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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燕飞偕同驼老带着老董跟老董手下的几个弟兄离开了慈悲庵,龙刚几兄弟则留守慈悲庵!
夜色中一行人直奔城里,进西城在西城根儿一间矮矮的破瓦房二十多丈外停下。
老董抬手-指道;“驼老、凌少爷,那就是那老少俩的住处。”
凌燕飞跟驼老抬跟打量,只见破瓦房一明两暗,围着一圈缺口几处可有可无的围墙,正面只有门框却没门,里头透着微弱的灯光。
打量了一阵之后驼老道:“你们离远一点儿把这围上,我跟燕飞进里面去。”
老董带着几名弟兄立即窜了出去。这一带很荒凉,到处是树,到处是杂草,白天都不会有什么人往这儿来,这时候当然更不会有人来了,老董几个不愁没有藏身的地儿。
望着老董他们埋伏好了,驼老偕同凌燕飞向着那座破瓦房掠了过去。
刚进三丈内,围墙里的灯光突然没了,刹时一片漆黑,驼老轻哼一声道:“听觉不差。”
人却是停也没停地一个起落就从一处缺口进了围墙里。
只听屋里响起个年轻人的冰冷话声:“这儿住了这么久了,倒是头一回有狐鼠一类的东西跑进咱们墙里来,给我滚出去。”
窗户纸“噗”“噗”两声,两点拇指般大小黑影透窗打出,流星赶月般奔向两个人。
凌燕飞刚要抬手,驼老道:“让我来。”
他双掌并探,轻易地抄住了两点黑影,来物入握,驼老马上觉出那是两颗铁弹丸,他暗用内力把两颗铁弹丸捏成了两个铁饼,双腕一振又打了回去。
两个铁饼破窗打入,没听见声响,却听见一个苍劲话声道:“好精纯的内功,那路朋友莅临?”
驼老冷冷说道:“白天打刀的上门取货来了,掌柜的你出来见见吧。”
屋里那苍劲话声道:“果然让我料着了,既迟人一步还有什么话说,别让朋友们说咱们不懂待客之道,小黑,跟我出去会会好朋友吧!”
两扇屋门开了,一前一后,慢条斯理地出来两个人,前头是个身穿粗布衣裤,扎着裤腿,手里握根旱烟袋的瘦老头儿,后头是个精壮小伙子,手里提把单刀。
瘦老头儿出屋微微一愕,道:“不是白天的主顾嘛。”
驼老道:“一个门里的,都一样。”
瘦老头儿道:“说得是,既是这样,朋友就请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有什么贵干,打铁的包管让朋友们满意就是。”
驼老道:“那最好不过,碰上爽快人我也不能不爽快,一句话,我们是来跟你要点东西的”
瘦老头儿咧嘴一笑道:“那容易,打铁的任何一样”
驼老道:“我不要这些个,我只要一张字据。”
瘦老头儿勃然色变,道:“原来是要那张字据的,我心里早就嘀咕上几分了,你们可真不含糊啊,居然能先一步找上了我们。”
听这口气,还能错到那儿去?
驼老跟凌燕飞心里不由一阵振奋,驼老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在这块地儿上,你是躲不了的,咱们废话少说,我们要的是字据”
只听那小伙子怒声说道:“能撂倒了我们,字据自然任你拿去。”
他一个箭步窜过来,抡刀就砍。
驼老冷笑一声道:“跟我老人家玩这一套,你还差得远。”
曲指遥弹,一缕指风袭向那把刀,左掌疾探,抓向小伙子右臂曲池穴。
小伙子身手居然不俗,冷哼一声道:“你试试看再说大话。”
他身躯右闪,刀锋走偏,横劈驼老左臂。
驼老不由为之一怔,道:“不差,你再试试。”
左臂上扬,五指如钩,反向小伙子那把刀抓去。
只听瘦老头儿喝道:“鹰爪功,撤刀!”
小伙子随话撤刀,移步后退之际飞起一脚疾取驼老左腕,同时身躯左歪,掌中刀扫向驼老下盘,一招两式,俊而快。
驼老动了火儿了,灰眉一扬右手五指拂出,袭向小伙子执刀腕脉,左腕微偏反抓小伙子的小腿。
驼老右掌是虚,左掌是实,是想借右掌一拂之势封住小伙子这-刀,引住他的注意,然后左掌拿小伙子的小腿。
小伙子毕竟年轻经验嫩,他那一刀被封住不由一惊,就待变沼,忽觉右小腿上了一道铁箍。他上当了,可是瘦老头儿看出来了,沉喝声中人已欺到,旱烟袋闪电递出,只见无数根旱烟袋分袭驼老胸前重穴。
凌燕飞想援手,就在他欲动未动的当儿,驼老忽然一声轻“咦”松了小伙子退后,道:“乾坤八式,你是千里独行何逸尘何老儿的什么人?”
瘦老头儿一手挟着小伙子,旱烟袋横胸道:“你认识何逸尘?”
驼老道:“知道他,没见过。”
瘦老头儿道;“你报个万儿?”
驼老道:“他们没告诉你桑驼子现在北京?”
瘦老头儿一怔突然跺了脚:“我第一眼就怀疑你是桑驼子,果然不错,我就是何逸尘。”
驼老也为之一怔,道:“你就是何逸尘,怎么你挂的招牌是胡”
何逸尘道:“桑老儿,胡不归这个胡字是什么意思?”
驼老出身草莽,没读过多少书,可是自归顺啸傲山庄主人之后,受啸傲山庄主人的影响,自己下苦功在书本上着实摸索过一阵,这他懂,他“哦”地一声道:“我明白了,只是你这是什么意思?”
何逸尘道:“桑老儿,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驼老冷冷说道:“你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让你千里独行这么个人物为罗刹人卖命?”
何逸尘瞪大了眼,诧声道:“桑老儿,你怎么说?我为罗刹人卖命?谁说的?你听谁说我为罗刹人卖命了?”
驼老当即把有关那张字据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道:“你刚才不承认手里握有一张字据么,难道你不是”
他话还没有说完,何逸尘仰天哈哈大笑,笑得前俯后仰,笑得直咳嗽。
驼老两眼圆睁道:“何老儿,你笑什么?”
何逸尘旱烟袋指着驼老,喘着道:“桑老儿,我何逸尘岂是那种人,你弄错了,完完全全弄错了,这个误会大了,幸亏你认出了我的乾坤八式,要不然今儿晚上这件事还不知道是怎么个收场呢!”
指指身旁小伙子道:“我把我这个何字改成胡字是为了他,我说的那张字据跟他有关,跟你所说的那张字据完全是两码事。”
驼老道:“是这样么,何老儿?”
何逸尘目光一凝道:“难道你信不过我何逸尘?”
驼老道:“事关重大,而且已有那么一个前例在,我的确不敢轻易相信人!”
何逸尘微一点头道:“也难怪,那好办,桑老儿,你跟我到里头坐坐,我让我这个干儿子把那张字据拿给你看看,然后我再告诉你是怎么回事儿,你可有这胆气。”
驼老双眉一耸道:“何老儿,你这间破屋子是龙潭虎穴?”
何逸尘道:“难说。”
驼老轻哼一声道;“带路!”
何逸尘一拱手道:“有僭了。”
带着小伙子转身向屋门行去。
驼老道:“燕飞,咱们跟去瞧个究竟去。”
偕同凌燕飞跟了过去。
何逸尘跟小伙子先进屋等着了,当驼老跨进门的时候,何逸尘道:“小心,你已经进入了龙潭虎穴了。”
驼老脚下顿也没顿,道;“有什么杀着你使出来吧!”
何逸尘一抬手道:“坐,留神我这板凳上有机关。”
驼老过去坐在一条长板凳上,腾出一边道:“燕飞,你也坐。”
凌燕飞答应一声也老实不客气的坐了下去。
何逸尘看了凌燕飞一眼道:“桑老儿,你眼光好,这是你的徒弟?”
驼老道:“我那来那么好福气”
他把凌燕飞的出身、来历、以及跟他的关系告诉了何逸尘。
何逸尘为之动容,冲凌燕飞一拱手道:“老龙沟楚老儿我久仰,啸傲山庄主人更是举世尊仰,凌少侠,何逸尘失敬了。”
凌燕飞站起来答了一礼道:“何老言重了,凌燕飞末学后进,怎么敢当。”
驼老道:“何老儿,给我个明白吧!”
