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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旭剑眉一挑,拔剑迎上。刀剑相撞,国旭身子猛的颤抖,空明也是被震回落了地上。空明面无表情,缓缓道:“你武功似乎退步了,否则我不是你对手。”国旭淡淡应道:“便是今日,你又有几成把握?”
空明目中怒色一闪而过,再度高高跃起,手中展开一路破戒刀法。这路刀法名为破戒,即是大开杀戒之意,因此全是进手招式,狠准威猛,国旭招招取守势,稳扎稳打,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空明屡屡跃起,体力消耗不小,却毫无建树。
三江派的成家昊远远望了,忍不住高叫道:“空明大师,你快将那马腿砍断了!”空明心道:“虽说国旭在马上,我要跃起出刀,浪费不少体力,然而国旭因此行动不便,轻功身法施展不开,自然是我占了便宜,怎能砍断马腿,逼他下马?”心头不解,依旧刀刀猛攻向国旭。
成家昊使个眼色,三江派副帮主祝史仙点了点头,取出长鞭,手一抖,鞭梢舒展,不取人而击马,长鞭立刻卷住了马腿。国旭的脸色立刻变了。
祝史仙沉腰屈腿,奋力回拉,马力虽强,却抵不过内家高手的真力,昂首长嘶,倒在地上,宫长王琦“哎哟”一声,落在了地上,立刻有几名三江派弟子抢上,将宫长王琦捉走。祝史仙也不敢大意,连连出鞭,都是避开了国旭,直击马匹,那马吃痛,不断跃起,国旭手中剑招也因此大乱,若非空明不敢冒进,只怕国旭已死在他戒刀下。
群雄心中都是一个念头:“为什么国旭不下马?”
国旭知道若再让这马奔跳下去,自己必败无疑,一狠心,将手掌按在马头上,真力急贯而下,马儿一声长嘶,头顶脑浆已冒出,惨叫倒地。国旭面带寒霜,反手一握,已将祝史仙长鞭尖端握在手上,两人互相用力,祝史仙只觉鞭上力道有若排山倒海,实在难以抵挡,只得放开了鞭子,奋力跃开。
国旭此刻已是坐在地上,他挥剑逼开空明,袖中短杖一伸,便撑起了身子。
群雄“哦”一声,恍然大悟,国旭双腿竟废了!不少人互相询问,大为奇怪:“什么人能让国旭双腿残废?”倒是空明觉出国旭内力大不如前,猜想他多半是练功走火入魔,导致下身瘫痪。不知怎地,他竟忍不住有些遗憾,手中戒刀的攻势也馁了些。
又过片刻工夫,空明见国旭已中了几刀,但群雄围堵下面无惧色,豪气干云,颇为心折,忍不住道:“国旭,贫僧也是为大义所迫,只要你自废武功,贫僧可以保你一命。”
国旭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不曾答话,还剑入鞘,举起了一支短杖。空明眉毛一拧,叫了声好,一刀劈来。国旭举铁杖架住,空明见那柄铁杖轻飘飘的,不过十斤重量,先前国旭甚至放在袖中,然而这一较量,他只觉铁杖沉重无比,相比自己平常用的七十二斤的大禅杖犹有过之,知道是国旭内力加上,几可举轻若重,心中不胜骇然:“之前国旭内力并不如我,为何此刻竟能爆发出如此战力?难道他走火入魔后内力还余下不少,只是不敢擅用?”这般念头转过,心中更生惧意,国旭那柄铁杖也是缓缓的压了下来。
群雄眼看情势不妙,纷纷鼓噪了起来,但空明先前说了单打独斗,祝史仙击马已是损了空明颜面,若是再出手相助,只怕空明再没脸行走江湖了。这番耻辱,更胜于比武落败,是以群情激昂,也只能袖手旁观。
国旭内力贯注之下,铁杖重若千斤,空明额头汗水涔涔流下,他知道此战已是凶多吉少,只盼国旭走火入魔之虞,内力不能久用,支撑片刻,或有胜算,
再过片刻,空明内力枯竭,腿一软,单脚跪地,一手握刀柄,一手托刀背,勉强架住国旭,但眼看国旭面色如常,似乎毫不费力,心中不由泛起了寒意。群雄见空明已成强弩之末,鼓噪声反倒低了起来,都是暗暗想道:“不知道国旭武功还剩多少,咱们可不要自讨没趣。”
地上树影忽然抖了抖。一条白影忽然轻飘飘的从远处飞了来,如鸟翔,如鹰击,浑不似活人。群雄见那道身影不辨人鬼,都感到头皮阵阵发麻,只有武当派的灵冲道长露出喜色:“这是我的师侄乐晓晨!”
