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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二合一,这是两章的量。)
鲜血顺着剑身淌出,令六合剑颜色更明艳,如同正在燃烧的火焰。
换成其它暗器,体态较小,长乐真人或许能凭鬼魅步法躲过,然而,他绝想不到,刺出的竟是一把长剑。被刺中的一刻,他步伐骤滞,剧痛袭击之下,他打了个寒颤,险些跌倒在地。
他老脸惨白,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穿胸的长剑,嘴唇翕动不止。
“你怎么会用缩剑术!”
怒吼声里充满震惊和不甘。
刚才那道红点从盒里射出,急剧延展放大,恢复剑身原有的形状,如此神通,只有南晋某古宗派失传的缩剑术才能做到。
他不愧是老江湖,在负伤的情况下,仍能一眼看出缩剑术的名堂。
早些年,他收到同族的曹春风邀请,前往南晋求道修行,拜在正一道门下,这便是他的道号渊源。细算起来,他跟长生真人、长春真人平辈,拥有一身准八境修为,也当得起道门高人的称谓。
他记性极佳,清晰地记得,当年曹春风曾在他面前卖弄过缩剑术,说是从某座古墓里挖掘而得。万万没想到,多年后的今天,他会被这部失传秘术重创。
他抬头盯着任真,面部肌肉痛苦抽搐,狰狞可怖,“你会缩剑术,肯定是曹春风的传人……我明白了,你就是那个小野种任真!”
剧痛刺激神经,他头脑反而更清醒,猜出了任真的身份。
“难怪赤羽的毒蛊对你无效,原来是在害怕‘定风波’的气息!曹春风那个混账,不仅没杀死你,反倒帮了你的大忙!”
他知晓任真的身份后,便想通刚才的困惑。
任真手心的毒蛊叫定风波,它是巫蛊界的一大霸主,寄居在任真体内多年,虽然被绞杀殆尽,但残骸气息犹在,竟能因祸得福,帮他驱散寻常毒蛊的侵蚀。
任真蹙眉不语,将丹药一口吞下,提刀逼近长乐真人。
他心情沉重,这下有大麻烦了。
他孤身闯进荒川,一旦泄露真实身份,就会被荒族部落视作中原奸细,处境将举步维艰。但这长乐真人,偏偏又心思机敏,猜到真相,只要让他逃走,他绝对会揭发出去。
按原先的计划,他没必要跟长乐真人死战,只要抢到帝王花,就算大功告成,可以撤退。但事已至此,长乐真人成为致命威胁,他必须杀死这老道士灭口。
这一战,并未因偷袭得手而变轻松,反倒越来越艰难。
长乐真人紧咬牙关,拔出穿身的六合剑,这一动作牵动全身,顿时使鲜血从伤口井喷而出,造成的直接伤害,绝不比被刺中本身要少。
他清楚这样做的后果。精血大量流失,真元外泄,意味着他积蓄圆满的气机迅速衰颓。苦心酝酿多年的破境机缘,就这样消散了。至少在未来三五年内,他都无法再看到晋升的希望。
然而,他却不得不这么做。接下来会是一场血战,他如果不拔剑,它将成为巨大的桎梏,令他无法行动自如,更难招架任真的猛攻。眼看性命都没了,哪还管它七境八境、三年五年。
唯有杀死任真,才能稍泄心头之恨。
他出指如电,迅速封住流血部位的穴道,然后双手分捏利剑两端,试图强行折断任真的本命。
任真已持刀近前,岂会给他这个机会,怒吼一声,手中刀锋绽放凛冽杀气,化作一道森白如弯月般的匹练,自上而下,劈向长乐真人头顶。
“来战!”
长乐真人大惊,顾不上毁剑,甩手抛进西边深林里,以浩荡真力缠绕木杖,正面迎向劈来的那一刀。
“蠢货,凭你的微末道行,也想撼动参天大树!”
