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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景珩不是第一次喂阿然吃饭,但却是第一次见到阿然这么人性化的举动。
水盈盈的目光鼓溜溜地转着,软乎乎的身体蹭来蹭去,无时无刻不散发着“我很可爱”的气息。
见阿然的目光望向哪里,卫景珩就忍不住将菜夹到了它的盘子里。看着它小小的身子蹲在桌上乖乖地吃菜,他心里顿时软软的,不由被阿然的吃相诱惑住,再度用起了膳。
陆锦鸢望着自己碗里堆成小山状的食物,浅蓝色的猫眼立刻灿烂若星辰。左手一块糖醋小排,右手一颗青菜,一边喵呜喵呜地吃着,一边嗷呜嗷呜地感叹着。
“喵——好吃!”
风卷残云了一阵,陆锦鸢把最后一块糖醋小排吞掉,美美地舔一下沾着糖醋的爪子。
卫景珩低头看着猫猫,它正低头忘我地舔着爪子,它嘴巴附近的白毛上都是油腻,连嘴边的小胡须上都粘着肉末,但它却大叉开着腿,只顾舔着爪子,往日美喵的形象一去不复返……
卫景珩的洁癖发作,有些不能忍受自己的猫猫吃一顿饭竟吃得这般毫无形象,不由伸出手抬起阿然的脑袋,拿出锦帕轻轻地擦了擦。
陆锦鸢只感觉一个阴影越靠越近,不由傻乎乎地抬起脑袋。
四目霎时相对,扑面而来全是清爽好闻的男性气息。
陆锦鸢水亮的大眼儿瞬间瞪大,愣愣地望着这个平凡的容貌无限地接近自己,满脑子只知道吃吃吃的大脑瞬间打结,空白得完全忘了自己现在是只名为阿然的小黄猫。
直到秦王修长的大手抬起了自己的脸。
他的动作温柔,目光专注,陆锦鸢只觉得自己被这么一双目光望着,心跳莫名其妙加快了起来,快到她几乎无法控制,只是本能地吞了吞口水,傻愣愣的看着他轻柔擦着她脸的暧昧动作。
直到卫景珩擦完后拍了拍她的脑袋,她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立刻红着脸,炸毛地退开。
看什么看!喵!
陆锦鸢被他盯得背脊发毛,鼓着脸地瞪了他一眼,却听卫景珩一阵轻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与平凡的容貌不同,他一双凤眸波光潋滟,清澈得仿佛能滴出水的温柔。
陆锦鸢的心“咚咚咚”再度乱跳了起来,又心虚地朝着他喵呜了两声,凶凶地呲着牙。
卫景珩含着笑,安抚地拍拍小黄猫的脑袋,心情很好地帮它顺了顺毛。红着脸的陆锦鸢却觉得自己丢脸至极,极快错开他的手跳下桌子,一溜烟地跑开了。
卫景珩目送小黄猫远去,不再用膳,挥手让丫鬟们撤下了膳食。
四盘菜几乎被吃得干干净净,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毕竟王爷最近胃口不佳,平日里半碗饭都吃不下,但今日,阿然跳上桌非但没有让王爷反胃得一口也吃不了,王爷竟然看着阿然欢实的吃相,胃口大开,心情舒畅……
要知道王爷这些年以无情冷漠闻名于世,今日竟带有一丝人情味,实在是奇了怪了!
逃出卫景珩的房间后,陆锦鸢一路小跑跑到了池塘边洗爪。
五彩的小鱼成群结队地游过,吃得圆滚滚的猫儿慵懒地趴在石头上,一爪托着腮,一爪贼溜溜地欺负着池塘里的小鱼,似乎欺负上了瘾。
等洗完爪子,她抖了抖毛,发现卫景珩站在窗前,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自己。
对着一只猫都色一诱,哼!
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抬起小短腿迈着碎步慢慢悠悠地走进了自己的猫窝,揉了揉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懒懒散散地伸了个懒腰,晒起了太阳。
那无意间散发的萌态,一直轻轻地挠进了卫景珩的心里。他不由多瞅了瞅自己的小猫,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似乎脾气更大了?
陆锦鸢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再度睁开眼,只见身前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坐在角落里凶巴巴地瞪着自己。
他杂草样的长发覆盖了整张黑滚滚的圆脸,条条屡屡的衣服破破烂烂宛如一个乞丐。
这般胖乎乎,脏兮兮的,一看就是个坏人!
