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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金辉冲着对讲机下达完命令后,跟周徊下车分别涌进黑夜里。
他们从会所前台取得一张1701的备用房卡后,走向电梯。
而其他两个小组分别蹲守在各自的地点,二组小吴带领着四个队友,提前十分钟从侧门而入,开始爬楼。
深夜空无一人的电梯里,对讲机发出一阵刺啦刺啦的电流声。
狭窄安静的空间内,对讲机里传出一道十分小声低哑的声音:
“我是一组潜入组员,我们这边并未取得另一位被绑架人的隐藏地点,请问是否按原计划进行?”
徐金辉朝着对讲机说道:“按原计划进行。”
话落,对讲机重新恢复一片平静。
而此时的1701房间里,小李从餐袋子里翻出了一把叉子,径直抵在傅闲则的脖颈处。
温嘉遇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前,透过猫眼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下一秒,温嘉遇倏地将门打开一条缝,外面的人都没时间反应,瞬间被里面伸出的一只大手捉了进去。
温嘉遇恶狠狠地拽下她的帽子,砰地将人抵在门板上,语气万分压抑的低声质问:“谁让你来的?”
温泊微平视他,“姜焰。”
温嘉遇猛地低下头,眼底闪动着不明的情绪,“他威胁你了?”
温泊微平静地抬起头,“没有,是我求他告诉我你在哪儿的。”
温嘉遇扯住她的衣领子就是一声怒吼:“你他妈疯了?”
温泊微面不改色地反驳:“我没有疯,疯的是你,哥,真不打算收手吗?”
温嘉遇冷笑,“你觉得我现在还能收手吗?”
温泊微道:“如果不能,那现在我们就赶紧撤离这里,这间会所有姜焰安插的人,徐金辉他们马上就要到了。”
温嘉遇一错不错地盯着温泊微,命令道:“你现在、立马给我离开这里。”
温泊微固执地说:“我不走。”
“温泊微!”
“你是我哥!”
温泊微无奈地,嘶哑着嗓音喊了出来。
“哥…”温泊微双眼通红地看着温嘉遇,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崭新的硬币,小声哀求着,妄想他会停手:“哥,我们还像小时候那样抛硬币吧,谁猜对了就听谁的,好吗?”
温嘉遇微微俯首看她,认真地说道:“抛硬币的前提是我们心中没有固定的选择。”
“可我现在有自己的选择。所以微微,听哥哥的话,从这里离开。”
话音刚落,门外疑似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温泊微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声音在颤:“哥,你赶不走我的。”
温嘉遇冷冷地甩开她,转身去捡小李扔在地上的打火机。
此刻那阵轻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温嘉遇低声说:“小李,卧室的衣柜后面有一个活动的夹层板,等一下,你先带着他们两个离开。”
小李问:“你怎么办?”
温嘉遇淡道:“要想不被抓,就按我说的做。”
随即温嘉遇引燃火盆里的可燃物,炽热的火光顿时飘出一阵阵黑色的浓雾,瞬间包围整个房间。
而小李同时按照温嘉遇的吩咐,他们穿过夹层板以后,进入一个十分漆黑的类似地道的地方。
这密道不长,高度不低,恰巧能容许一个成年男子昂首通过。
温泊微忧心忡忡地跟在后面,时不时回头看两眼。
等到走到一扇门前,小李谨慎地拉开一道缝隙,看见外面是空空如也的会所后门。
小李回头用下巴指着傅闲则,放低声音:“你,先往外走。”
彼时的1701房间里,火光冲天。
徐金辉和周徊冲进来的时候,整个房间都已经被烟雾所笼罩,密不透风的浓雾下,可见度极低。
后面陆陆续续冲进来的二组,顷刻迷失在浓浓的烟雾里。
徐金辉抬起胳膊挡住口鼻,带领着其他队员往外撤退。
周徊一边往门外撤一边拿起手机拨打电话。
然而就在周徊即将踏出房门,他放松警惕露出了后背。
“周徊!”徐金辉瞳孔震颤地瞪大眼睛。
“周警官,你们组长怎么教的你?”温嘉遇浑身用水浇透了,声音冷沉,“你居然敢把后背露给敌人,真是不要命。”
这时的火势比较大,但还没有蔓延到门口一带。
周徊被温嘉遇从身后掐住脖子,难以呼吸和做出反抗,只能让他硬拖着自己往房间里面走。
待到消防赶来灭火的时候,二组小吴说道:“组长,我们这次的计划算是圆满完成了吧?”
