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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雨丝如帘,一片湿冷;窗内一灯如豆,寂静无声。简洁捧着发胀的脑袋,表情木然的坐在沙发上,身上阵阵酸痛袭来,突然两行清泪潸潸而下,继而如洪水般泛滥成灾,可简洁仍呆坐,仿佛泪水与痛楚都于己无关。
屋内一片狼藉,那是林祈泽的“杰作”,每次的醉酒都以简洁的伤痕累累和家具摆设的重创而收场。简洁已想不起是从何时起和林祈泽的婚姻变得如此不堪,恶梦中的她只是一味的忍耐,退让,然而换来的只是更多的伤痕,更重的屈辱。
呆坐了一个晚上,林祈泽也没有再回来,当清晨闹钟一如既往的欢叫,简洁惊醒般地跳起,飞快地整理好屋内的狼藉,洗漱中不经意地碰到胳膊的伤口,一阵钻心的疼痛使简洁不由地皱起眉头,细细的看过镜中的自己,那姣好的容颜此刻毫无光彩,还好每次林祈泽借酒装疯,却还顾及脸面,从不打简洁的脸。穿上一件高领针织衫遮住了脖子上的淤痕和胳膊上的新伤,又薄薄地在脸上施了一层脂粉,掩盖了一夜无眠的憔悴,顺手把那一头长发在头顶盘了个簪,使整个人顿时精神了许多。早上六点三十分,简洁准时走出了家门。
照例简洁又是第一个到岗的护士。从走上护理岗位至今已二十年,这个习惯是从没改变过的,走出更衣室的大门,简洁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回身把那个忧郁苦闷的简洁关在了门里。二十年的工作积累使简洁已能成功的分离自己,从不把任何的负面情绪带给工作,不论昨夜曾经历过怎样的狂风暴雨,只要一袭白衣,一顶燕尾帽,便能使简洁瞬间平复心境,找回自我。
输液室里简洁轻快灵活的身影在来回穿梭,娴熟的穿刺技术使简洁的工作效率明显高于别人,高强度的工作量使她没有任何可以喘息的空闲,这也正是她所期望的,用劳累来麻醉自己。当一身疲惫的走在归家的路上时,她的脑神经还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而一时放松不下来,好容易来到自家楼下,茫然的抬头看向四楼,早晨离家时匆忙间忘了关上的窗户,如今紧紧地关着,窗帘也放下了,却没有点灯。习惯性的看向林祈泽停车的地方,那辆蓝色出租车正安然地卧在那里。
林祈泽回来了。简洁只觉得头阵阵的发沉,竟没有一丝的力气来抬起自己的脚,就这样站住,完全没有了回家的欲望。
昨夜的一场雨带来了初秋的凉意,入夜后越发的寒意袭人,身着单衣的简洁不由得抱紧双臂,身子在秋风中瑟瑟发抖,无数次的想离开这里,可心却不受控制,也许今生就这样苦苦的纠缠在一起了,直至恨淹没一切?夜已深,一件外衣轻轻披在简洁身上,顿时带来一阵暖意,不用抬头简洁也知道那是林祈泽,那一身熟悉的烟草味道简洁已闻了十四年。
林祈泽的懊悔写满颜面,那满满一烟灰缸的烟蒂儿,那一桌子的饭菜,都表达不了他的忏悔,他爱简洁如命,却又伤害她至深,他深知自己正被一个无形的黑洞所吞噬,可仍苦苦抓住简洁的手不放,哪怕结局是一同毁灭,也不愿放开那深爱的人,即使罪孽深重!简洁的木然使他惶恐,他不时抬起头试图读懂简洁,可简洁已是一具空壳,完全没有内容。漠然的推开祈泽,简洁回到自己的屋内,想不起是从什么时候两人开始分居的,是林祈泽第一次酒醉后冲简洁伸出拳头?还是......简洁的头好胀,好痛,无法思考,她只是锁紧门,偎在床角,没有意识,没有思想,只是呆坐,一夜又一夜,这就是她现在的生活。
林祈泽清醒的时候,还是那个沉默无语的男人,尽管他清醒的时候并不多。做好饭菜,收拾家务,曾几何时,简洁已经开始有些适应有他的日子,可好景不长,而今,他却变成了自己生活中的噩梦。黑暗的天空隐隐透出灰色的晨曦,简洁机械的下床,轻轻推开房门,客厅点着地灯,餐桌上摆着牛奶和煎蛋,香气缭绕,显然是刚刚做好,看来林祈泽也是一夜无眠。匆匆洗漱完毕,简洁几乎是逃一般地冲出了家门,视线里没有了林祈泽的身影,顿时觉得氧气富足了许多,因此灵魂与思想同时回归,简洁又具有了生命力,她飞快的走着,间歇会下意识地回头望望,生怕林祈泽会如幽灵般无所不在。