只见乐晓晨鬼魅般飞跃到国旭身旁,一剑击在空明的戒刀上,“叮”一声脆响,空明顿觉压力消失,挺身站起,国旭却是远远退开,众人见乐晓晨占了上风,轰然叫好。
乐晓晨适才一剑并非全力施为,岂料国旭竟是不堪一击,似与传言不符,抬眼望去,见国旭双腿悬空,竟是凭借双拐站立,心中明白了大半,淡淡道:“原来如此,可叫我失望得很。”
国旭接下一剑,胸口气血翻涌,调息半晌,仍觉内息运转大为艰难,不由暗暗忖道:“看来乐晓晨尚未尽全力,江湖传闻他练成纯阳功,即便我武功未失,只怕也胜算不大。”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此刻也不显畏惧,铁杖一扬,道:“请指教。”
乐晓晨踏上两步,冷然道:“今日杀你无趣得很,只要你能接我三剑,我便不管你的事。”国旭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昂然道:“是剐是杀,在下不会皱一皱眉,只盼阁下莫要留手,让在下死前快战一场。”
乐晓晨寒声道:“好大的口气,若不是陈谦卫已助你,或许我会帮你脱出此地,可惜……好,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接下这三剑!”轩眉一扬,长剑疾刺而来。国旭深吸口气,左拐猛的一震,插入地下三寸,右手甩开铁杖,拔剑迎上。“叮、叮、叮!”只听三声巨响,两股绝强真气的碰撞,激起了漫天尘土。
待得尘土渐消,群豪瞧得清楚,乐晓晨足下未动丝毫,连腰上悬挂的玉佩都无半点晃动,国旭却是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单手挂在铁杖上,几乎瘫倒在地。乐晓晨点了点头,道:“好威猛的剑招,江湖传言你三剑击败李铭圣,想必用的就是这招吧,敢问此招可有名字?”国旭口中鲜血不断涌出,几乎难以说话,运气了许久,方才勉强说出一句:“此招与我手中长剑同名,曰天外飞仙。”
乐晓晨森然道:“这一招,倒似乎与天意剑诀有几分相似。今日我遵守诺言,希望下次还能见到你,希望下次陈谦卫会在你身边。”语气中蕴藏着无穷的杀意,国旭也是愣住:“他什么时候和陈谦卫有仇?”乐晓晨话一说完,身形展动,眨眼已遁去了。
群雄见国旭气色灰败,知他受创不小,已有不少人生出了挑战之心。只是不知国旭究竟还能支撑多久,若出手早了,难免在国旭手上吃个亏,可若出手晚了,这击败国旭的名誉就落到别人那里了,是以群雄看似斗志昂扬,其实也颇为矛盾。但毕竟今日来者,不少都和国旭结有生死大仇,为了报仇,便顾不得许多,出手邀战。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陈谦卫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提了两次真气,知道已无大碍,赶忙跃起,跳出文心酒楼,见天已黑了,更是揪心,向路人询问之下,得知曾有大队人马出城,慌忙依着路径,狂追过去。
陈谦卫沿路看见不少马蹄印,却无血迹,料到多半是国旭骑马逃跑,以国旭的性子,今日竟会逃命,可见对方之棘手。陈谦卫此刻身法已提至极致,便如一道疾电,在黑幽幽的林间道路上闪过,较之骏马,也是不遑多让。追至一个岔路口,陈谦卫正想四下查探一番,忽见黑影一动,面前多了五名黑衣人。
五人分站五个方向,前后各有不同,陈谦卫脚下方动,对方立时一人走震宫,一人走乾位,似乎结成了阵法。
陈谦卫望着众人站位,眉头微蹙,扭头借着月色看去,蓦地恍然道:“原来是五灵散人到了,难怪这套阵法是谷烈所传。”再看几人似乎毫无反应,便微微笑道:“在下只知道五位是谷烈的跟班长随,可尊姓大名,却是一概不知,请赐教。”以陈谦卫武功,便是以一敌五也不算难,但他自然知晓,五灵散人只是想借着阵法拖延时间,自己若是强攻,反而入彀,当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只盼对方分心,给自己突围的机会。
五人对望了一眼,点了点头,他们正是要拖延时间,能不动手是最好,一人便道:“在下虎迦威。”又一一指向其他人,道:“这位是江惟。这是汪垒。这是顾明。这是洪诛心。”陈谦卫脸色大变,指着远方道:“可那不是谷烈?”五灵散人竟一齐骇然,向后望了一眼。陈谦卫知道机不可失,危急关头也想不通为什么五人如此好骗,当下深吸一口气,急冲而出。
身形才动,虎迦威、顾明二人已同时扑上,陈谦卫见二人来势甚猛,不敢大意,斜身避开,同时右掌蓄力以待反击,只是对方一招打出,两人早已退开,洪诛心、江惟抢了上来,两人合力往上一挡,架开陈谦卫的手臂,不知是谁绕到背后,一脚踢向他背心。陈谦卫发觉自己脚步稍慢,已陷入阵法之中,这阵法一旦推动,攻势便源源如潮,短时间内决计攻不破,心中焦急,“铿”一声掣出剑来,欲要以兵刃之利强攻出去。
忽听远方传来粗豪的吼声:“住手!”一道瘦小的身影飞跃而来,竟几步穿入阵法,“唰唰唰”三刀,合上陈谦卫的剑法,将五灵散人迫开。陈谦卫呆了呆,随即大笑道:“文兴宇!”
