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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卧病在床一个月到完全见好,阿满如今虽然形容消瘦了些,但精神极好,塞雁儿看在眼里也很是高兴,专程吩咐子妤去后厨房,让厨娘们今儿晚膳送些好菜来,又亲自给了赏钱,让粗使婆子上街打了二两黄酒回来,准备在沁园好好吃一顿热闹一番,算是祛祛病气,赶走霉气。
春日的傍晚,微风和送,吹在脸上就像绢丝拂面,凉凉的,但绝不沁人。
沁园和落园简单古朴不同,庭院里植满了各色时令鲜花,围拢当中一方挑高的石台,上面摆了汉白玉雕作的一桌四凳,对于普通戏伶来说,但是这一套桌椅就够他们赎身和置办屋舍了,端的是奢靡无度。
阿满曾提及过,这是京中一位三品大员相送,雕了塞雁儿最喜欢的海棠花样,但是人工费就不下三百两银子。至于这汉白玉具体值价多少,连塞雁儿也不太清楚,总归不少于一千两就是了。
这样的白玉雕成桌椅,其实子妤在右相府里也瞧见过,但只是诸葛不逊抚琴的琴台的琴凳罢了,并没有这样成套的。说起来,恐怕这三品大员是下了重金,就等塞雁儿退了娶她做偏房吧。
不过这些话阿满私下并不怎么和子妤说,毕竟塞雁儿是两人的半个主子,带她们也算不薄。从阿满平素里的言语,子妤却是懂的,她多半是想跟着塞雁儿一起嫁到那个大人的府中,再寻觅一门好亲事,所以才会迟迟不答应钟师父的求亲。
且不说这些,沁园里主仆三人围坐于庭院当中,面前摆了四样荤素各异的精致菜肴,还有一小坛绍兴黄酒作陪,气氛自然大好。
五年过去,塞雁儿也二十二岁了,却愈发的丰腴窈窕,媚眼如丝,娇若春水扶绿,艳若桃李争辉。现在的她,无论是扮相还是唱功,丝毫不输戏班里那些十来岁的年轻戏娘们,更是在风流姿态,女人娇媚,上胜了那些个小姑娘不止一点半筹。
在梨园这个行当,真正的绝顶戏娘,是不怎么受年龄限制的。只要不过超二十五六,姜还是老的辣。她们就像熟透了未曾被摘下的鲜果,能死死的吊住看客的胃口,唱功和表演犹如一锅炉火纯青的老汤,是越熬,滋味越香。
同样身为顶尖戏伶的金盏儿也是如此。
她比之五年前要更加清丽致雅,身段柔致,犹如扶柳,下巴尖尖,我见犹怜,青衣扮相甚为柔美甘润。只是最近她老是说嗓子不爽,推了许多堂会。
不过塞雁儿仍旧和金盏儿有些意气之争,毕竟这些日子以来若不是她还继续讨得太后欢心,佘家班在宫里的风头早就把花家班给彻底压了下去。但青衣始终是正旦,比她这个花旦要压得住台面,大师姐的位置也是稳若泰山,丝毫不会动摇半分。
......
“四师姐,您已经赏了我好多衣裳和首饰,本不用这么客气专门摆宴的。”阿满今儿个穿了一身芙蓉花样的翠绿衫子,头上别了一支粉色的花枝,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爽爽,清丽娇美。
“傻丫头,你我用得着分彼此么?”塞雁儿摆摆手,鲜红的蔻丹趁着莹白如玉的肌肤,就像雪中的一点红梅,煞是耀眼夺目。
阿满赶忙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着塞雁儿用的极少,替她夹了两块芙蓉鸡片到碗里,“您多吃些,这两日没有演出,也不用饿着肚子。”
“哎!”塞雁儿红唇微抿,眉眼间有一丝愁色:“我才不是因为想着有演出而吃不下呢,师父这次让三等以上的戏伶在前院戏台子打擂,谁得了看客的喜欢才能去诸葛贵妃的寿辰上献艺。说白了,就是让我们这些个老人家不要主动去争。”
阿满不明白了,疑惑地问:“为什么不能一争?”
替大家斟了酒,却是子妤插话,说出了心中所想:“这倒也是。四师姐身为一等戏伶中的翘楚,早已不在前台戏院里登场多年,除了给达官贵人们出堂会,也就只接宫里的演出。若是那些个看官知道花家班的四大戏伶竟要登上那大戏台子,岂不是会把戏班的门脸给挤爆了?”
“还是子妤机灵。”塞雁儿点头:“你说的就是这个理儿。师父这样,是让我们这些人莫要自降身段和师弟师妹们争。也好借着这个机会起来几个镇得住台面的新面孔。佘家班逼我们,若是还让这几个老面孔入宫去演出,岂不是仍旧让他们占了便宜么!”