徐金辉道:“嗯,完成的不错,但还没结束,接下来,我们就要看周徊和潜入组员的了。”
二组小吴:“话虽如此,可是组长,这个计划会不会太危险了?”
徐金辉说:“我相信他。”
“喂喂喂,这里是蹲守后面的三组,我是组员小林,刚刚我们在后门发现了温嘉遇他们的踪迹并打了一个照面,但是因为他们手上有周副队做筹码,我们只能放他们离开了。”
徐金辉冲着对讲机说道:“任务完成,小林你带领两个人,跟上温嘉遇他们,切记,绝不能跟丢。”
小吴笑问:“这个任务完成了,那组长我们是不是——”可以归队休息了。
徐金辉无情地打断他说:“想得美,这个任务完成了,还有下个任务。”
插在胸口口袋里的对讲机又刺啦响了起来:
“徐组长,我是桑瓷,我现在已经跟着四组的人抵达海林市外东迎会所。”
徐金辉提醒道:“桑瓷,你没有受过正规的训练,所以一定要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不然出了任何意外,我也得卷铺盖滚蛋。”
对讲机的桑瓷轻声笑着:“收到。”
小吴跟会所经理沟通完毕后,在经理手上写了一串数字,神秘兮兮地说:“这个人会赔钱给你的,不过我得告诉你,他脾气火爆得很,你说话可要注意点。”
会所经理完全不能接受快要烧成灰的1701,却又懵逼地点头。
徐金辉驾车去往东迎会所的途中,一直保持着跟桑瓷的联系。
徐金辉淡淡地问小吴:“你刚才把谁的电话给那经理了?”
小吴道:“咱们局长的呀。”
徐金辉缓缓:“?”
小吴理所当然地说:“这场逮捕任务是局长亲自安排的,所以这期间出了任何的事情,难道不应该由局长来负全责吗?”
徐金辉哑然:“小吴,你可真是个鸡贼。”
小吴笑了笑,“哪儿,毕竟我只是个小喽啰,小组员,那个经理一张嘴就是好几万的赔偿款,我可没钱给他。”
徐金辉对小吴的机智表示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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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深沉的夜幕下,一辆黑色面包车冲碎黑暗,疾驰而来。
隐匿在会所周围的一行人,凝神屏息地死死盯着陆续从车上走下来的人。
先是周徊,后是傅闲则,小李紧跟其后,温嘉遇和温泊微殿后。
四组组长高德淮冲身后做了个手势。
高德淮轻声道:“桑小姐,麻烦你了。”
桑瓷的目光像是钉死在那群人的身上,同样低声回答:“走吧。”
桑瓷又在外面罩了一件黑色长款风衣,作为掩饰,头顶戴着一顶宽帽檐的黑色圆形礼帽。
高德淮指了指她的口罩,“你要不要再往上挡一挡?”
桑瓷敷衍地向上拽了下,“好了。”
东迎会所前台,后进来的高德淮和桑瓷看见温嘉遇直接带着一群人走上了电梯,连手续都没办,看样子他应该和这里的人十分熟悉。
大厅中央的电梯是透明的,缓缓上升的玻璃内,傅闲则紧贴着边缘,头颅微垂,原本黯然无光的黑眸突然聚集了一层淡淡地亮光。
他背对着所有人,干裂的嘴唇轻轻地张合,微微蠕动的唇形像是在说:桑瓷。
屹立在前台的桑瓷如遭雷击,全身僵住,四肢爬上一股麻木。
即便她伪装成这样,只露出一双眼睛,隔着这么远,他也还是能认出来么。
四目相对之间,无声的空中像是擦出一道热烈滚烫的火花。
桑瓷承受不住那样炽热的目光,轻轻地垂目,静静地看着电梯停在8楼的位置。
高德淮办完入住手续后,两个人乘坐电梯到达六楼,然后爬楼梯上八楼。
而此刻徐金辉和其他两组队员接连抵达。
胸口前的对讲机倏地发出一阵阵转换电流声,随即流淌出顺畅的声音——
“那个人呢?”这个明显是温嘉遇的声音。
另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就在卧室里。”
温嘉遇:“人都准备好了?”
