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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艾尔法西尔脱出相比,现在杨威利所迫切面临的危机,规模少了很多,但是以切身的危险来说,可一点也不输当时,而且连想榨出不存在的智慧的时间都没有,更是可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的处境。
加以十足的美化后,可以说杨威利是个深谋远虑的人,但绝不能说是善于随机应变的人。在这时候,爆音和闪光,以及不断落下的建筑物的破片中,杨所选择的,是最为容易同时效果也最好的一条路――向比他更有能力的别人求救。
“坎菲希拉上校,能否快点带我们离开此地呢?”
“是不是我耳朵听错了?怎么会拿这种事来拜托我呢?”
“在我认为,上校大人不会没有事先准备好退路,就贸然深入险境的。”
“你这是太高估我了吧?年轻人。”
“是上校自己太谦虚了。”
正想再继续往下说的时候,头顶上传来爆音,大群的小碎片和埃尘直往杨身上落下,艾尔法西尔的英雄就像穿上了灰尘制的装甲似的。
派特里契夫上尉对这个靠不住的上司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是也加入交涉。
“上校大人,您也许对已看透人世来日不多的自己,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但杨少校的未来比过去不定期要来得长,而且又是有前途有作为的人才。我觉得如果救了他,即使对上校来说,也绝不会有不好的结果才对。”
相当大块的填充材料的破片掉下来,打中肌肉厚实的背上,派特里契夫动也没动一下。
派特里契夫上尉的说法,很奇妙地坎菲希拉上校似乎很中意,另外一个原因,也是因为的确没时间了。低着头走到墙角,从口袋中挑出自制的高周波发生装置开始操作,过了两秒,地板的一部分,发出非常不满的轧轧声,出现了1个70乘70英寸的正方形出口。
“这是15年前废弃不用的通讯用通路,在地下纵横分布着,就潜入这里避过这一难如何?”
“为什么不利用这个逃脱呢?”
“我是很喜欢树立计划,但不喜欢失败。如果真正实行了的话,心情会一下子沉重起来。”
不过,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也不能再说什么了。让柯斯提亚这种小恶徒获胜在那里洋洋得意,也很叫人不舒服。坎菲希拉一面这么说明,一面让杨和派特里契夫进入通道。派特里契夫的身体,总算是平安的进去了,坎菲希拉又在通道的入口,对茫然失去自我、左右徒然往返的逃脱兵们招呼:
“喂,勇敢的诸位逃脱兵,如果不嫌弃的话也一起走如何?当然不勉强各位。”
也不必太费力地劝说,就算中尉不情愿,也没有其他的路好走,就这样,2名同盟军人和5名帝国军人逃入废弃的通讯用通路内部,躲过了无差别攻击的射击。
急急忙忙走在狭窄的生命之路上,普雷斯布鲁克中尉以非常怀疑的语调提出疑问:
“这条通路走下去,会从什么地方出来?”
“还是不要知道太多比较好,会减少后面的乐趣。”
坎菲希拉上校轻松地,调侃着年龄足以当他的孙子的中尉。普雷斯布鲁克中尉虽然是一脸不满的表情,但觉得就算在这里吵吵闹闹,也实在太小孩子气,所以就闭上嘴巴,开始往前走。
在黑暗的通路中,一行人没办法走得很快。头顶上的震动和爆炸音逐渐远去,这状况代表炮击战已经逐渐平息的意思,这么一来,接下来就是持着枪的士兵要准备冲入的阶段了。
通路之中,容不下两人并肩而行,因此像派特里契夫这种的身材尺寸,就连站直往前走都很困难。勉强弯着腰往前走的派特里契夫,没多久就觉得,身体对勉强采取这种不舒服姿势,在大表抗议。
“大概是认为不过是在边境,所以随随便便也无所谓吧,真是太可悲了。所长要是能做事更致密一点就好了。”
“要是做事太过于细致的话,我们的机会会越来越少,还是马马虎虎就可以了。”
杨所说的并不是警语而是真心话。这时候,坎菲希拉上校忽然停下来回过身,向重要的配角之一说道:
“中尉,你的那种差劲演出也差不多可以收起来了吧?想一直到死都要守住舞台当然是你的自由,不过日后要是在墓志铭上写着非你所愿的文句,也是无法提出反对,对家名来说,是不是有点顾虑呢?”
