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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的喷香流油的野兔腿,切作极薄片状的松香鸡,还有种种色泽青翠的山间野菜,配着山果子酿的清酒,虽无珍稀佳肴,但山中野味却极惹得众人食指大动。
薄鸢郡主最为高兴,席间也忍不住一直在说话。被母亲轻斥了几次要“食不言”之后,她还是扑闪着一双大眼睛,“低低絮絮”地和身边的子纾交头接耳。
倒是经过先前在后花园一叙,子妤显得极为沉静,只是默默地夹菜吃饭,偶尔应对刘桂枝和薄鸢郡主说上一两句话,只是轻轻带过,一副素然雅娴的样子。
比起自己郡主女儿的娇蛮活泼,花子妤如此与大家闺秀都不遑多让的沉稳表现,倒让刘桂枝出口称赞,看向她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长辈对晚辈的关爱。
薄觞正对着花子妤落座,眼见她规规矩矩,只晓得埋头吃菜,还惹得刘桂枝对其赞叹有加,眼底闪过一抹悻然之色。
想着她先前在后花园的小亭中那可是牙尖嘴利之极,口舌逞能丝毫不输男子,如今在众人面前却装得温雅少语,不过是被自己给吓到了。
女子始终是女子,再厉害,又怎么可能厉害过男人呢?
想着想着,脸上的得瑟更深,薄觞唇边那一抹邪魅的笑意也就更浓了。
还是诸葛不逊一副精神爽爽的样子,一扫先前徒步爬山而上的喘样儿,虽然吃相斯文,但明显是饿了,也不多话,夹起一片片切得薄如蝉翼的山间嫩笋送入口中,满意之色溢于言表。
品味山中美味之余,他也看出了薄觞的异样。
其眼神一直在子妤身上轻轻扫过不说,那种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妇女的特征更是表现得极度明显。
闲的无事,诸葛不逊有意想要捉弄捉弄这小侯爷,便主动加了一块薄切山鸡放到子妤碗中,语气温柔:“别只顾着扒饭。尝尝这山鸡片,入口即化,滋味浓香。吃多了也不长肉,不怕的。”
侧眼望了望诸葛不逊,见他表情亲切,子妤虽然有些不明白,却也没有拒绝,夹起鸡片送入口中,还顺口道了声“多谢”。
一旁的薄觞见状,自是不甘落于人后,遂主动夹了一块松木针做碳,烤的喷香油滑的野兔肉到子妤的碗里:“来者是客,子妤姑娘多吃些,在下身为主人也会高兴。”
子妤愣了愣,看着薄觞给自己夹菜时眼角还扫了一下诸葛不逊,总算明白了几分。原来诸葛不逊先前那样体贴亲切的给自己夹菜,竟只是为了逗弄一下这小侯爷。也不知他是怎么发现的,明明从后园子过来之后自己一句话也没多说,这个薄觞小侯爷更是未曾表露出想要纳她为妾的意愿。
对诸葛不逊这人精敏锐的观察能力,子妤也不得不暗中在心中画了一个“服”字。
用过饭,婢女又依次上前,一人面前奉上一盏用山泉水泡制的甜瓜蜜汁绿豆汤,一口下去满腹沁凉,也消了不少先前食用野味的油腻感觉。
这下席间顿时热闹了不少,薄鸢郡主一个人又“唧唧喳喳”说个不停,刘桂枝也不再管,只含笑宠溺地看着她,并时不时掏出绢帕替她擦一下唇边沾着汤汁。
吃饱喝足,子妤也不忘正事,将面前的盘盏推开,对着刘桂枝含笑央求:“二夫人,此番唐师父却是脱不开身无法前来,所以特意交代我替郡主把脉。还请寻一间静室,让我为郡主诊脉。”
“翠娘,你带子妤姑娘去郡主闺房。”刘桂枝马上就吩咐了左右。
“嘻嘻,子纾你等我哦,待会儿完了我带你们去抓山雀,可好玩儿了。”说着,薄鸢郡主已经起身来,主动挽起了子妤的手臂,亲昵地一同退下了。
其实原本不比这么麻烦,但薄鸢郡主虚岁已经十六,算是大姑娘了。把脉免不了需要挽袖露出腕间肌肤,这对于她郡主的身份来说自然是不许外人所窥的。诸葛不逊和花子纾虽然与她熟识,但怎么说都是男子,自然要避开才行。
这个道理上次子妤就给薄鸢郡主讲过一二,就算是唐虞给她把脉还要子妤先在其腕上放置一张丝帕隔开触碰。
经过引溪入园的水上小道,翠娘领着两人来到了薄鸢郡主的闺房之中。
湖蓝色的轻纱缀满四壁,当中是一个偌大的拔步雕花架床,上面锦缎被面皆是同系的柔软蓝色,配上淡淡鹅黄的花梨木,清新之气扑面而来。屋子正面是庭院水景,远山勾勒,皆历历在目。
闺房如此环境让子妤不住地点了点头,暗道此处不愧为一个绝好的养病之所。也难怪薄鸢郡主原本羸弱之身这些年来能逐渐好转,恐怕除了百花蜜丸克制肺咳之症以外,住在如此天然纯粹的环境中,身心的洗涤都是其他地方远不可比拟的。
翠娘显示将四周的帘纱放下,又将垫手的布囊放好,随即点燃了山草熏开夏虫,这才退了出去。
子妤三指轻点在薄鸢郡主的腕脉之上,细细感受着脉搏的跳动。
随着薄鸢郡主的呼吸,子妤感受到了她的脉象,跳动略有些快了,也不顺滑,感觉很是突兀......小半会儿过去了,子妤才收了手,看着她:“郡主可是这几日没休息好?”
