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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真敢来赌钱,玩这种简单粗暴的赌法,是因为他有足够的作弊手段,对付眼前这只黑漆漆的铜制骰盅。
知命境武修的念力感知都很强大,若是连区区一层骰盅薄壁都看不破,那还拿什么驾驭沉重的本命物,飞天遁地?
五境知命,是修行境界里最大的一道坎。它考验武修的先天气数,并非勤奋刻苦就能逾越,是以将世间庸碌众生挡在门外。
五境往上,强者的数量愈发稀少,不像菜场买豆角一样,一抓一大把。他们都是人中龙凤,有资格被称作大修行者。
跨过这道坎的人,绝无寒酸之辈,即便家庭出身不好,单凭这一身修为,也足以鱼跃龙门,谋到不错的差事,混得有头有脸。
作为堂堂大修行者,至少不至于为了混银子,撇下知命强者的脸面不要,跑到赌坊里扮猪吃虎。
为了一点银子,便作弊挑衅庞大赌坊的规矩,不惜承担身败名裂的风险,这太不明智。
很不巧,此刻坐在赌桌面前的,正是一位脸皮很厚的知命境。
站在赌桌后的,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女荷官,身材更是火辣诱人,若在往常,任真的注意力必会沦陷在那深深沟壑间,再也拔不出来。
然而此时,他将右臂撑在桌上,以手托腮,坐姿看似懒散,微眯的眼眸却一直盯着那只在青葱玉手摇晃下不断翻滚的大骰盅,眼睑许久没有眨一下。
在他的强大感知里,骰盅仿佛根本不存在。里面的那三只骰子,也在以非常缓慢的速度变幻着,每一面的点数都异常清晰,近在眼前。
对他来说,这种赌法没有任何难度。
长安城鱼龙混杂,每天进出的武修不少,赌坊并非没有防范。眼前这只骰盅就暗藏一道夹层,内刻符文,足以隔绝三境武修的神意,以防有人自恃修为作弊。
可惜今天来的,是知命五境。
大修行者想破坏市井规矩,本就不困难。
这一桌没有多少人,除了任真两人之外,还有一对中年夫妇,一名年轻公子,以及一名老者,气氛沉寂很多。
铜盅里骰子疾速撞击着,发出的声响格外清脆,无形中给人一股压力。
啪!
女荷官的雪白小臂一振,大铜盅被用力扣在桌面上,尘埃落定,撞击声响让人心脏怦然一跳。
在这一刻,一道不易察觉的寒光从任真瞳孔里闪过,他的脑袋微微下垂,像是快要睡着一般。
甜腻的嗓音响起,美艳女荷官环顾四周,一只手按在骰盅上,笑盈盈地道:“请诸位买定离手。”
话音刚落,一只肥厚的手伸了出来,是那名中年男子。
看他的衣饰随性简约,似乎像是清静淡雅之人,但肥头大耳的面相,还是暴露了他的阔绰身家。
他抓了一把筹码,随手抖搂下去,少说也得有三百两银子,全都压在买大的一方。
任真看在眼里,心里偷笑,看来这一桌没有选错,果然都是人傻钱多的主儿,能赢的油水不少。
他朝那男子温和一笑,开口说道:“赌局嘛,当然要有对头,才有意思。小生自不量力,来陪这位先生玩一把。”
说着,他推出自己的全部家当,都压在了买小的一方。
两堆筹码相对,对比之下,任真那堆要少太多,看起来寒碜。
两人各坐一头,隔着桌子对视。任真的书生打扮,就显得更加寒酸了。
“一,二,一,能不小么……”
任真心里冷笑一声,目光移向不远处的那名老者,询问道:“老先生有没有兴趣玩一把?”
主动邀人下场,这分明是志在必得,而且嫌场间的筹码太少,无法满足他的胃口。
中年男人见状,冷哼一声,看向任真时,眼里漠意尽显。
老者面带趣意,笑道:“年轻人,老朽奉劝你一句,最好还是收敛些,你对面那位财神爷,很不好惹啊……”
听他的话意,似乎知晓那中年男人的底细。
任真挠了挠头,坦诚说道:“多谢老先生教诲。实不相瞒,小生初到京城,手头有些紧,就指望……”
中年男子轻叩桌面,打断了他的话,示意女荷官开底。
女荷官缓缓抬起骰盅。
一,一,二。
小。
任真毫不意外地赢了。
女荷官朝男子歉意行礼,然后伸出一根细竹尺,将那堆筹码推到任真一侧。
一百五十两,瞬间翻了好几番。任真双眼眯成一线,将筹码搂过来,笑容里透着知足。
虽然他是绣衣坊主,实际一直生活在金陵陋巷里,日子过得孤单清贫,哪有所谓的高官厚禄。
一下子见到这么多钱,怎能不开心。
那老者把他的神态看在眼里,幸灾乐祸地道:“崔四先生可不是轻易认输的主儿,小家伙,你今天不输个精光,就甭想离开这张赌桌了!”
姓崔的男子似乎对输局并不意外,说道:“我本来只想随便玩玩,既然叶老这么说,崔某若是再输,就太没面子了。”
说罢,他瞥了女荷官一眼,漠然道:“这小子好歹是知命境,让玉罗刹亲自出来摇盅吧!”
任真闻言,目光不由一颤,这位崔四先生竟能识破他的根基!
如此说来,这人岂非也是五境以上的强者?
他轻吸一口冷气,此时终于明白,老者刚才说的“收敛些”是什么意思了。
敢情这桌上的人,都是五境以上的高手,没有一个是傻子。自己班门弄斧,反倒成了傻子!
至于他赢的这一局,多半已经被他们看破端倪。原先他们坐在这里,只想凭运气玩玩而已,没打算跟钱较真,现在却是要动真格的了!
那位叶老先生凑过来,笑眯眯看着脸色难看的任真,说道:“玉罗刹是这家赌坊的掌柜,由他亲自掌盅,你就甭指望再动神念了。留下银子,赶紧走人吧!”
话音落下,任真还没开口,崔四先生便冷笑道:“我会稀罕银子?崔某从不是大方之人,不自废修为,今天他休想走出这间屋!”
被一语道破底细,任真愈发尴尬,心道,自己怎么这么倒霉,随便选了一桌,竟然会藏龙卧虎,深不可测。
这场赌局,肯定不能输得身无分文。如此一来,那就只好得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