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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卫脸上明显有愣怔的神情,随即机械的将剑收回剑鞘,隐去了身形。
“似儿——”林夕若脚下一个踉跄,上前扶住了毕似摇摇欲坠的身子,慌张的从袖中掏出帕子,血染红了毕似的衣襟,仍在不断往外流着。
“太医呢?还不快去叫!”林夕若扭头向着旁边惊住的小太监怒吼道:“你们都是死人吗?难道没有看见吗!”
“没用的,姐姐。”毕似的伤口上仍然不断地向外涌着血,本来红润的脸因为过多血的流失苍白得像一张纸,可爱活泼明媚的眼睛中不知为何蒙了一层雾,“姐姐,对,不起,对,不起……”但她只是一个劲的说着抱歉,时而停顿,一句一喘息,让人感觉她下一秒就要支撑不住,气息终止。
“先不要说话,有什么话以后再说。”林夕若看着她奄奄一息的模样,话音中也带上了一丝哽咽。
“姐姐,我求你,求你,你饶他一命,好,好不好?”毕似话一说完,林夕若就是一愣,她自然是知道毕似口中的他是谁,这种答案本应该是在意料之中的,只是她不知道,毕似……居然喜欢的那么深……那样可爱的女孩子,剑入心的时候一定痛极了吧!
毕似见她没回应,捂着胸口,略微艰难的坐了起来,一抹血迹从嘴角缓缓滑落:“姐姐,我知道,你很为,为难,可似儿不,不知道,没了他,该如何,如何的活下去?如果,他,他有…”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毕似有些缓不过气来,顿了顿才继续开口道:“如果,他有,什么过,过错,就让似儿承,承担…”
“好了,别说了,姐姐答应就是了。”林夕若不住的摇头,“似儿不会死的,这么善良的女孩老天爷不会忍心的,似儿,天底下有那么多的良缘,你为什么就不能…”哽咽之处,已经完全说不出了话。
“不,不……”毕似摇着头,吃力的说着:“似儿不是,不,不是,姐姐,你,你,一定,一定,要,小,小,小心……”
一旁的安竹远却突然安静了下来,忽而,又发疯一般的冲上去,夺下了林夕若手中的毕似,仿佛抱着这天底下最珍贵最重要的珍宝,本欲上前的侍卫被林夕若一个眼神阻止了下去,夜宫昊也出乎意料的一言不发。
“竹远——”毕似的视线渐渐模糊,只依稀看到了一个俊美的轮廓,“竹远,忘记那些,那些,从此之后,开,开心的,不要再,再恨…”
安竹远的眼眶中竟出现了朦胧的晶莹泪珠,传说恶魔一般的杀人凶手,残忍害死已经怀孕宫女的地狱罗刹,竟然也有了泪。
“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毕似唇角艰难的扯开了一个极其纯真的笑,就像她第一次见到安竹远一般,她的竹远那么优秀,俊美的五官,近乎完美的脸庞,无人能敌的才华,她和宫女一起来瞧热闹,却是惊动了那一颗芳心,从此再也不肯移动视线。
“嗯,喜欢,喜欢到了骨子里,所以,不要离开…”安竹远搂紧了毕似,却早已是泣不成声。
“真好,就算你是骗,骗我,也,也没有,关系,了…”毕似眸色黯淡了下去,伸出手,想要抚平他紧皱的眉,却停在半空中,滑出一个凄怆的弧度,无力的垂了下去。
“似儿——”安竹远惊慌的想要接住她垂下的手,可最终也是错过,他本以为雨馨死了之后,自己的心也死了,他以为这一生都不可能动心,他找那些跳舞跳的好的女孩子来怀念雨馨,他从未有过不忍心,可如今却再也没有机会告诉她,他很喜欢她。
忽然又想起那天杏花微雨,她莽莽撞撞的从杏花树上跌了下来,落进他的怀中,手中还握着一枝杏花,羞红了脸递给他之后,便匆匆在他戏谑的笑容里逃离。
耳边传来林夕若清冷的声音:“你私通宫嫔在先,后害死无辜的宫女,还连累了似儿,罪大恶极,本该处死,但似儿以死换你生,你若有悔,便好自为之,在无极府里慢慢终老吧!”
一直未得动静,林夕若皱着眉走近,却看见男子笑了,轻吻着怀中冰冷的女子,一遍遍的唤她:“似儿,似儿——”
“把他带下去吧!”林夕若摆了摆手,凶手束法,她本该高兴的,可是似儿死了,玉儿也要离开宫廷,这样的结果,在深宫中,真的不能两全吗?
“怎么了?”夜宫昊温柔的拥住她,“手怎么这么凉?”
“冷。”林夕若往这个怀抱里蹭了蹭,好温暖,许久仰起头,“有酒吗?”
夜宫昊一愣,随即大手一挥,太监闻命,端上了一套精致的酒器。
林夕若从他怀抱里钻出来,坐到他对面,自顾自的端起酒壶,倒了一杯,猛地抬手,酒入愁肠,喉咙里一阵辛辣,呛得眼泪都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你这哪叫喝?”夜宫昊眼中露出了一抹心疼之色:“你这分明叫‘灌’,很容易喝醉的。”
“你这个死妖孽,凭什么管我,我就是喜欢这样喝,我难过不行吗?”林夕若已然有了几分醉色,不知不觉中竟露出了小女儿家的俏皮。
“好。”夜宫昊也在自己面前倒了一杯,看林夕若接连强饮,终是忍不住夺下了她的酒杯,坐到她身边。
林夕若愤愤的看着眼前这人,使劲推搡着他,却被他顺带着揽进了怀,耳边有温热的气息:“早知道若儿这么好的酒量,那么大婚那天是不是不应该错过那杯交杯酒?”
