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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怎得一个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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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曾问过天问过地吗?也许天地间有些问题,你只能够把它交回给苍天大地,人是永远无法作答的。

    冷血没有避。

    也没有躲。

    ──事实上,他也避不开,躲不了,招架不来。

    “啪!”的一声,他已捏碎了剑柄。

    他的手一振,它已化作一道白龙“嗡!”地疾飞了出去,还向着那“问号之椎”攻入之处──那儿正隐闪着两朵寂寞的红火!

    冷血中椎的同时,也听到对方的一声闷哼。

    “飕!”地一声,那问号神奇的出现,但也神奇地收回窗外的暗夜里去了。

    就像一头首尾皆不见的神龙。

    所不同的是,冷血的剑没有“收”回来。

    夜又回复了它的宁静。

    灯静。

    灯残。

    灯艳。

    冷血听到自己汗滴的声音。

    还有血滴的轻响。

    ──对方也受了伤。

    ──自己更受了伤。

    ──伤重。

    ──但敌人并没有走。

    ──敌手还在这里。

    ──因为他还听到鼓声。

    ──鼓声就响自自己的心里。

    ──他还闻到死味。

    ──死味就自自己身上发出。

    ──对手在等。

    ──等待下一次攻击。

    ──自己也在等。

    ──等待对方下一次的攻击!

    血在流。

    伤在烧。

    ──天啊!下一回的攻袭,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次第,怎的一个?字了得!

    “蓬!”地一声,冷血所站之处的屋顶上,突然击落一个大问号。

    冷血急速跃开。

    但那一椎却恰好击在冷血急跃的身形上。

    冷血身形一挫,突然跪蹲,左手如剑,一掌插入地下。

    ──他不向屋顶反击,而陡攻向地下!

    地下一声气若游丝的闷哼。

    “飕!”的一声,问号之椎也疾收了回去──它自屋瓦击下,却在裂开的地上收了回去!

    然后有一个声音,开始是响自地底,很快的便转到屋外传来:

    “交给你们了。”

    冷血轻吁了一口气。

    ──至少,对手也伤得不轻。

    可是,自己的伤更重。

    就在那时,那“大将军”疾转过身子来,一掌印在冷血胸膛上。

    冷血陡然受袭,看来要避,但没有避,看似要挡,但没有挡!

    他硬捱这一掌。

    他哇地吐出一口血。

    ──血一吐,他反而激出了斗志!

    ──一受伤,反而更加勇猛!

    那人一招得手,冷血立即反击。

    ──按照冷血反击之势,那人决招架不了三招。

    但那人足尖一挑,挑起地上一口痰盂。

    冷血一见,速退。

    因为他知道那是杨奸的成名武器:

    ──痰盂一出,莫敢不从!

    来人正是杨奸。

    同一时间,屋子里五个方位,出现了五个凶神恶煞般的人物。除了凶狠的神情之外,相同的是:他们脸上,不是结满红斑,就是黑斑,不是满脸黑痣,就是满脸脓疮,或是满脸汗斑!

    ──斑门五虎,五大皆凶!

    另一人自屋顶的破洞里徐徐落下。

    月色和着灯色一照,那人满脸胡碴子,沧桑中带点玩世不恭、讽世不羁,正是“有影无踪”崔各田。

    来了。

    ──都来了。

    冷血已经给包围了。

    要是他受伤不那么严重,或许尚可一战。

    ──此刻包围他的尽是武林好手,要活命已断无可能。

    ──除非是拼命。

    ──拼得一个是一个。

    “冷血!”杨奸铿锵有力,大义凛然的道“你怙恶不俊,杀人灭口,行弑将军,罪该万死!我们在这里先诛杀你!”

    他一面说,一面扬起痰盂,就像一位得道高僧在宏扬他的法器一般。

    失血过多的冷血,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那两椎伤得重!

    ──那一掌也伤得不轻!

