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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辛雨一脸愕然,陈谦卫又惊又惧,两人呆了半晌,好久没回过神。忽见前方一阵混乱,一大群官差,拿着刀剑铁尺铁链之类物事,蜂拥而来。
陈谦卫知道自己二人刚才出手,和这老捕快的死有莫大干系,赶忙陪个笑脸,走上去道:“差哥您好。”
当先那名官差见他甚是有礼,又见他们二人没有半点逃跑之意,已不大怀疑他们杀人,当先硬邦邦地说道:“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有人说你们当街殴打官差,有没有这回事?”
陈谦卫陪笑道:“我们俩是外地人,来这里做小买卖,老远看见这位差爷表情古怪,似乎中了毒,想上去帮他。可惜救人不成。”一名官差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中毒了?”陈谦卫指着文辛雨,道:“我和我朋友二人联手,还是拉不住他,看来是什么奇怪的毒药,激发了他体内潜能。”
先前那名官差不屑一顾道:“死去的这位在雷州衙门中力气最大,我们扳手腕还扳不过他哩,你们两个生意人,当然拉不住了。”陈谦卫心想:“我们岂是寻常人。”嘴上却不知怎么解释。他深怕得罪了官府,在岭南一带寸步难行。可文辛雨却是天不怕地不怕,也不管陈谦卫,抬手一人一耳光将众官差全部打晕,拍了拍手,笑道:“好了,走吧。”陈谦卫措手不及,怒道:“你将官差都打晕了,他们记得我们的样貌,还不送上通缉榜?”文辛雨摆手道:“不管怎么说,先去李铭圣那里再说,若是迟了一两步,恐怕国旭再无出头之日。”
陈谦卫闻言,也没了言语,只得领着文辛雨,先找李铭圣了事。
转眼走入李铭圣的院落处,陈谦卫走上前去,敲了敲大门,提声喝道:“李铭圣,陈谦卫求见!”过了良久,却没有半个人影。文辛雨皱眉道:“莫非李铭圣怕阴魔报复,举家逃走?”抬手劈开大门,与陈谦卫走了进去。
两人走入大宅前院,李铭圣虽然退隐,但武功了得,在岭南一带闯下好大万儿,基业宏伟,这宅子也极为辽阔,两人走了许久,才到前厅。
只见前厅门口齐刷刷站着一排丫鬟,一个个面容紧张,手拿刀剑,便是十五六岁的小女孩也紧握双拳,看来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陈谦卫微微一笑,道:“诸位不必惊慌,在下陈谦卫,今日来拜访李铭圣,不知他在何处?”
那些丫鬟仿佛聋了一般,动也不动,肃立在门口。陈谦卫心道:“这些人怎么不懂规矩?”又把先前的话说了一遍,可仍是毫无效果。文辛雨走了前去,忽然皱眉道:“陈谦卫,你不用再问了。”陈谦卫奇道:“此话怎讲?”文辛雨指着这些人道:“因为他们再也不会说话了。”
陈谦卫走上,只见这一排十余人竟都断气,只是不知何故,尸体保存得极为完整,而且又干又硬,似乎风化了,但面上表情却是极为真实,看来就像活人。再仔细看去,居然这些女子都是赤身裸体,身上衣服都是以颜料画上,看来生前也受尽凌辱,只是这衣服画的如此栩栩如生,叫人不敢相信。
陈谦卫、文辛雨对望一眼,惊呼道:“阴魔!”不敢再有停留,赶忙冲进了大厅。