她立刻一挺胸,抱着怀里的小黄猫,不甘示弱地回瞪了过去。
少年沉默地扭头,窝在墙角一声不响。
陆锦鸢望着他胖乎乎的背影,调皮地做了一个鬼脸。但很快,她抱着小黄猫不安地张望起来,因为她想起了刚才自己被坏人拐走的经历。
若不是躲在她袖子里的阿然突然咬醒自己,她趁机跳车,钻进了破庙里。或许现在自己已经被坏人拐出京城了……
爹爹,娘亲……你们在哪?快来救救苒苒啊……
夜幕渐沉,月夜中的破庙显得静谧异常,昏暗的夜色下什么都看不清。
突然,一道“吱吱”的声响,紧接着一个毛茸茸的物体从脚边蹭了过去。
陆锦鸢一见是只又黑又大的老鼠,瞬间惊得尖叫了起来。怀里的阿然一见美食,眼睛贼亮地追了过去,只留下陆锦鸢一人瑟瑟发抖地站在黑暗里。
叫了几声“阿然”都不见猫猫的回应,陆锦鸢害怕地朝着少年窝着的角落小心翼翼地蹭了过去,怯怯地开口:“能帮我找找阿然吗?它不见了……”
少年无动于衷。
破庙有传言闹鬼,陆锦鸢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眼里已经滚起了泪花:“和我说说话吧,我怕……”
少年被唠叨烦了,阴阴地看了她一眼,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破庙。
这时天空突然打了一道雷,暴雨倾盆而下。孤身一人的陆锦鸢害怕坏了,立刻追着少年远去的身影跑出了破庙。
“等等我……”她的声音消散在倾盆的雨水里,只见刚才闷声不吭的胖胖少年竟颤着身子蹲坐在雨水里。
暴雨啪啪地打在他的身上,他双手捂着耳朵,好似听到了什么最可怕的声音,脸色惨白,颤抖个不停。
陆锦鸢以为他在害怕打雷,立刻皱了皱鼻子鄙视道:“你可是男孩子呢,娘亲说男孩子要保家卫国,你却连打雷都怕,真没用!”
她语气满满是嫌弃,但还是冒雨地靠近,拉了拉他胳膊,担心道:“外面雨大,快进去啦。”她才不是因为自己一个人害怕才叫他一起进去呢……
半拖半拉把这个她高一个头胖一倍的的少年拽进了破庙里,做完一切的陆锦鸢,累得气喘吁吁。
她浑身湿漉漉的狼狈不堪,心里又是委屈又是害怕,眼睛里再度转起了泪花儿,却见这个陌生的少年还是保持着惊惧的神色,害怕地捂着脑袋。
他脸色惨白,眉头紧锁,湿润的睫毛轻轻颤抖,仿佛看到了什么最可怕最悲伤的事情,嘶哑着声抽泣,两行眼泪从眼眶里滑下。
“喂,你……你怎么哭了……”
原本想哭的陆锦鸢被他这么一惊,顿时吓得哭不出来。
她并不懂什么男女大防,一阵阵寒风吹来,见他抖得这么厉害,以为他淋雨寒冷,又想着自己现在也好冷,立刻蹭了过去,紧紧地环抱着他,学着母亲的动作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别碰我!”少年身子一僵,想要甩开了陆锦鸢的手,但一道惊雷落下,他又脸色苍白地捂住了耳朵。
“你叫什么名字啊,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家人呢?”
见他沉默,陆锦鸢自顾自地问着,似乎只有不停地说话才能驱赶她内心的恐慌:“你也是被坏人抓走的吗?”
“……”少年眼睛一缩,恨恨咬唇。
不知道少年在想什么,陆锦鸢朝他湿湿暖暖的身体靠了靠,小声道:“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她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臂,身子曲卷着缩成一个球,但这样湿哒哒的身子依旧很冷,冻得她浑身发颤。
又一道惊雷落下,暴雨如注的雨声劈劈啪啪地拍打着马车。雷雨交加的天气,泥泞的道路,使得马车一路剧烈的摇晃。
烈风呼呼地刮着,冷得宛如掉进了冰窟窿里,陆锦鸢脑袋晕晕地惊醒了过来。
还未来得及回想刚才做了什么梦,她头脑胀痛,在黑暗中看不清四周,只是本能不安地喊着:“秋月,秋月……停车,快停车……”
“哐——”
“砰砰砰!”
刺耳的声响此起彼伏地在耳边响起,马匹惨烈的嘶吼,马车碰撞的声音……
陆锦鸢只感觉全身一阵钻心的疼痛,顿时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虚虚实实间,陆锦鸢已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感觉自己做了好多个冗长的梦境。她胡乱地走着,阴风森森地吹过,又冷又怕,吓得抱紧着自己的胳膊。
突然一道微弱的光芒传来,她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走回到了家门口。
见父亲正站在了大堂门口焦急地张望,陆锦鸢喜极而泣,连忙狂奔向自己的爹爹。
“爹,爹爹!”她大声喊着,仿佛想告诉他自己这两天变成猫还不停做噩梦诡异的经历,但父亲的身影仿佛会移动般,不管她怎么努力往前跑,总是停留在她无法触摸的遥远距离,而且目光不曾向她望来一次。
“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找到鸢儿!”正在陆锦鸢惊慌不解时,一道怒喝从陆宁涛口中传来。他怒拍了一下桌子,火冒三丈道:“一群饭桶!继续搜!”
“爹……?”陆锦鸢动作僵了僵,有些慌张地喊着,“孩儿回来了,孩儿在这儿啊,爹!”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着,直到傍晚,陆府门口终于传来了一阵骚动。
“陆大人,令嫒找到了……”官兵遗憾地摇了摇头,沉声道,“请陆大人节哀顺变。”
抬进府的担架上,女子一身锦衣被刮得破破烂烂满是泥泞和雨水,污泥的俏脸上一片青紫和伤痕,可见从悬崖上摔下摔得多么惨不忍睹。
陆宁涛的脸刷得一下惨白,双腿一软,跌坐在担架前,不顾污泥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女子的脸蛋:“鸢儿,鸢儿,是爹爹,快睁开眼看看爹爹!”
女子满是泥泞和鲜血的脸渐渐被擦干净,露出的是一张陆锦鸢无比熟悉的容貌。
她心口一窒,突如其来的事实让她天旋地转,嘶哑着声,扑了过去:“爹,孩儿没有死,孩儿就在这啊!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