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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防盗章节,需等24h。 他在出朝宁殿时便注意到了异常, 临渊与他武功相当, 适才在寝殿, 临渊能发现他并不奇怪。
临渊绕过廊檐, 缓步走至临淮身前:“扶楚可有空闲陪为兄对弈一局?”
临渊逆着光, 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临淮, 狭长的凤眸里是玄如稠墨的深沉, 似乎能吞噬一切光芒。临淮坐在轮椅上,脸上依旧是温和得恰到好处的笑,完全没有被临渊身上的冷侵袭,他微欠身:“是扶楚叨扰皇兄了, 若是皇兄不介意,去怀安楼可好?”
怀安楼是京城最大的茶楼, 位于京城西南侧,阁高起云, 临江翥鹤, 仿似人间仙境般雅致无双, 乃是京城达官贵族闲暇之时最好去之所。
临渊坐在临江的窗棂侧, 指尖的黑子落下,棋盘上, 原本散乱无形的黑子瞬间呈包围之势,层层囚困住白子。白子江山败落, 似乎气数已尽。
临淮放下手中的白子:“扶楚自愧不如。”
临渊淡淡地扫了温和与世无争的临淮一眼, 不语, 临空虚捻,临淮手边的棋盒微微颤动,一枚白子飞入临渊手中。他捻着白子落在棋盘上,弃死棋,生机骤得,白子破局而出。
临淮哑然失笑:“是扶楚愚钝了,多谢皇兄赐教。”
临渊冰冷的视线落在临淮身上,见他始终没有半分慌乱的模样,捡起那枚白子,慢条斯理地道:“并非是你愚钝,不过是你不想舍弃那枚白子罢了。”
话到最后,他的语气陡然凌厉,似凛冽寒风刮过,冰寒刺骨。
临淮看了一眼棋盘上临渊取走白子后已呈败势的落魄白子,垂落在广袖下的手轻轻摩挲在光滑的轮椅扶手上,轻描淡写地应道:“落子之时,扶楚便已经下定决心。何来不舍?”
临渊重新落下那枚白子,拿掉那枚白子握在掌心,冰冷的视线对上临淮云淡风轻的眼,平静地道:“若非不舍,又如何还一直守着它?它早已不属于你,何不放下?”他略微一顿,指尖点在白子败落的江山之上,“一味追求不可能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过是痴心妄想,不亚于痴人说梦。”
他的声音压抑低沉,带着上位者一贯的威严睥睨,碾压撕扯着人的心扉。
临淮轻笑着摇头:“并非扶楚不肯放下。”见临渊把玩着那枚白子,他眼中的神色深了深,不急不缓地道,“只是从未曾得到过,谈何放下?”
临渊登基,沧涴便是皇后,更是临渊唯一的妻子,他不敢保证她一生无虞,但至少她不会余生无可依。更何况,比起其他人,临渊再适合沧涴不过,大燕的男子,贩夫走卒尚且三妻四妾,更何况皇亲贵胄,临渊却是一个意外。
他从未想过要回过沧涴。他这样一副残破的身躯又如何能连累她?他不过是在尽己所能地补偿她。
临渊把那枚白子搁入黑玉棋盒之中,深看了临淮一眼,辨不清喜怒地道:“扶楚向来有分寸,本宫以为这次你应当也不会让本宫失望。”
言罢,他语气一转,似随口般道:“扶楚可知晓户部左侍郎薛盛与这次边疆防御城墙坍塌有关。”
临淮微有诧异地道:“不是户部张侍郎挪用了银钱吗?”
临渊的目光在临淮脸上梭巡一圈,淡淡收回了视线:“昨日早朝刑部尚书殷正参了左侍郎薛盛一本。”他顿了片刻,道,“户部左右侍郎狼狈为奸。”
临淮迟疑道:“扶楚方才回京,倒是的确不知此事。”
临渊微颔首表示知道:“扶楚不知晓也无碍,左右边疆之事算是暂时了了。”他拂袖去拾棋盘上的温玉棋子,又似有疑惑地问道,“扶楚去淮州祭拜季贵妃,如何十来日便归来了?”