虎迦威脸色一变,怒道:“文兴宇,你当真要叛变你五位师父吗?”文兴宇摇了摇头,笑道:“我怎么敢?陈谦卫,你赶紧走,我稍后便来。”陈谦卫点一点头,飞一般去了,迎面击来两掌,都被文兴宇挥刀挡下。
顾明望着文兴宇,脸色铁青,喝骂道:“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为何倒戈相向?”文兴宇淡淡道:“徒儿今日来,是有几件事要询问师父。”洪诛心喝道:“你问!”他们五人虽怒发如狂,但也知道文兴宇拦路,陈谦卫是决计留不住了,与其徒劳追赶,还不如在此困住文兴宇,也算是让国旭少了绝大臂助。
文兴宇笑道:“陈谦卫说,他在郝玉成身亡之日见到了五位师父,还看见了五位师父搬运走郝玉成的红货,不知此事当真吗?”五灵散人脸色都是一变,目中透出森森寒意。
国旭在夜色下,已不知激战了多少场,高手接连参战,但国旭雄伟的身子始终屹立不倒。他越战越是力不从心,手下虽不留情,但已很难重创对手,加上上来动手的人都极精乖,只拆上个几十招,眼看不敌,便自行退下。群雄见国旭无力伤人,胆气更粗,一个接一个的出手,如此既不算围攻,坏了江湖规矩,又可稳操胜算。
成家昊看着场上,见国旭面红如血,出招无力,分明是强弩之末,然而竟接连败了四、五个武功与自己不相伯仲的人物,心中骇然:“不说往昔,便是今日之战,也可以让国旭轰动一时,老子若是宰了他,三江派必定声威大涨!”只是自觉没有必胜把握,心意一转,忽然生出邪念,拍了拍祝史仙的后背,向被捉住的宫长王琦方向使个眼色,接着从旁人手中借来一把长剑,笑着走了出来:“国旭,你曾留字‘剑神一出血汪洋,屠尽世间阎罗将’,让中原武林同道颜面尽失。我本用刀,但今日就借剑一用,取你项上人头,要你知道,谁才是当世剑神!”
国旭每场比斗前,对方总有这一番场面话,他早已听得厌了,当下不耐道:“废话少说,来吧!”铁杖展开,他虽早不复当年之勇,但杖影飘飘,招式严密,出手凌厉,成家昊使剑不惯,反倒渐落下风。
祝史仙看着两人过招,冷冷一笑,拿起长鞭,一鞭抽在宫长王琦身上,然而宫长王琦不是寻常女子,性子坚韧,知道自己呻吟,必使国旭分心,便紧咬牙关,一声不吭。祝史仙毫不手软,一鞭接着一鞭,每一鞭都打在痛处。宫长王琦终于忍受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国旭闻声,浑身剧震,抬眼望去,宫长王琦被两名男子架在中间,祝史仙一鞭一鞭劈头盖脸打过去,宫长王琦衣衫破碎了不少,露出身上道道伤痕,但兀自咬牙坚持,泪水和痛苦已布满原本娇俏的脸蛋。
国旭一声暴喝,重重举杖劈下,成家昊闪身避过,地上竟被打了一个大坑,群雄见他伤重之余仍有此内力,都是骇然。成家昊觑出国旭这一杖劈下,端的是气促神虚,当下闪身到他背后,重重两剑砍下,形成一个大叉,鲜血狂涌而出,背上骨头都是若隐若现。国旭低低吼了一声,回身一杖击去,然而成家昊早已飞退。
国旭此前已接下了数十阵,但并未受过什么创伤,成家昊这两剑,终于是给了他致命一击。然而群雄却是一片安静,除了三江派的人外,并无人叫好,众人都是这般想法:“想不到国旭走火入魔在先,我们车轮战在后,结果还是要用折磨一个女子的卑鄙手段,才能胜他。”
成家昊望着手中长剑,鲜血顺着剑尖一滴滴落下,他一脸傲色道:“你看谁才是当世剑神?你若肯向我跪下求饶,我就放宫长王琦一马。”他知道宫长王琦是阴魔的人,不可擅动,但若能借此让国旭低头,那是再好不过。
国旭看了宫长王琦一眼,只见她被点了穴道,横放在地上,祝史仙站在远处,手拿长鞭,淫笑道:“我这一鞭,卷去宫长王琦的外衣。”便听得“嗤”的一声,宫长王琦忍不住惊叫一声,那件外衫已到了祝史仙手上。祝史仙嗅嗅衣服,又道:“这一鞭,我打散她的发髻。”三江派一人笑道:“祝大哥神鞭之技,大家是久仰的了,今天又何必在此显摆呢?赶紧三鞭,叫她赤身裸体才好!”众人一起哄笑。祝史仙微笑摆手道:“急什么,这些调调,要慢慢来才有情趣!”