何逸尘道:“你老儿真是急性子啊!”一指旁立的小伙子道:“先让你知道一下,这是我的干儿子,也是我的徒弟。”
驼老道;“这个我已经知道了。”
何逸尘道:“小黑,把那张字据拿出来。”
小伙子抬手探入怀里,摸出了一张已然发黄,摺叠着的纸,双手递给了何逸尘。
何逸尘随手又递给驼老道:“桑老儿,你先看看。”
驼老打开一看,敢情是个叫余丽容的女子的卖身契,订契约的双方一是余长海,一个是叫任子虚,名字下都捺了个大拇指头印儿,契约上写得明白,任子虚付给余长海白银三百两,余长海的女儿余丽容在任家为奴为婢为期三年。
看完了这张契约,驼老讶然抬头:“何老儿,这是怎么回事?”
何逸尘一指小伙子道:“我这个干儿子姓余,叫余少-,字据上的余长海是他爹,余丽容是他的妹妹,五年前,那时候少-跟着我,不在家,余家的日子不好过,他妹妹丽容自愿卖身到当地一家大户人家,这家大户就是那个姓任的,那知道三年期满姓任的竟不放人,那时候少-的爹已经过世了,只剩少-那个年迈的寡母,能拿任家怎么样,就这么一拖又是半年,可巧这时候少-回去了,听他娘一说马上就找上了任家,那知道任家只剩了一座空房子,人不知道那儿去了,少-的娘一急得了病又过世了,少-悲愤之余发誓非找着这个姓任的不可,费了年余工夫,几经打听才打听出姓任的已搬来了京里,我带着少-就找来了,那知道到处一打听没这个姓任的影儿”
凌燕飞道;“恐怕他这三字姓名本属子虚。”
何逸尘一点头道:“恐怕让凌少侠说着了,前些日子少-在街口看见了个姑娘像他妹妹丽容,可是那时候那个姑娘跟在一顶轿子后头,四周还有不少的保镖,少-没敢贸然过去,在后头跟了一条街,看见那顶轿子进了一座大院子,他一打听,那户人家却不姓任”
凌燕飞道:“余兄弟早年离家的时候,令妹有多大?”
余少岂道:“我记得那一年我妹妹十四。”
凌燕飞道:“如今过了五年,令妹已经十九了,姑娘家变化很大,余兄弟还能认出令妹么?”
余少-道:“这个我不敢说,不过我看见的那个姑娘长得跟我妹妹很像,而且两眉之间也有一颗红痣。”
凌燕飞道:“既有这么个特征在,余兄弟看见的那位姑娘,倒有几分可能是令妹。”
驼老道:“那容易,找去问问不就行了么?”
何逸尘道:“你说得容易,这里是天子脚下,那人家分明是个大户,他要说不是,咱们没证没据拿他有什么办法,再说设使那大户果然是姓任的,当初他既有心耍赖,现在他岂会承认”
驼老道:“照你这么说就没办法了。”
何逸尘道:“少-每天总要到那个大户左近守着,盼只盼那个姑娘再出来,他好拦住那姑娘问问,那知一晃快个把月,始终也没见那个姑娘再出来。”
驼老道:“你何老儿开上这么一家打铁铺又是什么意思,办这件事儿用得着这样儿么?”
何逸尘摇摇头道;“桑老儿,你不知道,我早年有几个仇家,现在都在京里,这档子事还没有头绪呢,我不愿意节外生枝。”
驼老冲他一抱拳道:“何老儿,现在我明白了,是我鲁莽,我这儿给你道个歉!”
何逸尘一摆手道:“桑老儿,你我虽非旧识,但彼此神交已久,用不着这一套,只你别拿我姓何的当罗刹人的狗腿子我就知足了!”
驼老道:“得了,何老儿”
何逸尘一抬手道:“听我说完,桑老儿,你跟凌少侠干的是轰轰烈烈的正经大事,我分不出身,帮不上忙”
驼老道:“我心领了,只你有这意思就够了,何老儿,你所说的那个大户究竟是那一家,京里我很熟,我也许能帮上你们爷儿俩的忙。”
何逸尘“哦”地一声道:“怎么,桑老儿,你京里熟?”
驼老道:“干我这种事儿的,不熟还行么?”
何逸尘肃然抱拳道:“桑老儿,你要能帮上这个忙,让少-找着他妹妹,我们爷儿俩会感激你一辈子”
驼老一摆手道;“你也别跟我来这一套,你该知道我也不喜欢这一套,说吧!”
何逸尘道:“胡家大院!”
驼老听得一怔,一拍手道:“这可真叫巧事啊。”
何逸尘忙道:“桑老儿,胡家大院你熟?”
驼老摇头道:“不是这么回事儿,我不跟你说了么,冯七临去之前只说了胡家两个字儿,我们把城里所有搭上胡家两个字儿的地方都试遍了,只有你这儿跟胡家大院可疑,我们下一个着手的地方就是胡家大院。”
何逸尘一点头道:“嗯,不错,这可真是巧事儿,桑老儿,这么一来我倒帮得上你的忙了。”
驼老道:“这么一来,我也帮得上你的忙了。”
凌燕飞道:“这么看来胡家大院的确可疑。”
驼老道:“嗯,简直是可疑之上加可疑,这下咱们师出有名了,既是这样,咱们就用不着晚上找去了,明天再去吧,明天一早咱们跟何老爷儿俩在街口会合,然后再去敲他胡家大院的门儿。”
何逸尘道:“桑老儿,这样不妥当吧,咱们没一点把握,万一惹出麻烦闹进宫里”
驼老道:“我看你是糊涂了,凭燕飞跟嘉王爷、孝王爷还有安贝勒这份关系,咱们还会怕闹进宫里么?”
何逸尘呆了一呆道:“说得是,说得是,我忘了,这就行了,等了这么久这条路终于可以走通了,桑老儿,要真能在胡家大院找着少-的妹妹,我们爷儿俩”
驼老道:“怎么,又来了!”
余少-忽然过来拜下,道:“老人家,全仗您帮忙了,余家存殁俱感。”
驼老忙伸手扶起了他道:“真是什么师父教什么徒弟,小伙子,等找着了你妹妹再谢我也不迟,其实你以后少给我几脚我也就知足了。”
余少-不好意思的笑了。
驼老趁势站了起来,道:“燕飞,咱们走吧!”
望着何逸尘道:“何老儿,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明儿个一早咱们街口见。”
何逸尘道:“一句话,时候不早了,我也不多留你了。”
驼老转身往外走去道;“你留我干什么,坐了这么老半天,连杯茶都没给喝。”
何逸尘带着笑送了出去道:“先记下,下回一块儿补。”
离开了何逸尘家,驼老道:“燕飞,千里独行这个人你听说过么?”
凌燕飞道;“好像听我师父提过。”
驼老道:“这个人倒是很正派,在北六省很有点名气,不过他也很少跟人家交往,所以他的朋友并不多。”
凌燕飞道:“所以江湖道上送他个美号千里独行。”
驼老道:“不错。”
老董道:“幸亏今儿个白天弟兄们算机灵,要不然非吃亏不可。”
驼老道:“此老在烟袋上的功夫算得一绝,尤其他那乾坤八式更具威力,在北六省道儿上还真挑不出几个对手来。”
顿了顿道:“如今胡家大院的嫌疑增大了,加派几个兄弟监视,不许太近,我们没到之前也不许轻举妄动。”
老董恭应一声带着几个弟兄走了。
驼老道:“京里的事儿已近尾声了,只等挑了罗刹人这处狗腿子窝,拿到了那张字据,福康安就算完了,树倒猢狲散,没了兴风作浪撑腰的,赤魔教那帮跳梁小丑不攻自破,事了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凌燕飞道:“我打算马上回老龙沟去。”
驼老道:“不打算在京里多待些时日?”
凌燕飞道:“您的意思是”
驼老摇头说道:“不是我,我倒没什么,傲霜迟早要嫁的,我有龙家几兄弟还有老董他们陪着也不会怎么寂寞,我是说内城那几位会不会让你走。”
凌燕飞道:“不让我走?为什么?”
驼老道:“对官家,尤其是对嘉王爷的将来,你是一大臂助。”
凌燕飞“哦”地一声道:“原来您是说这个啊,我对功名富贵看得很淡薄,再说,我也不惯官场里的这些个。”
驼老道:“咱们都是一个脾气,所以我也很少跟他们往来”
顿了顿道:“要是他们拉着你不放呢?”
