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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梓铭脸上的汗唰一下下来了,好在这时候广东的天气还算炎热,他穿着翻领的国装比较厚实,脸上原本就有些汗水,所以他的这一幕并没有被人发觉。
他拿出手帕不断擦拭着脸上的汗水,特务的职业素养告诉他,越是在这个时候越是要保持冷静。
“敢问是什么时候被接走的?是一辆什么样的汽车?”李梓铭一脸严肃,但语气显得异常平静,他知道能够拐走赵小婉的人无非两种,一种是绑票图钱,另一种就是奔着黄柯前去;很显然,能够运用这种手段来将人劫持走,自然不会是前者。
赵庭辉皱起眉头,他虽然对政治把握不太清楚,但还算精明,这样看来怕是自己妹妹和小外甥已经被人绑架了。
绑架这种事情在老广州时有发生,无非是图钱,他家里倒是不缺钱,想到这里他倒是镇定了许多。赵庭辉想了想道:“唔知看清楚了,是一辆黑色的别克轿车,两边还有两辆三轮摩托,几个捞仔穿着和你们一样的衣服,唔以为是你们的同事,所以就让别人把他们带走了,难道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李梓铭笑了笑:“赵先生不必担心,兴许是其他部门的弟兄过来的,我这就回去查查。”
问完一些基本情况后,李梓铭就带人离开了罗口镇,出了镇子后,他一面立刻派人沿路追寻,另一面则是准备打道回府展开调查。
重新坐在车里的时候,司机阿祥注意到,站长李梓铭的头上已经出了很多汗,作为预备干部处的司机他自然明白,倘若赵小婉有个闪失,恐怖就不是他们这批人被查办的那么简单了。
司机阿祥透过后视镜瞟了李梓铭一眼,转过之后用一种稍低的语气问道:“站长,咱们现在去哪里?”
李梓铭拿出一根烟放在嘴里,擦了几次火柴都没有点着,他索性把烟揉在手里道:“回去广州总部,将这件事立刻向上汇报南京。”
阿祥哎了一声后,立刻发动汽车向着城区开去。国防部预备干部处广州分站的办公地址是在越华路,这里原先是广州国民政府的办公用地,政府迁到武汉后,这里就成了广东省政府所在地,不过因为办公地点空置了下来,包括市政府和 卫戍司令部在内的诸多单位都将办事机构搬迁到这里,这里交通方便,建筑风格迥异,再加上又有旁边的专门的发电厂供电,所以趋之若鹜。
也就是那个时候,李梓铭将办公地点搬迁到了这里,并且在门口挂起了预备干部处的办公牌,也设置了执勤哨兵。
李梓铭和部下们乘坐的轿车很快就抵达目的地,预备干部处大门口,两个哨兵看到车子进来后,立刻啪的一下行持枪礼,轿车丝毫没有减速,径直的冲了进去。
回到总部,各路调查人员纷纷忙碌起来,他们先是从车辆入手,别说广州城了,整个广东省的轿车也就那么多辆,所以一批人去了车辆登记部门,查询可能出现的车辆。
一辆黑色的别克轿车和几辆三轮摩托在当时绝对醒目,所以跟踪组的那票人很快就寻觅到了相应的轨迹。
李梓铭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苦思冥想,他使劲的揉着太阳穴,这时候,一个穿着翻领国装的长脸男子端着一壶红茶走了进来。
李梓铭认识他,这个人是新来不久的小伙子,军校少尉,老家好像是浙江的,早年在浙江军阀周凤岐麾下当过兵,北伐时期报考了西关军校。
西关军校当时已经实行三年制教育制度,等到他毕业北伐已经完成了。毕业后他就主动来到预备干部处受训,因为受训后各方面表现都平平,所以调到广州站后,一直是负责办公室端茶倒水的工作,李梓铭甚至连他叫什么名字都记不起来了。
小少尉轻轻的把李梓铭面前的一个大杯子拿过来,利索的倒满一杯红茶后将茶水端到了李梓铭面前,李梓铭心情烦躁,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不过他在这时候却没有走。
李梓铭抬头看了他一眼,用一种责怪的语气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小少尉面色平静却又显得有些难堪的说道:“站长同志,卑职对黄夫人被劫持失踪一事有一些拙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各司其职吧,你不是情报组和行动组的人,这件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李梓铭心情不好,头也不抬说道。
小少尉点点头,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早已写好的纸双手伸出道:“站长同志,义兵同志经常教育我们,要‘亲爱精诚、忠诚果敢’,卑职将自己的一点粗陋建议写在这里,请您有时间过目一下。”
李梓铭想要发作,却又忍住了,预备干部处和其他军方机构不同,里面讲究忠孝节义和三民主义,并且力求每个人平等,黄柯多次授课的时候都让别人称呼“兴华同志”,既然这个小年轻提出这样想法,也不能够当面斥责他。李梓铭勉为其难的为点点头道:“好的,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小少尉礼貌性的鞠躬后走了出去,走的门口还轻轻地把门带上,刚一出去李梓铭就把少尉放在桌子上的那张纸揉成了一团,随手扔在了垃圾桶了。
少尉刚出门后不久,就径直的回到了茶炉间的办公室,刚一进门旁边的一个同样打扮青年就凑过来道:“戴笠,怎么样?站长怎么说?”