红晕之色浮上了脸庞,却是再也舍不得推开…
……
飒冷的秋风卷起一地落叶,徒添几分悲戚。
踏上马车,刚掀开车帘的慕容玉儿忽然转身道:“皇上,玉儿这一去,再难与皇上相见,可否送玉儿出这城门,也好在以后的日子里添个念想。”
“好。”夜宫昊没开口,林夕若却是先替他回答了。
马车悠悠荡荡的往城门驶去,而车内只有慕容玉儿和林夕若两人。
“夕若,这样好吗?”慕容玉儿时而担忧的望着车外,时而转过头看了看完全没感觉的当事人。
“怎么不好?”林夕若一副“让他为自己效劳是他荣幸之至”的样子。
车外的夜宫昊嘴角抽搐了几下,有些不自然,这女人还真会得寸进尺啊!这普天之下敢让他驾车还挑三拣四的女子恐怕也只有她了吧!
都说丞相家的小姐温柔贤淑,知书达理,可事实却是……?看她吃饭的样子,还以为是哪里三天没吃东西的乞丐,真是让人怀疑丞相家穷的一清二白的,连饭都吃不饱。
不过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不知不觉对她上了心吧!脸上虽是抱怨的神情,可嘴角却扬起一抹暖意。
忽然马车一个颠簸,刀剑厮杀之声充斥了旷野。一群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黑衣人两三下上前砍倒了轿子,林夕若机灵,拉着慕容玉儿在黑衣人扑来之际跳下了马车。
夜宫昊掌风一扫,围在周围一圈的黑衣人便尽数倒下的,夺下一把刀,护着她俩,冲进去厮杀了起来,这些黑衣人皆不是等闲之辈,见同伴倒下,故是不敢大意,虽然论内力和武功,黑衣人都是不及夜宫昊的,但也算是顶尖的杀手,而且敌众我寡,夜宫昊的身形便渐渐迟缓起来。
黑衣人分成两批,一批紧紧缠住夜宫昊,另一批却向林夕若这边袭来。
林夕若见状,随手捡起落下的马鞭,鞭子“呼呼”在空中作响,耍的甚是漂亮,黑衣人还在愣怔的空当,就被她打落在地,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却没看见地上的黑衣人爬起扑了过来。
灵巧的险险一躲,从后面过来的慕容玉儿大刀一斩,那黑衣人的头颅便滚落了下来。
慕容玉儿怎么也是武将家的千金,虽说这上阵杀敌的本事差了些,但与人打杀的功夫还是不错的,与林夕若相照应,算是配合的天衣无缝。
但毕竟是两个女儿家,体力不如男子,更何况来势汹汹,林夕若心里努力回想着还是小时候学的几个招式,一边暗自后悔当初怎么没坚持下去,一个疏忽,在黑衣人举刀砍来之际,她还在想着,若是有来生,她一定得学好武功,省的被黑衣人追杀的时候没几轮就挂掉了。
一个高大的背影投了过来,林夕若紧闭的眼睛睁开,心里顿时暖意浓浓,不用说,夜宫昊转眼之际看见了林夕若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女人,着急之中,掌风扫过,竟倒了一片。
“受伤了吗?”黑衣人横七竖八的躺着,林夕若看到刚才被夜宫昊掌风震得五脏剧裂的黑衣人,一阵恶心,夜宫昊见她脸色不好,以为她哪里受了伤,紧张的问道。
“没有。”林夕若摇了摇头,胃里止不住的恶心,嫌弃的指着那边道:“喂,你以后杀个人能留全尸不?”
夜宫昊刚想笑,一个不知躲在哪个暗处的黑衣人便举刀冲了出来,一瞬之间,让两人都来不及防备。
而那时,夜宫昊做的仅仅是将林夕若护到身后,暗红色的血溅到地上,犹如彼岸花的颜色,妖娆而悲绝。
而两人皆是毫发无伤,黑衣人抽出刀,慕容玉儿的身子便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还没等夜宫昊动手,黑衣人自知难逃一死,咬碎了藏于牙尖的毒药,也倒在了地上。
林夕若慢慢扶着她坐起,也许是回光返照,又稍微勉强的站起来,只是静静的看着夜宫昊,有说不出的眷恋,面色安然,可林夕若却是知道她的生命在一分一秒中消逝。
“皇上,如果这样,能不让你记住我?”慕容玉儿吐出一大口猩红的血,脚下一个趔趄,已经支撑不住站立的身子,“皇上,可否将玉儿的遗骸埋葬在皇城附近?这样也好伴着皇上,从此不再寂寞。”
在得到夜宫昊的点头之后,慕容玉儿欣然笑了,眼中有着释然的伤痛,却又紧紧抓住他的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皇上,小,小,小心,离,离王,王爷…”强撑着说完,身体一个抽搐,犹如一片落花,在生命的花季中,那般令人不及防的情况下,凋零。
那样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却将这短暂的一生都埋葬在了深宫。如果当年,她没有出府,没有见到那个身骑白马,意气风发的男子,如果当年,皇上没有答应这门亲事…如果没有这一切的如果,是不是就没有今天的悲剧?
可是如果让慕容玉儿再来一场,那么她的选择大概还是与他相遇。
知道了结局,不相遇,便会挂念着这样一个人,余生不得安宁;可再选择相遇,却也不过重复悲哀,孤独死去。这样两种结局,到底哪一种更让她欣慰?
到头来,也只能叹一句世事弄人,这样的爱,太悲凄,太决绝。
林夕若喉中一阵腥甜,接着眼前就是一片黑暗,隐约听到夜宫昊惊慌的声音,便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