子妤笑笑,看得出塞雁儿其实并不愿意真的放弃这次机会,柔声劝道:“不过呀,这次宫里给诸葛贵妃献艺,恐怕也少不了要四师姐您亲自出马才行。若说少了大师姐或者四大戏伶中的任何一个都可以,但花家班只有您最召宫里贵人的喜欢,岂能漏了?不信你且等等,回头班主定会主动提及此事儿的。”
“果真?”塞雁儿星眸微睁,觉得子妤此话在理,她自己倒是没有多想过,如今听子妤一说倒真是有这个可能,便娇然一笑:“若是让你说准了,回头赐两串珠子拿去耍乐。”
“别!”子妤见塞雁儿现在欢喜着,赶忙乘机探问:“只求四师姐答应个事儿。”
“喲,你这丫头也学会钻空子啦!”塞雁儿纤手捂唇,倒也不介意,玉额轻点:“说罢,只要是你师姐我力所能及的事儿,都准了就是。”
腼腆的笑笑,子妤才柔声道:“是因为薄鸢郡主的病。唐师父说这些日子要为诸葛贵妃的寿辰演出做准备,可能没有什么时间调制药丸。按理可以交予别的弟子手上做,但花家班的秘方一来除了班主或者花姓之外轻易不会外传,二来,郡主和我交好,也不愿把这样要紧的事儿假于人手。所以,想求四师姐恩准我这两月过去替唐师父制药。”
一边拘谨地小声说着,一边不停地打量塞雁儿的表情,子妤见她虽然眉头微蹙,倒也没有多大的不悦。
看来过了这么多年,塞雁儿对唐虞的反感也少了许多,只沉吟了半晌:“去吧,知道你大了,我也管不住了。不过你常去也行,得帮我看着唐虞可有给大师姐开什么小灶儿,或者有什么偏颇的事儿,回头告诉我,我才好找师父理论去。”
“知道了。”子妤得了准许,眉眼笑得弯弯如月,想着今夜就能过去南院见唐虞,心中升起一抹难掩的欢欣。
“对了”,似是想起了什么,塞雁儿又转头对阿满道:“钟师父人不错,老实憨厚,你怎么就和他对不上眼呢?”
“我......”阿满一愣,没想到塞雁儿毫不忌讳地就提及了钟师父求婚之事,脸色略有些尴尬羞赧。
子妤也偷笑着靠近了阿满,见她脸色酡红,分明不是因为醉了,而是因为害羞所致,逗她道:“莫非,其实阿满姐心里是愿意的,只是太过害羞不愿承认?”
被子妤这一说,阿满原本的羞赧愈发明显,娇娇欲怯地“啐”了子妤一口,惹得塞雁儿“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犹若花枝乱颤一般。
看着子妤和塞雁儿都在笑话自己,阿满的表情却由害羞,逐渐转而认真起来:“其实,我病着的这一个月虽然脑子一直都糊里糊涂,却在最后一刻想清楚了。原本我想的是能遇见一个你情我愿的温柔公子,他能替我赎身,爱我敬我一辈子。可年纪不等人,越来越大不说,我又不能上台,每日在花家班里,哪里又能遇见一个我心目中的如意郎君。”
“阿满。”塞雁儿听着,也收起了笑意,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将来我若嫁出去,你也可以一并跟着,能出了花家班,外面的眼界也开阔了,何愁找不到好人家?”
感激地看着塞雁儿,阿满点点头,下一刻却又摇头,喃喃道:“我何曾没想过这样的结局,但即便出了花家班,好人家又哪里那么好找。不如现实些,趁着自己还不太老,早些定下来终身大事。”说着,阿满的脸又有些臊红了,声音渐小:“钟师父虽然比我大上不少,又没有什么家当,但胜在为人老实,又知根知底的。想想嫁了他,至少能肯定他会一辈子对我好。所以......”
说到此,阿满似是鼓起了万分的勇气,起身来到塞雁儿的身前,徐徐屈膝福礼下去:“还请四师姐替我做主。去给班主说一声,就说我......我愿意嫁给钟阿福。只是......”说到此,阿满已经憋得满脸通红,“只是有一个要求,嫁了他,我还住在沁园,还伺候四师姐才行。”
“果真!”塞雁儿可乐了,扶了阿满站好,揽着她的臂弯,笑得露出两排皓白的玉牙:“我就说嘛,钟师父看面相就是个有福气的,如今阿满愿意嫁他,还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呢,真没亏得他名叫阿福。”
子妤也过去拦住阿满的手臂,欢喜地道:“太好了阿满姐,这样即便你出嫁了咱们也在一处。不过,你既然嫁人,恐怕再住在沁园就不好了吧,那岂不是让人家钟师父日日望穿秋水吗?”
此言一出,塞雁儿和子妤相视,均忍不住哄然而笑,阿满则羞得像个小媳妇儿,双腮红的几乎要滴出水来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