凌燕飞道:“咱们的关系不同,对您,我有半子之谊,我不瞒您,我师父当初在官家当过差,他老人家所以辞掉了那份差事,不为别的,为的是看透了官场这份黑,他老人家回到老龙沟后曾一再告诫我们几个,尽可能的别沾这个边儿,这回我所以到京里来,一方面是因为出于我七叔的面子,另一方面我师父当初的确也欠韩大人点儿情,老实说,我虽然在啸傲山庄学过一年艺,老人家也委实把我当成了传人,可是毕竟我是个汉族世胄,帮官家的忙是我的情义,不帮官家的忙是我的本份,所以他们留不住我的。”
驼老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主人有鉴于此,对我也没有什么大要求,主人不是不明白这一点,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汉人”
顿了顿道:“玉洁跟你到老龙沟去,大概不会有什么问题,怡宁格格呢,她也能跟你走么?”
凌燕飞道:“我想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她愿意”
驼老道:“她是一定愿意,我看得出,这位姑娘对你用情极深,只是你知道他们的家法”
凌燕飞道;“我知道,嘉王爷他们几位答应过帮我这个忙了,有他们几位帮忙,我想这件事并不难办。”
驼老道:“你要是不愿意留在京里,他几位也会帮你这个忙么?”
凌燕飞道:“别人我不敢说,至少安贝勒不是这种人,万一安贝勒的力量有限,只要怡宁愿意跟我走,我照样能把她带走,我不信他们谁能拦得住我。”
驼老摇头道:“别这样,最好是平平和和地解决,要知道真要弄僵了那是给礼亲王惹麻烦,怡宁跟了你,他就是你的岳父了,你怎么好给他惹麻烦,让怡宁心里也不好受?”
凌燕飞道:“我知道,我当然也希望能平平和和地解决,我只是说万一。”
两个人说着话,不知不觉间已到了慈悲庵,龙刚迎了过来,欠个身道;“您二位回来了,情形怎么样?”
驼老摆摆手道:“进去再说吧!”
三个人往庵里走,凌燕飞把情形告诉了龙刚。
进了庵,韩玉洁、桑傲霜、怡宁都在前头等着,凌燕飞又把情形说了一遍,驼老鉴于明天一早还有事儿,凌燕飞话一说完他就催着大伙儿去睡。
桑傲霜道:“您这么急干嘛呀,也不瞧瞧现在才什么时候。”
驼老道:“不管什么时候,反正我是要去歇着了,你们不睡就在这儿聊吧!”
他走了,龙刚也辞出了,这间屋里就剩了这么四个人儿。
聊着,聊着,怡宁忽然道:“燕飞,十五阿哥跟我提过好几回了,让我劝你留在京里,你自己有什么打算没有?”
凌燕飞道:“你看呢,你愿意我怎么做?”
怡宁道:“两位姐姐都在这儿,你干吗问我?”
凌燕飞道:“我问你自然有我问你的道理。”
怡宁道:“你有什么道理?”
凌燕飞道:“先告诉我你的看法再说。”
怡宁道:“要以我看,我不希望你留在京里,京里不适合你,你也不适合京里,而且我在这个圈子里也待烦了。”
凌燕飞微一点头道:“那你算是知我,你告诉十五阿哥,我不打算留在京里。”
怡宁道:“那么你所以问我的道理”
凌燕飞道:“因为你跟玉洁、傲霜不同,你是个和硕格格”
怡宁美目微睁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说我舍不得这个还是”
凌燕飞道:“你听见没有,刚才我还说你知我。”
怡宁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凌燕飞道;“怡宁,咱们这是就事论事,我清楚,皇族有皇族的家法,他们也许不放你走”
“笑话,”怡宁道:“我要走谁拦得了我,你放心,我是跟定你了,天涯也好,海角也好,你走到那儿我跟到那儿,谁也拦不了我,爵位我不稀罕,我不要了总行吧!”
韩玉洁、桑傲霜齐叫了一声妹妹,各抓住了怡宁一只手。
凌燕飞暗暗也很感动,道:“这就行了,到时候我带你走,我也要看看他们谁能拦得住我。”
“不会的,”怡宁道:“有我九叔、十五阿哥、安蒙呢!你怕什么!”
凌燕飞道:“我不是怕什么,我是说万一!”
桑傲霜道:“别说你了,就是我跟玉洁姐也非带妹妹走不可。”
凌燕飞道:“那当然好。”
桑傲霜一怔,转望韩玉洁道:“姐姐,你瞧瞧他,好像是多多益善嘛!”
韩玉洁道:“是有点儿。”
凌燕飞道:“这可真是祸从口出。”
桑傲霜道:“别祸从口出不祸从口出,我这儿有个主意,咱们干脆就别让怡宁妹妹回去了,等明儿个办完事儿,你一个人进内城去,省得哕嗦。”
韩玉洁道:“傻妹妹,那怎么行,怡宁妹妹又不是一个人,她还有父母在,怎么着也得禀明父母一声。”
桑傲霜道:“万一礼王爷跟福晋要不答应呢?”
怡宁忙道:“他二位不会,他二位知道我跟燕飞的事儿,他二位始终也没说什么,现在担心的只是宫里跟宗人府,不过宫里有十五阿哥,宗人府有我九叔,这两个地方应该也都好办。”
韩玉洁道:“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桑傲霜道:“恐怕唯一的麻烦在宫里,万一十五阿哥说不话”
怡宁道:“宫里真要把这件事交到宗人府,我九叔预备循例办理。”
桑傲霜道:“循什么例?”
怡宁道:“不说远的,就拿近的来说吧,皇上当初还是宗亲王的时候就曾经想娶汉家女子,再说皇族嫁给汉人的前例也不是没有,以前可以这么做,现在当然也可以这么做。”
韩玉洁点了点头道:“这位皇上圣明,他应该点头的。”
桑傲霜道:“他最好点头。”韩玉洁笑道:“干什么,你想造反?他明天一早还有事儿呢,让他歇着去吧,咱们姐儿三个回室聊咱们的去。”
她拉着怡宁站了起来。
凌燕飞摇摇头道:“今儿晚上我恐怕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韩玉洁道:“怎么了?”
凌燕飞目光从她三个那如花娇靥上扫过,一笑走了出去。
桑傲霜道;“讨厌,就知道你没正经!”
只听凌燕飞道:“正经人能娶三房娇妻么?”
桑傲霜眉锋一皱道:“哎哟,姐姐,你听听,好像咱们非嫁他不可了。”
韩玉洁嫣然一笑道:“谁说不是呢?妹妹,你不嫁么?”
桑傲霜微微一怔,也笑了。
口口口
第二天一早,驼老跟凌燕飞就到了胡家大院所在的那条街的街口,他俩刚到,何逸尘带着余少-也来了。
凌燕飞、余少良各向何逸尘、驼老见了个礼,何逸尘道:“等了一会儿了吧?”
驼老道:“不,我们也刚到,你们爷儿俩带家伙了么?”
何逸尘一扬手里的旱烟袋道:“这不就是我的家伙么?少-的在腰带里呢,是把短的,你们爷儿俩呢。”
驼老道:“我由来是这双手,燕飞的是把软剑,走吧。”
四个人顺着大街往胡家大院行去,刚走进胡家大院十丈内,老董从一条小胡同里迎了过来,一欠身道:“禀您,没什么异动。”
驼老一摆手道:“昨儿晚上辛苦了,去吧,记住,没我的话一个也不许放走。”
老董恭应一声又退回了胡同里。
何逸尘道:“桑宠儿,你真行,什么时候成了花子头儿了?”
驼老笑笑道:“他们原是丐帮北京分舵的,丐帮散了之后他们就跟了我,是我一大臂助,我得力他们不少。”
何逸尘道:“原来是丐帮的人,难怪这么灵!”
说话间一行四人已抵胡家大院门口,朱红大门两扇,石狮子一对,挺气派的,驼老三不管,上去就敲了门。
砰,砰,砰响了半天,里头传来了一阵步履声,随听有人粗声粗气地问道:“是谁呀,这么一大清早”
驼老道:“不早了,开门吧,衙门里来的。”
“衙门里来的。”
里头那人自言自话说了一句,门栓响动,两扇大门开了,衣衫不整,睡眼惺忪是个壮汉子,他眯着眼朝外一打量,道:“你们是那个衙门里来的?”
驼老道:“顺天府。”
一听是顺天府,壮汉子脸上马上浮现起一丝轻蔑之色,道:“这么一大早就跑来吵人,有什么事儿么?”
驼老道:“我们是奉命行事,没奈何,你包涵点儿吧,我们要见你们主人。”
那壮汉子道:“我们主人还没起身,有什么事儿你们晚一点再来吧!”
说着他就要关门。
驼老抬手一挡,一脚跨了进去,道:“我们是奉命行事,吃这碗饭不容易,别跟我们过不去,不管怎么着,劳你驾一趟吧!”
