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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分千百,有多少,不过前生之诺尔。
幽静下意识将目光投到苍寒身上。
若她不是容千泫的转世,与他大概连擦身而过都不能得。
只是,所谓寻着灵魂去报答的承诺,究竟是为弥补前世的遗憾,抑或,已忘记灵魂这码事,单是对如今身旁的某个陌生的躯壳心生好感?
假如她不是容千泫,只是幽静,甚至连幽静也不是,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这会儿恐怕走着的是另一条路。
“小爷得先去照料彷篱了,你二人随意。”钟离飞懒懒地打起哈欠,“话说回来,泫醒得还真是时候。再迟上一两日,看不到灯节与婚礼,该有多遗憾不是。”
幽静一愣:“灯节?婚礼?在华昭?!”
“不单单在华昭,还在慕容酒楼举行呢。”钟离飞边朝房檐踱步,边回头笑,“听说慕容家酿的酒可是异常好喝,可惜小爷如今还是灵魂态,暂时没那个福分。明日你要是尝到了,可得告诉我那是什么滋味。”
苍寒一把将幽静揽在怀里:“她身子还弱,不宜饮酒。”
钟离飞一怔,随即哼了一声,纵身跃下房檐。
幽静微微皱眉看依旧环在自己胸口的双臂,心想怎么说也该松开了。可是没有,那双手仍然牢牢环着她。
“他说的都是真的啊?”憋了许久,幽静耐不住,仰首问道。
苍寒噗嗤笑了,反问:“这还能有真假?”
“说有灯节我还信,婚礼又是哪门子事?”
环着她的青年却陷入了沉默,他忽俯下脸,凑到幽静耳旁,故作风轻云淡,“哦,也没什么。就是我们要成亲了。”
吓得幽静抬手一巴掌糊在他脸上。她可从未想过成亲这事!
但苍寒却悠然捉住她的手,愉快地笑出声来,“我不过开个玩笑,大惊小怪什么。”
终于不再是“一惊一乍”……虽然两者意思相差无几。
“李家大少爷明日将与慕容家六小姐结为眷属。这是婚约上早已定下的。”他一下又一下顺着幽静的发丝,话语声柔,“虽说你才从昏睡中苏醒,若没有好好休息,身体依旧会很累。来,该回去睡觉了。”
明明天色尚亮,这种时辰睡什么觉啊!
“你等等,正好我有事想问你。”见他站直身体,大约想拎着她飞回房内,幽静忙不迭在他怀里扭了半圈,一头撞向他胸口,撞得苍寒不自地向后退了几步,最终干脆直接“跌坐”下来。
“什么事,不能回房说?”看着她一脸认真地趴在自己胸口,苍寒哭笑不得。
凉风拂过屋瓦,倾颓之阳于天边散尽柔光。他觉出一丝寒意,便脱下自己的长袍,盖在幽静身上,“说吧。”
“我的毒,解了?”幽静开口道。
苍寒摇头:“没有。”
“……那,我是不是还得死?”幽静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静些。
“即使你的毒没解,早晚不是也得死……”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她不知为何冲苍寒喊,“钟离哥哥他,也知道我时日不多了吧?你们明明知道解药已经没法弄到,为什么还要带我一起回慕容家?”
苍寒搂着她,低低,“这不是回不回慕容家的问题。为这解药的药方,我已经……”他犹豫片刻,似在斟酌该不该对她道出心中之言,片刻后摇摇头,岔开话题,“你是怎么了,嗯?忽然想起问这个?害怕会死去吗?”