谆谆劝说,还不如说是更事不关已的态度,似乎是像这种程度的道理都不明白的家伙,就随你自己要死要活了。把自己的立场先暂时放在一边,杨注视着这普雷斯布鲁克中尉的反应。
状况的转变,加上又被坎菲希拉的心理优势压倒,普雷斯布鲁克中尉一时之间答不出话来。不过在他来说,分析事态时,如果采取不合作的态度的话,是无法将答案找出来的。一言不发、固守沉默之城数秒之后,像反抗期少年似的态度也到此为止了。
“我也没有特别的演什么戏。”
就像认命了似的,这么回答。
“只是所长和我约好了,协助他的话,他一定想办法让我挤上特赦的名单,在半年之内就可以被送回帝国本土,这样而已。”
遗返故乡,这样的约定对俘虏来说,就像是蜂蜜似的诱人,就算仍然抱着疑惑,期望终究还是会将疑惑压倒。抱着近似同情的心情,杨询问柯斯提亚提出的合作内容。普雷斯布鲁克中尉的回答是“揭发坎菲希拉上校隐瞒的种种不正行为。
“原来如此,我的不正啊”坎菲希拉上校好像非常开心的笑了出来。到底是已经修练到了可以拿自己本身的境遇当玩笑开的境界呢?或者是,多少有些自信可以脱离这个困境呢?比率暂且不论,杨认为两方面都有。
“也就是说中尉只是受到柯斯提亚上校的游说,同意他的提案而已是吧。”
派特里契夫上尉这么一问,普雷斯布鲁克中尉的表情半是怒气,半是伤心。被柯斯提亚骗了的事实即使无法否认,在这种场合如果主张自己也是受害者的话,好像又太窝囊了。
“以帝国军人的名誉我可以肯定的说,对于柯斯提亚的这种下流阴谋我一概不知情,我绝对没做出任何有辱家门的事!”
“也就是说,普雷斯布鲁克中尉,你从一开始就被柯斯提亚骗了,对吗?”
派特里契夫上尉将年轻的帝国军军官的主张,客观地整理一下,但普雷斯布鲁克中尉的表情,好像更进一步受到伤害似的,提不出反论,只能静静的保持沉默,这等于已经默认了派特里契夫说的话是正确的。
“用不着觉得丢脸,是所长太过恶毒了而已。”
一面安慰他,一面摆出老大哥姿态的派特里契夫耸耸肩,似乎是发觉了身为同盟军军官,却对敌国的军人说上司的坏话。杨也不打算叱责他,他招呼的对象,是领先走在前面的坎菲希拉老人。
“上校大人,您似乎对种种事实都相当的清楚,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这种状态该如何处理才好,您一定也非常清楚吧?”
耸耸肩,老上校回顾杨。
“我只是引起骚动而已,收拾的工作该由年轻人来负责。总之,我已经告诉卿逃脱之路了,所以期待卿等能有将之活用的,这应该不是什么罪过才对。”
坎菲希拉上校几乎没出声地笑着。对才从军官学校毕业一年左右的杨来说,简直就像是被年老的主考官考验自己的力量似的心情,再想请坎菲希拉上校帮进一步的忙,也许就和请他帮忙作弊是一样的。
“什么时候开始,事情变成这样的呢?”