他一进来,凌燕飞、何进尘还有余少-跟着都进来了,好大个院子,单这前院就够大的。
壮汉子脸上变了色,怒喝道:“好大的胆子,你们敢硬闯民宅,要知道这是胡家”
驼老道:“那儿都一样,你要是不给通报,我可自己往里闯了。”
只听一声冷笑传了过来:“好大的口气,你闯闯看。”
驼老等抬眼望去,只见四五个中年汉子走了过来,那个京华小馆打伤人的瘦护院也在里头,八成儿这四五个都是护院。
壮汉子一见这些人可不得了了,马上叫道:“马爷,您几位来得正好,他们说是顺天府来的要见老主人,我告诉他们老主人还没起身,让他们晚点儿再来,他们居然硬往里闯。”
这时候那四五个中年汉子已到了近前,其中一个圆胖脸“哦”地一声道:“原来是顺天府吃粮拿俸的,怪不得这么横,朋友,你们顺天府衙门头儿不够大,给我出去。”
随话抬手往外一指。
驼老道:“你让谁出去?”
圆胖脸汉子道:“我让你们都出去。”
驼老哈哈一笑道:“这才是笑话,顺天府在京里虽算不得大衙门,管得可是你们这些百姓”
圆胖脸汉子冷笑道:“胡家大院不在你们顺天府管辖之内,出去。”
他跨步过来,劈胸就抓。
驼老抬手伸扣住了他的腕脉,道:“朋友,你敢,莫非想吃官司?”
众汉子脸上都变了色。
就在这时候,一声沉喝传了过来:“一大早谁在这儿大呼小叫的?”
一听见这话声,众护院跟那壮汉子立即躬下了身,齐声叫道:“总管。”
里头出来了一个白净中年人,长袍马褂,唇上还留着两撇小胡子,他到了近前抬眼一扫,面泛诧异之色道:“怎么回事儿这是?这几个人是干什么的?”
壮汉子忙道:“回总管的话,这几个人说是顺天府衙门来的,要见老主人,小的告诉他们老主人还没起身,让他们晚点儿来,谁知道他们竟往里硬闯,马爷几位过来拦他们,他们竟又跟马爷动手。”
白净中年人“哦”了一声,转眼望向驼老。
驼老道:“总管是位明白人,这是谁动手,应该够明显了。”
他还扣着那圆胖脸汉子的腕脉没放呢。
白净中年人果然是位明白人,他并没有说什么,道:“你先把他放了,有话好说。”
驼老松了手,白净中年人接着说道:“你们是顺天府衙门来的?”
驼老道:“不错,我们奉命行事,身不由己,还请总管多担待。”
驼老对他是够客气的。
白净中年人可不懂这个,道:“有什么凭据么?”
驼老早准备好了,从腰里摸出一方腰牌托在手掌心里。
那白净中年人看了一眼道:“有什么事么?”
驼老道:“我们要见见府上的主人。”
那白净中年人道:“诸位既是衙门里来的,不论说什么,我们这些升头小民都应该唯命是从,只是我家老主人身子欠安到现在还没起床,我是胡府的总管,有什么事找我也是一样。”
驼老道:“既是这样那我们就找总管了,有几件案子要麻烦总管一下,咱们一件一件来吧,这头一件,昨儿个有人到顺天府告府上的护院一状,说府上的护院在京华小馆行凶打伤了人”
白净中年人道:“有这种事儿?”
瘦汉子急急叫道:“他们也打了少爷,还敢跑去告状。”
白净中年人脸色一变,冷冷看了他一眼道:“怎么,这件事你知道?”
瘦汉子情知说漏了嘴,可是这当儿不承认已经不行了,只得点了点头道:“是的。”
白净中年人道:“是怎么回事儿,你说给我听听。”
瘦汉子硬着头皮把昨天在京华小馆闹事的经过说了一遍,当然,怎么说也是他有理。
白净中年人静静听毕,转望驼老道:“你听见了,那醉汉借酒寻衅,吐了他一身,他忍无可忍出手不过稍重了些,其实,相骂无好言,相打无好手,本就是这么回事,再说那醉汉也打了我们少爷,彼此之间应该扯平了。”
驼老道:“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双方的确是应该扯平了,只是,不知道胡少爷伤着那儿没有。”
白净中年人道:“这个我们少爷学过点功夫,没伤着。”
驼老笑道:“总管,告状的人可受了重伤。”
白净中年人道:“你敢是不信我们少爷也挨了打了?”
驼老道;“总管,人家有人证,只要府上这位护院也有人证,我保他绝吃不了官司。”
瘦汉子道:“我当然有人证呀,京华小馆的掌柜就是我的人证,我现在就可以去把他叫来。”
白净中年人道:“你去。”
瘦汉子答应一声要走。
驼老伸手一拦道:“你不必去了,只你指出京华小馆的掌柜是人证,我们衙门自会传他做证。”
白净中年人道:“你敢是怕他跑了?”
驼老道:“不瞒总管说,我奉命前来传人,要当面让被告跑了,我担当不起。”
白净中年人冷冷道:“你放心,他不会跑的。”
驼老道:“只要总管肯做个保,我自当放他去。”
白净中年人道:“他是胡府的护院,我是胡府的总管,我当然保他。”
驼老马上收回了手,望着那护院道:“请。”
那瘦汉子冷哼一声快步而去。
驼老轻咳一声道:“这件案子暂且搁下,还有一件,一并麻烦总管。”
白净中年人冰冷道:“还有谁告了胡府的什么人?”
驼老往身后一指道:“总管看见了么,这个小伙子告了府上的主人。”
白净中年人脸色一变道:“胡说,我家主人犯了什么罪。”
驼老扭过头去道:“小伙子,还是你来说给这位总管听听吧!”
余少-初生之犊,他怕什么,何况还有大援在侧?当即上前一步把他妹妹卖身任家的事说了一遍。
静听之余,白净中年人脸色连变,等到余少-把话说完,他立即怒笑说道:“胡闹,胡闹,简直胡闹,你们顺天府是怎么办事的,我们这是胡府,他告的是姓任的”
“不错,总管,”驼老道:“我知道这儿是胡府,小伙子他告的是姓任的,可是总管没听他说么,他看见他妹妹在胡府?”
白净中年人叱道:“胡说,任家的人怎么会跑到胡家来”
驼老一抬手道:“总管别生气,我奉命办案,曲直是非自有衙门裁定,这样吧,请总管把府里女眷请将出来,让这小伙子一一认认”
“胡闹,”白净中年人道:“京华小馆的事,因为确有其事我认了,这件事分明是我断断不能答应,一句话,我们这是胡府,你们要再无理取闹,我家主人九门提督衙门有朋友,我马上派人去请他来主持公道。”
驼老眉锋一皱道:“这就麻烦了,这件事原是”
凌燕飞道:“或许当时的任家就是现在的胡家也说不定。”
白净中年人脸色大变道:“你怎么说,你说话可要有根据,要不然”
凌燕飞可不客气,道:“不要吓唬我,我说的话我担当,你不承认现在的胡家就是当初的任家,也不承认你们这儿有这么一位姑娘不是么?既是这样为什么不敢让人家看看,要真没有这么位姑娘,那是他跟我错了,你可以告我们两个,我陪他吃官司就是。”
白净中年人怒笑道:“说什么我也不答应”
凌燕飞道:“你不是不答应,你是不敢,那就证明我说的没有错,既然我说的没有错,你们先姓任后姓胡,用心叵测,令人起疑,我们要硬搜,另外还要看看你们究竟是干什么的。”
白净中年人厉声道:“你敢。”
凌燕飞道:“你看我敢不敢。”
他就要往里闯。
驼老伸手一拦道:“慢着,慢着,这件事待会儿再说,我要请教总管,京华小馆离府上有多远?”
白净中年人道:“不远,怎么?”
驼老道:“府上那位护院,早该回来了吧。”
白净中年人呆了一呆,旋即道:“你放心,他绝不会跑的,许是太早,京华小馆还没开门儿。”
驼老道:“但愿如此了,不过我还是派个人去看一下的好。”
看了凌燕飞一眼道:“你到京华小馆跑一趟去。”
凌燕飞应声而去。
白净中年人道:“我派个人跟你的人一块儿去。”
他让圆胖汉子跟凌燕飞一块儿去了。
驼老道:“我这个手下年纪轻了些,做事不免有些浮躁,总管要多包涵。”
白净中年人道:“是有点儿,你们顺天府应该多加教导。”
驼老道:“一定,一定。”
他忽然转了话锋,道:“胡府在京里有好几代了吧。”
白净中年人只以为驼老有意诈他,唇边浮起一丝轻蔑笑意,道:“算得上是老根儿人家了。”
驼老道:“总管的家眷也在京里么?”