那陌生声音说:“一切就绪。”
半秒后,对讲机啪嚓中断。
徐金辉暗道不妙,联系其他组说道:“剩下的人随我上楼,温嘉遇的手上持有凶器,各位实行抓捕的时候,一定要先保障自己的人身安全。”
一声令下,凌晨一点的月光有点凉。
全数队员倾巢而出,徐金辉先是让人扣押了前台人员,随即带着小吴一队人马直奔807。
等到他们来到807门口时,桑瓷和高德淮已经守在门口半天了。
徐金辉将声音压到最低:“桑瓷,你不能进去,你就在这里等着,哪里都不准去,知道吗?”
桑瓷配合地点头:“好。”
高德淮在得到确切指示后,抬手敲门。
里面的殴打声戛然停住,温嘉遇警惕地问道:“谁?”
高德淮粗着嗓子说:“是姜总,他让我给你送一样东西过来。”
温嘉遇推了把小李,“你去。”
周徊和傅闲则被捆在一起,小李起身之前,白色的袖口下悄无声息地滑出那把傅闲则随身携带的手术刀,周徊故意叫了声,傅闲则趁机挪动腿将手术刀压在腿下。
不到三四秒的时间,温嘉遇的视线全被周徊吸引过去,他反手甩了周徊一巴掌,凶狠地道:“你最好把这张嘴给我闭严实了。”
小李听话去开门。
不知怎么,小李开门的动作异常缓慢。
本就满心焦虑的温嘉遇低吼一声:“你他妈拉磨呢这么慢!”
小李把住门把,惊慌地说道:“我现在就开门。”
话音未落完,小李打开门的一瞬,房间里的另一个男人突然大喊道:“卧槽,外面一堆人!”
温嘉遇刚要抬头看,蓦然一道冰冷的东西抵在他的后腰上,而方才那个大吼大叫的男人此刻脖子上架着一把锋利的手术刀。
温泊微瞳孔地震地傻在原地。
对这一切的突然转变反应不及。
徐金辉迅速带人冲了进来,周徊扯住温嘉遇的领子,冰冷地武器始终卡在他的腰腹处。
周徊说:“沈姜礼在里面。”
门口的桑瓷徐徐探出头。
忽地,温嘉遇突然用脑袋使劲撞向身后的周徊,周徊吃痛,温嘉遇手上同时行动,瞬间抢过了周徊的武器并对准在他身上。
刹那间,房间里的人猛然静止。
周徊隔着半米的距离都能感受到背后的冷风,他挡在温嘉遇身前。
“哥?”温泊微带着哭腔喊他。
温嘉遇注意力高度集中,嘴唇颤抖地说:“别叫我!”
“哥,我知道你,你打架永远都不会输的。”
温泊微缓缓地开口,泪水泉水般涌出,“哥,我都知道了,你大学毕业结束的第二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温嘉遇目眦欲裂地瞪着众人,嘴角泛起一个冷冷的笑,他低声的咆哮:“我没有输!”
温泊微试图走向他,小心翼翼地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挪,“哥,我相信你,你不会输的,你不是告诉过我,下一次你肯定会赢的吗,你现在已经赢了,哥,你今年的生日还没过呢,我们回家给你补个生日好吗?”
四五把黑漆漆的武器都统一瞄准在温嘉遇的身上。
“微微…”温嘉遇眼底浮出泪光,他承认他有一丝动摇。
这时蓦地插进来一道从对面房间冒出来的顾客的恐惧的尖呼声,那一刻,让温嘉遇下意识地扣动了扳机。
“哥——”温泊微歇斯底里的一声大吼,顿时她人如离铉的箭,倾身挡在周徊的身前。
桑瓷的瞳孔微微缩紧,慢慢地,慢慢地,凝固成一个小黑点。
——“桑桑,你陪我去跟给我哥买生日蛋糕吧。”
——“如果我们的大明星要是看不上汤迪的话,我可以勉强把我哥送给你。”
——“桑桑,我告诉你个秘密啊,我跟季鸿嘉,在一起啦!”
