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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诉,这个千百年来人们不变的诉求!
此刻岳风心里尤为渴望,不过他根本没有人去诉,他只有自己在心里诉苦。
吕越此刻思绪凝重,端着茶却一口没喝。
他似乎也陷入了沉思,沉思他这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的娘子很美丽,同时还知书达礼。
对他更是温柔体贴,无微不至。
有这样的娘子,在长安城内,他应当是比大部分人过得幸福。
可是这些年,他却并不快乐,甚至时常感到烦忧。
那是因为他的心里有一把无形的枷锁。
当年他辞师下山,为的绝不是当别人的护卫,做一个“冷血”的将军。
他本想周游天下,行侠仗义,寻仙访道!
可是这一切刚刚开始,便突然结束。
当他遵从父母的意愿,选择成亲的那一刻,便注定结束。
一个男人,成了家,紧接着就要立业。
而他所想做的事,无一不被认为是浪荡子弟的行径。
家里的人,没有一个支持他。
每个人都在劝他迷途知返。
甚至就连他刚娶进门的娘子都迫切希望他能建立功业!
似乎只要他建立功业,整个家族,整个天下都会变得不一样。
但他却很执拗,他在江湖上已经有了声名。
他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能闯出一片新的天地,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他要证明,功业,并不一定要在庙堂上建立。
只可惜上天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当他一意孤行,在外拼闯三年,终于想起回家的时候。
他的母亲已思念成疾,父亲更是因此抑郁,先他而去。
他忽然发现,他在外拼闯来的名声变得毫无意义。
他开始安心地住在家里,弥补这三年缺失的孝道,侍奉已然苍老了很多的母亲。
因为他的归来,母亲的病渐渐好转。
而他的娘子对他这三年的离开,并无怨言,甚至选择了理解。
她一如既往的很贤惠,无论是对他,还是对他母亲都关怀备至,尽到了一个做媳妇的本分。
这一切本应让他很知足。
可是,他却始终无法爱上这个已将他当成亲人的娘子。
他们没有感情基础,他喜欢的也不是这种柔弱纤纤的女子。
侠士倾慕的自然是侠女。
他甚至想过等到母亲的身体恢复原样,他就一纸休书休掉他的妻子
去江湖上找一个他真正喜欢的侠女,
但这却只能是一丝念想,在脑中闪过,便随即消逝,永远难以成真。
对于他母亲来说,失子丧夫的打击实在太大。
她的身体早已难以承受。
一时的好转,也不过是因为吕越的突然归来,她看到儿子迷途知返,欣喜之余的回光返照而已。
终于,在吕越回家不到半年的时候。
她再次病倒,并且一病不起。
在她弥留之际,拉着吕越的手道:“越儿,娘时日不多了,我知道你不喜欢荟娘。但她真是个好孩子,看在娘的面子上,好好待她,莫要让她伤心,好吗?”
看着母亲那期盼的眼神,吕越的心早已化了。
他紧握母亲的手,做出了郑重的承诺:“娘,孩儿明白,孩儿一定不会负她!”
他母亲欣慰地点了点头,又道:“越儿,当年你父亲送你上山学艺,为的是让你日后可以报效朝廷,这是你父亲的遗愿,娘希望……希望……”
他母亲的话虽没有说完,但吕越已完全明白。
他的命运从此也完全改变!
他的前半生已然如此,他的后半生又将如何?
他如今做的事真的算是完成了父亲的遗愿?
真的算是在报效朝廷吗?
他说不清楚,他甚至时常感到前途迷茫,不知所做的事,到底是正义还是邪恶。
他时常安慰自己,这世间或许并没有绝对的正义与邪恶。
他做的事,只是因为职责所在。
所以更多的时候,他选择冷血地活着。
掩藏自己内心的思想,变成一个只知道听从命令的人。
而时间久了,他竟将这样的生活养成了一种习惯。
习惯了冷漠寡言、按部就班。
甚至在难得回一次家的时候,他都不能变回那个真正的自己!
他忽然发觉他这么多年来做得是那么失败,他并没有完成母亲临终的嘱托。
既没有顾好家,又没有报好国。
他竟彻头彻尾的错了。
他想要像当年一样迷途知返,可是他却猛地发现,他已不能再像当年那样轻易抽身。
朝廷远比江湖险恶,官场里的人也远比江湖里的可怕!
不过好在凭着一次偶然的机会,他暗中和裴度搭上了关系,隐约有了走出迷途的机会。
他突然盯着岳风,心中不禁又冒出许多问题:
“他究竟是不是裴府的人?”
“云清道人所言又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在长安又能否立足?”
从之前在洛阳对岳风的了解,以及这些天的朝夕相处。
他觉得岳风看待世事太过简单,太想当然。
根本不适合待在长安。
长安机遇虽多,但更多的是权谋诡诈。
在大唐最精明的人群里建功立业,无异于与虎谋皮。
甚至可以说危险更甚。
一着不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人算计,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实在见过太多“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轻人,因此遭受各种各样的厄运!
就在这时,荟娘又一次来到大厅。
她依旧是一脸微笑,十分有礼地道:“热水已经备好,你们可以去沐浴了。”
温柔动听的声音将吕越和岳风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有劳嫂夫人了。”岳风起身道。
“子风兄弟客气了。”
荟娘微微一笑,又道:“来人,带客人前去放浴桶的房间。”
“吕兄,那岳某就先行一步了。”
岳风拱手一礼,跟着带路的仆人走出了客厅。
见岳风离去,荟娘又缓缓来到王怜云和江茯苓面前,微笑道:“也为二位姑娘特地备下了香薰,一路舟车劳顿,不妨沐浴一番,去去乏苦。”
二人闻言,不由得吃惊地对望一眼。
她们本以为装扮得很高明,没想到却被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王怜云脸色微红地欠身道:“多谢夫人。”
荟娘闻言,点头一笑,朝一旁吩咐道:“玲儿,你去带带路。”
“是。”
玲儿带着两人快步离去。
荟娘才回过头,关心地望着吕越,微笑道:“夫君,你也去……”
“荟儿……”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吕越便忽然打断了她。
不过,他也只说出了两个字,便猛然愣住。
“荟儿”是妇人与吕越洞房花烛时,特意让吕越叫的闺名。
一个只属于他的闺名。
可是他除了那一天,却再没有喊过。
今天他突然喊出了口,荟娘一时竟难以置信,以为是她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