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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的海石崖,如同一位遗世独立的神祇,巍峨矗立于莱恩城东南一隅。石崖上方,位于帝摩西神殿内的底层竞技场中,在迅风小队的艾布纳将六支爆裂箭射出拉开整场战斗的帷幕前,小队里唯一一位因被烙印下了帝摩西符印,而无法参与到集体行动中的队员——古提瓦巨狼族的兽人科里,那时也正陷于麻烦的漩涡之中。
“那什么,你”科里那张年轻线条硬朗的脸上,在夜色下混合了微妙的尴尬与疑惑神色,他的手脚僵硬,简直颇有些不知道该往哪里安放的局促意思。
科里讷讷地看着他面前的不速之客,那是位皮肤微黑的高挑女性,她的身形婀娜,容貌过人,穿着同样暗色调的衣物,如果不是那双给人以高雅感觉的深棕色双眼,在黑夜中反射着月华的光芒,她几乎就要融入整个泰拉的黑夜中去了。
一连许多天,兽人科里都在城外龙骨绝壁的风霜岩附近驻扎,等候迅风小队成员偶尔出城带过来的消息。考虑到在这里驻留,是因为距离莱恩城比较近,地形方面,陡峭的绝壁高处拥有许多自然造化而成的突出平台,夜晚休憩的安全问题上也是无虞。
不过只要一想到试炼大赛正进行的如火如荼,他的那些同伴们都在为了大贤者鲁嘉的手记而不断努力着,再看自己,同样经过了一个月修炼他却是几乎每天都无所事事,年轻的兽人就无时不刻都在盼望着,结束这穷极无聊等待的那一天能够快点到来。
今晚,恐怕连创|世神泰勒斯也终于被这位年轻人不间断骚扰式的祈祷弄得厌烦了,本来和过去许多个平淡无奇的夜晚一样,在地面以上的悬空高处,某块突出于垂直绝壁的岩石平台上,科里刚在帐篷内进入熟睡不久,一声撼天动地的巨响就紧接着让他惊跳了起来。
猛地被这声仿佛什么不得了的重物砸落地面的动静所惊醒,科里一面挣扎着爬出了簌簌抖动、震颤不休的兽皮帐篷,一面赶紧跑到岩石平台的边缘向下张望起来——
多亏了古提瓦兽人不错的夜间视力,虽然比不上古图雅人天赋异禀,但借着挪亚洒落的月光与满天星辉,还是让科里看清了那个正处于他所在的风霜岩平台下方的大坑。
从那个黑黝黝的深坑所造成的震愕中回过神,兽人科里赶紧跳下了岩石平台,一心想去查看究竟怎么回事,于是很快赶到了深坑边的科里,就亲眼目睹了眼前这个陌生的女性从坑底磕磕绊绊爬了出来,最后站到他近前的整个过程。
夜晚冰冷的气息中,两个人就这样相顾无言,僵持了半天。
“那个——”科里挠了挠脑袋,张开嘴几次就是不知道该如何措辞接下去。虽然感觉不到对方任何恶意,但他还是莫名地浑身不自在。
在科里打量对方的同时,对方也正眯着眼睛似乎上下打量着他。可能由于夜晚的光线昏暗,对方的肤色又偏深,脸上的表情也太过于平静,种种缘故相加之下,直到此刻,粗线条的科里才发现那位不速之客的额头上似乎磕了一个大口子,不断流淌出的血液正沿着她的脸颊一侧,汇成小溪般从下巴滴滴答答坠落。
对方还跟个没事人一样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反而是科里看到后很快吓了一跳,他赶紧从菲亚给迅风小队每一个队员配备的小药包里摸出了止血剂,向他面前的这个奇怪女人递了过去“这是止血剂,你的额头还在流血,不嫌弃的话就请用吧。”
一直过了半晌,那名女性才终于伸手接过科里递来的药瓶,神色间有些奇异,然后看了他一眼,说:“谢谢。”
虽然音色优美,但她的语气十分僵硬,似乎是并不习惯这样开口与人说话。不过见她愿意出声交流,性格简单直率的科里还是在心底大大舒了口气,为了缓解两人之间奇怪的气氛,科里开始尝试着打开话匣子:“哈哈,刚才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掉下来了,砸出这么大个坑,对了,你怎么会恰巧经过那里啊,真是危险!”