    现在的他,只求杀得了一名仇敌,已是心平了。

    可是在此时此境,就算要杀却一名强敌,恐亦难以如愿。

    第一个发动的是崔各田。

    ──一直以来,崔各田都表现得跟他甚为友好。

    而今崔各田却抢先出手。

    他的拐杖当头劈到!

    冷血奋力招架。

    ──崔各田的功力绝对要比他一向估计的好!

    更可怕的是崔各田的腿。

    ──崔各田原本是个跛子。

    ──就因为他是跛子,他的腿法越是难防。

    他的腿功远胜于他的杖法。

    冷血着了一脚,飞跌了出去!

    “斑门五虎”一齐窜了出去。

    ──奇怪的是,冷血却在这一刹间不见了人影,像是消失在夜空里。

    杨奸也掠了出来,下令:

    “追!一定要把他抓回来,不管死的活的!”

    于是,杨奸、斑门五凶、崔各田立即分头去“追”

    ──谁见着已身负重伤的冷血,都有足够的能力对付他。

    ──谁找到冷血,都得马上通知大家。

    重伤的冷血,是折翅的鸟──朝天山庄的主持“阴司”杨奸,负责这项诛灭冷血的行动,他有把握让冷血插翅难飞。

    他们各自飞纵搜索。

    ──他们谅冷血也逃不了!

    崔各田却是折返。

    他一脚把冷血自大门扫飞出去。

    他却转向庵后。

    他很快的就找到了冷血。

    冷血正冷冷的盯着他,眼神就似两道冷剑。

    他乍见崔各田,却不动手,而陡问了一句:

    “你到底是谁?”

    ──他着了对方的一记飞腿,飞了出去,但飞向甚奇:竟能藉力折入庵后,且身上全无因中脚而受伤!

    ──这说明了一件事:对方完全无意伤他!

    崔各田哂然一笑。

    淡月下,他亮出一物。

    冷血失声:“平乱玦!”

    ──那竟是另一面“平乱玦”!

    崔各田中指朝天,淡然地道:“神州子弟今安在?”

    那是诸葛先生的暗号。

    冷血吸了一口气:“天下无人不识君你,你,你,你就是三师兄”

    崔各田迅速把身受重伤的冷血,带离卧虎藏龙的“养月庵”而折去“久必见亭”

    ──这时候,冷血始知这位“三师兄”的轻功,不仅可怕,简直高得可惊可骇可怖!

    在亭心,崔各田边为冷血裹伤疗伤,边对这在黑暗中尤自激动未平的“小师弟”道:“我是追命,原名崔略商,经‘世叔’诸葛先生任命,待在惊怖大将军手下当‘卧底’,做的跟你是同一类的工作,但方式、手段、身份不一而已也许,就是因为你吸住了他大部份的注意力,我才更能接近他。”

    冷血苦笑道:“三师兄我这回是一败涂地,对不起世叔我我可是做错了?可连累了大家?”

    “世上那有连累不连累的事?只有情愿不情愿而已!只要情愿,受牵累只是一种荣幸!”追命自襟内掏出一个小葫芦,拔掉葫芦的软塞,咕嘻噜的仰脖子喝了数口酒“你可知道,在他们面前,为了不令他们生疑,别的都容易,就是要我少喝许多的酒,这点太也为难!”

    冷血仍是忧心忡忡:“我现在已成了嫌犯已没资格再当捕抉了!”

    追命闭上眼,像是“回味无穷”好半晌才道:“你的案子仍有生机。”

    冷血惨笑:“三师兄别安慰我了,能证实我清白的人,都死光了。”

    迫命道:“我查过了可能还有一个人证。”

    “梁取我么?”冷血仍没精打采“虽一时找不到他的尸身,不过,多半已沉入湖底。”

    “不,还有一个活口”

    “?”

    “当晚,还有一个人,受了同样的伤,向上太师求医据上太师验证,此人所受的伤,与那晚‘久必见亭’血案尸身上留下的伤痕,是为同一利器。”追命悠然补充了一句“上太师的人品如何,姑且不论,但其医术高明,确是手屈一指。”

    “那人也是伤在同一天晚上?!”冷血几乎跳了起来。

    “所以他可能知道这血案的来龙去脉──况且他也还没死。”迫命有力的点点头道。

    “那么”冷血两眼再绽放了奋悦的光芒“他是谁呢?”

