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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毓离开长安城已经过去半个月之久,而长达三个月的冬季终于过去。春雨飘绵,大地复苏万物抽绿发芽,城墙上扎根的无名野草也在此刻冒出了嫩绿。
清风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再也不用整日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憋了一个多月的他,这些日子成天追着于信要过招。
于信是个傻的,就知道躲,只有在逼急了的时候才会出手与清风对招。
哗啦,一滩泥水倾然洒落,穆离有些无奈的看着竹简上的水渍,她拿起一旁酒壶,高高的提起,然后对着竹简就倒了下去。
将竹简上的泥水冲刷洗净之后,穆离这才拿起一旁的请帖,三顾茅庐也不过如此了,这是第几次了?第五次还是第六次了?
“去吗?”于谨看着穆离拿起那帖子,便已猜到穆离的心思。
近日朝上因为穆毓的离去,苏焯大力打压元闵一党。因着先前太后遇刺一事,空出来的几个官位,都被苏焯的人占去了不说,便是穆脩近日来,也多半都是向着苏焯。
而元闵近日毫无动作,若非每日里按时按点的去上朝,下了朝便往律己殿公办,差点就要让朝中众位大臣以为元闵在苏焯手上吃了点亏就此销声匿迹了。
穆离将帖子推到于谨跟前,“师父想去便去,何故扯上我?”
“为师年老体衰,若是在路上遇上个打家劫舍的,你就不怕为师把你给供出去?”许是日子太清闲,清闲到于谨根本就捉摸不透穆离心中有何打算。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穆毓离开也已经半个月了,前方战事如何,根本就无人知晓,似乎也无人关心。
阵仗若是大了,吐谷浑绝对不会放弃分一杯羹的大好时机,可怜他于谨在家戴孝,对于朝上的事情知之有限,而对于邻国的消息知道的就更加少了。
“清风……”穆离抬眼望着在雨水中打斗的两道身影,朝着其中一人招手。
清风一听到穆离的声音,刚挥出去的掌,堪堪收回,他旋身一转,便轻飘飘的落在了穆离身前,“先生。”
穆离忽然又对着于信及于子安招手道:“你们两个也过来。”
待于信跟于子安走到她跟前之后,穆离才开口问道:“有人请你们出去吃席,去吗?”
一听到可以去外头吃席,于信两眼立马放光,灼热的光芒,透着极大的渴望,“有杏仁酸吗?”
“有。”穆离面不改色的听着于信低微的要求,于谨却是一脸的悲凉,想于信当初是何等风光,如今却只想着杏仁酥。
清风早就想出去逛长安城了,可惜他伤势未好,每每想要偷溜出府去玩,都被穆离抓住了,今次好不容易有机会出去,自然是要好好逛逛的。“先生,你终于肯让我出去逛长安城了吗?”
“恩。”
清风听到穆离的应答之后,立马表态说:“那我去。”
于信见着清风说要去,生怕穆离会漏了他,便也急着挤上前来,不甘落后地道:“我也要去,我要去!”
于子安在于谨面前从来都是拘谨的,他不是清风,也不是于信,这样的事情,他只能询问于谨,“祖父……”
于谨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那就都去吧!”
穆离转过头看着于谨,笑道:“师父让人备马车吧!”
“现在就去?”于谨皱眉,请帖上的时间定的明明就是三日后啊!
“出其不意!身为谋士,怎么也得看看对方有多少斤两,我日后做事也好随机应变不是?”穆离想过很多种与元闵见面的方式,可是今日以于谨堂侄儿身份前去赴约,似乎也是种不错的选择。
至少,元闵的反应不在她预测之内。
于谨是真的不想打断穆离那种毫无根据的臆想,可是,“送信的人已经回去了。”
“这点小事,自然不用师父操心。”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穆离还能被叫做穆离吗?
对于穆离与于谨的对话,清风一点都不关心,他现在关心的是,若是出去了,他应该先去那里玩才是。
而于信想的则是杏仁酥,一块杏仁酥、两块杏仁酥、三块杏仁酥……直到于信把自己的手都用完了,还没有数出来,一想到他等下会吃到比自己手指头的数目还要多的杏仁酥他就笑开了花。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爹,别笑了……”于子安看着于信笑了一路,还没有停止的意思,忍不住开口劝阻道。
“儿子,我刚刚数了,好多好多杏仁酥,够我吃一年的了。”于信一抬头,望着楼上挂着的金字招牌,便知道他的杏仁酥来了。
微微张开的嘴巴,不断吸着空气的鼻翼,他闭上眼,沉醉于弥漫在空气中的杏仁酥味,光是想想就满足了。
清风是骑马过来的,他刚从马上跳下来,便听到于信的话,他抬眼望了四周,不见穆离,于是心思一起,便对于信道:“想吃杏仁酥那还不好办,只要你伺候好我了,我让你一天三顿饭,顿顿吃杏仁酥,怎么样?”
