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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温若依的话,暮楚嘴角扯出一抹苦笑,走至床前,眼睛一直没看她的脸,声音异常沉闷,“要我扶你起来吗?”
“嗯,好。” 她从未见过这般沉默的暮楚,一时有点不适应,偷偷瞄了他一眼。
“这是什么汤?我过来的时候遇到玄风,顺便就替他送过来了。”暮楚把软垫放在她背后,盯着她伸过来接汤碗的手,低着头问道。
“没什么,补身子的。”
原来不是玄风让他送的,还好,不知者不怪,即使他将来知道了也不会后悔吧。
温若依暗暗挣扎,虽然看不清自己懵懂的心,更不敢去奢望什么,可是她依然觉得辜负了暮楚。
对不起,暮楚,如果我原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我不会喝这碗汤,可是,现在的我身不由己。
泪水混合着药汤滑入喉咙,很苦,苦得温若依流下了更多的泪。其实她还想说句对不起,对那个她亲手扼杀的稚嫩的灵魂。
如果有来世,如果你愿意,我再不会舍弃你,我保证。
“是吗?”暮楚说出了这两个字就没有再开口,直到她喝完汤药。
暮楚接过她手中的汤碗,看都没看一眼就转身出了门。只要他回一下头,就可以看见温若依为他流下的泪水,可惜,他没有回头,两颗本该近在咫尺的心灵,此刻却远隔天涯。
看着那一身白衣胜雪的身影离开,温若依泪眼婆娑,双手紧紧攥着被子,心如刀绞。他已经知道了,知道她喝的是落魂汤。
他那双避开她的视线却刻满了伤痛的眸子,说出了真相。
温若依想不明白,暮楚明明知道为什么还亲自送来给她喝?暮楚,你不生气吗?你不是应该跟我吵,跟我吼的吗?为什么不说话也不看我?
那种伤心苦涩的眼神她好像曾经见过,究竟在哪里见过啊!为什么让她如此心疼!暮楚,我多想告诉你,不是我不想要,而是我要不起呀!
温若依昏昏沉沉的睡去,梦中依然轻声啜泣,泪水打湿了大片枕头。依稀间,有人轻轻摩挲着她的脸,浅浅的吻如细雨般滴落于她的眼角眉梢。
突然从梦中惊醒,温若依猛地坐起身来,牵扯了身上的痛处,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床边没有人,她有些失望,他没来吗?看看窗外,她自嘲苦笑,已经这么晚了应该不会来的吧。
温若依手撑着身子想靠一会儿,却在无意间碰到了枕边的东西,她屋里掌着灯的,侧头一看竟是一个半尺长的白玉锦盒。
打开精致的锦盒,最上层是一块丝帕。这是谁的?温若依拿起细细一看,发现不是丝帕而是面纱。
温若依觉得这面纱非常眼熟,翻开边角,上面赫然绣着一片雪花。她心里咯噔一声,仿佛有颗种子破土而出。
她本来绣了一个,三年前被一个白衣少年扯掉了,后来才又绣了一个,新绣的是两片雪花,而不是一片。
思及此,温若依眼前便浮现出一个白衣少年的身影,月光下,只记得他长得很美,至于五官已经一片模糊了,丝毫没有任何印象。
她拿掉面纱后,凝视这锦盒里整整齐齐放着的一排木簪子,左边数第五个是她的梨花簪——五岁生日那天,她初到宣都时遇到的白衣少年送的,不过,放在玉盒里的并不是她的,她的梨花簪已经磨旧了,这个虽然一模一样可却是崭新的。
用纤细的手指轻拂过那每一根木簪,雕工从粗糙到精致,纹饰从简单到繁杂,一样的质地,一样的颜色,好像在诉说雕簪人技艺的成长与心境的变迁。
最右的三根,都雕琢着同样的雪花纹饰,前面那根只有一片生涩而孤单的雪花,中间那根是一对相视而笑的精致雪花。
温若依缓缓拿起最后一根木簪,上面雕刻着三片排成扇面的雪花,精细的雕工,甚至可以让人联想到雪花刚落入手中时毛茸茸的可爱模样。
这根木簪还没有抛光浸染,依旧保持着木质原来的颜色,其中一片雪花纹饰上还有块暗红色的印记,应该是刻刀割破手指留下的血迹。
从头到尾扫过每一根木簪,她轻声数着,一、二……十、十一……十四根,数到最后,她突然颓废的靠在床头,加上手里的这根,正正好好十五根木簪,而再过两个月就是她十五岁的生辰。
温若依胸口异常憋闷,脑中一片混沌,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她烦躁的扯开衣领想要透透气,一个圆润的小东西却顺着手指从领口滑出。
她摸索着,头渐渐低下,目光锁定玉扳指的刹那,耳边忽然雷声大作,一个稚嫩精致的面容立刻跃入眼帘。
抱起玉盒掀开被子,温若依发疯似的跑了出去,顾不得穿鞋,感觉不到疼痛,一路狂奔到暮楚的院子。
一把推开他的房门,屋子空荡荡的,早已经没有丝毫熟悉的气息。她怀着渺茫的希望冲进卧房,看见墙上挂了两幅画像。
一幅是刘承恩画给她的,另一幅也是个女子,带着面纱身穿紫衣,温若依连退两步跌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喃喃自语:“暮楚,暮楚,朝秦暮楚。”
刚刚那颗种子在她新房破土而出瞬间便茎叶伸展,粉红色的花蕾傲然开放,俨然是一朵情花。
南忆和玄风接到了管家的通知赶了过来,刚到暮楚房门口,就见温若依坐在地上披头散发一动不动。
南忆的心仿佛被谁挖出来,捏在手里,痛得他无以复加。一个箭步冲到跟前,扶着温若依,捧起她苍白的脸,看着那双没有焦距的大眼睛,恳求道:“依儿,好依儿,你别吓我好吗?我是忆,你的南忆,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呀!”