别看他用的是木杖,这招举火燎天,蕴藏着他雄浑无比的内力,比铁棒还要刚硬坚韧。漫说是准七境的任真,即使同为准八境,都无法一刀斩断它。
一刀一杖,在半空交锋。
两道猛力正面碰撞,使得大地倏的一震,两人所踏的土壤同时塌陷,从中迸发出的冲击气浪,更是化作狂风,分别朝两侧刮去。
任真承受不住冲击,像断线的风筝一样,被震飞出数十丈。从地上爬起时,他虎口尽裂,鲜血四溢,不止是持刀的手臂,整个身躯都在颤抖,压制不住这股余威。
不得不说,如今的他已非先前,不能再拿过去的战绩和表现衡量他。
他离开天眼的加持,又没法跟海棠双剑合璧,只能靠自身实力硬拼,他在境界方面的软肋就明显暴露出来。
在同境界的武修里,他仍然近乎无敌,但是,当面对更高境界的敌人时,他没法再像以前那样,轻松逆袭而战了。
而凶险和对手是未知的,这才是真正的考验。
他过往的耀眼表现,大多建立在奇技淫巧的基础上,换言之,那并不代表他的底蕴足够强大。如果让别人拥有天眼,拥有海棠和李凤首这样的场外援助,或许也能做到类似的表现。
但是,只能拼刀剑的话,还不足以帮他逾越境界鸿沟。
更何况,若想打败武帝,就更无法依赖别人,必须自己硬扛。
这也是他来荒川的意图。所以,他对这一刀的结果早有心理准备,并非接受不了,他正要借着长乐真人的深厚功底,逼迫自己冲破桎梏,实现完美蜕变。
他提着大刀,脚踏风神步,剽悍地奔向长乐真人。
每踏出一步,他的气势便随之暴涨,几乎癫狂,仿佛要破体而出。很显然,他浑身气血翻涌,将云青丹的药力激发了出来。
“再来!”
另一侧,长乐真人的滋味也不好受,肩部衣衫被鲜血浸透,他见任真呼啸而来,眼里闪过一抹悸意。按他最初的判断,任真已失去天眼,仅凭修为抗衡,不是他的对手,应该会被他的全力一击震晕才对。
然而,任真的真力太雄浑,虽然没迈进七境,实际跟七境下品的水准别无二致,这远远超出他的预估。同时,他自己又受限制,害怕伤势加剧,不敢像任真一样拼命,虽然是准八境修为,能动用的功力其实只有七成。
任真那一剑,成功缩小了境界之间的差距。继续这么拼下去,恐怕双方会两败俱伤,谁都没法站着离开。
但长乐真人清楚,绝对不能示弱,让任真看出他的胆怯,于是狠戾大吼道:“摆出一副疯狗架势,就想吓退老夫?想斗狠,我们荒族人从没怕过谁!”
他挥舞木杖,迎面冲了上去。
单论耐力和体魄的话,荒族人绝对胜过中原人。毕竟,他们从出生下来,就跟各种险恶环境抗争,整日在山林里奔跑,猎杀猛兽为食。艰难的原始生活逼迫他们变强,锻炼出一副健壮的肉躯,以及坚韧的意志。
长乐真人生在荒川,骨子里从不缺少血性。他明知自己难以杀死任真,很可能是玉石俱焚的下场,仍然敢跟任真拼下去,因为他不相信,任真这股疯劲能一直保持下去,不会气馁收手。
轰!
兵器再次碰撞到一起,毫不例外地,两人又被震飞出去。
任真以刀撑地,半跪起来,全身筋肉都在抖动,感觉身躯马上要炸裂。他紧咬银牙,嘴角渗出血迹来。跟荒族高手拼气力,相当于以己之短,攻彼之长,这真不是开玩笑的,吃亏更多的人注定是他。
但是,他不在乎,他就是要享受这种脱离外物后的真刀实剑的厮杀。
他双手持刀,将刀锋拖曳在地上,继续朝长乐真人杀去。
长乐真人老脸苍白,眼眸里的战意却熊熊燃烧,斗志不比年轻人逊色。
“自不量力的蠢货!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支撑多久!”
……
……
数十回合过后。
两人都精疲力竭,跪在地上喘息。
任真七窍流血,浑身也被内力震得皮开肉绽,但已神经麻木,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连他的意识,也开始模糊不清,随时可能倒下昏迷。
他达到了身心所能承受的极限。
然而,他还是没有放弃,没有示意草丛里的念奴出来援助。
他还想挑战极限。
他艰难起身,颤颤巍巍地拖着刀,继续走向长乐真人,仿佛连一阵风的吹力都不堪承受。至于他手里那把刀,也被木杖砸出无数缺口,比主人更寒碜,跟废铜烂铁没啥区别。
不远处的草丛里,长乐真人席地运功,顾不上去看任真。
他那根木杖,原本连同境强者都斩不断,此时却已被任真硬生生劈为两截,沦为废柴,丢弃在一边。
长乐真人闭目喘息着,话音难掩虚弱,“不打了。我把失魂引送给你,你拿去救那小姑娘吧!再这么打下去,咱们精力都枯竭,就没法走出赤蛇部的领地了。”
说罢,他摘下背负的长匣,吃力地抛给任真,算是求和。
他取出一枚丹药服下,没再起身,继续疗伤调息。
任真见状,也不甘示弱地服下一枚丹药,然后迈步跨过地上的长匣,继续拖刀向前,甚至没有瞥它一眼。
“我不要花,只要你的命。”
他不自觉地摇晃着脑袋,朝长乐真人呵呵一笑,神色难看而疯狂。
长乐真人闻言,深吸一口气,打了个寒颤,仍在争分夺秒疗伤,嘴上则拖延时间,“咱们无冤无仇,你何必非要跟我同归于尽?凭你现在的状态,已是强弩之末,绝不可能杀得了我……”
任真走到面前,举起刀来,对准长乐真人。
“去死吧!”
