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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习结束回到学校第二天田靖就向同跃转达了她父母的邀请,毕业考试和分配结束后去他家吃饭。同跃明白这是被他父母正式接纳,关系就算定下了,心里且喜且虑。他心里想着柳青,说出的话却是担心分配结果,担心不能留校、留在南昌。田靖对此并不在乎,如果成家,凭借她父母的关系,把同跃调入南昌应该没有问题,虽然不一定能去最好的医院。再说她丝毫不怀疑两年后同跃有把握考上临床研究生杀回南昌。
返校后紧接着毕业考试,只考内科和外科。考完内科大家紧绷的神经松了一半,熄灯后同跃寝室的同学都不想睡觉,天南海北神侃。
随着解放思想、改革开放和对外交流,人们的传统观念不断受到冲击。年轻的大学生由于思维活跃和叛逆心理,受到的影响更大。大学低年级和新生中开始挑战传统的帅哥定义,一些女生不再亲睐贾宝玉一类的俊男,而是崇尚年级大很多的“老男人”,长头发、蓄胡须、面容粗犷。绝大多数七七级学生不是直接来自学校,有不少社会阅历。他们比较成熟,常常不为之所动,对年轻人新潮的评论多带有嘲讽和批评。
今晚的首要话题是“奶油小生”。当红演员唐国强因为白净俊秀,又爱吃奶油,陈冲喊他“奶油小生”。此一新词很快流传开,并被年轻人引伸为缺乏阳刚之气。
杜子腾说:“我们寝室若要评选奶油小生,非肖同跃莫属。”
同跃知道杜子腾是在借题发泄对他的不满。下午杜子腾和熊献民又呛起来,虽然是开玩笑,同跃担心他们弄假成真。同跃劝了偏架,但这回不是偏心杜小孩。一方面他与杜子腾的关系更为密切,另一方面,现在发育成熟,人高马大的杜小孩咄咄逼人,他肯定认为单挑熊献民已不在话下。
熊献民说:“长得帅不一定就是奶油小生。”
“你看他一根胡子也没长,分明就是雄性激素缺乏。”杜子腾得寸进尺。
同跃本来不想和他一般见识,但这话太伤男人的自尊,雄性激素低下那不成了太监了吗?。他是每天寝室里最早起床的一个,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这本是他养成的卫生好习惯,现在倒成了被攻击的把柄。以己之长去比他人之短大概是人的共性,此时杜子腾在同跃脑海中的形象是当年那个在澡堂里看见的刚刚开始发育的小孩。这小不点,你懂什么是雄性激素,你懂雄性激素从哪儿产生吗?
“我的雄性激素缺乏有种咱门比比看谁的睾wan更大。”同跃一恼之下脱口而出,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而且立刻意识到捅了马蜂窝。
同跃话少,因而精贵,更易引起关注。同跃脸皮薄,但是脾气好,不失态,大家喜欢开他的玩笑。同跃太正经,从不说脏话,今天竟然破天荒说了这么一句话,同学们群起起哄,说什么的都有。
林宇说:“肖同跃,你别以为你大几岁那玩意儿就一定更大。”
熊献民说:“就是,不比不知道,我给你们做裁判,保证公平。”
董顺基说:“肖同跃,哪有你这么斯文的人,跟人吵架还用医学术语。那叫比卵蛋。”
同跃将被子往上拉蒙住头,已经发烫的脸立刻提出抗议。他退下被子,重新露出脑袋,笑自己多此一举。这黑灯瞎火,又在蚊帐里面,谁看你。现在最明智的对策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坚决闭口不作任何回应。
这时同跃想起了一个很具体、很专业的问题,从临床医学角度来说应该怎么比?同跃成为泌尿外科医生几年后才得以解决,这是后话。(此段因为含有不少男性生殖器官名称,发表受限制,尽管并不涉及具体人物的□□官和性行为。事实上很多泌尿外科专科医生都不懂科学和实用的检查测量方法)。
同跃的策略见效,逗趣的目标没有反应,大伙逐渐没了兴趣,转而议论怎样给亭子取名。年级号召每人捐三块钱给母校修一个亭子作为毕业纪念,并且有奖征集亭子名字。
杜子腾建议:“就犬三元亭’,至少从三个方面我们七七级都是元……”
林宇笑着打断他:“你小子也太露骨了,让你捐三元钱,你就取名‘三元亭’?”
董顺基提名“杜鹃亭”,他为此做了充分的准备,志在必得。杜鹃花也叫映山红,是江西省的省花,坚强、质朴、美丽、繁华。杜鹃花也是革命的花,它陪伴少年英雄潘冬子成长,是工农红军兴旺和胜利的象征。董顺基足足花了十多分钟从各个角度阐述他的理由。
“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掩盖影射我们领导的企图。”同跃说了今晚的第二句话,大家又来了兴致。
“我影射领导?”董顺基有点恼火,全宿舍的同学都知道如果有人和领导过不去,这位学生会主席肯定是最后一个。
同跃说:“所谓杜鹃亭,说白了不就是杜书记让我们捐的亭……”
笑翻了全寝室。
后来名字征选结果以“报春亭”得票最多。
七七级的半军事化管理善始善终。在准备毕业考试这段时间里,为保证同学们的健康体质,年级要求每天每个人最少跑2000米,以班为单位,班干组织、监督、点名。
五班决定每天下午从篮球场出发,绕教学大楼跑四圈。同学们把大衣脱了,堆成几个小山,开始跑步。柳青协助熊献民点名,看同学来的差不多了也加入跑步行列。
同跃转第二圈时见田靖正反向迎面跑来。
“怎么了?”
田靖气喘吁吁地说:“不好,班长哮喘发了。她的药在大衣口袋,想跑回来取药又崴了脚,我来帮她拿大衣。”
田靖刚说完同跃就飞快向前跑。
柳青坐在树丛中的石凳上,呼吸有点急促。同跃跑过来,从衣兜里掏出一瓶哮喘喷雾剂递给柳青。柳青愣住了,怎么这么快?怎么是同跃?她疑惑地看了看喷雾剂,不是她常备的那瓶。一股热流腾地升起,直达眼眶。她赶紧掩饰自己的反应,抓过喷雾剂,抬头张嘴向喉头喷了几下。柳青的呼吸立刻得到改善。
“你脚怎样?”同跃关切地弯下腰,想去检查柳青的脚。
柳青推开他:“没事。你快去跑吧,田靖马上会过来。”
同跃稍迟疑,见无大碍,便跑开了。转了又一圈时看见田靖已经扶着柳青离开。
次日下午趁全班跑步的时间,同跃拿了一个拐杖来到女生宿舍。他很紧张,怕人看见,怕田靖看见。敲开门后见只有柳青一人,同跃过速的心跳才慢下来。
柳青心儿一颤,嘴里却说:“你拿拐杖来干嘛?”
同跃关切地说:“听田靖说你脚崴得很厉害。”
“不用了,难看死了。”
“怕什么难看,我们都是学医的,又不是小姑娘。你那崴的脚要是再伤着了,十天半月都好不了。”同跃又掏出一个小药盒:“我给你买了一个小包装的,可以放在内衣口袋。”
牵肠挂肚,那是心对心的呼唤,不在乎时间,不在乎地点,不在乎距离,不在乎是否亲热缠绵。
柳青努力控制内心的激动,接过药瓶:“我现在定期服药预防,很少发作,即使犯了症状也不重。”
“还是要谨防万一。”
“快去跑步吧,以后别到女生宿舍来。”
柳青从门缝里一直望着同跃的身影消失,眼眶噙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