温若依被南忆摇晃着,好半响才将目光转向他,凝视了足足一分钟,空洞的眸子里才映出南忆的面容。下一秒,她扑进南忆怀里,抱着他放声痛哭。
“哥!哥!救救我!救救我!我喘不过气来!我要憋死了!哥,是他,一直都是他,他是秦牧然,暮楚就是秦牧然,朝秦暮楚你明不明白?送我梨花簪的是他,云渺山上撞倒我的也是他,为什么?为什么我不知道?哥,我喝了落魂汤,他伤心了,我伤他的心,他把玉扳指还给我了!他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哥,我该怎么办?哥……”
听着她语无伦次的哭喊,南忆流下了自八岁那年之后就再也没有流过的泪水。这泪中有心痛也有喜悦,十二年了,他终于再次听到她叫哥,他真的很高兴,因为这一次,她是由心而发的呼喊,而不是为了安慰他孤独的心灵。
其实,早在十四年前的抓周宴上,南忆第一次见到温若依的时候,便感觉到南宫云依已经不再了,因为那种眼神不属于她的妹妹。
南忆不知道妹妹去哪儿了,也不知道妹妹身体里的女孩是谁,直到有一天她给自己起来温若依这个名字,他才知道,她真正的名字叫温若依。
知不知道她的名字对南忆而言并不重要,因为温若依是上天赐给他的宝贝,是陪他忍受痛苦煎熬的人,是给了他生活希望的人。所以,他什么都不在乎,无论她是谁,从哪里来,她都是他的依儿,也,是他的妹妹,虽然他,不甘心。
如今,温若依真的把他当成了哥哥,他的愿望实现了,那他要怎么做才能替她痛、替她疼呢?
南忆索性也坐在地上,无限怜惜的拥着她,拂着她顺滑的长发,细声细语的哄着:“依儿乖,不要哭了。有哥哥在一切都会好的,他走了,哥哥就去把他抓回来,把他绑在依儿身边好吗?不哭了,依儿乖……”
玄风悄悄退了出来,为他们兄妹俩掩上了门,他望了望东方已经泛白的天空,长长的吁了口气,倍感轻松。
丫头对南忆的心结已经解开了,从此以后,南宫云依就是温若依,温若依就是南宫云依了,而且,秦牧然,看来你也赢了。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温若依勉强睁开已经哭肿的双眼,发现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南忆则趴在床边睡着了。
看着他拧眉的睡颜,她脸上扬起一个暖暖的笑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抚平他的眉,结果却将他碰醒了。
“哥,早!”她甜甜的问候道。
南忆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玩起唇角,会心一笑,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依儿也早,饿了吧?”
她点点头,撇嘴撒娇道:“肚子都饿瘪了,但是我想先见见玄叔,然后我们师徒三人再一起吃饭行吗?”
南忆对温若依这个“玄叔”的称呼明显不适应,直到听了半句才明白了她的意思,师徒三人吗?师父听了会很高兴吧。
“好,我现在就去叫他,然后我们一起吃饭。”
见南忆起身要走,温若依一把拉住了他,满眼愧疚:“哥,对不起,让你为我担心了。”
“担心算得了什么,我没保护好你,我不是个好哥哥。”南忆眼底涌出深深的自责。
“不,哥,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我到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我想对你说声谢谢,希望现在还不晚。”
“傻依儿,什么谢不谢的,你这辈子都是我最宝贝的,妹妹,不要胡思乱想了。”
她很认真的点点头,目送南忆离开,哥,我必须谢谢你,谢谢你等我这么多年,守了我这么多年,如果没有你陪着我,我也许根本熬不到今天。(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