这一进去,饶是两人胆大,也骇然失色。整个前厅,都被鲜血染红,满地都是残破躯体,有的已经腐烂,散发出浓重的尸臭。更多的残臂断腿和外头尸体一样,硬邦邦干巴巴。大厅正中竟堆着一叠人头,一个个保存完好,脸上还残留着生前的恐惧与无助。
文辛雨虽然也是杀人放火惯了,但如此凶残之事却是头一次见,只觉浑身软绵绵的,头皮发麻,几乎要吐出来。陈谦卫少年时候走南闯北,和魔教有过来往,见了如此惨状,寒声道:“这是魔教的手段。我曾经与魔教教主贾伟和交过手,知道他们魔教有秘药,能保藏尸体几个月,甚至连尸体生前的表情都不会改变。想不到魔教重出江湖了。”
文辛雨半天回不过来神,喃喃道:“这是……阴魔干的?”陈谦卫沉声道:“未必是阴魔。天痕子曾经横扫天下,派头极大,怎会和为人所不齿的邪魔外道勾结。”文辛雨松了口气,陈谦卫想想又道:“魔教这般手段,无非是为李铭圣能证明国旭清白,说不定阴魔还真指使了此事。不过魔教那些人的武功,恐怕留不住李铭圣。”
忽然脚步声响,似有大批人赶到。陈谦卫、文辛雨对视一眼,分别拔出兵刃,若是阴魔来袭,便杀出重围。听得外头人呼喝不断,脚步整齐划一,先将整个大厅围拢,接着正门口出现了一大群官差。
既然是官府中人,陈谦卫舒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拱手道:“在下陈谦卫,奉命调查李家惨案。”说着从怀中取出了锦衣卫腰牌。他早已不是锦衣卫的人,但料来岭南边陲之地,不会知道他调任刑部之事。
屋中情景十分血腥,不少官差都吐了出来。领头的官差定力较高,不动声色,看了眼腰牌,点点头,走上前去,再发现有的尸体已经腐烂,自言自语道:“人已经死了很久,报信人的消息有误。”这话声音虽低,但都清清楚楚传到了陈、文二人耳中,两人忙问道:“是什么人报信的?”
官差答道:“据说是京官,东林党人。”说着翻动地上一具已经腐烂的胳膊,道:“死了十几天了,都生蛆了。”文辛雨定睛望去,血肉模糊的断臂中探头出一条又长又大的白蛆,皱起了眉头:“世上竟有这么大的蛆,比手指还粗。”
陈谦卫猛然想起一事,惊叫道:“快闪开!”官差不明所以,忽见那条大白蛆“嗖”得跃起,咬住了官差的手指。
文辛雨大叫道:“不得了,蛆也会咬人了!”陈谦卫摇头道:“这不是蛆,是魔教的尸蚕,蕴有剧毒!”话音刚落,那名官差抽搐在地,手指已经变成漆黑。文辛雨当机立断,一刀挥出,斩下了那根手指,流下的却是粘稠的黑血,手掌也开始慢慢发黑。
文兴宇一脚踏死尸蚕,又一刀切下了官差的右手,叹道:“这毒散发的好快。”陈谦卫苦笑道:“你把他整个胳膊砍掉也没用。抽搐倒地,便是剧毒入体,咱们又没有解毒药物,他是无救的了。”果然,本已流出鲜红血液的腕处又流下粘稠黑血,官差的抽搐也渐渐无力。
此事发生不过眨眼工夫,众官差反应过来,将中毒者拉回,一探鼻息,竟已断气。一干官差愤怒叫骂,排兵布阵,看来要捉住陈谦卫、文兴宇了。
陈、文二人都是粗通粤语,一路过来,当地人不是和他们说官话,就是放慢了语速,此刻众多官差狂喝怒吼,广东话说得飞快,唾沫星子都四处乱炸,两人只觉鸟叫一般,完全不知所云。文辛雨问道:“他娘的在说什么?”陈谦卫低声道:“我们在凶案现场,又有人报信说我们杀人,本来就极有嫌疑,现在这个官差莫名死亡,他们多半是要抓走我们。”文辛雨皱眉道:“若是上公堂,恐怕说不清楚,徒自浪费时间。李铭圣未必死于此地,我们还要去找他。”
