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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旭一声清啸,隐含无穷怒意,晃身便去得远了。陈谦卫虽有心追赶,但知道以国旭的性子,追上也难说清,只得断了念想。
一群官差没想到竟有人跑得如此迅速,纷纷大惊,取出了兵器,收拢包围圈,无论如何再不能让陈谦卫逃脱。陈谦卫想到阴魔正四处寻找国旭,而他武功未复,一旦撞上阴魔一行人,凶险无比,心中烦乱,再看面前这些人喋喋不休,吵闹万分,怒上心来,不由分说,一人一个大耳光,牙都打掉许多颗,怒气算是消了些,这才拍拍手离开。
乐晓晨和李铭圣回到廉州小旅舍的时候,已经入夜了。两人提着酒壶、烧鸡进入屋内,但却没看到国旭、宫长王琦。
乐晓晨大喊道:“国旭!”声音远远传出,却没有回应。李铭圣一把拉住他,皱眉道:“阴魔正在四处寻我们,怎能大喊大叫,暴露身份!”
两人不敢呼喝,四下检查,然而屋内一切如常,换洗衣物、金银细软甚至国旭的剑都还留在这里。乐晓晨奇道:“看来不像是离开了,莫非只是外出一会儿,很快回来?”李铭圣沉吟道:“以国旭现在的武功,没有人能轻松擒走他,不给他半点还手机会,除非用毒……”乐晓晨脸色变了变:“那天袭击我们的黑白二人,白衣服的似乎精擅毒物……”
李铭圣脸色也变了,道:“我们在这里等候到天明,若国旭再不回来,我们就去寻他。”
屋门响了响,一人呵呵大笑道:“几位何必要去找国旭呢?”
一行人走进屋来,当先一人身穿青衫,带青铜面具,背后站着一大群黑衣人。乐晓晨冷冷问道:“阁下是谁?”
戴面具者朗声道:“在下阴魔。”李铭圣惊了惊,想起那日黑袍人的神功,心中不胜骇然。再看阴魔身后站着十一人,无一庸手,这阴魔看起来不会武功,但总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若是动手,自己两人必败无疑。
阴魔似乎一眼便看穿了两人内心所想,淡淡笑道:“两位不需惊慌,今日在下来并无恶意,只是想与两位合作一番,创一番大业。”
乐晓晨还没反应过来,李铭圣问道:“上次那一黑一白两人,也是尊驾派出?”阴魔拱手笑道:“他们鲁莽了,还望两位见谅。我的本意,确实是招贤纳才。若得两位相助,何惧天下人?”
乐晓晨冷笑道:“若是我们不答应,你就要向上次那样,取我们性命?”阴魔忙道:“上次之事希望两位不要介怀,我今天来是有诚意的。”
李铭圣如何看不出阴魔语气中的威胁,但今日敌我实力相差太远,一口回绝让双方交恶,自己与乐晓晨必定难逃生天,正想虚与委蛇一番,忽听乐晓晨毅然决然道:“我虽然不知你是何方神圣,但如此藏头露尾,一看便不是正道中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会帮你!”
