑的影子都没出现过,但她仍耐心地守候,她希望能替古二少爷办好这件事。
月到中天,万籁俱寂。
花灵在想,这里已成废墟,庄亦扬不可能再来,自己在此地守株待兔,是否做法不对?心里才这么想,人影便出现了,是个蒙面人,浮现在废墟中央,花灵掠了出去,只那么一闪便到了蒙面人身后。
“庄亦扬,你终于现身了。”花灵开口发话。
“你是花灵?”蒙面人没回身。
“你怎么知道?”花灵大惊意外。
“我对你的了解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蒙面人缓缓转过身来,熠熠的目光直照在花灵的脸上。“花灵,你现在不戴面具不蒙面,是为了古二少爷的缘故么?”
花灵再慧黠也不由心弦剧颤,自己以真面示人是从拜访古二少爷开始,以前从来没有过,对方对自己的一切真的如此了解么?
“你是庄亦扬?”
“不错,我不想否认。”
“你知道我在等你么?”
“知道,你已经守候了五个晚上。”
“你怎么知道的?”花灵骇异至极。
“这并不稀奇,我有耳目。”
“那你知道我为何找你?”
“为了讨好古二少爷,甘愿为跑腿。”
这句话非常刺耳,也够讽刺,但花灵并不在乎,因为庄亦扬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而使她完全陷入震惊之中。
“你既然明白还敢现身?”这是她的反击,但显然地不够力量。
“你难道会杀我?”庄亦扬冷冷地问。
“你可能说对了。”花灵的信心抬头。
“你杀我有理由么?”庄亦扬仍是不在乎的口吻。
“因为你太邪恶。”
“邪恶?哈哈哈哈”庄亦扬大笑。“花灵,我‘金剑’庄亦扬竟然蒙你这么看得起,给戴上‘邪恶’这顶帽子,真是荣幸之至,不过,这有失公平,我在江湖道上既不邪也不恶,而江湖人免不了是非恩怨,你是站在古二少爷的一方说话,而我却是站在与门士英妙香君两个敌对的立场,我也可以说门士英太邪恶,对不对?”
“庄亦扬,你输了赖帐,诈死复活,绑架妙香君姐弟,这不算邪恶?你说门土英邪恶,说出事实来?”
“他跟我以毒酒决斗之时做了手脚,毒是他下的,谁知道是真是假,我当然不想被愚弄。他欺骗了你的感情,见异思迁,爱上了妙香君,出卖了我这个朋友,难道这不算邪恶而是光明正大的行为?”
花灵为之语塞,她不能也不愿为门士英辩护。
“花灵姑娘,你应该不会帮助门士英对付我是么?”
“我要对付你扯不上门士英。”
“那是为了古二少爷。”庄亦扬把音量提高。
“为我自己。”花灵冷森森地说。
“我们之间无仇无怨,为什么?”
“我看你不顺眼,就这样。”
“花灵姑娘,你是我生平仅见最美、最有个性的女子,足以使自命英雄的大男人失色、佩服之至,只可惜我们不能成为朋友,的确遗憾,我有个由衷的希望,不要成为敌人。”
话锋顿了顿。“你也想找到妙香君对么?”
“对,你最好把她交还给门士英。”
“这点恕我已经无能为力。”
“什么意思?”
“她失踪了。”
“什么,妙香君已经不在你手上?”
“对,她被人救走了,下落不明,我正在找她。”
“庄亦扬,少跟我来这一套,老实告诉你,我要把你交给古二少爷,他要怎么接待你是他的事。”
“哈哈哈哈,你办得到么?”
“不妨试试看。”
最后一个“看”字出口,花灵手已抓出,太快,快得使人连转念的余地都没有。庄亦扬急闪,动作也相当快,但就差了那么一丝丝。“嗤”地一声,左衣袖被齐肩撕落,人到了一丈之外,如果他在闪避时不是因为姿势的关系而使肩头自然稍低的话,这一抓便够瞧了,可能是连皮带肉而不只是撕落衣袖。
少了一只袖子,人的形象便显得很怪。
“嗤,”花灵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并没什么可笑。”
“庄亦扬,我要活捉你,相信么?”
