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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帛书被推到任真面前。
上面写着十余个人名,皆是这次参加朝试的考生。至于他们是否真如梁王所说,有真才实学,还不得而知。但毋庸置疑的一点是,他们必定都身世煊赫,否则难以攀上梁王的高枝。
任真只是瞥了一眼,并未立即伸手拿起。他知道,这是块烫手的山芋,不能贸然去接。
在来的路上,他曾联想过朝试这一桩,不过鉴于梁王世子年纪还小,不会、也没必要参加朝试,他便将这种可能性排除,没再多想。
想不到,梁王的胆子这么大,居然一下子列出这么多考生,试图通过任真的门路,统统选拔进朝廷里,成为他自己的羽翼。
身为未来的国之储君,很可能会坐拥北唐天下,梁王又何须再结党营私、安插羽翼?
任真敏锐感觉到,梁王的意图太危险,不是一个位极人臣的王爷应有的本分。
又或许,是对他这位主考官的考验。
他温和答道:“王爷体恤士子,才是北唐之幸。您的担忧不无道理,下官初出茅庐,确实对俗世的舆论学风体察得不够透彻。好在最终的殿试结果,是由陛下圣裁,想必不会出现录用失误的情形。”
他避重就轻,将话题转到女帝身上,并不打算当面许诺,自己会遵照对方的意志,为帛书上这些人大开绿灯,让他们顺利晋入殿试名单里。
梁王脸色骤变,没想到任真毫不犹豫地拒绝,没有卖给他面子的意思。
看来,下马威和套近乎都未奏效。
他眉头一皱,准备说些什么,这时,任真忽又拿起帛书,揣进袖里,“不过,既是王爷举荐的才俊,下官理应多加照拂,届时亲自鼓励一二,尽量消解他们的紧张情绪。”
他补充的这句话更像是废话,又不得不说,否则断然拒绝梁王,会令对方颜面无光。至于实际监考时,当然还是那句话,你有个屁的面子。
梁王闻言,眼眸微眯,盯着捏在手里的酒杯,噙着一抹寒意,“莫非先生信不过本王的眼光?还是说,你早已确定中意的考生名单,眼里容不下那些真正的俊杰?”
这话的分量很重。
任真朗然答道:“下官说过,我没有自己的立场,更不会涉足党争,只想为陛下分忧,替朝廷网罗人才。至于我是否以权谋私,任人唯亲,无法蒙蔽圣聪,更有天下人心可鉴。”
对付官职比自己高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打官腔,搬出更大的官作挡箭牌。
任真再次提到女帝,强调自己是陛下钦点的主考官,梁王没资格插手过问,更别想拿身份逼自己就范。
梁王转动着酒杯,冷冷一笑,眼神锋利如刀。
“好一个为君分忧!陛下百年之后,就怕你没资格再为君分忧!到时再懊悔不该中立,没能及时挑好阵营,就已经晚了!”
图穷匕首见,他终于锋芒毕露。
他的意思很明显,自己是新皇族武氏的后人,很可能会君临天下,继承北唐皇位。现在他主动提出请求,是给任真一个效忠的机会。
任真如果拒绝,意味着他不愿接受招揽,投入武氏阵营,就会被梁王视为敌人,埋下很深的芥蒂。日后梁王登基,绝不会再起用任真,到时一身功名被收回,再谈为君分忧,只会是笑话。
面对赤裸裸的威胁,任真沉默不语。
他向来吃软不吃硬,梁王刚才这番话,让他彻底绝望,放弃了拥立武氏的想法。
梁王并不知他的心思,以为他是在犹豫挣扎,寒声道:“我刚才说过,实际问题摆在面前时,你必须要做出抉择。这北唐天下,要么姓高,要么姓武,没有让你中立的余地!”
换言之,要么支持我,要么支持庸王,你别无其他选择。
任真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对面霸气外露的梁王,幽幽地道:“王爷现在就让我做选择?会不会太早了?”
梁王侧身,靠在椅背上,傲然道:“你说呢?”
……
……
梁王的坐姿很霸气,此时此刻,另一位王爷却很狼狈,正赤裸着上身,像王八一样趴在榻上,表情痛苦不堪。
庸王妃坐在旁边,手里端着一碟药膏,细心地往他后背的伤口处涂抹。
每抹一下,卧室里都会传出一阵杀猪般的痛嚎声,哪还顾得上害怕被仆人们听到,嘲笑自家王爷是窝囊废。
世子高基坐在桌旁,翘起二郎腿,审视着榻旁父母的举动,仿佛是在欣赏一出云烟坊大戏台的精彩京戏,神态怡然自得。
“我说老高,你能不能动动猪脑子,以后出门多带点侍卫?明知武家不是省油的灯,你还敢天天往外跑,莫非在云烟坊里给我藏了一位姨娘?”
庸王紧闭双眼,只顾哀嚎,对这个狂悖爱子的嘲讽充耳不闻。
王妃起身,狠狠瞪高基一眼,绝美面颊上泛起淡淡的怒意,“没大没小,骂你父亲是猪,岂非连你自己也一起骂了!”
她训斥几句,扭动着纤细的腰肢,款款走出卧室。
高基身躯前倾,翘望着王妃的曼妙身影,眼神里流露垂涎之色,嘴上继续调侃道:“行了,别装了!狐狸精已经走了……”
庸王没有答话,依然哀嚎不止,嘴角却勾勒出一抹淡淡笑意。
高基起身走过去,坐在榻旁,一掌重重拍在老爹屁股上,问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随着他的拍动,臀部那两瓣肥肉剧烈抖动,整张床榻都在吱吱作响。庸王痛得咧了咧嘴,这次没再哀嚎。
“什么怎么回事?你小子能不能下手有点分寸,真打算一巴掌拍死你爹,霸占那婆娘?”
高基哈哈一笑,伸手揉捏着庸王的屁股,说道:“在亲儿子面前,就别再玩装傻的小伎俩了。你要是真动起手来,放眼整个京城,能伤到你的人数不超过一只手!”
庸王依然闭眼,享受着儿子揉胸一般的细腻手法,懒懒地道:“那人的修为是七境上品,我打不过他。”
高基脸色微变,旋即松弛下来,正经地道:“七境上品又如何?我不信,他能破得了你的防御法门,在你背上划出这道伤。除非,你这老狐狸压根就没想抵抗!”
庸王没有说话。
在他背后伤口处,一道道金色佛光如潮水涌出,无比神圣威严。
“你到底是咋想的,面对七境强者的刺杀,你居然敢坐以待毙?”高基有些焦急,催促道:“赶紧老实交代!难不成你活腻歪了,想丢下我一个人跟武家斗?!”
此时,庸王睁开眼,回头扫视房间一遍,确认没有外人以后,才眯着那双本就细小的眼眸,轻声说道:“因为那人没想杀我,只是在试探我的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