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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过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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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封奏本,内阁看过了吗?”朱翊钧问向一旁伴驾的太监张鲸。

    “回皇爷的话,如今王锡爵的身上并无官职,通政司的人有些拿不定主意,便先将这封奏本送往了司礼监,也就是还未经过内阁呢。”张鲸回答道。

    “怪不得……”朱翊钧长舒了一口气,好似躲过了一劫灾难一般。

    王锡爵这封奏本上的内容不可谓不震惊人,哪怕是最恨张居正的朱翊钧在看过后也头皮发麻起来。

    开棺!等同于鞭尸一样的存在!这对死者来说是极其不尊重的!

    这样的奏疏要是让内阁看见,让满朝文武知道了,定会引起相当大的争议!

    看着手中的奏本,朱翊钧陷入了良久的沉思,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一旁伴驾的张鲸都快打瞌睡了,朱翊钧才总算有了动作。

    他将手中的奏本递给张鲸,言语平静道:“将这封奏本重新抄录一份后送往内阁,不要让人知道这是谁写的。”

    张鲸不知道皇帝陛下是何用意,他也不敢多问,接过奏本后便退下去照办了。

    没有人知道朱翊钧在想什么,其实就连朱翊钧自己也不太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

    吩咐完这个命令后,他就这么呆呆的在龙榻上坐了一整宿,期间有太监宫女前来询问他怎么还不歇息,他也都是一言不发,似乎灵魂出窍了一般。

    整整一宿,朱翊钧都没有闭眼睡觉,也没有什么大动作,直到催促早朝的鸣钟声响起,他才堪堪转头动了动。

    “皇爷,快卯时了,该上早朝了。”服侍朱翊钧的掌事宫女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他们这些做奴婢的不敢催皇帝睡觉,但上朝这种大事情,还是得要催一催的。

    按照以往的情况来说,年轻勤政的皇帝陛下哪怕身体不适,也会坚持起身上朝。

    然而今日的皇帝却是一改常态,不但不起身洗漱,反倒是一头躺在了龙榻上,只有气无力地说出一句:

    “今日朕身体不适,传旨下去,朕要休息一天。”

    其实朱翊钧的身体并没有不适,他只是短时间内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外面那些人。

    朱翊钧想再等一等,虽然不知道具体在等些什么,或许是在等他弟弟朱翊镠的好消息,亦或者是在等他自己说服自己。

    “开棺……过分吗?”

    朱翊钧在心里问自己,他已经问了自己一整个晚上,也回答了自己一整个晚上。

    “过分,好歹他也曾是我的老师,好歹他也为大明朝做了不少,如果没有他……”

    “不!不过分!他明面上冠冕堂皇地劝着朕要勤俭节约,要德行高尚!他自己在私底下却奢靡无度,私德败坏!他以权谋私!他专权跋扈!他结党乱政!

    如王锡爵所说,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死后会被清算?他怎么可能不提前留有后手?

    之所以抄不出钱来,并不是因为他没有贪!肯定是因为他将值钱的家财全部都带进棺材里陪葬了!一定是这样!”

    朱翊钧问了自己一个晚上,也回答了自己一个晚上,最终,他还是更认同后面的那个回答。

    其实他早就想好了,如果可以,一定要开棺!

    但是,开棺一事肯定会招来诸多非议……

    朱翊钧纠结啊,他是个很喜欢纠结的人,自小便是如此。

    以前纠结时,要么有李太后帮他想法子,要么有冯保给他些提示,要么便是张居正直接替他做决定。

    可是现在,朱翊钧只有自己了,而他骨子里又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

    “算了,先睡一觉,睡一觉起来后,应该一切就有答案了吧。”

    朱翊钧这样安慰着自己,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在逃避。

    ……

    午门外。

    需要亲自到紫禁城上早朝的大臣们,早在寅时就已经等候在此了。

    在得知皇帝龙体不适,不能上朝后,便各自散去,去向自己所在部门的办公地点。

    申时行与许国并肩往内阁办事处去,一路上二人有说有笑,似乎多年老友一般亲密。

    “汝默,你听说了吗?李植和江东之他们向圣上举荐了王元驭,请他重新回京任职呢。”许国突然提起此事。

    “这样嘛?那挺好啊。”申时行似乎很是欣慰,还笑眯眯道:

    “我与元驭同是嘉靖四十一年的进士,那年会试时他第一,我第二。廷试时他第二,我第一。

    当时诸多同年都在开玩笑,说他之所以在廷试时落我一头,是因为生得没我俊俏,哈哈。”

    申时行这般笑着打趣,似乎在当年,他与王锡爵之间的关系极为友好一般。

    实则谁都知道他申时行跟王锡爵之间的关系,最好也不过只是井水不犯河水而已。

    一个是张居正最为看重,极力提拔的现今首辅;一个是差点逼得张居正拔刀自尽,现在身无官职的平民。

    两人都是嘉靖四十一年的一甲进士,是那一年最为耀眼的两颗新星,然而这俩人的经历与现如今的处境,却是截然不同。

    “哈哈,你还别说,王元驭的确没你俊,而且他那个人啊,脾气太急躁了。”许国面上笑着打趣,心里跟明镜一样。

    “唉,什么俊不俊的,岁月匆匆弹指老,现在大家都是老头子了。”申时行笑着说道。

    “汝默啊,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许国突然话锋一转,有些为难起来。

    申时行很想说“既然不当讲那就别讲了”,但这并不符合他老好人的形象,他只能是笑着说道:

    “维桢,如今内阁只有伱我二人,咱们同为阁臣,都是为皇上办事,本就应该同舟共济,有什么话,你直说便可。”

    申时行的话,明面上说得好听,实则却是在警示着许国,翻译过来就是:“咱俩就只是同为皇帝办事的关系而已,我跟你没有那么熟,希望你识趣一点,不要什么话都跟我说。”

    许国当然听得明白申时行话里的意思,但他却好像没听明白一样,还是说道:“既然汝默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申时行只能是尴尬笑笑……

    许国也不客气,也不管申时行想不想听,直接就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

    “汝默啊,你可知李植和江东之他们为何好端端要向皇上举荐王元驭吗?他们的真实目的,其实是想借王元驭的手,来搞倒你这个内阁首辅啊!”

    “哈,这样嘛。”申时行只是这样敷衍了一句。

    然而,许国却是不肯罢休一般,继续念叨着:“最迟年底,他们肯定会推举王元驭入阁,到时候你的处境可就更难了!依我看,最好你也推举一人入阁,只有这样……”

    许国的声音还在继续,申时行面上笑笑听着,心里却是冷得不行。

    直到二人进了文渊阁后,许国的声音才停下。

    因为桌案上那封十分显眼的匿名奏本,同时震惊了他们两个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