离家很远了,简洁打电话向护士长请了假,头痛欲裂的她不想以这样的状态出现在岗位上,那毕竟是一个不容出现半点错误的地方。坐在市中心花园的长椅上,茫然四望,偌大的城市竟没有自己可以栖身的地方,当初选择留在这个城市就是一个错误,和林祈泽的婚姻又使这个错误得以延续,伴着一阵阵透心的寒意,简洁开始发抖,而面颊却开始发烫,这个不争气的破体质又开始捣乱,意识到开始发烧了,简洁无奈的拨通了晓荷的电话,电话里传来晓荷温柔的声音:“对不起,我正忙,这是我的语音留言,有事请给我留言。”想了想,不知怎么说,只好挂断了电话。秋风里,尽管艳阳高照,简洁仍感到阵阵寒意。晓荷是这个城市中唯一的温暖,如果这十几年来没有晓荷的陪伴,简洁真不知能否熬到今天。
简洁如秋风中的落叶,在风中瑟瑟发抖,思绪飘摇。意识渐朦胧,一个熟悉地身影出现在简洁身旁,爱怜的将简洁拥入怀中,恍惚中仿佛偎在吴涛的怀中,那自宽阔臂弯传来的温暖,那熟悉的气息瞬间融化了简洁心中的寒意。简洁的泪水夺眶而出,多年来的委屈与思念化作泪水奔涌,简洁像个孩子般贪婪地寻觅着那温暖的所在,通体的滚烫,胀痛的脑袋,使简洁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状态,一切变得不真实,简洁拼命想睁开眼睛,可仿佛梦魔一般地在热海中沉浮。
简洁高烧退去已是两天后的早晨,阳光透过窗棂暖暖地投射在简洁的床上,简洁像做了一个长长地梦,慢慢睁开眼睛,察觉是在病房的床上,手上输着液体,晓荷正伏在床头安静地睡着。无疑,晓荷是美丽的,那长长地睫毛,那白皙的皮肤,无论怎样看都是那样的娇美。至今,简洁也不明白,当初吴涛为何会拒绝了晓荷火热的追求而选择了对他不冷不热的自己。
也许是感应,晓荷睁开了漂亮的眼睛,正看到简洁望着自己出神不觉“噗”地笑出声来:“洁,是不是没看过我这样的陪护?不管病人自己倒先睡了!”简洁拼命地摇头,眼中已溢满泪水。晓荷急忙坐过来,拿起湿毛巾轻轻为简洁擦擦脸,又摸了摸简洁的额头,松口气到:“总算退烧了,你可吓坏我了,两天两夜浑身烫的都可以烙饼了,我以为又会像以前的那次高热一样,还好还好......!”简洁强忍的泪水总算找到了宣泄的借口,顿时奔涌而出,晓荷心疼的边擦眼泪边轻拍着简洁:“不哭,不哭,都过去了,这不已经好了吗!”简洁意识到失态,急急的做了几个深呼吸,生生把泪水又憋了回去。十几年来,简洁一直在晓荷面前强颜欢笑,不知是自尊心作祟,还是怕晓荷和吴涛还有联系,这么多年,想来他也早该有了一份儿属于自己的幸福吧?想到这儿,简洁的心又剧烈地疼起来,吴涛幽怨的眼神仿佛又出现眼前。
看到一脸痛楚的简洁,晓荷担心的问:“洁,怎么还有哪里不舒服?简洁心疼的握住晓荷的手:“荷,你也曾是护士,难道你还不知我已好了。谢谢你,真的,晓荷,我不知该怎么说,真的非常地谢谢你......”晓荷故作生气地甩开简洁的手:“说什么呢?我是外人?你跟我还客气上了!”简洁忙赔笑到:“荷,我说的是真心话,你可别生我的气啊,我现在可是病人喔......”晓荷转过头来重新握住简洁的手:“洁,以后再不允许你跟我客气,十几年来我早已把你当成了我的亲姐姐。”简洁的心中被友情的温暖塞得满满的,用力地回握晓荷:“我也是!十几年来你是我在这个城市唯一的留恋。”两人都忽有所思,沉默了下来。此刻,涌上两人心头的是同一个身影,那是属于她们共同的回忆。
抬头看看表晓荷主动打破沉默:“听到你的留言,就开始给你打电话,可一直无人接听,后来祈泽给我打了电话,说你发烧在你们医院住了院,我便赶来了。好容易才把祈泽换下来,他回家给你做饭了,现在也应该快来了,他对你可真好......”简洁苦笑了一下,看向窗外,原来一切都只是幻像,吴涛仍旧远在天边,回味着那朦胧中的甜蜜,简洁不觉有些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