    “小相公。”

    “小相公?”

    “鹰盟‘三大祭酒’之一:‘小相公’李镜花。”

    “她?!”

    “──所以找到李镜花,可能便知此案端倪。我看,你现在身上的伤,跟那晚久必见亭血案凶器,如出一辙。”

    冷血双眉一轩:“‘大出血’屠晚?!”

    追命沉重地道:“据我所知,不仅‘四大凶徒’中的‘大出血’屠晚己加入大将军麾下,连‘小心眼’赵好也正取道危城。”

    冷血一听,反而激起斗志:“好,那怕四大凶徒一并儿来,咱们也决意跟他们斗下去,不死不散。”

    追命语重心长的问:“你可知道为何诸葛先生要派给你这样一件棘手任务?”

    冷血惶愧的道:“我有负世叔重托。”

    “倒不是成功失败的问题,而世叔也不是一个注重俗世间成败的人。”追命语气略带调侃的道“据我所知,他派你来,仍很不放心,着我来接应你,怕你为大将军所趁。的确,你也给大将军所困所惑,且给激怒了,所以才一时冲动,为人算计。你看,大将军尚未亲自出手,已把我的好师弟整惨了这样日后怎能办大事呢?你这样贸贸然去杀他,跟他拼命,只会拼了自己的小命。这其实是一个考验,你应以此为戒:你这样冲动,当杀手尚可,但当捕快则尚须多加磨练。”

    冷血听得甚为惶悚,低首道:“是。”

    “跟恶人、坏人、奸人的斗争,是永远不会完结的,这里的斗争,更是没有完的,这不是一时的事。”追命喝了两大口酒,望着冷血,也望着他背后湖心的月色,道“不过,只要你不肯趁风转舵,不愿意屈伏,不背负初衷,就得苦斗下去,且不要激动,不能够心酸。”

    “跟恶人斗,是长期的恶斗,所以一定要保持欢快舒坦的心境,要有长久的斗争下去的体魄,才能与之不死不休的斗下去。”追命拍拍酒囊,道“所以,你不要太紧张,绷得太紧,弦也易断!你看我与那一群狐群狗党,日夜为伍,收集罪证,明查暗访,虚与委蛇,尔虞我诈,不放轻松点,如何能活下去?壶中日月长,幸有此物,夜半无人时,助我乘风邀月,其乐融融。”

    冷血坦挚的说:“我不喝酒,我也不喜欢饮酒。我喜欢与人恶斗,恶斗反而让我放松!”

    “每个人都有他排解紧张的方式,你有你自己的,不必学我!”迫命呵呵笑道“世叔一直都十分重视你,说你是他最后收的徒弟,而且也是最可爱的一个!”

    他有力的按住冷血肩膀,望定他,一字一句的说:“你可不要令他老人家失望。”

    冷血执住追命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心中一热,一向倔强的他,几乎掉下泪来。

    他觉得自己并不孤单。

    决不寂寞。

    ──既然还有三师兄这样的人,就有二师兄、大师兄还有世上许多师兄师弟,跟他志同道合,同一阵线。

    而跟恶人的斗争,到底还是没完没了,也不完不了,完不了!

    稿于一九八九年十一月初:“自成一派”筹办“温瑞安武侠半月刊”

    校于一九九八年三月十四日午夜:何梁接静下班,因叶弄错地点几酿至静飞遇危有误会,幸命大福大;非静夤夜至卜卜斋,送白水晶,欣喜甚;多年不朗诵诗了,见红颜知音,破例诵诗,佳人听入神,脚痹亦忘;初睇前相片,喜笑晏晏;红灯笼小讲解斗数,天破晓,送伊返,借诗集;舞雪歌舞,闲谈妆匀;香谈水深染轻裙,脂媚醉眸,粉色生香,更巧语,美情性,好娇娘;这是温瑞安和他的幸福和他的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