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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儿这几日却有些烦心,明明昨日放在院里晾晒的丝裤,早上起来却见被人丢在水井边搭着,还破了个大口子,煞是气人。更可恨的却是这事已不是发生过一二次了,先是新茶被藏进了衣柜,后小乙哥的衫子被扔到了树上。但细数起来这内院里都是些女辈,再无别人,想要找出那小人却十足的难。
“姐姐,你也别气。”绫儿放下手中的线道:“自会有找到的时候,再说这院里的姐妹眼见也不是做那事的人物。”巧儿细看绫儿才绣出的桂花枝,却不言语。绫儿继续道:“想必有外边的人夜里翻进院子里。且等那日夜里找上锁子栓子伏在那里,捉住装神弄鬼的人。”
纱儿坐在铺上,脸发白道:“姐姐不要吓我。”
“吓甚底。”绢儿双手提着一壶热水慢走进了房,习惯天凉喝热水既热身又卫生,所以对于夜里喝冷水很不习惯,故回房休息之前必烧一壶水才回来。
巧儿便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绫儿却思量了半天,压低声音道:“曾听过婆婆说过,老房里都有狐大仙,若是惹了它,它便会搞得家宅不宁,会不会是...”
“呸呸,别胡说。”巧儿一把捂住绫儿的嘴,然后闭眼虔诚念道:“狐仙大人有大量,姐妹并非有意冒犯,请勿见怪。”
纱儿瞄了一眼绫儿小声道:“姐姐以后万不可再说这样没影没谱的话,狐仙大人不仅是保家宅平安的善仙,有些山野中的狐仙大人更有治病救人的大法力。”
绫儿自知说错了话,便低下头只管绣花,至于她嘴里嘀咕着求狐仙原谅她的话,却不再多说了。绢儿自没有那些对神鬼之类忌讳的害怕,但也没有狂妄的认为能改变他人想法的能力,只浅浅一笑,静坐下拿出自己的绷子,自顾自绣了起来。
“你这绣的是甚底?”巧儿见绢儿绣得很是兴致昂然,扭过头一看却乐了,绷紧的麻布上绣着一个圆滚的红东西。
绢儿却微有羞色,她自知才学剌绣手艺不精,所以只找了个最简单的绣,却不料还是被绣变形了,虽是如此心中还是喜滋滋的,毕竟是自己的成果,即便等于废品类。
“绣的是一颗樱桃。”绢儿坦然说道。
巧儿拿过一看,的确有点像樱桃,再一细看,却眼前一亮,虽绢儿的针线一看便很稚气也不太整齐,但这还未绣完的樱桃,却至少用了三种红色,由左向右慢慢变浅,再翻过绷子,后面的线乱成一团糟,却是不善捻线的原由。
“妹妹怎么会想到用三类红线。”巧儿问道。
绢儿无奈地说道:“没法,我细找遍了,只找到这三色红线,其实这样绣出来十分不自然,至少在银红和粉红中还应加一个红色做个过渡才行。而且线实在太粗了,巧儿姐,有没有再细些的线。”
巧儿是笑非笑道:“妹妹你这绣实在差劲,还怪线粗。看来还须姐姐教你才行。”心中却微惊,纱儿与绫儿学了这么久,对着实物看却都还未掌握对线色的把握,而绢儿却能凭着想象入绣,用色大胆,却是有几分剌绣的天赋。
绢儿抿嘴一笑道:“姐姐教我,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巧儿挑眉道:“好个小丫头,姐姐教你是好事,你却还迟疑,还不挨三板不敬之罪。”
姐妹们正嬉玩之时,锦儿走进房道:“巧儿姐,妈妈叫你。”
巧儿忙起身,“你们继续绣,我先走了。”
“姐姐,慢走。”
日子也就这样平淡地又过了十来日,绢儿除了每日跟着巧儿学一个时辰的刺绣,其他倒也没太大的变化。张家娘子因手中搁的活太多,虽有巧儿帮衬却还是不够,便叫纱儿与绫儿做一些简单的锁边针线活,绫纱二人甘之如饴,一直以来二人因不像锦儿与绢儿一般终日忙碌做事,心中万分不安,恐被转卖给他人。
重阳渐近,家中需备“避邪翁”和“延寿客”,以及添置些应节气的物事,张家娘子便与邓大娘商量进县城,绢儿得知邓大娘有机会外出很是羡慕。到这个时代一月有余,绢儿却始终没有机会跨出内院这道门,去看看外边是何模样。
见绢儿一脸郁意,邓大娘自知其心事,便向娘子央得绢儿跟随出门。
张家娘子见绢儿人乖巧老实,便允了。
于是天未明时,锁子驱着牛车,张家娘子一行三人坐在车厢中,车后还跟着位黑壮的佃客骑着毛驴。绢儿虽心情十分兴奋,但也只将车帘掀开一点缝隙向外看,只见放眼望去,远处山青云淡,虽日出山头,天未放亮,田间却已是繁忙之景,金色稻子沉甸甸,各家佃客吆喝着已在田间忙碌着秋收准备,若非田间农人衣饰不同,绢儿恍惚间产生自己并未离开那个时代的错觉,曾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场蹩脚的梦。
一时间绢儿魂不守舍。
张家娘子见绢儿模样只是一笑,邓大娘却拍打绢儿,嘴里道:“眼珠都飞到外边去了,若不愿意坐在车中,你便坐外去。”绢儿明白邓大娘话中之意,眼睛一亮,只看着张家娘子,见对方点了点头,喜笑颜开叫锁子停住牛车,跳上前边驱件的板子上。
坐在锁子旁边,自由观看周围的山水人家,绢儿很是高兴,但不一会便有些受不住了,毕竟牛车在路上颠簸,坐着并不会让人很舒服,古人虽已习惯如此颠簸难受,绢儿却还未适应,只暗想若下次再坐车,须做上几个坐垫才行。
小厮锁子倒是一个话多逗笑的人,一路来张家长李家短滔滔不绝,讲起没根的故事一箩筐。经他口,绢儿才明了邓大娘口中说的“避邪翁”和“延寿客”是甚底,原来前者是茱萸,后者是ju花。登高远望,赏菊吃菊插茱萸是重阳节过节习俗,缺一不可。
“妹妹,一会别说话,待转过这个弯,有处仙境让你看。”锁子道,十七岁还未变稳重的他这时挤眉弄眼,越发将他那双细长眼弄成一条线,倒让绢儿一看,想起了现代的某位笑星,一时间偷笑不止。转弯处是个半山腰,一边是山,一边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山丘,坐在车上,风吹动着衣袖,让人有种轻飘飘的感觉,顺着锁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当时便让绢儿感到惊叹,远远的一处山,竟被树叶装扮成红色,那红色就如同水墨山水中出现的一点渲染着的红墨艳丽而夺目,让这一片秋色之景绚烂生动了许多。
“真美。”牛车已过了转弯处,眼间那处美境便消失不见,绢儿有丝轻微惆怅。
锁子道:“那地方美虽美,可再向前走却是一处凶恶之地,据说在那边有一处强盗窝,里边的强盗很是凶恶。”绢儿眨着眼睛,半信半疑。境色终有看腻的时候,待绢儿新鲜感过之后,便感觉车程实在漫长无比,自家整个屁股仿佛随着牛车的颠簸已经麻木的快要脱离骨架组织。绢儿再次发誓,下次绝不再坐在车外边,毕竟车里舒服多了,待到下午回乡之时,绢儿却知道这车里也不好过,闷气得很。
从卯正时出发,到巳正时,绢儿终于见到了远处一片夯土城墙,那时她已困累无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