李铭圣气得跳脚,心想:“你连人家要你做什么都不问就断然拒绝,难道今天想把小命丢在这里?乐晓晨性子太倔,也是江湖经验太浅。”
阴魔也笑道:“乐兄弟不必如此着急,在下所托之事,不过是举手之劳,然而二位若能相助,他日必能称霸天下,尽享荣华富贵。”
李铭圣见他说的轻巧,当下问道:“你要我们做什么?”阴魔淡淡道:“说出国旭下落,帮我们找到他。”
乐晓晨摇头道:“虽说我与国旭并未深交,但总敬佩他是个正义之士。今天你要我出卖他,不可能。”阴魔轻声笑道:“李铭圣,你行走江湖的时日久些,应该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
李铭圣知道眼下不可硬扛,只得蒙混道:“不瞒你说,我们也刚与国旭失去了联系。不过国旭的下落,我倒是能猜到九分。”乐晓晨截口道:“但是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说的!”李铭圣原意是假装自己知道国旭所在,让对方不敢下杀手,岂料乐晓晨竟恁得死心眼,把话说绝,当真算得上“舍生取义”。
阴魔看了看背后几人,道:“把他们两个先捉住吧,有什么话回去慢慢问。”十一人呼啦啦围了上来。乐晓晨、李铭圣对望一眼,陡然从窗口倒跃出去,发足狂奔,背后隐隐约约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阴魔大人,我留在这里保护你。”正是那天的黑袍客,两人听那黑袍人似乎不愿追来,心中大喜,脚下生风,却听不到阴魔的答复了。
乐晓晨轻功了得,然而李铭圣却逊了他一筹,因此始终甩不开追兵。乐晓晨默查后方人气息,一个高瘦之人追得最近,呼吸也有条不紊,看来只是稍不如李铭圣。再往后,两个普通身材之人,武功虽然稍差,但也不可小觑。再往后,一个高壮汉子,轻功平平,已被落下一大截,但听呼吸此人内力浑厚,看步伐又应当是外门高手,当真交起手来也不可易于。
身后跟着的四人虽然厉害,但乐晓晨自忖还胜他们不少,但万一那黑袍客追来,真是再无半点活路。当下伸手拉住李铭圣,纯阳功使动,两人奔走如飞,后面的人始料未及,被甩开不少,尽管拼了命的追赶,气喘如牛,但中间那段距离终于渐渐被拉开。
乐晓晨正想连续狂奔,拖垮对方,忽见那高壮汉子背后,又赶出了一名瘦小男子。此人先前离得最远,乐晓晨竟未发现,然而此刻步履闲闲,却丝毫不落下风。
过得一炷香时刻,李铭圣尽管在、有乐晓晨相助,也耗尽了真气。后面四人早已甩开,但这瘦小的黑衣人竟还在不远处。李铭圣脚下一软,几乎跪倒在地,乐晓晨拉了他一把,但就这么片刻,黑衣人已经赶上。
李铭圣喘息道:“别管我,你先走。”乐晓晨摇了摇头,目中满是坚毅之色,一剑在手,欲要抢攻。那黑衣人却哈哈大笑几声,摘下了面巾。乐晓晨心脏狠狠跳了跳,忍不住惊叫道:“文辛雨!”
文辛雨微笑道:“我不能暴露了,李铭圣,请将衣服借我。”乐晓晨寒声道:“谁知道你有什么阴谋?”文辛雨放声大笑道:“国旭是陈谦卫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我怎会害他?听我一言,李铭圣,将外衣给我。”李铭圣立刻解衣,乐晓晨却一把拉住他,森然道:“我不需要陈谦卫的帮助。你让陈谦卫来见我!”
文辛雨听口气,似乎与陈谦卫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冷笑道:“你以为后面四人可以凭借我们三个抵挡住?你可知道田海旺也在阴魔麾下?你可知田海旺如今有心魔剑和天魔功在身,已经天下无敌?你可知五灵散人追随了阴魔,还练成一套奇门阵法,足以困死当世任何英豪?你要想死就自尽,别拖累了国旭。”这话说得极不客气,不过也极有道理,乐晓晨面如寒霜,但缓缓将剑插回鞘中。
李铭圣沉声喝道:“乐晓晨,你不要逞一时意气!如今你我性命、国旭所在乃是要事,若要揭破阴魔,我们必须活到武林大会!”“武林大会”四字传到乐晓晨耳中,便如四个大锤敲在他脑上,当下默不作声。李铭圣将外衣交给文辛雨,拱手道:“多谢了,此恩在下他日必报。”文辛雨笑了笑,手一抬,做了个“请”的动作。
眼看两人走远,文辛雨将李铭圣外衣穿上。两人身材虽略有不同,但料得那些人看不出。见那四人追得稍稍近了,文辛雨也开始缓缓向前,却是与乐晓晨一行方向不同。文辛雨忽快忽慢,身形一直若隐若现,引后方四人行了十几里路,忽然加快速度,眨眼跑得不见了。
后方追的四人,正是樊彰、柯衷麒、空韬、余杰望,他们一夜奔走了百多里路,疲劳不堪,此刻失了对方踪影,埋怨几句,只能无功而返。
返回阴魔处时,天已经微微亮了。几人汇报完情况,文辛雨才堪堪赶回。阴魔虽带了面具,但人人都是能感到他的不悦。樊彰问道:“田海旺呢?”阴魔道:“他想留下护我,所以出发得迟了,想必走岔了道。不过算时辰也该回来了。”
文辛雨皱眉道:“现在怎么办?我们好不容易知道国旭住处,却依旧拿他没办法。”阴魔沉声道:“为今之计,只有静待九月初一,将所有对头一举清除。”
京城紫禁城内
魏忠贤跪伏在南书房中,他面前,就是天下最有权势之人——当今圣上明熹宗!