一听到有杏仁酸,别说是伺候人了,就算是把他自己卖了都行,于信立马追问道:“怎么伺候好你?”
诶,这样就上当了?人傻果然好骗,于是清风笑嘻嘻的诱惑于信道:“这个简单,只要你答应每日陪我练武就行了。清晨两个时辰,午后两个时辰,晚上两个时辰,怎么样,不吃亏吧?”
“你每日只要陪我练上一个时辰,别说杏仁酥了,整座酒楼买下来送给你都行,这样划算吧!”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清风耳边吹过,吓得清风一阵哆嗦,春寒料峭,这雨下得可还真是时候,当真是冷煞人了。
“先生,我什么都没有说,真的,不信你问他。”清风抬手指着一旁的于子安。
穆离瞧着里面有人出来了,不过只是匆匆一眼,穆离便知来着是谁,于是她不在理会清风,转过身朝着走进来的于谨道:“叔父。”
“于将军,国舅楼上有请!”来者是为救太后而受伤的刑部尚书庄子旳。
那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粗犷男子,虎背熊腰的模样,看起来很是壮实,低沉的声音,犹如鼓点一般,强有力的敲打在人的心头。
青灰色的衣袍穿在他身上,非但没有陈旧的年代感,反而有种岁月沉淀之后的稳重大气。
“走吧,不是说饿了吗?”于谨并没有回庄子旳的话,而是朝着身旁几个沉闷着脸色的人,顺带还抬脚往于信小腿上踹了一下。
在场的五人,除了穆离,其余四人庄子旳是见过的,当他那若有若无的视线时不时的落在穆离身上的时候,穆离转过头对着他微微一笑,问道:“不知这位大人官居几品?”
庄子旳刚要作答的时候,便被于谨给呵斥住了,“刚给你解决一桩官司,这回是想把自己也搭进去不成?”
穆离被于谨给呵斥住了,瓮声瓮气的对着于谨道:“叔父赎罪。”
谁知于谨竟连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过头对着庄子旳就说道:“别看我这侄儿长得人模狗样的,可是那闯祸的劲头,谁也比不上的。”
“这不前段时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然把身边的随从给搭进刑部大牢了,好在最后,让那乔屿顶了罪,不然老夫还真是不知如何跟族中兄长交代啊!”
于谨的话,把庄子旳说得一愣一愣的,庄子旳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穆离,奈何穆离被于谨呵斥过后,便一直默不作声的跟在于谨身后,一脸闷闷不乐的模样,看着真像是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
那边,穆离感受到一道灼热的目光,她抬头循着目光望去,见是庄子旳后,便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意。庄子旳见及此饶是一张脸满布络腮胡,也是红透了半边。
于谨感觉到身边的庄子旳有些不妥,他回过头一看,果然穆离脸上的笑意还未退,于谨便怒喝道:“收起你那些歪心思,做好你的行脚商人,少跟官场上那些腌臜人物搅和到一起。”
元闵一直站在走廊处,等着于谨的到来,自然没有错过于谨说的话,甚至于之前的那些话,他亦是没有错过。但是在一听到腌臜人物的时候,他便假装咳嗽几声。
于谨听到咳嗽声后,抬眼望着几步之远的元闵,似是不明白他为何咳嗽一般,好心提醒元闵道:“春寒深重,元大人小心得病。”
元闵面色一暗,心中虽对于谨颇有微词,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笑着迎接于谨道:“于将军这边请。”
于谨这人在外人严重素来嚣张惯了,也不与元闵寒暄,迈开步子径直往元闵备下的房间走去。
在一旁的庄子旳原本是打算将剩余几人往另外一间房引的,奈何那几个人闻到香味都走不动道,竟然抢在于谨前头进去了。
穆离跟在身后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头,随后也大摇大摆的跟着进去了,到是被几人挤到门边的于谨有些无奈的看着元闵。
于谨手一抬,朝着元闵道:“元国舅先请!”
元闵一开始见于信抢先进了他准备好的房间,原本打算他与于谨去另外一件房的,奈何于谨的那一声请,让他冒到喉间的话,咕噜一下又顺着肠道滚回肚里。
不知为何,有那么一个瞬间,元闵是觉得于信跟于谨是串通好了的,而于谨的那个什么侄子,压根就是来看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