白净中年人道:“不,我还没成家。”
驼老绝口不提正事,竟然跟这位总管闲话家常起来了,何逸尘好不纳闷,可却又不便插嘴。
聊着聊着,凌燕飞跟那圆胖脸汉子回来了。
驼老道:“怎么样?”
凌燕飞道:“让他们的人自己说吧。”
白净中年人盯着圆胖脸汉子问道:“怎么回事儿,人呢?”
圆胖脸汉子嗫嚅说道:“京华小馆的掌柜说陈彪根本就没去。”
白净中年人脸色变了,道:“怎么说,陈彪根本就没到京华小馆去,该死的东西,我信得过他他竟然你们还站这儿干什么,还不出去给我找去,把他给我抓回来。”
圆胖汉子等答应一声匆忙地走了。
驼老这时候说子话,道:“看来他是畏罪逃跑了,这是总管做的保,总管怎么说?”
白净中年人犹不知道厉害,道:“我刚不是派人给你们找去了吗?”
驼老道:“这个我知道,只是他若十天半月不回来,我们也得等上十天半月么,总管,我们大人还等着升堂呢!别让我回去难以交差。”
白净中年人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驼老道:“很简单,既是总管你给他做的保,我只有找总管你这个保人了。”
白净中年人道:“找我?你是打算”
驼老道:“麻烦总管跟我上衙门去一趟,等胡府把人找回来之后,我自当恭送总管回府。”
白净中年人冷冷一笑道:“你简直是”
驼老脸色一沉道:“给我拿下。”
凌燕飞应声逼了过去。
白净中年人脸色大变,怒笑说道:“大胆,你们简直是疯了,我让你们清醒清醒。”
他飞起一掌拍向凌燕飞。
驼老“哦”地一声道:“没想到总管也是位练家子,不赖。”
白净中年人的身手是不赖,出手疾如风,掌力也相当凌厉,奈何他碰上了凌燕飞,驼老那里一句话说完,这里他一只腕脉已落进了凌燕飞手里,他怔住了。
难怪他怔住了,他只不过发了一招便被人制住了,他做梦也没想到顺天府衙门会有这种高手。
驼老道:“事非得已,总管要担待一二啊。”
白净中年人定过了神,叫道:“你们”
驼老道:“别你们了,咱们现在谈另一件案子吧,总管是不是能把这小伙子的妹妹还给他?”
白净中年人厉声这道:“我告诉你们”
凌燕飞五指用了力,他闷哼一声住口不言。
那壮汉子傻了半天了,这时候突然撒腿就往后跑。
“站住。”驼老喝了一声,那壮汉子忙把迈出去的腿收了回来,硬是没敢再动。
驼老转望白净中年人道:“是谁的人听谁的,我看还是麻烦总管说句话吧!”
就这一会儿工夫,白净中年人额上已见了汗珠,这时候他知道厉害了,龇牙咧嘴地道:“去,去把小兰叫出来。”
壮汉子撒腿跑了。
白净中年人道:“可以放我了吧。”
驼老道:“总管急什么,等人来了之后再放也不迟呀!人家能多干两年下人,总管委屈这一会儿都不行么?”
马上就能见着自己的胞妹了,余少-不免有点激动。
很快地,后头有了动静,出来六个人,最前头一个是那壮汉子,后头五个人一前四后,前头一个是胡少爷,后头四个清一色手提兵刃的黑衣汉子,却没见有位姑娘同行。
驼老道:“瞧不出这牛一般个人还挺机灵的,搬兵来了。”
只听胡少爷冰冷说道:“放手,你们这是干什么?”
凌燕飞跟没听见似的,看也没看他一眼。
驼老装了糊涂,道:“总管,这位是”
白净中年人忍着难受道:“我家少主。”
驼老“哦”地一声道:“原来是胡少爷,失敬了,麻烦总管把我们的来意奉知胡少爷吧!”
白净中年人只有咬着牙把驼老这些人的来意一一告诉了胡少爷。
胡少爷听的时候很镇静,听完了之后还是很镇静,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道:“我叫你们先把人放了。”
驼老道:“这个还要请胡少爷你原谅,这位大总管是府上那位护院的保人”
胡少爷截口说道:“我知道,你尽管放心,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我自会让你有以交差就是。”
驼老笑笑道:“胡少爷,是不是可以先让人家兄妹团圆”
胡少爷道:“你一定认为他看见的那个姑娘是他的妹妹?”
驼老道:“这个我不敢说,让他见见总该可以,是与不是见一见也就分晓了。”
胡少爷道;“如果见过之后不是呢?”
驼老道:“那就是桩误会”
“误会?”胡少爷冷笑一声道:“你不觉得太便宜了么,我念他寻妹心切,他可以误会,可是你们办事是这么办的么?”
驼老道:“那么胡少爷打算怎么办?”
胡少爷道;“我要你们跪地磕三个头,然后给我滚出去。”
驼老双眉一扬,旋即笑道:“胡少爷,你也忒过份了些,有人告状,我们奉命前来查证,这并没有错,是与不是也不过看一眼,看一眼也不会把谁的肉看掉一块去,是不?胡少爷既然坚称他的妹妹不在府上,他看见的那个姑娘不是他的妹妹,又何惧他看?”
胡少爷道:“你弄错了,我不是怕他看,只是胡府不能容人这么骚扰,我若是过于好说话,那会惯了你们的下次。”
驼老道:“胡少爷,你说这话就不对了,我们是奉命办案的,你要是认为我们那儿不对,你大可以往大衙门里告我们去”
胡少爷冷笑道:“你怕我不告?我就让你们看看,看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一顿扬声喝道:“叫小兰出来。”
一个穿青衣的姑娘从里头行了出来。
大伙儿看得清楚,这位姑娘长得确跟余少-有几分相似,而且两眉之间也有一颗红痣。
余少-大为激动,往前走了两步。
那青衣少女却是看也没往这边看一眼,向胡少爷盈盈施了一礼,然后垂手站在胡少爷身旁。
胡少爷望着余少-道:“你前两天看见的是她么?”
余少-忙点头道:“不错,是她,她就是我妹妹丽容!”
胡少爷抬手一指余少-道:“小兰,看一看,你认识这个人么?”
那青衣少女抬眼望向余少-,目光有点呆痴,脸上也浮起了一片迷茫神色,摇摇头说道:“我不认识。”
胡少爷冷冷一笑道:“你们听见了么?”
余少-忙道:“不,她是我妹妹,丽容,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哥哥少-”
青衣少女缓缓说道:“你认错人了,我不叫丽容,我叫小兰,我也没有哥哥。”
驼老跟凌燕飞交换了一瞥,他两个都看出这青衣少女神情不对。
只听余少-叫道:“丽容,你是怎么了”
胡少爷道:“好了,不要再叫了,她既不是你的妹妹你怎么叫也没有用。”
一顿道:“小兰,你进去吧!”
余少-一听这话就要扑过去。
驼老伸手拉住了他,忙道:“慢着,胡少爷,是不是可以让我问问她。”
胡少爷道:“明明她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你们还有什么好问的。”
驼老道:“既然不是,问问有什么要紧?”
胡少爷冷冷一笑点头说道:“好吧,你问吧,我不妨告诉你,你的饭碗砸定了。”
驼老道:“不要紧,天下这么大,我还怕没个吃饭的地儿?”
他目光一凝,望着那青衣少女道:“姑娘,你叫小兰,不叫丽容?”
那青衣少女道:“是的。”
驼老道:“姑娘贵姓了?”
那青衣少女道;“我姓胡!”
驼老道;“姑娘是什么地方人?”
胡少爷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驼老道:“问问何妨?”
胡少爷道:“她是关外人。”
驼老道:“胡少爷,我是问这位姑娘?”
胡少爷道:“小兰,告诉他。”
青衣少女道:“我是关外人。”
驼老道:“关外什么地方?”
胡少爷道:“热河承德!”
驼老双眉一耸道:“胡少爷。”
只听青衣少女道:“热河承德!”
驼老道:“承德那条街?”
胡少爷道;“她出来的时候还小,只怕她已经记不得了。”
那青衣少女道:“我出来的时候还小,记不得了。”
驼老目光一凝,两道威棱直逼胡少爷:“我问这位姑娘的时候,胡少爷是不是可以别搭腔?”