似乎感觉到了事态的变化,派特里契夫上尉小声的耳语着。听到杨的回答道:“真是的呢!”之后,巨汉的上尉注视着老上校的背影,摸着下巴:
“真是难对付的老人,即使都已经成为同盟军的俘虏了,到现在还像处于帝国军的中枢,计划对付同盟军的谋略似的。”
派特里契夫的感想,杨差不多完全同意。坎菲希拉如果当上了元帅或是一级上将,能行使和他地位相符的权限的话,同盟军可能会吃大亏也说不定。杨似乎重新认识了一次,历史上,有着复数可能性的实例,并且,如果坎菲希拉是站在那种立场的话,首先不用说,杨绝对是化为耶柯尼亚的尘土,不会有错的。
——ii——
在通路中前进的时间,大约只有10分钟左右,当坎菲希拉告诉大家,就快到出口的时候,杨也无法单纯地高兴起来。看情形,柯斯提亚上校是他的敌人了,但如此一来,收容所的执勤的士兵们又是如何呢?收容所内全部都是敌人吗?
“这就要由士兵们自己判断了。他们是对上司盲从呢?或者是能够明白事理?随着这个选择,我们的命运也会随之左右。”
又是不出声的笑了起来。
“民主主义国家的军队,士兵们处于危境中会采取何种行动,我对这一点感到非常有兴趣”
上校眯着眼睛看着杨。
专制国家的士兵的话,当然是依上司的批示行动,但以自主和自立为宗旨的民主国家的士兵,能够自行对正邪善恶加以判断吗?坎菲希拉暗里所指的就是这件事。就是杨自己,也没有能够断言“一定会如此”的自信,实在是很遗憾的事。
派特里契夫做手势要杨将耳朵贴近墙壁,杨照做了,隔着一道墙壁对侧的房间,有什么人,对着室内对讲机说了些什么,都听得很清楚。
“杨少校在哪里?快找坎菲希拉老人,一定要找到!”
虽然交往的时候并不是相当长,但绝对能肯定那是柯斯提亚上校的声音。杨默然把视线转向坎菲希拉上校,这位老帝国军人像是恶作剧似的眨了眨眼睛。经过两、三年就会轮调的收容所长,只不过是表面上的支配者而已,行星耶柯尼亚真正的王者,应该是这个老人。再加上居然一点也不丧气、似乎对这个不名誉且不自由的境遇还能自得其乐的老人,对杨来说,任何方面都值得去深入研究。
柯斯提亚上校简直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了。门一打开,绝对不可能看错的巨汉的身影,悠然地出现在眼前,没有因为炮击而化为肉片,仍然保持结实肌肉的状态的巨汉向他敬礼。
“哎啊,所长阁下,让您为下官之身担心,真是令我惶恐不已。”
阁下这句话出自派特里契夫之口,不用说,当然是讽刺。柯斯提亚只是上校,还没有升为将官,应该还没有被称为“阁下”的资格。
“派特里契夫上尉”
没有任何意识,柯斯提亚上校喃喃着部下的名字,神情动摇得非常厉害。没能发现尸体的时候,已令他非常的不安,但绝对没想到能在这种极近距离确认他还健在的样子。倒是派特里契夫上尉这边,完全不介意收容所长的困惑。
“自认应该能得到您的赞赏才对,我这个不肖的休多鲁派特里契夫将恶虐无道的逃脱未遂犯逮捕,并带来这里了呢。”
被抓住衣襟扯出来的普雷斯布鲁克中尉,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完全没有装作的必要。两重、三重的震惊,柯斯提亚上校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对他来说,再糟糕也没有的活生生评价,有两个出现在他面前。他们都没佩带武器,而柯斯提亚却是有佩枪,再加上现在又没有其他人在场,就在上校的手半无意识的移到枪套时,背后突然被一个硬物抵住。在他背后出现的年轻同盟军的军官,正用枪口抵着他的上司。
“杨少校!”