眼看刀锋将至,长乐真人豁然睁眼,弹射而起,避开这把大刀的同时,快速朝西南方跑去。
说是快速,在修行者眼里,这速度实在很慢,只不过,对于同样重伤的两人而言,已经是能够达到的极限,稍一迟疑,任真便追不上了。
长乐真人去意决绝,没去捡地上那个长匣。里面盛着一株花草不假,却并非真正的失魂引,而是他临行前特意准备的替代品,如果被人拦截抢夺,可以用它金蝉脱壳。
如果是真的,他怎么会舍得丢弃?
可惜他这些小心思,没法在任真身上奏效。
任真大吼一声,“快去杀他!”
草丛里,念奴蛰伏已久,一直在等待主人的命令。听到这声怒吼,她立即攒射出去,如离弦之箭,迅速冲到长乐真人前方,拦住了他的去路。
长乐真人停下脚步,惊恐地盯着她,“你不是中毒了么,不对,你怎么破境了!”
他意识到,这下再难逃脱了。
念奴娇躯微挺,得意地昂着小脑袋,笑道:“本姑娘是天才,破境还不容易?之前我打不过你,但你跟我主人拼得遍体鳞伤,还怎么跟我斗?”
她搓了搓手,一副要把他生吞活剥的架势,故意吓唬长乐真人。
长乐真人面如土灰,绝望地道:“我跟影月部无冤无仇,你又何苦赶尽杀绝?伏天姑娘,只要你肯饶我一命,我愿意把……”
说着,他把手伸进袖子里,似乎是想掏出件宝物,献给念奴保命。
任真缓缓走近,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察觉不妙,厉声道:“小心!”
困兽犹斗,他猜出长乐真人又要耍手段。果然,趁念奴不备,长乐真人掏出一个口袋,往念奴前方扬去,里面顿时喷出一道黄色烟雾,将念奴笼罩在内。
念奴脸上笑意未散,刚嗅到这股烟雾,便身躯一软,再次昏迷过去。
就算荒人大多耿直淳朴,也不得不说,这小姑娘太得意忘形了。她见长乐真人重伤,便有恃无恐,以为自己肯定能制服他,却忽略了一点,此人擅长养蛊,不用催动内力,照样能偷袭她。
在先前的战斗中,长乐真人之所以没放蛊,是因为他清楚,任真体内有定风波的气息,对其它毒蛊有排斥力,这一招没法奏效。但这不代表,他没有随身携带毒蛊。
于是,念奴一时大意,再次中了毒蛊。
长乐真人诡计得逞,哈哈大笑,一边朝前方跑去,一边回头看向任真,叫嚣示威,“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还想跟老夫比智谋?老夫吃过的盐……”
他本来是想说,老夫吃过的盐,比你俩吃的饭都多。
然而,话刚说出一半,他脸上笑容陡然僵硬,停下奔跑的步伐。
一柄长剑不知从何处冒出,趁他毫无察觉,倏然刺进他的后背,再次透体而过。
这一次,他不像刚才那么走运,长剑直接洞穿他的心脏。他死死瞪着任真,目光迅速涣散,倒地身亡。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他刚才捏住任真的六合剑,将其远远掷进深林里,以为这样能消除一大威胁,任真难以立即召回飞剑,至少无法再成功偷袭他。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六合剑一分为二,先前刺中他的,只是其中一片,至于另一片,早被任真缩剑成寸,藏在他面前的草丛里,根本无从发觉。
这就是任真挑在此地动手的原因。
他料定,长乐真人一旦逃跑,肯定会逃向空骨部所在的西南方,也就会经过这片草丛。到时候,潜藏的六合剑凭空刺出,能斩断他的退路,杀他个措手不及。
这记隐藏的杀招,不止是用来对付长乐真人的,还用来提防念奴。
两人恶战一场,拼成两败俱伤,不排除念奴趁机背叛,有坐收渔利的可能性。所以,任真不得不留一手,万一念奴杀死长乐真人后,再动手逼他就范,他就可以趁其不备,以飞剑从背后杀她。
这一招进退自如,有备无患,所以,他才敢放心地跟长乐真人硬拼。
没想到,念奴实在太轻敌,连重伤的长乐真人都能暗算到她,为了阻止对方逃离,他不得不出剑杀人。不过,念奴又中蛊昏迷,这样也好,他就不用再担心她暗藏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