胡少爷道:“她是我府里的人,你凭什么不让我说话。”
驼老冷冷一笑道:“胡少爷,我这么大把年纪了,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都多。”
胡少爷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驼老道:“胡少爷你自己明白,我把话说在前头,我问这位姑娘话的时候,要是你再在一旁教她说话,休怪我要把人带到衙门里去问话了。”
胡少爷道:“你凭什么把人带到衙门里去。”
驼老没理他,望着那青衣少女道:“姑娘今年多大了?”
青衣少女只说了一声“我”便住口不言。胡少爷要说话。
驼老冷笑一声道:“连这都要教的话,那毛病可就大了。”
胡少爷道:“那好办,我不吭气儿,你问她好了。”
驼老当即又道:“姑娘今年多大了?”
青衣少女道:“我,我”
又自住口不言。
驼老道:“姑娘是不是记不得了?”
胡少爷道:“笑话,那有记不得自己多大的,你怎么这么问法?”
驼老冷笑道:“那么胡少爷你让她告诉我她多大了?”
胡少爷冷冷道:“我不愿意让你说我教她,我也没那么多工夫在这儿跟你逗着玩儿,她后头还有事儿呢,带小兰进去。”
一名黑衣汉子道:“小兰,进去吧。”
那青衣少女刚要转身。凌燕飞五指力加一分,白净中年人“哎哟”一声。
胡少爷两眼进射厉芒,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凌燕飞冷冷说道:“这一套我们看多了,别拿我们当外行,把解药给这位姑娘服下,要不然我就废了你这个总管。”
胡少爷脸色大变,道:“你说什么,什么解药?”
凌燕飞冷笑道:“胡少爷,你也太小家子气了”
驼老突然说道:“让他先把那位姑娘放过来,要不然咱们就把他这个总管毁在这儿。”
胡少爷厉声道:“你们要造反了,你们这叫办案,简直形同强盗”
驼老道:“胡少爷,各人办案的手法不同,你只要答我一句,你是要你这个总管,还是要你这个下人?”
胡少爷咬牙说道;“好,好,好,这笔帐咱们待会儿再算,小兰,你过去吧。”
那青衣少女居然连迟疑也没迟疑,答应一声走了过来,看看她已来到近前,驼老道:“如今你这个总管算是保住了。”
只听一阵急促蹄声传了过来。
胡少爷面泛喜色道:“我让你们乖乖把人还我,我也要让你们吃不成这碗饭。”
蹄声到了胡家大院门口停住,很快地,大门外跑进两个人来,前头一个是个黑衣汉子,后头一个是个长袍马褂,头戴瓜皮小帽的瘦老头儿。
胡少爷一指驼老道:“荣老,您看看吧,这些就是顺天府来的差爷们。”
那瘦老头儿马上拉下了脸,两手往后一背,冷冷说道:“你们那个是带班的?”
驼老道:“我,尊驾是”
瘦老头儿大刺刺地道:“我是九门提督衙门的荣师爷。”
驼老“哦?”地一声道:“原来是九门提督衙门的荣师爷,那真是太失敬了,荣师爷恐怕还不认识我们吧!”
荣师爷道“顺天府我只认识一个人,韩学文。”
驼老道:“孝王爷、十五阿哥嘉王爷、安贝勒你认识不认识?”
荣师爷一怔道:“你这话”
驼老一指凌燕飞道:“这位姓凌,叫凌燕飞,跟嘉王爷、安贝勒兄弟相称,你认识么?”
只听胡少爷惊叫道:“什么,你是凌燕飞!”
凌燕飞道:“你才知道啊!”白净中年人白了脸,趁凌燕飞说话分神,飞起一脚踢向凌燕飞下阴,凌燕飞沉腕一抖,白净中年人大叫一声滚了出去,直摔出丈余外,趴在地上没再动。
驼老哈哈一笑道:“燕飞,错不了了,准备拿人吧!”
转望何逸尘道:“姑娘交给你们爷儿俩了,刚才投鼠忌器,现在可以放手干了,放心,待会儿不愁没有解药。”那位荣师爷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驼老道:“他们是阴谋造反的罗刹人一伙儿,我们是来拿他们的,这档子事你还要管么?”
荣师爷登时白了脸。
忽听胡少爷厉声叫道:“你可是那桑驼子?”
驼老笑道:“到现在你才想起来呀,迟了,乖乖的给我束手就缚吧!”
胡少爷冰冷笑道:“桑驼子,你得意忘形了,你还没领教过我胡家的绝学”
驼老道:“正要试试。”
他闪身扑了过去,奇快如风,凌燕飞不相信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胡少爷会是驼老的对手,所以他卓立未动。
驼老带着一片狂飚也似的劲风扑近了胡少爷,单掌一探,劈胸就抓,连驼老自己都有点轻敌。胡少爷冷哼一声,抬手迎着驼老的扑势拍了出去。
砰然一声大震,胡少爷衣袂狂飘,微退半步。而驼老的扑势也立即被截住了。凌燕飞看得不禁心头一震。
驼老也不禁为之怔了一怔,两眼猛睁,叫道;“小子,你不错嘛。”
胡少爷冷笑道:“你才知道啊,还有呢,你再试试。”
他揉身欺进,单掌划半弧向驼老拍出,驼老沉哼一声,立即迎了上去。砰然又是一震,两个身躯乍分,这回居然秋色平分。
凌燕飞心中有了警惕。驼老收起了轻敌之念。
胡少爷哈哈一笑道:“桑驼子,你不过尔尔。”
揉身再进,一口气向驼老攻出了三拳六掌,招招都是疾若闪电,招招都是诡异莫测。
反观驼老,没抢着主动居然被他逼得连连后退,最后一掌“嘶”地一声,衣袖竟被扯去了半截。驼老那受过这个,尤其是跟这么名不见经传的后生动手。
驼老火了,须发偾张,一个身躯陡长半尺,怒啸一声扑了过去,如今他抢得了主动,攻势狂风骤雨般,胡少爷不敢轻攫锐锋,闪身欲退,而驼老已近,神功威力已将他罩住,逼得他不得不出招迎敌。一场激烈的搏斗,砂飞石走,风云变色。
转眼十几招过去,忽听胡少爷一声闷哼,一个身躯跄踉暴退,驼老那容他抽身,如影随形,十指如钩,闪电抓出,眼看胡少爷就要伤在驼老掌下。
就在这时候,后院方面掠出了一条白影,简直就是随风疾飘的一片白云,电光石火般,凌空扑向驼老。
凌燕飞心头猛震,急喝一声:“小心上头。”
提一口气扑了出去,双臂凝八成真力,半空中截住那片白影。驼老闻声一顿,胡少爷滚翻后退,躲开了驼老这雷霆万钧的致命一击。
与此同时,凌燕飞在半空中已截住了那片白影,只听一声裂帛异响,白影跟凌燕飞同时飘退数尺落在地上。
凌燕飞觉得胸中血气有点翻动,暗暗心惊之余抬眼望了过去。
那白影是个老者,一身白衣如雪,长眉风目,俊朗异常,想见得年轻时必是个不群的美男子,只可惜眉宇间煞气太重。
这当儿他满脸惊容,望着凌燕飞道:“年轻人,你是那门那派的弟子。”
胡少爷惊魂甫定,在他身后道:“义父,这小子就是凌燕飞。”
白衣老者“哦”地一声道:“原来你就是凌燕飞,凌燕飞,你是那门那派弟子?”
凌燕飞道:“没人告诉你们么?”
白衣老者道:“没有啊,谁会告诉我?”
凌燕飞道:“我只是问问,没有就算了,我是那门那派的并无关系紧要,要紧的是我的来意。”
白衣老者道:“我清楚,你有把握么?”
凌燕飞道:“你我已试过一招,你应该知道。”
白衣老者一点头道:“会说话,我看你还差点儿。”
凌燕飞道:“我不这么想,我以为我并不比你差,只是这一战甚为艰苦。”
白衣老者道:“凌燕飞,你狂了些。”
凌蕉飞道“你我稍时再拼一阵之后,你也许会改变你的看法,现在答我一句,那张字据可在你这儿?”
白衣老者道;“不错,在我这儿,你想要么。”
凌燕飞道:“我不只是要那张字据。”
白衣老者哈哈大笑,震得空气激荡成风,声势惊人。
驼老突然说道:“你究竟姓任还是姓胡?”
白衣老者道:“借凌燕飞一句话,这个也无关紧要,咱们还是拣要紧的办吧!”
驼老点头道:“说得是,说得是!”白衣老者转望凌燕飞,道:“凌燕飞,今天到这儿来的,不只你们几个人吧!”