柯斯提亚上校并不清楚杨的射击手腕,如果知道正确事实的话,就算枪口抵在脑袋上,也不会一动也不敢动。以杨来说,就是必须将柯斯提亚对杨没有先入为主的固定观念,加以最大限度的利用。要是柯斯提亚快速行动的话,其实杨连一点会命中的自信都没有。
“上校,请不要令我扣下扳机,下官并不希望借着射击上司,来夸耀自己的功绩。”
杨的辩才,在这时候几乎已经达到欺诈的境地了,而且不是雄辩,而是侃侃而谈的语调,就结果来说,反而更加有效。柯斯提亚上校的脸,就像被热水烫熟的螃蟹似的变成赤红色,沉默了大约两秒左右,开始虚张声势的发作了。
“杨少校,你明白你现在所做之事代表什么意义吗!”
“当然明白,不过也许解释会有点不一样。”
“解释?!”
柯斯提亚上校的表情也好,声音也好,都因愤怒而大汗淋漓。把军服上的灰尘拍掉,继续以高压的姿态纠弹着。
“根本就没有什么解释的余地!我可以告诉你唯一的事实。贵官不,你是用枪口对着你的上司,这叫做叛逆行为,知道吗!”
“是,但以下官的立场来说,这是一种自卫行为。”
“哪里自卫了!”
“和迫击炮比起来,热线枪的规模要小得多,而且也可爱得多了呢。”
“一点也不可爱!”
柯斯提亚大吼回去,似乎是发觉了如果大发上司的威风的话,好像有脱出这个危境的可能性。虽说是什么艾尔法西尔的英雄,但实际上,本人似乎一点也不精干,只是个呆呆的小毛头而已。
但是,上校的下一句怒吼,在快化为声音之前冻结了,燃烧着凌驾于上校的愤怒的男人,逼近在他的眼前,是光荣的银河帝国的军人,普雷斯布鲁克中尉。因为抓着他的衣襟的,派特里契夫的手放开了的缘故。
“柯斯提亚,你这个肮脏的卑劣小人”
中尉的帝国公用语,由于怒气和复仇心的缘故而结结巴巴的,以杨这种程度的语言能力,没办法对微妙的部分都能了解,只不过光是靠声音和表情,就有十足的迫力。柯斯提亚狼狈万分、又笨拙地试着加以说服。
“等等一下,普雷斯布鲁克中尉,先听我解释。”
“没有什么好听的!”
在说这句话的同时,普雷斯布鲁克中尉跳向他所憎恨的对象。杨用了在他来说,算是非常敏捷的闪开,躲过被卷入帝国军人的苛烈报复行为。柯斯提亚下巴吃了一拳,往后倒飞了两步左右的距离,才刚倒在地上,普雷斯布鲁克又飞扑过来,这次是紧紧勒住他的脖子,不只是勒住而且还上下甩动着。马上就要面临生命的危机的柯斯提亚,事到如今也什么都不管了,辛苦地发出哀叫。
“救救命!快来救我,想眼睁睁看着上司被杀吗?”
用不慌不忙的声音,派特里契夫回答道:
“上校被普雷斯布鲁克中尉杀死的话,我会替你报仇的,这么一来就万事如意,还活着的人不会有任何人受到伤害,以后的事就不必担心了。”
被这么明朗的声音威胁,柯斯提亚上校的脸色变得和死人没两样,再加上还被普雷斯布鲁克勒住脖子,拼命地挤出声音。
“我我承认,我承认罪状,所以快想想办法制止普雷斯布鲁克!”
“您是说要活着接受军法审判是吗?”
“接接受,让我接受军法审判吧!”
“非常贤明的选择,那么就为军法审判的重要证人,提供安全的保障吧。”
慢吞吞地,派特里契夫上尉将施以正义之制裁的普雷斯布鲁克中尉的两手拉开,以防止无益的杀人。
——iii——
行星耶柯尼亚在军制上,是属于达纳多警备区所管辖的,行星全域以下的秩序破坏行为,首先必须向警备管区司令部报告,当超过管区司令部的处理能力时,则由军部中央派遣部队前往处理。过去,虽然有不少例外,但目前还是得照规定去做。
“在行星耶柯尼亚的俘虏收容所发生骚乱事件。”
当接到这个报告时,当然,令警备管区司令部大为紧张,再加上,报告者是参事官杨威利少校。在参事官之上的所长和副所长,发生了什么事呢?