从临淮去请示文桓帝,到如今,前后不过十多日,而从京城到边疆,便是日夜不停地快马加鞭,也要大半旬。
闻言,临淮一怔:“早知如此,扶楚也便不折返了。”见临渊看过来,他道,“正值多事之秋,扶楚走至半途,思来想去,不愿父皇再因扶楚而多加思虑,便折身而归了。本应三日前便抵达京城,只是扶楚无用,不良于行,这才多耽搁了些时日。”
临渊拾起最后一枚黑子,对临淮道:“你身体有恙,一路舟车劳顿,不利于将养。回京也好,季贵妃想必也会体谅于你。”
临淮道:“多谢皇兄宽慰。”
临渊颔首,站起身:“时辰不早了,我还要回宫见父皇,便不耽搁扶楚的时间了。”
“恭送皇兄。”
临渊阻了临淮出雅间相送的念头,拿起那黑色棋盒,面上情绪不显,只狭长凤眸中透着深幽,意味不明地道:“扶楚不必相送,这盒温玉墨子为兄很是喜欢,便带走了,扶楚不会不舍吧?”
被临渊拾起的那枚白子就搁在那黑色棋盒之中,临淮的眸光闪了闪,笑得温文尔雅:“自然不会。”
临渊也不再多加逗留,转身便离开了雅间,墨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雅间之内。
临淮看着临渊走远,拢在天青色广袖下的手捏在轮椅扶手上,手背上的青筋紧绷。须臾,他松了手,轻声一笑。
临渊的确担得起大燕的千秋盛世,他会是一位名垂千古的明君。
……
沧涴自回到东宫后已经有十多日没见过临祈,似乎是临渊加强了东宫的防卫,也下令不准临祈再入东宫,但好在临祈的好感度并没有跌,甚至一直在涨,但卡在90时却再也不动。
沧涴捏着手中的玉梳,梳理发丝的动作一顿,微眯了眯眼,看来还需要再添一把火。临祈的好感度不出意外已经没有大问题了,但是临淮的好感度却始终不上不下,只是她也不好出去找他,临渊近来一直留在东宫陪她,倒颇有些许监视的意味,但他却一直解释是近来朝政安宁,不需要他多费心。
临渊走近沧涴,透过铜镜看向青丝披散的她:“可是不习惯自己梳妆?”
沧涴顺势靠进临渊怀里,反手握住他的手:“比起他人侍奉,我还是更喜欢自己动手些,习惯了。”
从临渊那次警告了她,去见了临淮之后,他似乎又恢复了完美夫君的模样,体贴而温柔。或许该说,他又把她刚撬出来的一点心收了回去。
短时间看来是得了相反的效果。可若非如此,临渊永远都不可能踏到爱情那一步,与其一直在原地打转,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
临渊环住沧涴靠过来的腰身,低声在她耳畔道:“我本想说你若是不习惯,我便为你梳妆,现在看来是不必了。”
言罢,他扶正她的身子便要离开。
沧涴立刻拉住了临渊的手,委屈地望着他道:“夫君,你讹我?”
临渊明知道她除了喜欢唤云芙梳妆之外,便是自己动手了,今日竟然还故意问她,莫非是讹她是什么。临渊何时变得如此恶劣了?
沧涴微愕。
临渊握住手中白皙温热的手,微一用力,沧涴便跌入了他怀里。娇软入怀,临渊的眸光深了深,抬手抚在她殊丽的眉眼间。
她委屈的模样不同于平时,润泽淡粉的唇紧抿,微仰着头望向他,浅色眼眸里的委屈似乎快要化为水纹,漾起层层波澜。须臾,他低笑道:“我如何敢讹涴儿?”
沧涴越发不满:“还笑?”
