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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有朋党自远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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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真从后山走出来,有点怅然若失。

    前世他看网络小说,学到的套路可不是这样的。

    那些乱世魔王被放出时,哪次不是天地变色,电闪雷鸣。那些妖孽主角顿悟时,哪次不是云开月明,神霞漫天。

    而他,在破解《春秋》、放走廖如神时,没有弄出任何动静来。书院里风平浪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个风头,看来是出不成了。

    毕竟,在西陵书院,大家都知道后山是禁地,不得闯入,极少数人才清楚,里面藏着春秋碑林,和一名守经老人。

    平时有资格进出碑林的,只有蔡酒诗一人。他负责给所谓的守经老人送酒,这正是任真选择易容成他的原因。

    只有院长赵千秋心里明白,那位岂是什么守经老人,其实是被囚禁于此的春秋枭首。

    所以,无人能察觉异常,也就很正常了。

    除了茅台镇之子最近半月没能如期供酒,让大家集体犯酒瘾以外,其他一切都没有破绽。

    回到书院后,任真又骑着那头老牛,开始卖酒赚外快的生活。对别人来说,修行最重要,但对蔡家公子而言,这才是他能立足书院的价值所在。

    最近这几天,任真依然四处逛荡,但范围明显缩小,一直都在桃山四周走动。

    他试探过伙房那个脸红脖子粗的范师傅,雪庐最近有没有特殊的伙食供应。

    他悄悄问过回春堂那个成天把“治不了、等死吧”挂在嘴边的炼药师,雪庐有没有从这里调走名贵药材。

    他甚至套问过照料赵四先生起居的还珠丫头,有没有见到一位老先生来访。

    以及等等。

    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雪庐,是赵四先生清修的居所。据说里面遍布冰雪,幽寒之气能够压制他断腿处的伤势。董仲舒需要疗伤,雪庐是西陵书院里最合适的地方。

    既然雪庐没有端倪,董仲舒又没离开,任真便猜到最后的可能性——他躲在义字脉泉里。

    十大脉泉,是儒家立世的重要基石,汇聚了天下文人的气运。早在春秋时,它们就已存在,只不过当时儒生门徒太少,脉泉灵力也就微弱得可怜。

    今非昔比,北方天下,儒家独崇,拜入儒家的修行者趋之若鹜,那十座脉泉,因而迅速扩张,如今恐怕不再是一泓小泉,而是辽阔湖泊了。

    董仲舒若是躲在那里,多少会对疗伤有所裨益。猜到这点,任真开始心痒,忍不住想潜进去探个究竟。

    他很想见识一番,传说中的脉泉究竟是何模样,是否有助于自身修行。他更想弄清楚,董仲舒现在伤势如何,以及这位儒圣未来的动向。

    他之所以留下来,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很害怕董仲舒回终南山。如果有机会,他宁愿冒险将对方引到别处。

    因为,他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就是终南书院。

    其后几天里,他一直苦苦等待接近脉泉的机会,却一无所获。

    时间流逝,他备受煎熬,某一天终于忍耐不住,正准备等夜深潜入时,一场突变的风云降临在西陵。

    午后,桃山之巅的铜钟再次响起,却不像平时那般舒缓悠扬,而是短暂急促,明显是突发急事,临时召唤大家集合。

    任真赶着牛车,随众多师生一起,登上桃山。

    对他来说,看热闹不怕事大,无论怎样,总比枯等董仲舒出关更有意思。

    当他来到杏坛广场时,已是人山人海,聚集在这里的师生比往常上课时还多,显然整个书院都集结在一起。

    大家七嘴八舌,人声鼎沸,纷纷议论为何临时集合。

    人群里,任真扫视着场间莘莘学子,眼尖心细,很快发现不同寻常之处,瞳眸里浮现一抹趣意。

    只见在广场一侧,有群年轻人聚在那里,他们清一色身穿雪白长袍,个个器宇不凡,眉眼间流露出天然傲意,在人群中犹为刺眼,彷如鹤立鸡群。

    书院授课修行,一般不会对门生的衣着做统一要求,因此大家平时都比较随意。眼前这群青年,却打扮得光彩照人,根本不像是临时赶来的弟子。

    并且,任真还察觉到很有意思的一点,这三四十人,修为全都是四境下品,无一例外。这未免太巧了。

    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同时凑齐这么多同品级的才俊,带他们来这里?

    任真隐隐猜到一些真相,不由嘴角轻挑,笑容玩味,“今天有好戏看了!”

    没过多久,书院师生都聚齐,随着一名长髯老者登上杏坛,全场顿时陷入死寂,没人再敢喧哗一句。

    他们眼神里都透着惊异之情,这不是庄副院长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居然会亲自现身!

    众目睽睽下,副院长庄墨寒目光矍铄,只是脸色却不好看,干咳一声,说道:“《论语》开篇有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今天咱们西陵书院,迎来一群同道中人。”

    说着,他左手轻捋长须,右手指向一侧的那群白袍青年。

    台下的任真见状,冷笑一声,腹诽道:“还不亦乐乎,看你那副表情,怕是快要哭出来了。明知对方来者不善,何必非要做这些礼仪文章?”

    这时,那群白袍青年里,为首之人迈步向前,朝下方众人拱手一揖,神采飞扬。

    “小生叶三秋,携东林学院一辈弟子,前来拜会诸位师伯师兄!”

    此言一出,场间众人勃然色变,盯着彬彬有礼的这书生,目光一阵抽搐。

    “什么?东林学院的人!他们竟敢送上门来!”

    东西党争,水火不容,这是在北唐家喻户晓的事情。作为朝堂朋党的根源,东林和西陵两大书院更是剑拔弩张,势不两立,没有半点一脉相承的同门情谊。

    无论何时,只要东西两院的门生相遇,不唇枪舌剑,争个面红耳赤,就算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没想到,东林书院的青年一辈如此狂妄,竟敢来拜西陵山门!

    他们的到来太过突兀,以至于西陵众人哑然无语,不知该如何是好。

    叶三秋把人群反应看在眼里,心中冷笑不止,脸色却愈恭,颇有君子之风。

    “《诗经》曰: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我等今日前来,就是想讨教贵学院的精妙学问,跟在场俊杰们好好切磋一番!”

    他是来踢场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