“你办不到。”
“那就再试试。”身影一晃便到了庄亦扬身前,十指变爪,缓缓抓出,手法诡异至极,虽然慢,却使人有避无可避,拒无可拒之感,招式中似藏有无数变化,躲不开又攻不进去,的确玄厉无比。
但,怪事发生了,更令人骇异的是,庄亦扬竟然纹风不动,从容地举起右掌,一旋一转,就把花灵的手爪完全封拒于门外。
花灵急急变势,双手疾缩又伸,爪法更加诡辣,仿佛有十双以上的手同时抓向不同部位?其中有些是完全不可能的角度,而且相当扎实,绝不是巧妙花招眩人眼目,居然还带着风声。
庄亦扬仍是单掌连摇急转,看似乱无章法,但却把攻势化解了,就像是练武喂招,完全熟悉路数。
花灵弹退八尺,惊异莫名,庄亦扬竟然熟悉她的独门手法,丝丝入扣地予以化解,这太不可思议了。
“花灵姑娘,我说过不希望彼此成为敌人。”庄亦扬的声音已有改变,没先前的怪诞刺耳。“我跟门士英与妙香君之间的恩怨全属男女私事,也希望第三者不要插手,在姑娘的立场而言,似乎没有干预的理由对不对?”
“有理由。”花灵以断然的口吻说。
“噢,什么理由?”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便是理由。其实,江湖中无论做什么事并不一定需要理由,可以用没有理由的理由,也可以随便说出一千个理由,总而言之一句话,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便是最佳的理由。”花灵这几句话确实代表了江湖人率性而为的处事态度。当然,事实上由于江湖事的复杂,很难说出理由,有时是不能说出理由。
“那姑娘现在的目的是什么?”
“把你交给古二少爷。”
“古二少爷找我是为了妙香君,而妙香君现在已经失踪,这理由便自然消失了,姑娘还要坚持么?”
“对。如何处置是古二少爷的事。”
“嘿!事逼处此,有句话我本不想说现在非说不可了,不管姑娘听了之后相不相信,我还是要说。”
“你就说说看。”
“妙香君原本是在我控制之下,而且我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也就是说有了夫妻之实,我并非有意轻薄,而是想证实她与门士英之间是否发生过亲密关系,结果证实他们还是清白的。”
“他们是清白的?”花灵的声音微见颤抖。
“不错。”
“而你玷辱了妙香君?”
“那是不得已,坦白说,我本来就爱她。”
“后来呢?”
“在孟家别业的地下室,突然有人闯入,我回避,妙香君便失了踪,依我的判断,古二少爷是唯一熟悉地下室机关密道之人,所以”
“所以你判断妙香君是被古二少爷带走?”
“我只是如此判断。”
花灵默然,一时芳心大乱。
“花灵姑娘,你可以慢慢查证,在我的过节未了断之前我不会离开此地,我们随时会再见,我并不在乎谁,所以也不会逃避,后会有期!”说完,电闪而逝。
花灵没加以拦阻,因为她正处于心情纷乱之中。
望山集客栈。
夜已深沉,月光寒如水,整个集子浸在绝对的凄冷里,没有任何声息,连一丝丝的微风都没有,一切都在沉睡中。突然,一条人影从客栈的屋顶冒起,划破了静止的画面,投向后山边的一个小山岗。紧接着,又是一条身影投射向同一方向,先后像两缕淡烟,迅快地溶解在月光中,境地又归于死寂,似乎什么情况也没发生过。
山岗上半土半岩,疏疏的占松衬映着西斜的月,景物如诗如画,一条人影兀立在松下,使画面更完美。
这种地方,是谁有此雅兴?
如果近看便了然了,这画面中人正是客店的掌柜,他站立的地方正对着一座积苔的老坟。这也怪,深更半夜他来凭吊墓中人么?坟里躺着的又是谁?
“老友,看来我得另觅枝栖了,不过,有生之年我会常来看你。”掌柜的对着坟墓喃喃祝祷。“老友,这些年我伴你度过无数个花辰月夕,虽然幽冥异路,但我们心灵相通,请恕我不得不抛下你,以免你泉下不得安宁。”
蓦然,一个声音道:“搬家大可不必,在一个地方定了根何苦再折腾。”人随声现,是古二少爷。
掌柜的霍地回身,目露寒光。
“是你?”
“不错,房客古二少爷。”
“你什么意思?”
“想来阁下就是‘天眼客’了,其实又何必藏头露尾,彼此坦诚相见不好么?放心,我不会泄你的底。”古二少爷在距对方八尺之处停住。“我现在先声明,此来探访阁下,不是寻仇,也不是了怨,只是向阁下打听一个人,这人是阁下的好朋友,希望阁下能坦诚相告,就这样,没有任何别的意图。”
“天眼客”默然了许久。
“你想打听谁?”