临渊收起眼底的笑意,捏了捏沧涴的脸:“不笑了,我为你梳妆。”他拿起妆奁上的白玉梳,带着沧涴坐回铜镜前,“今日母后寿辰,不可耽搁太久。”
沧涴百无聊赖地挑选了几只玉簪握在手中,皇后寿辰,作为儿媳的她必定不能喧宾夺主,也不能失了身为太子妃的仪态风姿,玉簪再合适不过。
见临渊已经挽好发髻,沧涴便把手中的玉簪递了过去:“有劳夫君了。”
临渊簪好最后一只青玉雕暗梅纹发簪,微欠下身子,透过铜镜看向沧涴,又抬手为她正了正发簪:“涴儿看看可是合适。”
沧涴对上铜镜里临渊的目光,扫了一眼清丽而不失典雅的发髻,忽然转过身,仰头看向临渊。临渊微欠着身子,她一转身,又刻意仰头,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近得她几乎能感受到临渊的气息,她的眼前便是临渊清隽如画的脸部轮廓。
沧涴在临渊询问的目光里再仰了一分,唇轻触上临渊的唇,眉眼含笑道:“奖励夫君心灵手巧的。”
清晨的暖阳微凉,卷了丝丝缕缕朝露的味道,穿透窗牖映在她含笑的眉眼间。似乎是她眼中的笑意太过浸甜,临渊竟是在她浅浅的笑意中难得的恍神了片刻。
少顷,他收敛了眼中的怔然:“走吧。”
“好。”沧涴点点头,自发地抓住了临渊垂在宽袖之中的手。
手陡然被一只柔软温热的小手握住,临渊垂眸看向沧涴,沧涴唇角的笑越发扬起,像是甜的蜜散在香炉里,缭缭升起的雾色中飘散着浸甜的滋味。
临渊深深看了沧涴一眼,见她半分没有退缩的意思,良久,他缓缓反握紧了沧涴的手,墨色眼眸中乍起波澜。
临渊是文桓帝嫡长子,而临淮不过是文桓帝第七子,她嫁给临渊,便是比临淮小上九岁,也必须随临渊唤临淮一句“七皇弟”。
沧涴的声音不大,但却足以坐在她不远处的几人听见。莫彧,临祈和临渊的目光登时都转向端坐的临淮。
临淮淡淡颔首道:“劳皇嫂挂心,扶楚昨日偶感风寒,今日已是好上许多。”
临渊的目光从临淮脸色掠过:“可唤奉御探过脉象?”
莫彧也应道:“瑾王殿下,如今已是五月里,患了风寒不是小事。”
临祈淡淡地附和了一句,便不再看临淮,看着难受得紧。
临淮道:“探过,并无大碍。”
“那便好。”
言罢,临渊拢了沧涴的身子,完全倾身挡住了她的视线,低下头对她道:“这次总没有理由再看过去了?”
沧涴微愕:“夫君。”
临渊饮下一杯酒,重新低下头,醇香的酒气喷洒在沧涴耳畔,他微眯了眯狭长的凤眸,危险地道:“涴儿,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本宫的底线。”
他不开口并不代表不知道,早在沧涴进殿时似有若无地瞥向临淮的席位时,他就注意到了。他更能看得见临祈对沧涴眷念的眼神。
沧涴也抿了一口酒。烈酒入喉的刹那,她难受地蹙了蹙眉,这酒的味道实在是太过辛辣,她强忍着咽了下去,也附身在临渊身旁,耳语道:“既然夫君都知道,为何到现在才拆穿我?”
“不装了?”临渊轻笑着低下头。
他的这个小妻子,倒是比想象中有趣得多。他以为娶回来的是一只稍有利爪的小奶猫,没成想却是一只带着乖巧面具,长大后会气人,又会伤人的猞猁。
沧涴莞尔一笑,依旧是温婉端庄的姿态,吐出口的话却不似以往般毫无攻击性,带了锋利的刀刃:“夫君逼涴儿至此,涴儿如何还能装得下去?”