戴笠头也不回的走进去,片刻之后他叹口气道:“站长连看都没有看就否定了我的建议,我看此举恐怕是不能成功了,我还是端茶倒水吧。”
两个年轻人都陷入了沉默,闷罐的锅炉很快传来了声响,戴笠愣住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时候,戴笠却站了起来道:“站长不让我们参与,干脆我们就自己查,只要查到相关线索就汇报上去。”
那个年轻人挠了挠头道:“这样行吗?我们手里没有资源啊。”
戴笠笑了笑,他把口袋里的军官证拿了出来:“这不就是我们的资源吗?”
在广东这个地界上,国防部预备干部处想要找出一个人来,还不会太费事,各种绑架勒索的老大都和预备干部处多少有点联系,李梓铭当天派人找了当地的袍哥。
袍哥以前是四川的哥老会帮派,这些年活动范围逐渐扩宽,杨义兵西南剿匪的时候,躲在山沟子里的土匪都让杀绝了,这些带有帮派性质的哥老会却保留了下来,他们和预备干部处的关系自然不比寻常,只要预备干部处一句话,他们立刻撒开网四处打听情报。
李梓铭派的代表来到西关街找了袍哥舵头,舵头拍着胸脯说,“立刻下去查一查,要是谁动了咱们黄大帅的家眷,立刻派人送回。袍哥人家办事从来不得拉稀摆带。”
舵头的能量不小,当天就把广州各地的哥老会老大们询问,不过得到的答案却都是相同的,谁都没有去干这件事。袍哥们都知道,黄柯可是孙中山麾下的大将,拿他的家眷不是茅房里打灯笼——找死(屎)吗?
不是帮派所为,自然就是政敌上人动的了。那辆黑色的别克轿车很快就被找到了,在广州市郊的一个院落里,这辆价格不菲的轿车被仍在了这里,车牌和发动机等地方已经被人为破坏了,根本看不出来这辆车之前的样子。
这样一来,靠着这辆车去寻找线索就自然断了,不过侦查员们并非没有发现,他们通过检查车辆发现,这辆车竟然是国家政府机构去年采购的,目标用户就是国防部预备干部处,难道是内部有人做的这件事?
李梓铭皱起眉头,这件事日本人、旧军阀、共产党,甚至连武汉政府都有可能,一下子线索又再度繁琐起来。
……
远在南京的黄柯听到家人被劫持的消息后勃然大怒,但在摔了几个茶杯后他却冷静下来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那就一步步解决吧。
他拉着脸向杨义兵问道,“你有什么解决办法?现在线索指向谁?”
杨义兵只好实言相告:“已经排除了黑帮势力所为,现在看来只有日本人、旧军阀和武汉政府部分人所为,问题是这起绑架案根本不算是绑架,因为他们没有提出任何赎金等要求,我们有理由怀疑是政敌所为。”
听过杨义兵的话,黄柯皱起了眉头,这些年他一直担任工业建设委员会的主席,按理说和政治漩涡中心已经远离,但不可否认的是,黄柯存在一天对某些人都是一个威胁。
“你去安排一趟,不!把我的专机调过来,我现在就要去广州,老子倒是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绑我的家眷。”
杨义兵想要劝阻一下,不过话到嘴边他却不说了。他了解黄柯的脾气秉性,他办事绝对的雷厉风行,做出的决定是断然不能够更改的。
片刻之后,飞机就已经在南京机场准备好了。这架飞机是黄柯访问美国时购买的,是一架最新型的道格拉斯运输机,航空座位都被拆掉了,换成舒适的卧铺和沙发等物品。
黄柯杨义兵等人坐上飞机后,飞机很快滑出跑道。飞机上黄柯一言不发,到底是谁劫持的自己家眷,他一直在思索,但思索过一遍之后,他觉得谁都像是,但又谁都不像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