只是这皇帝却不是在阅读奏章,却是拿着柄刻刀,如痴如醉地雕刻木偶。桌上还摆着一排木人,男女老少皆有,高约尺许,上头彩画涂抹出神态,栩栩如生,五官四肢也是雕刻得巧夺天工。
魏忠贤恭声道:“陛下,金兵入侵,紧急军情。”明熹宗不耐道:“这些事情你们自己决定好了,别来烦朕。”魏忠贤却不答话,依旧跪在地上。
明熹宗刻了两笔,看魏忠贤还没离开,皱眉道:“你还有什么事?”魏忠贤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明熹宗呵斥道:“有话快说!别磨磨蹭蹭!”
魏忠贤磕了个头,犹豫道:“陛下,京城外的竹林闹鬼了。”明熹宗好奇道:“哪儿来的消息?”魏忠贤答道:“如今整个京城都已知道。”明熹宗想了想,又问道:“什么人见过?鬼长什么样?”
魏忠贤道:“刑部密探中的田海旺、陈谦卫两大统领亲眼所见,是一个无头鬼。据传,恶鬼是东林党人缪昌期召来,有意加害陛下和太子。奴才恳请陛下搜查缪家,定能找到证据!”
此话一出,原本满是好奇之色的明熹宗立刻沉下了脸,冷冷道:“你还是要朕下旨,抄缪昌期的家。哼,你们之间的事朕不管,要对付他,自己想办法。”魏忠贤抬头道:“陛下,缪昌期大人是要谋害您和太子,造反作乱啊!陛下,此事不能不管啊!”明熹宗大感不耐,喝道:“滚出去!不然廷杖伺候!”魏忠贤脸色变了变,赶忙磕了个头,道:“奴才告退。”唯唯诺诺退去。
缪昌期似乎还不知道东厂已经要对他下手,如今缪家正为老太君做寿,全家上下,热闹非凡。
今日是老太太六十大寿,缪昌期位高权重,朝野上下来拜寿的自然不计其数,缪家的各路亲戚,也纷纷赶到,欢喜一堂。
左光斗与缪昌期同为东林党高官,为老太君请了一个戏班子,表演杂耍。朝中要员在旁,一干人等自然表演得分外卖力,逗得老太太哈哈大笑。
忽然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跑了出来,大叫道:“舅舅!舅舅!”缪昌期一惊,连忙走过去,搂着他问道:“你怎么出来了?”小男孩指着左光斗的女儿左薰道:“舅舅,她欺负我!”
缪昌期温言道:“怎么了?小孩子家别胡闹哦。”男孩指着左薰道:“她说我是野种!”整个缪家忽然静了下来。
原来,就在五年前,缪昌期不知从何处带回一女子,声称是他的远房堂妹,从此住在家中。然而这女子竟还带着一个没几个月大的男婴,却没有丈夫。众人心知肚明,这必是缪昌期在外头养的女人。可缪夫人并非蛮不讲理,甚至几次提出让缪昌期娶这女子过门,反倒是缪昌期始终不同意,叫人不解。缪家上下,也很是瞧不起这女人。
但瞧不起终究只是心里,毕竟缪昌期待母子俩极好,有谁会当众驳缪昌期的面子?然而小孩子家不懂,左光斗之女随口骂来,小男孩虽然知道不是好话,却也不明其意,竟当众将这禁忌之言说了出来。
缪昌期脸色微微有些发青,瞪着左光斗,问道:“左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左光斗摇头道:“我从没教左薰说过这种话。”缪昌期想来也是如此,收回目光,轻轻抚摸男孩的头,柔声道:“别生气,到后头陪你娘去,我待会来看你们。”
左光斗则愤怒异常,拉过左薰,怒道:“这种骂人的话,你从哪学来的?”左薰一脸无辜,怯生生道:“是外头一个叔叔教我说的……”左光斗冷哼一声,抬手一个耳光:“还敢骗人?”左薰嚎啕大哭起来。
缪昌期见所有人都在看这里的笑话,赶忙拉了拉左光斗衣角,还没劝解,外头就传来一阵喧哗声。
只见魏忠贤率领一干东厂高手冲了进来。左薰一下停了哭声,指着魏忠贤大叫道:“是他,就是他让我说的!”缪昌期脸色一寒,看着来人道:“魏公公,你今天来是什么目的?”
