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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承恩深吸了口气,便将身世娓娓道来,他娘本是锦衣玉食的官宦之女,可却与府上的门生私定终身并且暗结珠胎,更巧的是,与此同时家人又为她订了亲,于是,他外公无奈只得助他们逃婚,而那个门生的前程也就断了,于是,那个曾信誓旦旦指天发誓的男人,自此一蹶不振,不但没有承担起养家糊口责任,还沉迷于赌坊酒肆,输光了她娘的嫁妆。
讲到这里时,他突然停了下来,握紧了双拳,眼中溢满愤恨,似乎在努力压抑激动的情绪,温若依没有打扰他,也没有催促他,虽然这个故事的开头很普通,也没有新意,但对他而言却是无比痛苦的回忆,而她却残忍的逼着人家,用这种痛苦来换取生的希望,可是如果不这样做,她就无法相信,他对自己无害的,也无法确定他面对未来的决心。
过了一会儿,刘承恩的神情已经从痛恨转为了哀伤,继续说道“五岁那年,我娘不得不为了生计而抛头露面,可怜她身子娇弱干不了粗活,被逼无奈只得寻了一份乐坊的活,每天填词写曲。可是那个男人得知此事后,不但不体谅她,还以不守妇道为由将我们逐出家门!他自己竟然厚颜无耻的入赘到王员外家,娶了他寡居的妹妹!我娘带着我走投无路之时,遇到了燕老板,她收留了我们,让我娘负责乐坊。虽然日子好过了些,但我娘的身子却一年不如一年,最终思虑过重一病不起,临终前她悔不当初,所以交代我一定要回乡,替她给父母叩头认错,而燕老板也答应了帮我回乡寻亲,可是,没想到,我娘尸骨未寒,她便将我卖给王员外…”
他说着说着,声音便有些哽咽,眼圈微红,不知是为了他娘,还是为了他自己。与此同时,纱帽下的温若依紧抿着红唇,双拳紧握,为那个苦命的女人,也为了那份脆弱的爱情,沦落风尘,含恨而终,为什么悲惨的命运都只落在女人的身上,而那个卑鄙无耻的男人,却可以逍遥自在的活着?这是上苍的不公,还是人世的不平?
一个为了孩子放弃爱情、财富、自尊、甚至生命的母爱,凭什么不能得到幸福?凭什么呢?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可恨吗?即使可恨也是因为她勇敢的爱了,那份爱本身没有错,她也没有错,错的是她爱的人,为什么不去惩罚真正的罪人,而要去折磨一个敢爱的女人?
此时此刻,温若依觉得无比庆幸,在这个属于男人的时空里,一个女人如果没有男人的庇护,似乎就失去了生活的权利,即使生的好,也未必会嫁的好,即使嫁的好,也未必守得的住,通房、纳妾,这是爱情的致命伤,可却是这个时代的女人必须接受的,还要接受的心甘情愿,欢天喜地。
还好,她有南忆,还有玄风,她不必像那些女人一样,卑微的活着,为了男人而活着。
“你家乡在哪里?你外公是谁,任什么官职?”玄风突然开口,打破了雅间的安静。
刘承恩闻言,先是一愣,然后便神色紧张“我,我只知道外公在文国做官,不知道具体的官职。”
一见他结巴,温若依就来气了,刚才的同情一扫而光,不说实话时刻,但不能让她发现,否则一切免谈,这麻烦是她惹的,摆不平自然会连累别人,所以她身边绝对不容下一个别有用心之人、
“不知道?你是不是想说,你连外公的名字也不知道,那你还会去干嘛?如果你娘是官宦之女,即使被休也可以回家,为什么要投身青楼?她难道不知道女子进了青楼意味着什么!我看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没准就是这忘情楼的姑娘,而你就是她和恩客所生。”
此言一出,刘承恩腾地一下站起来,指着她气急败坏的吼道“我娘是清白的!就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也不可以侮辱我娘!我娘说,她错了死不足惜,但绝对不能再连累家人,所以,她不是不想回去,她是不能回去呀!她回去了,我外公一家就会被满门抄…”
吞掉了那个“斩”字,他懊悔的抬起头,对温若依灼灼的目光,他便知道,为时已晚了,他,中了她的激将法。
满门抄斩!她默念了一遍,心里不知为何很不舒服,像是有什么预感,是那是皇帝对欺君叛国的者的惩罚,正常来说和逃婚扯不上关系,但却有一个例外,那就是赐婚!只有逃皇帝的婚才会连累全家掉脑袋。
思及此,她瞄了一眼玄风,见他神色凝重,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可是,他的眼中为何暗藏了几分期待?
“你今年几岁?你娘的姓什么?”
事已至此,刘承恩已经退无可退了,沉思片刻,索性放手一搏,如若输了,大不了一死,于是,他放开了胆子,略带自豪的答道:“我外公是文国兵部尚书刘安昌,我外婆是文国永康帝的亲姑姑圆乐公主,我娘是他们的唯一的女儿刘梦盈!”
话音刚落,玄风便哈哈大笑,嘲讽道:“刘承恩!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冒充皇亲国戚!刘梦盈乃是永康帝的贵妃,宠冠后宫,怎么可能有你这个沦落风尘的儿子?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咔嚓”,一个杯子碎裂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惹来玄玉探究的目光,温若依起身大大方方的将桌上的碎片拨到地上,无视那稀里哗啦的动静,挡住众人的视线,用力捏了捏南忆的手,想要安慰他,却找不到合适的言辞,而且,她自己的手心已经汗湿一片。
震惊这个词已经不足以形容她的状态,脑袋似乎都有些麻木了,永康帝、皇宫,虽然这两个词是南忆的忌讳,更是他的痛苦,但令他失控的,却是宠冠后宫这四个字,林如儿失宠了吗?
不仅如此,如果刘承恩的话是真的,那他岂不是南忆的表弟?可是,那宫里的宠妃又是谁?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刘承恩从怀中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红玉镯,言之凿凿的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有信物为证!这是外婆送给我娘的贴身之物,也是她当年出嫁时先皇所赐的红玉镯,内侧刻着‘南宫’和‘圆乐’四个字!”
玄风闻言,一拂袖,红玉镯便飞至他手,见到那米粒大小,却精雕细琢的四个字后,他双眼中骤然放出两道精光,攥紧着红玉镯的指节微微泛白,突然,他仰天大笑“哈哈哈!老天有眼呀!丫头,你救了这天底下最该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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