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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内务府的旨意果然来了。
而且还是那姓冯的内侍亲自跑了一趟,大致说了花家班疏忽有责,惊扰寿宴上的贵客等等。不过那板子高高举起,却是轻轻落下,最后只罚银一百两,权当教训。
除却罚款,并无其它,这让花夷吊了一晚上的心总算放下来了。
本来,就算内务府治花家班一个不敬之罪,再罚他们五年之内不得入宫献演,这些都是正常的。甚至严重的话,直接剥夺花子妤宫制戏伶的身份也并无不可。
但花子妤身后还有个诸葛不逊,若非那小祖宗开口要挟,昨夜站在莲台之上献艺的便是青歌儿和红衫儿两人。有了这一层,花夷还真不好拿子妤怎么样,连骂上两句也懒得了,更别说乖乖等内务府来惩治。
还好,最终通牒下来不过罚了区区一百两银子。虽然不算少,却也不算太多。昨夜献演,单是太后就赏了一百两给戏班,加上其余赏钱,足有三百二十两,就算全罚了,戏班也承受的起。只要没惹得宫里贵人不高兴就好,罚再多钱,在花夷看来也无所谓。
好吃好喝招待了冯爷,他却点名要见见《木兰从军》这出戏的三个戏伶。
如此这般,花家姐弟和止卿便齐齐聚在了无华楼中,乖乖接受这冯内侍的仔细打量。
只比绿豆大一些的眼珠子一缩,无论是莲台之上,还是这花厅之中,冯爷仔细看来,也看不出此女到底有何特殊之处!
没有凝眸秋水,脸衬玉莲的绝色容貌,也没有姿态妖妍,风流堪羡的魅惑气质,只是一身水纹素衣地立在那儿,裙摆微扬,勾勒出纤细不足一握的腰身,倒是有副好身段。不过略高的个头,又显得娇小不足,没有那种依人妩媚之感,甚至远远不如身旁两个男子相貌显眼。
也不知道圣上为何专程交待自己过来问候一声这戏娘,难不成,是在为一年后的选秀打主意,想召了此女入宫伺候?圣意难测,冯爷自不敢质疑,收起了探究的目光,朝着花子妤呵呵一笑:“子妤姑娘,昨儿夜里没受惊吧?”
对方略显猥琐的表情和尖细的声音,让子妤觉着有些别扭:“多谢大人关心,小女子无妨。”
似乎看出这老太监有些居心不良,子妤身旁的止卿和子纾都略上前了一步,将其挡在身后,目光凝实地盯着他。花夷看则赶紧对两人面挥挥手,怕他们招惹了这贵人:“不得无礼!虽然宫里只罚了银两,但你们罪无可恕,一个月内是不得再登台了。”
“班主御下严格,真乃严师啊,严师啊!”冯爷听得花夷此言,转身又回到位置坐下,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知道花夷这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又对着花子妤继续开口询问:“听花班主说,你是花家远亲?祖籍何处,家中父母可还健在?”
面对冯爷的打听,子妤虽然不解,但还是清清朗朗,大大方方地答道:“禀大人,小女子姐弟俩祖籍京城近郊临水村,父母俱亡。亏得花家老仆古婆婆收养,又和班主有些旧情,所以才送了我们姐弟俩来戏班学艺,讨口饭吃。”避开自家身世,只提了如何来到这花家班,子妤避重就轻之下还故意耸了耸鼻头,半垂睫羽,一副孤女无依的样子,好叫这冯爷不要再刨根问底。
“哟!真是天可怜见喏!”冯爷那尖细的声音很是抑扬顿挫,果然被子妤如此娇弱凄冷的样子给糊弄过去了,只“啧啧”叹道:“一报还一报,花家班有你们姐弟俩这样的人物,也算给戏班争了脸面。好了好了,你们先下去吧,本人还有要事与你们班主相商。”
“弟子告退。”
齐齐答了声,花家姐弟和止卿自不敢久留,当即便退下了。
见得三位弟子退下,花夷给陈哥儿使了眼色示意他也退下,主动替这冯爷斟茶倒水:“敢问冯爷,宫里头真没有贵人怪罪咱们?”
冯爷摆摆手,啜了一口香茗,摇头晃脑道:“若是真有人责怪于你们,难道今儿个还不来整治么?你是没瞧见,当时子妤姑娘在台上出了状况后,皇上那表情......”
“什么表情!”花夷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当时他只在侧殿的小屋里打望莲台上的情形,自然没有看到皇帝那片刻的失神。
“长欢是什么人?那可是皇上的影卫!”冯爷一副故弄玄虚的样子,压低声音道:“也不知是不是该提前给你们戏班道声恭喜啊!”
