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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娘怔怔地愣在原地,望着荷花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就仿佛被人丢进了一块巨石,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仿佛是想起了什么,蓦然转身,连忙往楼上走。
走一步想一想,想起从小和莺莺小姐一块儿长大,虽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两人相互依靠,从来都是形影不离,如今却祸从天降,眼看就要分隔两地——依照小姐刚烈的性格,说不定还是阴阳两隔。
她心中明白,土匪强盗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既然小姐要被抢走,干脆就连红娘我也一同抢走吧!
这样,两人在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
红娘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踉踉跄跄的走到门口,这才感觉两眼迷蒙,遂忙不迭的擦了一把泪水,才缓缓的推门进了屋。
就见莺莺小姐独自默默地站在窗口,极目远眺,仿佛也觉察到外面发生了一些事情。
这两天的莺莺小姐,自从在佛事殿与张君瑞眼神交流后,回到绣楼,便整日的神魂荡漾,情思就仿佛纷乱的丝线,一直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再加上这暮春时节,正是伤神劳心的时候,两者叠加,弄得莺莺小姐寝食难安,整个人都没有一丝精神头。
她想起了荷塘回眸,想起了临街探望,想起了隔墙唱和,想起了道场陪哭……
这一切的一切,就仿佛袅袅的炊烟,被清凉的春风一吹,显得既亲近,又辽远,倏忽间,又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柳腰斜靠在雕花栏杆上,凝望着天际尽头那抹无处觅归途的流云,那张英俊潇洒中透着些许顽皮的笑脸,再次的在她心头一荡,使得她再也忍不住,簌簌掉下两滴清泪来,缓缓叹道:“好句有情怜夜月,落花无语怨东风……”
正在黯然神伤,就听寺外人叫马嘶,喧闹异常,遂皓首轻抬,就想一探究竟。
不料,还没听出个所以然来,红娘却已然进了屋。
她连忙低头撩发,怕红娘看透心思,却听红娘沉声说道:“小姐,夫人让你立刻去内堂议事,咱们赶紧过去吧!”
莺莺小姐一愣,扭头抬眼,诧异的望了红娘一眼。
就见红娘眼神躲闪,神色惊慌,和平日里的古灵精怪大相径庭,就仿佛是做错了什么大事一般,不由心道:这小贱人,就算你做错了什么,凭咱俩这感情,我还能责怪你不成?
于是轻声问道:“红娘,你究竟为何事惊慌?”
红娘闻言,别过头去不敢看她:“小姐你就别问了,等下见到老夫人你就什么都知道了。快走吧,走吧走吧!”
莺莺小姐见红娘愈发慌乱,顿时心中不忍,也更加好奇,心想可千万别把她给急坏了,于是轻声劝道:“红娘,府上琐事繁杂,且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小小差错,不必挂怀!”
红娘闻言,心中一酸,差点落泪,连忙低下头去,心道:唉,好我的小姐哩,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说什么琐事不必挂怀!
现在土匪的贼首都要掳你去做压寨夫人了,你却还在劝我,你应该好好安慰自己才对啊!
不过也难怪,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哩!
想到这里,红娘不由说道:“小姐,今天这可不是琐事,是有天大的事情哩,咱们别耽搁了,快去内堂见老夫人吧!”
“快走快走!”
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莺莺小姐的小手就往楼下跑。
莺莺小姐平日里行路都是袅袅婷婷,小心翼翼,小脚都不敢露出裙摆。如今被红娘硬拽着下了楼,疾步而行,哪里受得了,顿时连连说道:“你个小丫头,慢些走,慢些!”
两人一个心急如焚,一个满脸狐疑,就这样踉踉跄跄的到了内堂门口,就听屋内一片哭声。
莺莺小姐心中一沉,知道出了大事,不由心中一紧,忙一步跨进屋来,两条腿忍不住的瑟瑟发抖,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老夫人身前,咕咚一声便扑倒在母亲膝盖上,喊了一声“母亲”,眼泪就再也忍不住的簌簌流了下来。
此刻的老夫人正在一手攥着法本长老的臂膀,悲悲戚戚的哀嚎:“啊哟,完了完了!我们崔家可从来没有做过恶事,相爷在世的时候,一片赤心,为国为民,谁料到如今府上会飞来横祸?老天爷,这可怎么办啊!”
正在絮叨,就见女儿来到近前,一看小女,哭得更加厉害了,放开法本长老臂膀,一把抱住莺莺小姐,两只手箍得紧紧的,就仿佛这样,土匪就抢不走女儿了一般,放声哭道:“我可怜的孩儿啊!你可知道,那贼首孙飞虎带了五千喽啰兵,围住了寺庙……”
莺莺小姐哽咽道:“他这般做,是来抢我家钱粮的?”
老夫人无奈摇头,带着哭腔道:“啊哟,若是来抢钱粮的,倒还好了,可惜不是啊!”
莺莺小姐闻言,顿时止住了哭,惊诧问道:“那他要抢什么?”
老夫人双手抚了抚她清秀的脸庞道:“唉,那狗贼也不知是听了谁的蛊惑,说是看上你了,说你是天仙下凡,倾国倾城,就仿佛是西施杨玉环,要将你抢到山寨做压寨夫人哩!孩儿啊,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莺莺小姐一听,就仿佛当头被人敲了一闷棍,天旋地转,三魂直接掉了两魂,眼皮一翻,直接如下锅的面条,摇摇晃晃的瘫晕在了当地。
红娘见状大惊,连忙上前,使出浑身力气将她扶起在一旁圈椅里,并用小手不停地在她胸口轻轻揉压,哭喊道:“小姐快醒醒,快醒醒啊!”
老夫人见状,也不由眼前一黑,若不是荷花连忙扶住,差点一头栽倒。
她颤颤巍巍的站直了身子,放声大哭道:“啊哟,我的孩儿啊,我苦命的孩儿啊……”
莺莺小姐经过红娘的紧急施救,这才一点点的苏醒过来。
她缓缓抬头,望着嚎啕大哭的老夫人,哽咽的喊了一声:“娘……”便再也难说出一个字,眼泪就仿佛涨潮的河水,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一边哭一边心中暗道:从小母亲逢人便说我生的俏丽,将来一定是个大富大贵之人,却哪里知道,生的好看是祸根啊!
现在我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娘亲问我怎么办,我哪里知道怎么办才好啊!
若是有个能保护我的人在身边,我也不至于如此无助。
但眼下贼兵来势汹汹,叫我到哪里去寻救兵?
可若是没有救兵前来,这些天杀的强盗,岂不是要将这一寺的僧俗老少,都烧成灰烬?
我到底该咋办呢?
莺莺小姐想到这里,哭的愈发伤心,连身体都无法站稳,斜靠在红娘肩上,心中不停的思考着该如何化解这天降横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