陈谦卫侧耳听了一会儿,道:“我听了个半懂,大概是说你刀上涂毒,杀了这人。还说无论如何要抓住我们,似乎还有当场格杀的话。”文辛雨笑道:“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陈谦卫皱眉道:“我已报了名字,今天逃走不难,但日后势必连连追杀,叫人烦不胜烦。”文辛雨脸上杀气一现,询问道:“那把这里人全部干掉?”陈谦卫赶忙摆手:“恁得凶残,和魔教凶手有何区别?我们先走再说。”
说话间,合围之势已成,一人呼喝两声,一片官差哗啦啦举着刀剑兵器,攻了过来,然而眼睛一花,大厅里的两人竟不见了。
深山密林之中
此处是廉州地界,处于广东广西交界处。
林荫茂密,阳光灿烂,好一片景致。田野中,一名高大男子,穿着粗布服饰,正弯腰耕种,不远处的大石头上,坐着个村姑。
那村姑虽然不作打扮,但面容美艳之极,一双明眸,几乎能勾走任何男人的魂魄。
远处就有一群泼皮无赖,被勾走了魂魄。离此地不远有个牛家村,地方偏僻,官府一向少管此地,因此本分老实的百姓不多,地痞流氓倒是不少。这次出来闲游,见了如此漂亮的姑娘,都是心动了。几个人嬉皮笑脸走过来,对那村姑道:“小妹妹你从哪儿来啊?咱们怎么都没见过?陪哥哥我回家玩玩好不好?”
村姑秀眉微蹙,柔声道:“这些家伙真讨厌,你把他们赶走吧。”语音娇嫩,如黄莺初啼,一干泼皮听得大为受用,再看她求助的不过是个普通庄稼汉,胆子都大了起来,纷纷道:“这个小娘皮不错,带回家玩玩!”“带回家做什么,这里偏得紧,就地办事啊!”“先把这人揍一顿,叫他知道我们的厉害!”
那弯腰种地的庄稼汉猛然直起身来。只见他身材颀长,脸上虽带了风霜之色,但满是坚毅,相貌俊雅,却不失威猛,加上目中正气凛然,众无赖只看一眼,就自惭形秽,没了声音。
庄稼汉也不说话,只是走到了村姑旁,轻轻将手掌放在了大石上。待得手掌撤下时,众泼皮瞧得清楚,岩石上竟留下了一个清晰无比的掌印,大惊失色,发一声喊,都逃开了。
村姑看着掌印,又惊又喜,欢叫道:“国旭哥哥,你武功恢复了?”
那人正是国旭。他淡淡道:“武功恢复言之尚早,但那天陈……陈谦卫帮我约束真气后,我自行修炼,很快就能行走。如今大部分真气已经掌控自如,最多一个月,我应该就能完全康复了。”
宫长王琦感叹道:“多亏了陈谦卫,你恢复后一定要去谢谢他。”国旭身子一震,目中恨意与感激交织,语气中矛盾之意再明显不过:“他虽然帮过我,但他曾经对你……”宫长王琦摇头道:“陈谦卫偶尔做错一次,算不了什么,你们还应该是朋友。”国旭语气低沉,脸上现出痛苦之色:“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他,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把我当做朋友。”
雷州城深夜
夜已经很深了,文辛雨却还在街上行走。
一个人都没有,陈谦卫也没跟来,早已在旅舍睡熟了。文辛雨脚下生风,很快就在雷州城内转了一圈,但他却没有回去的意思,散步一般,在城内来回转悠。
忽然前方多了两道身影。文兴宇眼睛一亮,连忙走过去,只见一人满脸笑意,甚是和善,正是田海旺,而另一人带着青铜面具,却是阴魔。
文辛雨拱手道:“果然两位就在此地。在下四处探寻,只为见阴魔一面。”田海旺脸上依旧笑嘻嘻,但目中带了寒意,森然道:“怎么,嫌活的长了吗?”阴魔抬手止住他,笑道:“文兄此来,可有事情?”