而听完科里的话,那位陌生女性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了微妙而古怪的神色,她打开药品塞口的动作慢了下来,看着科里像是要笑不笑,微微咳嗽一声,含糊着说道:“夜里太黑了,我看不清路,所以掉了下来”
一想到自从苏醒以来,因为严重的路痴毛病,这段时间里到处碰壁失道,原途折返又再次迷路,结果越走越偏的挫折经历,她刚刚被面前这傻乎乎兽人逗乐的心思也就很快淡了。
几天前,她好不容易感应到了一丝属于同族的呼唤,也正是凭着这熟悉而又微弱的指引,才让她找到了正确的路径。不过还没来得及高兴太长时间,已经很微弱的精神联系便越来越弱,最终彻底消失了。如果不是察觉到事态变得越发紧急,她不会冒险在夜间视力最差的时候行动,然后因为一头撞上山崖而坠落地面。
“啊?”对面年轻的兽人科里却因为她的回答而愣了一下,他下意识抬起头望了望夜晚的天空,然后目光又转回到他面前的这个陌生女性身上,这下他就是再迟钝,也想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那、那这个坑坑”
科里一张脸憋得通红,‘坑’了半天就是不知该怎么接下去,最后还是他对面的奇怪女性点点头,直接坦承道:“夜晚没有丽媞与拜鲁坦照耀,是我太鲁莽了。”
科里这下彻底不说话了。
面对一个不明原因从高空坠落,能够将坚实的地面撞击出这样一个巨大深坑的怪人,科里懊恼万分,刚才啊哈哈笑的自己简直就像个傻瓜一样!
“咦,这药”对面很快又传来了声音,这也让科里迅速从沮丧中重新回神振作。他看到那名女性正一脸的惊疑不定,拔开了止血剂的药塞却没有用,而额头上那道皮开肉绽,刚才还在流血不止的伤口,却已不见了踪影!
科里还来不及为对方惊人的愈合能力感到惊讶,就看见那个陌生的女性又把药瓶凑到鼻尖,像是要确认什么一般闭眼嗅了嗅,随后她睁开眼,慎重地望向了科里“这瓶止血剂,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对方的质问声音简直接近不客气了,可科里却并未多么在意语气的问题,他的心里响起了警铃,神色间同样提防戒备了起来。
菲亚在把药包分发给他们的时候,队长曼蒂在一旁就曾经强调过——所有药剂的配方中,都添加了由凌霄提供的一些特殊的草药成分。一想到队长曼蒂再三叮嘱,让他们务必要谨慎使用这些药剂,常因太过耿直单线条而欠缺考量的科里,这时已经懊丧不已,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给凌霄惹来麻烦。
“止血剂是我们小队的治疗师配制的!”梗着脖子,这位身高如同小山的古提瓦兽人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此刻像块石头般硬邦邦答道。
而听了他的话后,对面的女性并未因科里生硬的态度而动怒或采取进一步行动,她不过又再三打量了科里几眼,仿佛是在评估他话里有几分可信度。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的科里心里也总有种感觉——虽然目前他们双方都并无敌意,可又隐隐约约对彼此有些排斥和不信任。这种别扭的排斥感,不因双方的态度而改变,倒更接近于一种不受控制的本能。
科里觉得自己想多了,而对方也在打量完他之后,沉吟了片刻才抬起头,她的神情间也有些犹豫迟疑,又隐隐带了点焦急,最后她终于咬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科里。”年轻的兽人挺了挺胸“我叫科里。”他又强调了一遍,在遭人质疑时,泰拉的每一位战士与魔法师都不会因害怕承担后果而隐瞒自己的身份,如果能够将对方的注意力,从那瓶止血剂上面牵扯回他身上,就更好不过了。科里心想道。
不过遗憾的是,事情并未如兽人科里盼望的那样进展。两个人又再度默默无言僵持了一会儿,他身前的那位容貌出挑的陌生女性,才又一次将目光从手里的药瓶转回到了他身上,语带踌躇地问他:“你们的治疗师,他是叫做凌霄吗?”
“你、你认识凌霄?”下意识的话刚一出口,年轻的兽人就想一巴掌拍死心直口快、嘴上没个把门的自己,他急急忙忙地改口道:“我们的治疗师是一位来自林地的古图雅人。什、什么叫凌霄的,我可不知道!”
他这副欲盖弥彰的笨拙模样,反倒是让近距离观察他神色的那名女性放下心来。她眼前所见的灵魂之火的颜色,也更进一步坚定了她的判断。直到此时,面对兽人科里她才首度露出了一个堪称温和的笑容,晃了下她手里的那瓶止血剂,耐心解释道:“别担心,我和你一样都是凌霄的朋友。就在几个月之前,多亏他用同样气味的药粉,救了我的孩子一命。”
“对了——”临了,科里面前这位虽然美丽却又奇怪的女性心情明显愉悦起来,她笑得眯起了双眼,语调轻快地向着科里补充道:“阿娜丝,我的名字叫做阿娜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