管区司令官马休松准将和参事官姆莱中校一起出现在行星间通讯的银幕上。看来不只是耶柯尼亚,而是这整个管区全体都缺少霸气的状态。有着奇妙的疲劳味道、只等着退休的初老男性,挤出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
“我是马休松,杨威利少校是吗?听过你的盛名,记得是艾尔法西尔的英雄是吧。”
出名的人就是有这点好处。不过话又说回来“听过某人的盛名”这种表现法,也许夹杂着讽刺和恶毒的意味在内也说不定,可能算因为杨在赴任行星耶柯尼亚时,并没有特地前往达那多斯警备区本部打招呼的缘故。
在杨之后接着打招呼的派特里契夫,自动开始说明事态的经过。
“杨少校实际上是奉统合作战本部的直接命令,来耶柯尼亚收容所执行监察任务的。”
派特里契夫上尉身上稳重笃实的态度,吹这种瞒天大荒的牛皮,杨默然的注视这个认识还不到24小时的部下的侧脸。能吃惊地叫出来的话也就罢了,但由于实在是太过于意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理上司的困惑,派特里契夫上尉继续将架空和现实混在一起说明下去,也就是说知道杨少校的真正身份的收容所长柯斯提亚上校,唯恐自己的贪污行为被揭发,于是鼓动俘虏们暴动,企图杀害杨少校,就是这么一回事。
派特里契夫的主张,其实根本站不住脚。不仅是收容所,在同盟军内部行使监察的权限和责任的,不是统合作战本部而是国防委员会才对,但是目前查觉到这点的人,似乎只有杨一个人而已,事到如今,也只有顺着派特里契夫的脚本演下去了,所以杨保持沉默一言不发。事情夹杂纠缠到这个地步,只有等一切的事就序之后,日后再慢慢说明了。
马休松准将首先似乎接受了派特里契夫的说明,但是,代理管区司令被派来耶柯尼亚的人物,似乎是个相当严格不马虎的人,姆莱中校。
一板一眼叫人透不过气的表情,一板一眼令人透不过气的表情,这就是姆莱中校给人的印象。如果这个印象正确的话,杨马上就要面对最头痛的典型的人物了。
“所长先不提,副所长怎么了?记得是杰宁克斯中校担任这个职位的。”
“杰宁克斯中校负伤,正在接受治疗。”
对于姆莱中校的疑问,杨的回答并不是在说谎。这一夜,杰宁克斯中校似乎特别受到不幸的眷顾,好不容易被释放后,被炮击的余波所及,虽然不是受伤,但全身上下受了撞伤,进医院接受治疗。
姆莱中校似乎在考虑什么,但并没有拖很久。他对杨下达指示,以身为目前行星耶柯尼亚军方的最高地位者,必须尽到相应的责任才行。
“好吧。不论哪边的人,在下官到达行星耶柯尼亚之前,出了任何意外的话,都将被视为他方杀害的,一定要维持当地的治安和秩序才行。”
“我会全力以赴!”
没有必要再多说些什么了,所以杨的回答非常洁简。再确认一次姆莱中校将在3天后抵达耶柯尼亚后,杨结束通讯,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非常疲倦,再在发楞的时候,肩膀被重重的一拍,杨就顺势跌坐在椅子上。不用说,拥有这种怪力的人正是派特里契夫上尉。
“任何事都有所谓的权宜之计,少校大人,要说其实我是秘密监察官什么的,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就因为您是杨少校,这种论法才讲得通。”
“真多谢你这么看得起我。”
“那个您生气了吗?少校?”