凌燕飞道:“你放心,我们始终没有动用官家一兵一卒,对付罗士信是这样,对付你也是这样。”
白衣老者眉宇间杀机顿浓,道:“罗士信他该死,他泄露了我的秘密”
凌燕飞道:“你冤枉罗士信了,他什么也没说,我原不知道他上头还有人在,所以我根本就没有逼问他。”
白衣老者道:“那你怎么会找到这儿来?”
凌燕飞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冯七是我的师门长辈,是他在临死前说出了胡家两个字,我们用尽了各种方法才试出你这儿可疑。”
白衣老者“哦”地一声道:“我明白了,京华小馆打架的事恐怕”
凌燕飞道:“你没有料错,那两个乡下人是我们的人装扮的。”
白衣老者冷笑一声道;“凌燕飞,你真行啊,想不到我一番心血竟毁在你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手里,凌燕飞,你活不成了,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这儿!”
凌燕飞道:“现在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白衣老者道:“我现在就让你知道。”
突然闪身欺了过来,当胸就是一掌。
凌燕飞暗提真刀,挺掌迎了上去。
砰然一声大震,白衣老者不过晃了一晃,凌燕飞却血气翻腾,退了一步。
驼老一惊忙道:“燕飞”
凌燕飞吸一口气道:“不要紧,我原知道这一战相当艰苦。”
事实上他自己知道,眼前这白衣老者功力之深厚是他生平仅遇,比之罗士信又不知高出多少,他为之暗暗心惊,当世之中有数的高手他可以说都知道,但他却不知道跟前这白衣老者是什么来历。
白衣老者又何尝不暗暗震撼,只听他道:“小小年纪能有这种修为,诚属难得,可是在我手下你仍难逃一死。”
话落,闪身又欺了过来。凌燕飞跨步迎了上去,他没有迟疑,也并不惧怕,他只是全神戒备,特别小心。
一场惊天动地的龙争虎斗展开了,只见两条人影飞闪交错,根本就看不清楚人。驼老也好,何逸尘也好,都把一颗心提到了腔口,他们俩是大行家,都看得出这白衣老者功力之高眼下江湖绝无仅有,若是换他们两个,绝难在对方手下走完十招。
他们俩可算得是阅历丰富的老江湖了,而他们俩一时也看不出这个白衣老者是什么来历。
只听何逸尘叹道:“幸亏这是凌少侠,要换是我早躺下了。”
驼老全神凝注斗场道:“何老儿,你看得出这人是什么来路么?”
何逸尘摇摇头道:“我看不出,你呢。”
驼老道:“我根本不知道江湖上还有这么个人!”
高手过招,迅捷如电,凌燕飞跟白衣老者就在这几句话工夫中已互换了卅多招。
何逸尘道:“桑老儿,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老儿的一招一式,可以跟凌少侠不分上下,而功力之精纯深厚,竟较凌少侠犹有过之,我看不大对,必要的时候恐怕咱们俩得豁出这两条老命了。”
驼老不但暗暗心惊,脸色也十分凝重,他道:“我早看出来了,咱们俩就是把命都豁出去恐怕也没什么大用,你没看出么,这老儿那干儿子也是个好手,足抵咱们俩之中的一个,后头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人,要是不出奇迹,恐怕”
不知道是谁突然一声闷哼,两条人影闪电一般分了开来。两个人急急望去,只是凌燕飞脸色发白,胸口剧烈起伏,那白衣老者左肩衣衫破了一块,隐隐有点血迹。
驼老脱口叫道:“燕飞”
只听凌燕飞道:“不要紧,我还撑得住。”
还撑得住,凌燕飞何曾说过这种话。驼老心中大急,暗一咬牙,闪身扑向白衣老者。
凌燕飞陡扬大喝:“回去。”
劈出一掌硬把驼老截了回来。
驼老叫道:“燕飞,你”凌燕飞道:“别让我分心。”
驼老心中一凛,硬没敢再说话。
忽听一声厉啸冲天响起,那白衣老者一个身躯忽然拔起半空,双臂张开,头下脚上,盘旋着凌空下击,扑向了凌燕飞。
凌燕飞睹状先是一怔,继而神情猛震,叫道:“追魂天罗!”
一个滚翻掠出丈余外避了开去。
驼老一怔也失声叫道:“追魂天罗”
只听砰然一声大震,地皮为之一阵振颤,凌燕飞适才站立处砂飞石走,地上出现一个大坑,好不惊人。
那白衣老者并未追击,望着凌燕飞诧声说道:“凌燕飞,你认得追魂天罗?”
凌燕飞道:“原来你是长眉门中人!”
白衣老者又复一怔道:“你也知道长眉门?”
凌燕飞冷笑一声道:“怪不得你们会为罗刹人所用,原来你跟罗士信一样,都是长眉道人的门下,长眉门中的人可真是阴魂不散啊,没想到多年后的今天你们又出来了。”
白衣老者道;“凌燕飞,你知道的不少啊。”
凌燕飞道:“没有什么,只因为我跟啸傲山庄有渊源。”
白衣老者一怔道:“李克威?你跟李克威有渊源?”
凌燕飞微一点头道:“不错。”
白衣老者咬牙说道:“凌燕飞,你跟李克威有什么渊源?”
凌燕飞道:“我算是啸傲山庄主人的传人。”
白衣老者脸色大变,眉宇间杀机顿浓,只听他长笑叫道:“好啊,没想到你竟是李克威的传人,这可真是皇天有眼啊,凌燕飞,你不但死定了,我还要把你挫骨扬灰,你可知道我是谁?”
凌燕飞可真想知道,当即道:“你是谁?”
白衣老者道:“你既然知道长眉门,你应该知道当年辽东有家辽东镖局?局主小孟尝任少君”
凌燕飞一怔道;“你是任少君的什么人?”
白衣老者仰天大笑道:“我是任少君的什么人?问得好,我就是任少君。”
凌燕飞立时怔住了。
只听驼老叫道:“你就是任少君,你就是傅”
白衣老者道:“不错,桑驼子,我就是当年化名任少君的傅家后人。”
驼老为之骇然,诧异欲绝地叫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白衣老者道:“已经死了的罗士信都能再出现,我这个根本没死的人为什么不能再出现?”
驼老似乎是相信了,只见他两眼发直,点着头道:“那怪不得,那怪不得”
这当儿凌燕飞已定过神来,道:“我相信你就是当年化名任少君的傅家后人,只是,你兄妹不是痛悟前非跟老比丘胡前辈去了么?”
白衣老者道:“凌燕飞,你知道的真不少,那老太婆不能看我们兄妹一辈子,是不是?”
凌燕飞沉声道:“姓傅的,那是你兄妹的姑婆!”
白衣老者道:“我兄妹早就不认她那个姑婆了,她要是我兄妹的姑婆,怎么会净向着外人?”
凌燕飞道:“姓傅的,你还算是人么?胡前辈以当年跟郭家以及海贝勒有那么一点渊源,当日求恳海贝勒跟郭六爷饶你兄妹不死,海郭二位也是看胡前辈的面子,给你兄妹一条自新之路,让你兄妹随胡前辈去重新做人,想不到胡前辈修道比丘的无边佛法竟未能渡化你兄妹,胡前辈一旦仙逝,你兄妹已跑出来为非作歹”
白衣老者厉声喝道:“凌燕飞,你住口。”
凌燕飞冰冷道:“难道我说错了么?”
白衣老者道:“你懂什么,我兄妹若是就此作罢,我傅家的仇恨”
凌燕飞道:“你不提傅家的仇恨倒还好,你既然提起傅家的仇恨我倒要问问你,你祖父神力威侯世代簪缨,食清俸禄,也算得上是皇族,如今你怎么为罗刹人卖命”
白衣老者厉声道:“你不提这我还不恨,我祖父何等爵位,何等功劳,到最后又落个什么下场,官家那一个出面管了”
凌燕飞道:“这就不对了,即使你说的是实情,你仇的是朝廷,恨的是郭家,跟啸傲山庄有什么关系?”
白衣老者道:“当然有关系,当年要不是李克威,我兄妹怎么会落得那么个下场?”
凌燕飞道:“你错了,当年要不是你兄妹蛊惑郭玉珠,要不是后来郭玉珠掳去当年的郭六爷掌珠玉霜姑娘,如今的啸傲山庄李夫人,郭家跟啸傲山庄主人岂会对付你兄妹俩。”
白衣老者怒笑道:“要不是李克威横刀夺爱夺去了郭玉霜,郭玉珠又岂会愤恨离家,说来说去还是李克威害人。”
凌燕飞道:“姓傅的,你强词夺理,颠倒是非。”
白衣老者厉笑道:“凌燕飞,不要跟我辩,那都没有用,毕竟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要紧的是眼前的事,咱们今天谁躺在这儿谁就是理由的一方,你纳命来吧!”