国旭一声怒吼:“住手!”祝史仙笑道:“怎么,忍不住了?只要你认输,我们绝不会动宫长王琦一根头发。”国旭脸庞因为愤怒已有些扭曲,他将右手铁杖重重摔在地上,反手拔出长剑,嘶声道:“既然这是剑神之争,那我就用剑来取你性命!”剑锋青光幽幽,映得他的苍白的脸庞也泛出惨碧之色,在沉沉夜色下,颇为瘆人。
群雄瞧得清楚,国旭此刻受伤极重,站立都是勉强,如何与人交手?何况他换了剑,单手撑拐,那便是不能移动了。如此一来,别说是成家昊这般武林好手,便是拿了根扁担的壮汉,怕也能胜他。成家昊此前手段下作,群雄为之不齿,眼看他将成不世之功,非但没有叫好声,反倒是有些低低的喝骂。成家昊听在耳中,心道:“只要我杀了国旭,便再没有人敢说三道四。”当下快步走上,举剑削向国旭颈部,便要砍下头颅。
国旭低低喘息两下,猛然举剑迎了上去。双剑相碰,成家昊只觉剑上真力竟颇强,冷哼一声,运功抵挡。岂料挡下这一剑,国旭竟似不用回气一般,又是一剑劈来。成家昊见来势凌厉,但此刻若还让国旭逼退,岂不颜面竟失?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叮”一声脆响,成家昊手中剑竟断为两截,国旭嘴角也是渗出鲜血,但最凌厉的第三剑,又直击而来!
成家昊大叫不好,脸皮虽然重要,可毕竟还比不上性命,着地一翻,屁滚尿流,躲开了国旭的杀招,但胸口仍是多了条划痕,若非国旭无法移动,只怕成家昊已命丧当场。这三剑便是天外飞仙,乃国旭毕生武功精华所聚,若是全盛时使来,乐晓晨也需避其锋芒,但此刻重伤,借一腔骁勇拼死用出这般高深武学,耗尽精元,国旭只觉浑身都被掏空了,原本下肢的麻木延伸到了腰上,眼前一黑,颓然坐倒,全凭着一股超人的意志力,才未昏晕过去。
成家昊折剑败退,群雄登时鸦雀无声,除了有亲友死在国旭手上者,其余都是对国旭生出敬重之心,甚至有人看不惯三江派的手段,为国旭大声喝彩。成家昊满脸阴沉,羞怒欲狂,从下属手中又接了柄剑,大骂道:“国旭你忒不要脸,老子有心相让,你居然偷袭!”国旭懒得辩驳,也无力开口,双手撑着身子,目无惧色,心道:“宫长王琦自有陈谦卫来救,他虽不救我,但此前早已是仁至义尽,只要日后能好好对待宫长王琦,他就是我的好兄弟。”
成家昊盯着国旭,自觉若是这般杀他,太过便宜,定要好好折辱一番,便冷笑道:“乐晓晨要你接他三剑,老子也要你接我三剑,若是接住了,老子给你个痛快,若是接不住,你就把老子靴上泥巴舔干净。你自称剑神,不会连这阵都不敢接吧?”
国旭冷笑一声,正要答话,忽听一人朗声道:“国旭老兄,这一阵让与我如何?”国旭浑身剧震,回首望去,陈谦卫青衫飘飘,就站在不远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