艾尔法西尔的英雄对这个一脸担心表情的巨汉,苦笑着说:
“没有生气,只不过我在想,等到这位姆莱中校到耶柯尼亚来的时候,要怎么解释才能把事情解释得合情合理。”
脱下扁帽抬头仰视,杨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发出质问。
“姆莱中校这个人,是喜欢开玩笑的人吗?”
得到的回答,令人非常悲观。
“听说他这个人好像最讨厌的就是贪污和开玩笑了。”
“就像把秩序和规则拿来当衣服穿似的人。”
“在电视电话银幕上看到时,就是这么想的吗?”
“是这么想的。”
“第一印象会这么正确,这倒是相当稀罕的例子。”
“因为没办法让自己加入多数例子的那一边去。”
虽然嘴上发着牢骚,但杨希望尽可能地表现出事情较为明朗的一面。做事一板一眼的人,脑筋也是完全照道理来的,所以只要把事情整理的能让他接受的话,大概就不会有不公正的处理。对考虑这些事的年轻上司,派特里契夫投以激励的话语。
“正义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呢,少校,不可能会有那么悲惨的结果吧。总之,你现在就算再怎么担心也没有用啊。”
的确如派特里契夫所说的,杨首先将负伤者送进医院接受治疗,受到炮击不幸死亡的俘虏们的遗体收容在胶囊中。破坏的建筑物,在姆莱中校到达之前,要将现场保存起来,对收容所周边的住民,通知他们不会有什么危险,时间在异常忙碌中匆匆的过去了。
行星耶柯尼亚的奇妙状态,比当初的预定早1天,在第2天就结束了,达那多斯警备管区司令部的姆莱中校,比通知早了一天,到达行星耶柯尼亚。
“不是说应该明天才会到的吗,姆莱中校?”
“改变预定计划了。虽然是急了一点,但请您见谅。”
什么改变预定计划嘛,根本就是当初就决定好了的,柯斯提亚上校虽然心里是这么想,但可不能说出口。在他看来,目前最重要的就是非得让姆莱中校留下好印象才行。
“不管怎么说,对职务热心是件好事,希望你能对这次的不寻常事件做出公正的处置。贤明如贵官,必定不会为艾尔法西尔的英雄这种虚名所惑。”
柯斯提亚上校的台词没有获得任何类似的反应,姆莱中校和3名部门借用会议室当临时办公室,开始进行审问。首先,要把闹事俘虏的领导者,普雷斯布鲁克中尉叫来听取事情经过,而柯斯提亚上校对这一点,提出强烈的异议。
“姆莱中校,像这种人根本就没什么好问的,他是凶恶的破坏秩序者,除了以加惩罚之外,再也没有第二句话好说了。”
“虽然您这么说了,但我是希望能尽可能的从较大的范围,收集更多证言的缘故,上校大人。”
姆莱中校以严格的态度这么回答。柯斯提亚上校似乎想提醒对方,是自己的阶级较高,但姆莱中校却是一点也不为所动的样子。
“为了做出更公正的判断,就必须把这些材料收集齐全不可。”
姆莱中校更进一步的堵住柯斯提亚上校的异议,柯斯提亚上校只有保持沉默,因为他不但是事件的当事者,而且是置身于被审问这一边的人。
——iv——
杨威利的立场目前相当地危险。如果柯斯提亚上校的主张被军方当局接受了的话,杨就会从“艾尔法西尔的英雄”直落到“耶柯尼亚的叛逆者”去。
但是杨却不会因此而心情沉重。在艾尔法西尔得到了从来不期望获得的英雄之虚名以来,杨把握现实的感觉,似乎变得有点失调,不论发生了什么,都能以“也有这样的事啊”这样一言带过似的,自己也觉得太不健全了,甚至连听到柯斯提亚上校在接受姆莱中校审问时,回答:“杨少校和一部分的俘虏勾结引起骚乱,派特里契夫为了利已的目的而予以协助”这种说法,也一点也不生气。接着很快就轮到杨和派特里契夫了。