花夷何等聪明之人,原先还对长欢竟拿了皇帝披风去为子妤遮挡感到有些不解,原来却是皇帝亲自授意的。
再看冯爷今儿个召来子妤三人问东问西......也不多想,花夷起身凑到他身旁,从袖口里撸出一沓银票塞到了对方的手里:“冯爷,若宫里有消息,还请通传一二才好。”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笑纳了银票,冯爷这无须的白面也平整了不少:“花老哥和我们是什么关系,那还不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么!”
“也对也对。”花夷见他收了银子,心中也踏实了许多。至于到底是不是皇帝看上了花子妤,这还是两说之事,暂且不用他去操心。
......
无华楼外,子妤三人面面相觑,不自觉地俱是一笑。子纾更是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还以为这冯爷要拿了咱们问罪一番呢。亏得只是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还好,还好!”
止卿却想得多些,不由得面露担忧之色:“子妤,那冯爷怎么老盯着你仔细打量,有些别扭。”
“谁知到呢。”子妤不愿多想,只觉得那老太监眼神很是猥琐,滴溜溜地绿豆眼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不管啦,只要宫里不罚咱们,班主也不治罪,这坎儿就算彻底过去了。”子纾心眼儿粗,倒不多想这些事儿,拍拍手:“呀!朝元师兄让我早些过去练功呢,这都耽误好一会儿了。家姐,止卿哥,我先走一步,不等你们了。”
说着,子纾哧溜一下就窜出去老远,几个身影闪现,就见不到人了。
“真是的,性子还是那么急躁。”子妤照例对着他的背影数落了几句,回首见止卿面上的担忧之色还未退去,伸手拉了拉他的衣摆:“怎么了,不是什么责罚也没落到咱们头上么。你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做什么呢?”
摇摇头,止卿话语犹豫地道:“总觉得那姓冯的内侍有些古怪,看你的眼神也有些不对,好像打量一块肥肉似的。”
“瘦肉差不多。”子妤掩口巧笑:“总不至于皇帝看上我了,让他来打听这是哪家闺女吧?”
被子妤一句玩笑就说中了心里的猜测,止卿脸色一变,根本笑不出来:“你不知道么,三年一次的选秀,宫制戏班也是要送人进去的。”
“啊!还真有这档子事儿?”子妤愣了愣,倒没想着选秀的事儿如此高规格,连戏伶都可以参加么!
止卿也不直接回答,反问起来:“你还记得两年前的蛮姑儿师姐么?”
“自然记得!”子妤点点头,印象中对这蛮姑儿师姐还真有几分深刻,不过并没有什么交集,只记得她两年前离开了戏班,似乎也和选秀有关系。
“蛮姑儿师姐两年前就是被选为秀女,这才离开戏班的......”
止卿眉头微蹙,一边回忆着,一边不疾不徐地将这段关于往事细说于子妤听。
这蛮姑儿擅长花旦戏,唱起段子来声如软糯,样貌似娇似嗔,很得京中权贵们的追捧。两年前,她不过才十七岁,却早早晋升为一等戏伶,除却金盏儿和塞雁儿,在花家班的风头一时无两。
可惜,也不知是哪个位皇亲国戚将她看上了,借选秀的机会直接从内务府下了文令,点她为当届秀女。算起来,即便中选,也不过是当个宫女,蛮姑儿自有些不乐意。以她的身价,就算唱满二十五岁才退下,也能寻个好去处。
奈何皇命难为,她只好硬着头皮去参选。
最后结果,出人意料,蛮姑儿确实当选了。当然只是宫女,却没想,不到一个月被直接调到了九王爷的府上。
其实止卿说的这些,那时子妤也听阿满偶尔提及过,于是插了一句:“怎么,难道其中还另有隐情不成?”
盛夏的阳光颇有些辣,止卿侧头看着子妤一副懵懂不知的样子,朗眉蹙起,叹道:“确实有隐情。”
原来,当大家都以为蛮姑儿不过是偶然被调到了九王爷府上罢了,花夷却通过人脉打听到,正是这九王爷身边的内侍偶然看过一次这蛮姑儿的表演,存了心思要送给主子做侍妾。但宫制戏班的戏伶并非那么好弄出来,就通了内务府的关系借着机会将她给当作秀女,正大光明地选出来。这样既省了一笔赎身费,又能让她心甘情愿地呆在九王爷府上,可谓一举两得。
听得止卿说到此,子妤这才恍然大悟,停住脚步:“竟是这么一回事儿!那蛮姑儿师姐也不值了。”
点点头,止卿愁色更甚,不无担忧地抬手将子妤手腕轻轻托住:“皇亲国戚们本来就有权利从秀女或者宫女中挑人,所以从那以后,班主四处打点,也是想早些知道宫中贵人们的喜好,免得白白培养一个戏伶出来,最后弄得什么也得不到,还倒贴。你看看那冯内侍今日看你的神态,怎能叫人不担心?”(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