他又腾身拔起,又以追魂天罗凌空下击。
驼老急急叫道:“燕飞,小心。”
凌燕飞道:“您放心,我懂得破追魂天罗之法。”
他卓立不动,容得白衣老者已近头顶,他突然身躯疾旋,扬双掌往上击去。
一声裂帛大响,白衣老者从半空中栽了下来,一个悬空筋斗落了地,踉跄着-连退了好几步,胸前衣衫粉碎都见了肉,但他脸色如常。
再看凌燕飞,人已坐在了地上,身前一片血迹,唇角也有血迹,脸白得没一丝儿血色。显然,他受了内伤,恐怕还不轻。
只听白衣老者厉笑一声道:“不错,凌燕飞,你懂破追魂天罗之法,可惜你的修为还不够,你怨得谁来,纳命来吧!”
闪身欺到,扬双掌插了下去。眼看凌燕飞就要丧命白衣老者之手,蓦地传来一声雕鸣。
凌燕飞精神一振。
只听驼老叫道:“玉翎雕?”
白衣老者一惊抬头,手上也为之一顿,就他这一抬头,手上一顿,凌燕飞把握住这稍纵即逝的不再良机,奋力扬掌,十根指头悉数插进了白衣老者胸膛之中,白衣老者大叫一声,挺身低头,两道目光落在了凌燕飞脸上,真怕人,接着他身躯起了颤抖。
胡少爷嘶喝一声扑了过来。凌燕飞暴喝抖手,白衣老者一个身躯后退飞起,砰然一声正撞着扑来的胡少爷,白衣老者的胸前伤口射出了十道血箭,胡少爷也狂喷一口鲜血,两个人双双倒了下去。
凌燕飞站了起来,又是一口鲜血踉跄后退,驼老掠过来扶住了他,运指如飞点了他前胸四处大穴。
凌燕飞吁了一口气道:“谢谢您,我没什么大碍。”
只听白衣老者颤声问道:“玉翎雕呢,李克威那只雕呢?”
驼老道:“在这儿!”
他撮口叫了一声,赫然是一声雕鸣!
凌燕飞一怔道:“是您?”
白衣老者也一怔,旋即抬起手指着驼老道:“原来,原来”
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好厉害,接着他也咳嗽了,血从他伤口里直往外涌,笑着、笑着,他突然不笑了,也不动了。胡少爷也没再动,敢情他被那一撞也撞死了。
那些黑衣汉子一个个腾身疾掠,全跑了。又一条白影从后院掠出,直落两具尸体旁边,那是个白衣老妇人,她两道冷电般目光直逼过来。驼老神情一紧,马上扶着凌燕飞后退。
白衣老妇人冷电般目光条敛,缓缓说道:“我在后头都听见了,你是李克威的传人?”
凌燕飞道:“不错!”
白衣老妇人一叹说道:“这是天意,冥冥中早注定了,我姑婆临去时说过,我兄妹若是不能完全消除仇恨再出来,一声雕鸣就是他丧命的时候,可惜他不信!”
凌燕飞心头震动,道:“你是”
白衣老妇人道:“我就是他的妹妹,曾经是郭玉珠夫人的任梅君。”
凌燕飞吸一口气道:“这么说我还得跟你拼一场了。”
白衣老妇人目光一凝道:“年轻人,你还能拼么,现在我要取你的性命不过是举手之劳!”
凌燕飞道:潇湘书院独家连载“我知道我不宜再动真气,可是我绝不会坐以待毙,任你击杀。”
白衣老妇人道:“我没有说要击杀你,我说了么?”
凌燕飞为之一怔道:“你的意思是”
白衣老妇人道:“我相信我姑婆的话,他不信,我也劝过他,他不听,我不愿意再结仇恨了,我姑婆临去的时候把她的修真处交给了我,我要继承她老人家的遗志,皈依佛祖,普渡众生!”
凌燕飞呆了呆道:“我没有想到”
白衣老妇人道:“年轻人,人都有个明白的时候,差别不过是早晚而已,我比他明白得早些,设若他今天能不死,相信他也会明白的,不过上天对他并不算苛刻,当年已经给过他一次机会了。”
凌燕飞道:“老人家,我很抱歉”
白衣老妇人道:“能听到玉翎雕的传人叫我一声老人家,让人别有一番感受”
顿了顿道:“你不必感到抱歉,相骂无好口,相打无好手,这本就是拼命的事,你不杀他,他会杀你”看了驼老一眼道:“倒是这位桑驼子说起来也不能怪他,他也是为救自己人,好了,我不多说了,你们也别多在这儿待了,请吧!”
凌燕飞道:“老人家,我还想要两样东西。”
白衣老妇人道:“你还想要两样东西?什么东西?”
凌燕飞道:“有一张字据”
白衣老妇人道:“福康安立的那张字据?”
凌燕飞道“是的。”
白衣老妇人道:“你要这张字据干什么?”
凌燕飞道:“老人家,这是福康安谋叛造反的有力证据。”
白衣老妇人道:“你要置福康安于死地。”
凌燕飞道:“老人家,要扳倒福康安的不是我。”
白衣老妇人道:“我知道是颞琰,福康安的作为也委实太过了些,气焰也委实过高了些,只是你可知道,我跟福康安多少有点渊源。”
凌燕飞呆了一呆道:“这个我却不知道。”
白衣老妇人道:“福康安的父亲大学士傅恒,论起来该是我的堂兄,也就是说福康安该叫我一声姑姑你明白了么?”
凌燕飞道:“这既是这样,令兄怎么还拉福康安下水?”
白衣老妇人道:“那是他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福康安自己也不正经,要不然别人不会有可乘之机,再说我哥哥他怀恨皇家,他想这件事你不知道,我也不愿意提,我只能这么告诉你,福康安并不是我那位堂兄的亲骨肉”
凌燕飞心头一震道:“老人家这件事我知道,您不必再说了。”
白衣老妇人目光一凝,道:“这件事你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凌燕飞道:“有人告诉过我。”
白衣老妇人道:“有人告诉过你?谁告诉过你?”
凌燕飞道:“事关重大,恕我不能告诉您老人家。”
白衣老妇人沉默了一下道:“你既然知道,那是最好不过,由是你就该知道,想让这位皇上杀福康安,那是不可能的,充其量不过只会削了他的爵位,去了他的兵权。”
凌燕飞道:“老人家,那就不是我的事了,我只管拿到那纸字据。”
白衣老妇人道:“我无意袒护福康安,福康安的心性为人我很清楚,我姑婆当年出面保住了我兄妹的命,后果如何?这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我可以把那张字据给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凌燕飞道:“老人家有什么条件?”
白衣老妇人道:“告诉颞琰,厚待我那个侄女儿跟我那个侄媳妇。”
凌燕飞道:“老人家放心,这个我现在就可以给老人家担保,事实上福康安的夫人很贤慧,孟兰格格也深明大义。”
白衣老妇人一点头道:“年轻人,我信得过你。”
他俯身在白衣老者身上摸索了一阵,摸出一张摺叠的纸,扬手丢了过来:“拿去。”
一张纸疾若奔电,到了凌燕飞面前其势却突然减弱,凌燕飞伸手接住道:“多谢老人家,凌燕飞永志不忘。”
白衣老妇人道;“那倒用不着,年轻人,你还要什么?”
凌燕飞抬手指指那青衣少女道:“我还请老人家赐点解药。”
白衣老妇人微微一愕道:“解药?她怎么了?”
看来她根本不知道。
凌燕飞当即把余少-寻妹的经过,以及刚才的情形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白衣老妇人冷哼一声道:“这一定是他这个干儿子做的好事,小小年纪不学好,怎么会不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他又探怀在胡少爷怀里摸了一阵,摸出个小白瓷瓶拔开瓶盖闻了闻,然后塞上瓶塞丢了过来道:“这个就是了,拿去吧!”
凌燕飞伸手接住再称谢。
余少-也连忙谢过。
白衣老妇人一摆手道:“不必谢了,没事了吧?”
凌燕飞抱拳躬身道:“晚辈告辞,恭祝老人家福寿无疆。”
白衣老妇人一怔,旋即抬了抬手道:“谢谢你,我不送了。”
凌燕飞道:“不敢当。”
转身行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