以杨的看法,觉得姆莱似乎欠缺独创性的才能,但却有非常强的处理能力,而且判断力也相当确实。虽然在谈吐之间,有时会令人觉得没有一点感情,但不会让人觉得阴险。这个比自己年长了10岁的人物,杨认为可以对他寄予信赖。
不过话又说回来,姆莱中校的审问态度可一点也不马虎。听完了杨和派特里契夫的叙述之后,一转而开始他的质问,每个问题都确实的针对要点而发,而且根本就不是秘密监察官的事,早早就被揭穿了,在这件事上头,两个人被狠狠地数落了一番,但除此之外的各点,姆莱都非常认真地倾听两人的证词。打一开头杨就没打算说谎,因此就算被严刑拷问,也无法说出事实以外的事来。
一抵达后马上开始审问的姆莱,在这一天的晚餐后,招集所有的关系者到办公室,首先对所长宣布:
“柯斯提亚上校,我以侵占公款的嫌疑,将贵官予以收押。”
姆莱中校的口气一点也不特别,而是公事化的语调,只不过听到这句话的人,就像打雷一样在耳中嗡嗡作响。姆莱中校会这么明确的,而且迅速地作出决断,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柯斯提亚上校就如同字面意义一样,飞跳起来狂怒的大吼抗议着,但姆莱中校的回答非常冷淡。
“如果以为我在到耶柯尼亚来之前,什么事都没做的话,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最低限度,我觉得有些事必须去确认一下,例如在费沙的某银行,开设的匿名户头的事。”
柯斯提亚上校的嘴大大的张开着,就像是弹簧松驰了似的,他的嘴似乎怎么都无法合上了,这种表情,就是柯斯提亚上校的败北宣言。如果不是这样突然受到致命伤,柯斯提亚大概也有各种各样的对抗手段吧。设法把造反的罪名加在杨和派特里契夫头上,坎菲希拉和普雷斯布鲁克中尉以敌人的身份将之葬送,然后自己带着侵占而来的公款,安稳地渡过舒适的退休后生活,大概是打着这种主意,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任何诡计和辩解的余地了。掌握了明明白白的物证,就很容易了解事件的全貌。是的,姆莱中校在抵达耶柯尼亚之前,就已经抓住了事态的大要,到达之后,就专心于搜集旁证,真是手段相当高明的人物。
“太漂亮了。”
柯斯提亚上校被带走之后,杨率直的对姆莱加以赞赏。
“我对任何事,都只能照固定的形式来思考。虽然我可以提供雏型,但更一步的柔软的加以修正的工作,则希望能有别人来代劳。”
姆莱中校用一成不变的死板表情,调整了一下扁帽的角度。这个人,说不定骨子里是在害羞而已,杨不由得在心里,产生一种似好感的情感。杨在基本上,非常轻蔑军队这种东西的存在,但组织先不去管它,光提个人的话,值得尊敬和信赖的人物,还不在少数。
柯斯提亚上校被收押,将接受正式的军法审判,到那时候,杨和派特里契夫也有义务以证人的身份出席。如果得到柯斯提亚上校自白的话,负责收容所会计的负责人,大概会以共犯的罪名加以收押。另一方面,被柯斯提亚鼓励,惹出造反骚动的普雷斯布鲁克中尉,首先就被罚关一星期的禁闭。不论有什么样的理由,他的确曾经一时的,将同盟军的军官加以不法拘束的缘故。派特里契夫关于杨的身份,有不必要的发言,予以谴责处分,只不过,这不会列入正式记录中,而杨却连口头惩戒都没有,像这样,在正式的军法审判在海尼森召开之前的处置,就这么迅速决定好了。
派特里契夫笑着对杨说:
“托少校的福,让行星耶柯尼亚做了一次大扫除。”
“我可是什么也没有做啊。”