文辛雨道:“我和陈谦卫遇上了少林寺的空明大师,他说出了你的身份。”阴魔虽然带了面具,但眼里立刻迸出森然杀气,冷声道:“有恃无恐吗?莫以为我杀不掉你们。”文辛雨笑道:“好强的气势,不愧为天痕子。只是在下独身前来,不是来送死的,而是希望能和你并肩做一番大事。”
田海旺脸上露出惊讶之色,想必此时才知阴魔身份。但阴魔怔了怔,似乎并未在意,杀气也立时消散,只淡淡道:“文兄先前对我嫌恶至极,宁死也不肯与我为伍,今日为何回心转意?”
文辛雨笑道:“我从空明口中得知,你武功忽强忽弱并非是百无禁忌的缘故。既然你不是魔教中人,而当年你拜托我做的,又都合侠义之道,我自然愿意与你合作。”
阴魔呵呵大笑道:“好!若得你之助,天下谁能挡我?”田海旺却冷冷道:“虚与委蛇。”当日**高手杀死无数刑部密探,田海旺对文辛雨恨意极深,自然不愿文辛雨加入。文辛雨拍了拍胸口,豪声道:“我好歹也是天下有数的人物,岂会出尔反尔?”
阴魔看了几眼文辛雨,道:“文兄一言九鼎,这是信得过的。只是我素来小心谨慎,不敢伤害了兄弟,所以不敢将所有事情告知,还望见谅。”文辛雨朗笑道:“这个自然,你若是单凭我今日一言便说出所有事情,反倒叫人不放心。”
阴魔沉吟道:“如今便请文兄回去,继续与陈谦卫一道,我们岭南之事一了,便会去京城。到时候我有事拜托,待得完事后,我自然将所有计划、所有人员都告知兄台。日后打下江山,也少不了你的好处。”文辛雨大笑道:“好,很好,一言为定!”径自离去了。
田海旺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冷冷道:“我始终觉得他靠不住。”阴魔摆手道:“不管怎样,只要有一线机会,便要尽力拉拢。若得文辛雨之助,我们成事要容易得多。希望你能放下与他的仇怨。”田海旺眉头紧锁,并不作声。
阴魔负手而立,抬头望天,默立了许久,忽道:“乐晓晨也来岭南了。”田海旺问道:“听说乐晓晨要为国旭洗刷罪名,还找到了李铭圣,不知是不是?”阴魔点头道:“不错,我让人去李家打听消息,李铭圣如今尚未回来。”田海旺惊道:“你派人去过李家?那些人都是你杀的?”阴魔缓缓点头。
田海旺大怒道:“这些人不过是李铭圣的家丁,不会武功,你居然派人杀他们?而且听说死状惨不忍睹,你当真歹毒!”阴魔摇了摇头,叹息道:“我本意不是如此。我只是派人打探消息,可谁知魔教的人太过嗜血,竟下杀手。唉,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总叫我内疚不已。我已下令,将动手之人关禁闭三日,如今强敌云集,正是用人之际,我也不能太重罚他们。”
田海旺冷然道:“三日禁闭,就将这许多人命抹过了吗?”阴魔道:“此处事情了结后,你去主持正义,格杀魔教的人,我绝不管。”田海旺哼了一声,声音已小了下来:“那倒不必。”他不知李家上下奴仆死得何等凄凉,不知所有女子都受了侮辱,听了阴魔一席话,怒意渐渐消散。
阴魔叹了口气,又道:“乐晓晨暗中集结了不少名士,要在岭南为国旭正名。国旭此人极其危险,必须除掉,因此我调集所有人马,借此机会,不仅杀国旭,还要顺带消去所有的绊脚石。”田海旺点点头,阴魔在他肩上拍了拍,笑道:“你和文辛雨不同,我不需要瞒你,今日,便把我手下所有心腹身份告诉你。”
田海旺又惊又喜,忙道:“你放心,我一定会保守秘密。”阴魔点头道:“这些人遍布黑白两道,官场江湖,身份各异,又大多是你的老熟人,我相信你不会出卖兄弟。”说着朗声道:“众家兄弟,请出来说话!”
楼上立刻跃下一排黑影,田海旺心道:“这些人都是好身手!”再看一眼面容,更是大惊失色,暗叫道:“啊呀,原来当真都是熟人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