正半眯着眼趁子妤帮忙把脉时发呆呢,被对方突然一问,这薄鸢郡主竟含羞一愣,两腮顿如红霞落彩,绯红一片:“姐姐怎么如此问呢!”
“你脉象急促,明显比上次过来让唐师父亲自诊治时要差了几分,不过没关系,只因为没睡好的话,将养几日便无大碍了。”子妤说着已经替她将袖口挽起,好像没有将其含羞垂首的样子看在眼里似的,说话间也一如以往的平淡含笑。
见对方毫不起疑,薄鸢郡主那张娇俏的小脸蛋骤然有些失望,随即蠕蠕地檀口微张:“姐姐不问我为何睡不安稳么?”
不露痕迹地一笑,子妤自然知道她是憋不住的。
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身边除了母亲就丫鬟奴仆,没个闺中密友分享心事,憋得住才怪!这薄鸢郡主又和子妤极为亲近,私下相对,自然而然也会将她作为倾诉对象,不吐不快的。
想到此,子妤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可是不舒服才睡不着?”
被子妤温柔的话语所触,薄鸢郡主轻点额首:“是有些难受,所以辗转难眠呢。求姐姐给我开一剂良药才是。”
“我又不是郎中。”
打趣儿地看着她以手托腮,一副少女思春的模样,子妤想起薄觞那直白的告诫,不由得一叹,话锋一转:“鸢儿,若你信我,且将心事诉出,或许能帮你开一剂良药也说不定。”
怯怯地抬头,看着子妤柔和的目光,清浅的笑意,薄鸢心下突然就安宁了下来:“子妤姐,我想我是害其他病了。”
子妤忍住心下的难受,缓缓起唇:“是相思病么?”
薄鸢郡主赶紧躲开子妤的眼神,就像个受惊的小兔子,脸颊上的绯红之色也愈甚了,声音细弱蚊蝇:“姐姐怎么知晓......”
少女情怀总是诗,面对着含羞怯怯的薄鸢郡主,子妤原先酝酿好的劝慰之语竟如鲠在喉,无法吐出半句来。
半晌,见得她低垂的螓首已经要羞得埋入胸口了,子妤只得轻轻将手放在她的薄肩之上:“郡主,你这又是何苦呢,明知不可能而为之,最后受伤害的除了你自己,还有你喜欢的人,两相权衡,你应该明白的。”
抬起头,眼中已是泪水半盈,薄鸢郡主玉牙紧咬,只摇头,一句话也不说。虽然平素里她总是一副羸弱娇嫩,不堪一击的样子,但此时泪眼之中透出的坚定却是无法轻易撼动的。
看的心疼不已,子妤掏出绢帕替她拭泪,语气也婉转了些:“想必个中道理你也是懂得的,不然也不会如此纠结。”
薄鸢郡主粉唇微启,终于开口了,但语气还是免不了躲闪:“纠结是纠结,见不着他的时候,我就慌的不知道该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一见着他了,就觉得踏实,心里好像吃了蜜一样甜。子妤姐,你帮帮我,你说的那些道理我都懂,可是‘心’该怎么办呢?我真控制不住呀!”
子妤见她诉出这些心里话,也踏实了许多,至少她并没有像那些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女子一般,便吐气如兰:“刚刚你不是找我要一剂良药么?”
薄鸢郡主泪眼欲诉地望着子妤,里面有期待,也有苦涩。
“时间,便是最好的良药。”
眼神穿过薄鸢的耳畔,子妤望着窗外远山,也不知是在劝别人,还是在劝自己:“既然知道不该有此念想,便断了吧,最多一时片刻辛苦些,久了,也就淡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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