杨苦笑着回答。
“如果要说有谁做了什么的话,那是坎菲希拉老人啊!那个老人对贵官和我自己来说,是个大恩人,生命和名誉,都被他拯救了。”
“觉得好像受了天大的恩情呢。”
和坎菲希拉老人之间的交情,远比杨得来长久的派特里契夫,似乎是能预知其中的危险性。
关于这个坎菲希拉上校,姆莱中校曾经由多方面加以检讨他的行动,结果认为没有任何理由必须加以处罚,因此决定一切都不加追究。此外有些主张认为,身为俘虏但行动似乎太过于自由这一点,但这应该是属于同盟收容所方面管理上的问题,说要追究坎菲希拉的责任的话,似乎相当奇怪。
“我打算在这个穷酸的星球,老老实实的死在这里。也不能说希望像天堂那么的清净,不过太肮脏的话也是很伤脑筋,所以才帮忙稍微扫除一下而已。”
这是当姆莱中校询问,为什么协助拯救杨少校他们的时候,坎菲希拉做了以上的答复。被救的当事人,也表示对上校的感谢之意。
“如果有什么事是我能做到的话,请不用客气告诉我吧。再怎么说,上校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
“你能做到的事吗似乎还是不要做太大的期待比较好呢。”
坎菲希拉上校也不是故意在讽刺就是了。稍微考虑了一下,老人说话了。
“能不能想办法把普雷斯布鲁克中尉送回帝国本土呢?那个小毛头和我不同,还很眷恋母乳的味道呢。”
“对我来说,有像那样毛毛爆爆的人在身边的话,想静静的睡个午觉也没办法,还是早点把他送得远远的,才能过幸福的日子。”
听了坎菲希拉这种的确像是这个老人会说的台词,杨打算去和姆莱中校商量一下,但是,姆莱中校这边已经先一步,带来了有关坎菲希拉上校本身的决定。在老人的房间,杨和派特里契夫在场,姆莱少校宣布:
“坎菲希拉上校解救了杨少校以及派特里契夫上尉的危机,并且揭发了在行星耶柯尼亚的收容所中所发生的渎职行为,有着极大的贡献。为了表示对上校的感谢之意,决定释放上校,以上就是这次的决定事项。”
“我并不希望返回帝国本土。”
口气非常苦涩,坎菲希拉上校挥了挥手。
“是谁要求你们放我出收容所了?请不要太自以为是了,我并不是希望你们报答才这么做的!”
“您没有义务一定要回国,上校你现在已经是自由之身了。”
“自由吗”
在说这个词语的时候,坎菲希拉上校的声音里,没有半点赞赏的语韵。平时在说话时常常带着讽刺的味道,但这时候更加重了一层辛辣。
“所谓自由不是应该能随心所欲的去做想做的事吗?明明不希望得到的自由,为什么现在又非得让别人硬塞给你不可呢!”
老上校好像是故意的,干咳了几下。
“我没有任何谋生的技能。把我放到街头会饿死的,待在收容所的话,至少不必担心没得吃。你们这些人,想把身无一技之长的老人,丢进人情淡薄的世间的波涛之中吗?”
“上校的生活,由军方负责照顾,大概可以比照退役上校的待遇,提供一份年金给您。我军的组织,偶而还是相当有人情味的。”
“人情味吗”
“总之,我明白您还是不太满意,但是否能就这样,算是解决了呢?”
姆莱说到这里就笑了起来,是不习惯微笑的人的笑容,非常地不自然,而且总是有什么地方,感觉得到这个人精神上的骨骼似的东西。
派特里契夫上尉用他那厚实的手掌,遮住厚实的下巴,对杨小声的说道:
“哎啊,真是看到好稀奇的光景。姆莱中校居然会笑,这简直就像是铜像笑了似的,实在叫人想象不到啊!”“总之,万事都不可以有偏见,这是个很好的教训。”
当然杨的这番话,也是对他自己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