“天煞星。”
“天眼客”脸上的肌肉抽动了数下。
“找他则甚?”
“实在说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查证一桩公案。”古二少爷尽量把声音放缓,表示并非什么大不了的过节。
“什么公案?”天眼客不舍地追向。
古二少爷成竹在胸,答话毫不迟滞。
“他既然是阁下生平挚友,当然明白他在江湖上的作为,他夺了人之所好,想把那东西讨回,交出来就没事。”
“他偷了你二少爷什么东西?”
“这要见到他本人才能说。”
“那就不必说了,说了也是多余。”
“此话怎讲?”
“你看。”天眼客手指眼前的坟墓。
古二少爷似有所觉,上前数步,目光扫向墓碑,顿时凉了半截,墓碑上刻的是“故亡友天煞星之墓”八个字,后面立碑人是“天眼客”想不到“天煞星”竟然已不在人世,自己此番的任务落空了,师父对成王爷保证半年之内寻回“碧玉蟾蜍”的诺言也成了泡影,现在该怎么办?盛放“碧玉蟾蜍”的空盒子在孟家别业的地下藏宝室中找到,东西落入何人之手?“狼心太保”孟飞一家被灭门,别业也已付之一炬,而“天煞星”也死了,庄亦扬又以别业地下室为巢穴,这三方面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是巧合而牵连么?
他呆住了,心头一片凌乱。
“二少爷,‘天煞星’辞世已经五年。”“天眼客”又说。
“你看这墓上的青苔痕迹就可以知道这不是虚语。”
“不可能!”古二少爷目露寒光。
“为什么?”
“两年前他还作案。”
“二少爷,死人是不会作案的。除非有人冒充。”
古二少爷在想,玄玄的师父“千面客”段小川临死指出杀人盗宝的是“天煞星”这绝对错不了。他没理由临死还向门徒撒谎,难道真的有人冒充?还有“天煞星”一生巧取豪夺的珍宝不在少数,落在何方?如果说盂家别业地下室便是他藏宝之处。那他与孟飞是什么关系?是谁放火烧了别业?
“天眼客”既是他的挚友,应该知情。
心念及此,古二少爷精神一振。
“我相信他是死了。”
“他本来就死了。”
“如此,我有几个问题请阁下答复。”
“什么问题?”天眼客目光连连闪动。
“‘天煞星’是怎么死的?”古二少爷的态度保持平静。
“他来到这里时倒地气绝,半句话也没留,事后老夫检视他的遗体,”目光黯了黯,脸上现出悲容。“发现他不但中了毒,还加上严重内伤,凶手至今未明,老夫查探了三年毫无结果。”
这番话是真是假无从判断。
“他跟‘狼心太保’孟飞是什么关系?”
“道上的朋友。”“天眼客”幽幽地说。
古二少爷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盛放“碧玉蟾蜍”的锦盒弃置在藏宝室中,而藏宝室是孟飞的产业,所见的珍宝价值难以估算,会不会是“天煞星”积攒的珍宝全寄放在孟飞处,孟飞想侵吞或是双方因了某事而反目成仇,于是“天煞星”血洗孟家,后来有由与盂飞有特殊关系的人出面为盂飞报血仇,于是杀了“天煞星”这情况极有可能,可是
“盂家遭了灭门之祸阁下应该知道?”
“知道,‘天煞星’曾经向老夫说过。”
“谁是凶手?”
“不知道,能造这血劫的当然不是等闲之辈。”
“阁下真的不知道?”
“二少爷,你在问口供?”
“不,是求证。”
“老夫再说一次,不知道。”“天眼客”似已上了火。
“有个年轻好手‘金剑’庄亦扬阁下认识么?”
“不认识。”天眼客不假思索地回答。
“孟家别业已经被一场怪火夷为废墟,阁下知道么?”古二少爷的目光变成了两缕银线,似要穿透人的内心。“有这等事?”
“天眼客”表示相当震惊。“老夫久已不与闻江湖事,无从知道起,二少爷不说可能永远不知道。”
“‘天煞星’生前曾将宝物存放在孟家?”
“这点老夫不清楚,老夫与他虽是交相莫逆,但仅守道义二字,从来不过问他的个人隐私。”
古二少爷笑了笑,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居然会笑,的确相当古怪,照理“天眼客”所说的跟没说没什么差别,而且不尽可信,他应该生气才对,便他却笑了,为什么?这只有他自己知道,别人绝无法索解。
“啊!”一声怪叫突然传来。
古二少爷心头一震。
“天眼客”也是十分惊愕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