“傻孩子,我又怎么会允许你死掉。”修长的手指捏了捏幽静的脸,“如今我也不瞒你,服下碧落草,能将血烬之毒压制半年。长如半年,足以寻到解药。”
“药方,虽然现在已经不复存在,可也不代表没有法子看到。”他拭去少女脸上的泪珠,“哭什么,过了明日,再休息两日,我带你回过去找药方。”
“……过去?”听闻这个词,幽静只觉得莫名其妙。
苍寒嘴角轻轻扬起来,声音不疾不徐,依然轻柔,“没错。至于过去是什么呢,我们今日先放一放,你很快就知道了。”
……
翌日,华昭城迎来久违的灯节。
与此重大节日同时进行的,则是李家与慕容家的盛大婚礼。
是夜,华昭城内灯火通明。不断有绚烂的烟花飞上天空,霎时间绽出转瞬即逝的美丽。家家户户门前悬挂用以保佑平安纸灯,灯内置有三支香烛,足以亮上整整一晚。
至于慕容酒楼,则更是热闹非凡。大堂之中座无虚席,由于身为家主的慕容纵岩尚未归来,慕容齐便当仁不让地扮演了婚礼中“高堂”这一角色。幽静见他露出少见的肃容,端坐于太师椅之上。
门外唢呐铜锣之声愈来愈近,李未央与慕容若云两位新人身着红装,施施然迈入门内。
紧跟着进行的,便是幽静不懂的仪式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对拜完毕,李未央揭起慕容若云头上的红布。静静凝望着面前略显羞涩的人儿,他心中的喜悦难以复加。兴许是从没想过自己还有命回来成就这门亲事,未他涨红了脸,一时间竟激动地不知所措。
“未央,该祝酒了。”所幸有慕容齐小声出言提醒,李未央这才反应过来,口里嗯嗯应和着,端起酒杯开始念祝酒之词。
苍寒低头晃动手中好看的青瓷酒杯,盯着杯中呈粉红色的酒液。
虽十多年前就听说过慕容家的桃夭酒,这番还是头一回亲口品尝。
酒液甘甜香醇,入口即有淡淡的桃花气息,萦绕舌尖久久不散。如此美酒却是不烈,让人能一杯接一杯畅饮而不醉,不晓得是真正悠然还是无奈。
见幽静一脸困惑伏在桌上,两眼茫然盯着身着嫁衣的二人,苍寒无声一笑,低下头去,对她轻轻呵出一口气。
湿热的气息拂面,尚带着淡淡酒气,幽静一个没留神,被他熏得直打喷嚏。她又惊又恼朝苍寒看去,顿了一顿,忽一把抢过他手中酒杯,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全部咽下去后,冲着苍寒亦呵出一口酒气。
苍寒:“你——”
幽静死死揣着酒杯,趁他瞠目结舌,小心翼翼护着杯子抿了一口,别过脸嘟囔道:“谁叫苍寒你不让我喝酒……喝酒又没什么坏处,还暖和身体呢……”品罢酒,又啧啧连声,“好喝!比桃花酿和果酒清口多了!啊,喝完了?酒瓶在哪呢……再来一杯好了……嗯,就一杯……”
她自言自语完,居然径直将酒杯咬在口中,寻起酒瓶来。
苍寒:“……”
他抚了抚额角,正打算将幽静一把揪回来,刚伸出手便突然感受到一阵杀意。他顿时警觉起来,幽蓝眼眸透着寒光,冷森森地向杀意袭来之处看去。
“唔?找到了。”便在这时,幽静一手拎着酒瓶,一手捏着酒杯,笑容满面地坐回他身旁。她并未注意到苍寒神色的不对,只当是他生自己的气,当下搁下酒杯去拍他的胳膊,恳切道,“我只添一杯,不会多的……”
耳旁突然传来呼呼之声,似有利器破空袭来。她只听苍寒大呼“当心”,下一瞬眼前蓦地展开一方屏障。透过屏障,一支尖锐的赤色箭矢隐隐可见。
这是什么东西?好像是箭?射向她的吗?还是——
“铮——!”
只在这念头刚起的刹那,屏障骤然破碎。幽静瞪大了双眼,她清楚地看到箭矢是向着自己而来。眼前却倏地闪过一个人影,只听噗的一声,那支箭矢狠狠没进了那人的身躯。
她知道那是谁。是时,她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