——“桑桑……都是我哥的错,我替他向你道歉,对不起,桑桑,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温泊微的心口处汩汩不断地往外冒血,她仿佛一根掏空的树干,渐渐地从根底开始变得腐朽糜烂。
空气不再流动,所有人的呼吸都不约而同地提了起来,凝固在此刻。
温嘉遇的悔恨怒吼在此刻都变成无声的模样,七八个人冲上前将狂躁的他制服住摁倒在地上。
“微微…”桑瓷踉踉跄跄地跑到温泊微面前,看着奄奄一息的温泊微,浑身都在战栗。
温泊微的脸色迅速失去颜色,嘴唇苍白似纸,脑袋空空荡荡。
她轻轻地蠕动着嘴唇,眼泪不停往下坠,却道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哪都好疼,浑身疼得就像是被生生地撕裂了。
桑瓷俯首抱住温泊微,额头抵在温泊微的头顶,断断续续地哭了出来。
温泊微很累一样地喘声说着:“桑桑,我们…还是好…好朋友,对吧?”
桑瓷飞快地回答:“对,我们是好朋友。”
温泊微发自内心地想笑,却笑不出来,眼泪像断了线似的狂流不止,她望着天花板的某一个点,静悄悄地说道:“哥,生日快乐。”
夜,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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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大三院住院部。
徐金辉坐立不安地看着魂不守舍的桑瓷,那种冰冷的目光令他如芒在背。
“所以,这一切都只是你们制定的一场计划,是吗?”
桑瓷抬起黯然无光的眼睛。
“所以,从一开始傅闲则被抓,就是你们计划的开端,是吗?”
徐金辉完全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温泊微,懊悔不已地说:“我们原本的计划就是要抓住温嘉遇,救出沈姜礼。”
“沈姜礼?”桑瓷反问,“沈姜礼也是你们计划中的一环?”
“不是。”徐金辉迅速否认,“沈姜礼是被温嘉遇绑走的,温嘉遇原本是想处理傅闲则他们两个,在知道沈姜礼被抓以后,我们打算将计就计,让傅闲则做这个诱饵,因为我们不知道沈姜礼在哪儿,所以只能利用温嘉遇没见过姜焰派来的手下这一漏洞,让小李伪装成姜焰的人过去打探情报,探出沈姜礼的所在地,再去救人。”
“嗯,跟我没关系了。”
桑瓷起身,目光泛冷,透过病房上的窗口,她看见躺在床上的傅闲则,汹涌的眼神终归是趋于了平静。
桑瓷从停尸间走出来的时候,傅闲则已经醒来等在门口。
桑瓷闭上哭得酸涩的眼睛,冷静地问道:“南网集团是你的手笔吧?”
傅闲则瞳孔震颤,许久才惊恐地憋出一个字,“你——”
桑瓷缓缓地张开眼睛,疲倦地重复:“是——还是不是?”
傅闲则颓然地低下头,“是。”
“为什么?”桑瓷原以为自己在确定真相后,肯定会忍不住大哭一场,可是现在她哭得很累了,只剩下心寒。
“你不是说你没有任何事情瞒着我了吗?”桑瓷步步逼近。
“那你告诉我南网集团又是怎么回事?故意玩儿我?嗯?”
桑瓷微微仰头,眼里全是疲惫的红血丝,声音哭到沙哑,语气却是出奇的平静:
“傅闲则,我是不是对你来讲太好骗了啊,你随便说两三句话我就能跟你复合,就能像从前一样对待你,相信你,让你亲眼看着我一次又一次跌倒在你这里,你是不是觉得特别的过瘾特别的爽啊?”
桑瓷冷笑一声,目光凄清地盯着他,眼里全然没了爱意。
“我是真他妈的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