临渊挥手示意身后的内侍撤下沧涴手边的酒,换上温和的果酒,而后转过视线看她,凤眸中染上了些许意味不明的神色:“你喜欢临淮?”
临淮生得凉薄,逼视人时,那双狭长凤眸中暗藏的清冷疏离使得他更加薄凉禁欲,却也因此点染了些许靡艳妖冶,更显惑人。
沧涴的目光错开一分,似乎在透过临渊的身影看向根本看不见的临淮:“夫君觉得呢?”
临渊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垂眸凝视了沧涴片刻,又看了一眼身侧的临淮,这才意味深长地道:“七皇弟的身体一向不好,若不好好将养,怕是无法寿终正寝。”
沧涴眼底的神色一沉,还没来得及回答,引百官皇族贺寿的伺仪官便已经走近。临渊既是尚书令又是太子,自是第一位贺寿。
临渊在看见伺仪官颔首躬身时便握紧了沧涴软若无骨的手站起身,平静地道:“该向母后贺寿了。”
沧涴在临渊的牵引下站起身,跟在他身侧走向正殿中央。
临淮在两人起身走远之后,微侧过身子,压抑着轻咳了一声,随后没有看一眼染血的锦帕,便将之捏为灰烬。
临淮的咳嗽声很轻,几乎掩盖在庄重的礼乐声之中。坐在临淮下侧的临祈却是听见了,他转过眼,见临淮手中天青色的锦帕被捏为灰烬,若有所思地看了临淮片刻,等他的目光再转向沧涴时,才惊觉她随临渊去贺寿了。
她就跟随在临渊的身侧,听着伺仪官的引导,规规矩矩地向皇后贺寿,柔顺乖巧得不可思议,皇后似乎对沧涴很是满意,从头到尾都笑意吟吟,不是虚假端庄的笑,而是温和慈爱的笑,连皇帝对沧涴的不满似乎都在不着痕迹间淡了许多。
临祈微垂下眼眸,遮住了眼底滋生的妒意与扭曲,能这样光明正大站在她身侧的只有她的夫君,而她的夫君是庇护他多年的皇兄。
沧涴随临渊在伺仪官的引导下贺寿之后便立在玉台之下,等着文桓帝与皇后的训话。
皇后满意地看着站在下首,般配无比的两人,柔声道:“快归座罢。”
文桓帝见皇后让两人归座,也不再多言,挥了挥手,示意两人入座。
沧涴随临渊再次落座后,便见临淮上前去贺寿。她只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看向身旁的临渊:“夫君可还记得初见我那日。”
临渊在丞相刻意的安排之下,见到了正在凉亭赏花的她。
临渊的目光从沧涴秀丽的脸庞拂过,眼前浮现出初见她那日的情形,他微顿了片刻,道:“记得。”
“那时的我必定是端庄柔顺的吧?”沧涴示意身侧的侍女低下身,抬手搭在她手背上站了起来,“现在夫君却发现我并不是你最初想的那般模样,我既不乖顺,又不端庄,甚至还三心二意。”
“你想说什么?”临渊微抬起头,看向沧涴。
沧涴含笑道:“想夫君休了我呀。”
她的尾音微微翘起,透着丝俏皮的味道,便是对上他薄凉寡情的漆黑凤眸也没有半丝畏惧的意味,全然不似前些时日她对他的顺从。
方才贺寿回来的临淮掩在宽袖下转动轮椅的手微顿了顿,蹙眉看向沧涴。
他以为前几日已是暂时止了她想嫁给他的念头,却没想到她竟是起了让临渊休弃了她的念头。
似是察觉到临淮的目光,沧涴微转过视线,便撞入了那双似雪般清冷的眼眸之中,那双眼眸里满是看小孩胡闹似地无奈与不赞同。她迎着那目光浅浅一笑,便转回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