魏忠贤笑嘻嘻道:“我说错了吗?这个小孩本来就是野种!”又鞠一躬,道:“咱家今日来,是为老太太拜寿的。”手一挥,立刻有人抬进了一口大棺材,以及挽联、灵牌、寿衣等等,倒似乎缪家今天压根就是办丧事的。
老太太气得面红耳赤,东林党人也都怒了起来。魏忠贤却不理睬众人,一步步走到男孩面前,拍拍他的脑袋道:“你知道你爹是谁吗?小野种?”此事虽然人人皆知,但当众点出,还是大削缪昌期的面子。岂料忽然手指传来剧痛,竟已被男孩咬在嘴里。
魏忠贤痛得龇牙咧嘴,男孩满脸怨毒之色,拼死不肯松口。众人都看得呆了,东厂之人也没来得及救援。魏忠贤剧痛钻心,重重两个耳光将男孩扇开,捂着手指跑回来,大叫道:“快,把那个狗崽子给我杀了!”
东厂大尉魏广微走上前去,冷冷道:“缪昌期,你的家人袭击东厂厂公,宫中秉笔太监,论罪当诛!你还不交出人来!”
缪昌期冷笑道:“今天的事大家都看在眼里。魏忠贤,你今天想要动我,恐怕没那么容易!”
魏广微一声大喝,一群东厂厂卫站出,缪昌期拍了拍手,大批官差从后院冲了过来,双方百多余人,形成对峙之势。
杨涟是东林党之首,老成持重,站起道:“魏公公,今天是缪老太太的大寿,你无论如何也不该来捣乱。这里毕竟是缪府,我们的人占了多数,魏公公,你还是先退去吧。”这话倒是不假。一眼看去东厂厂卫约莫四、五十人,然而东林党的官差足有将近百人,双方若真是开战,东厂决计讨不了好。
魏忠贤按着手指,一口口倒抽凉气,但闻言还是冷笑道:“那可未必。”转身冲着院外叫道:“刑部密探,进来吧!”
“哗啦啦”一群人从墙外跃入,步伐整齐,落地竟没有先后之分。任谁都能看出,这批人武功精强,远非寻常官差、厂卫可比。东林党人一下乱了起来,听魏忠贤口气,这些人竟是天下闻名的刑部密探。刑部密探个个武功厉害,看这人数,魏忠贤竟调出了京城中所有密探,凭这些人,血洗缪府都不在话下。
缪昌期涩声道:“魏忠贤,你怎敢调动刑部人马?”魏忠贤笑吟吟道:“田海旺早将刑部密探归入东厂,如今他有事离开京城,我代为指挥,有何不可?”
缪昌期脸色一下惨白,左光斗、杨涟等人也掌心发汗。田海旺虽然明面上入了东厂,但也不会刻意得罪东林书院。可今日魏忠贤钻了田海旺离京的空子,东厂大举来犯,形势万分危急。
魏忠贤哈哈大笑道:“缪昌期谋害今上和太子,更当众唆使这个小野种袭击本公公。诸位刑部密探,将缪家所有人抓住,押往天牢。谁敢阻拦,格杀勿论!”看这模样,魏忠贤当了不少时日的东厂厂公,居然也脱去了当日的猥琐,颇有些独当一面的味道。
刑部密探四散而开,向屋内走去。缪昌期等人见他们指挥得法,行动整齐,每个人都是武功了得,心中叹道:“为何我东林党始终教不出这等人马?今日大势去矣!”
忽然后堂蹿出一人,大喝道:“谁敢进来?”
魏忠贤见那人一身家丁服饰,嘲笑道:“怎么,一个缪家的狗奴才也敢翻天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