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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个人恨不得胁生双翅,拼了命地往回赶。到了桑宅外九个人都没走大门,腾身翻墙掠了进去。堂屋里点着灯,只是没看见人。
龙云扬声便叫:“冯老。”
没人答应。又叫了几声,仍没听见动静。
龙云一挥手,龙刚等七个散开来往四下扑去,他自己则跟着凌燕飞进了堂屋。进堂屋一眼便看见灯下压着一张纸条,上头写的有字,龙云伸手便去抓。
凌燕飞抬手拦住了他,伸手过去从灯下抽出了那张纸条,一看纸条上的字迹,凌燕飞心胆欲裂,魂飞魄散,一个人恍若掉进了冰窖之中。
那张纸条上写的是:
“姓凌的,认输吧,你这位长辈跟你那位宦门千金的未婚娇妻再度落入我手,这一次你不要想再找他们了,救他们只有一条路,一个办法,低头认罪去。你认罪之日,我放人之时,知名不具。”
龙云目眦欲裂,霹雳般一声大喝,扬掌劈了出去,一阵狂飙卷向门外。
院子里人影闪动,龙刚等都赶来了,显然他是听见那一声大喝赶过来的,几个人进来便问:“怎么回事儿,大哥。”
龙云无力抬了抬手,指了指凌燕飞手中纸条。凌燕飞默默地把纸条递了出去。龙刚接过纸条,几个人围拢一看,刹时脸色都变了。
龙刚叫道:“好兔崽子,他们竟凌少爷”
凌燕飞缓缓说道:“不要着急,大家先坐下来歇歇。”
他自己转身坐了下去。
龙云等没动,龙刚道:“凌少爷,这不是闹着玩儿的。”
凌燕飞道:“我知道!”
龙天一跺脚道:“咱们怎么老这么倒霉。”
凌燕飞道:“无他,敌暗我明而已。所以咱们老处在挨打的地位。”
龙飞振臂大喝:“我要杀人!”
他转身冲了出去,龙忠飞身追了出去,一把抓住了他。
龙飞回身就要挣,龙云已然赶到了,抖手给了他一个嘴巴,厉声叱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惹的麻烦还不够么?”
龙飞低下了头。
龙云往堂屋一指,道:“给我进去。”
龙飞猛然抬头,眼都红了,叫道:“大哥,我好难受。”
龙云道“大伙儿都不难受,就你一人儿难受?”
龙飞道:“祸是我一人儿惹的,你们难受什么。”
龙云两眼暴睁,道:“你疯了。”
扬手又要打。
凌燕飞到了,伸手架住龙云的胳膊,望着龙飞道:“八哥,要怪你不如怪我,要不是我到这儿来,这儿什么麻烦都不会有。”
龙飞叫道;“凌少爷,您怎么这样说?”
凌燕飞道:“要我怎么说,八哥你这么见外,我也只有这么想了。”
龙飞道:“凌少爷,您知道”
凌燕飞道:“我只知道家里出了大乱子,驼老到现在还没回来,咱们自己家里不应该再乱了。”
龙飞一脸痛苦神色,道:“凌少爷,我”
凌燕飞道:“我希望八哥什么都别再说了,我心里也不好受,你听我说过一句什么?咱们现在已经到了溃败的边缘,一根绳子一头拴在咱们脖子上,另一头握在人家手里,人家随时可以拉紧这个结扣,咱们要再不冷静应付,那是自求速死,这一点我希望八哥你能明白。”
龙飞脸上掠过一丝抽搐,道:“我明白,可是,凌少爷,总不能让您真去低头认罪!”
凌燕飞道:“那当然,我是不甘就此认输的,不过一时我还想不出能让我不去低头认罪的办法。”
的确赤魔教又掳去了冯七跟韩玉洁,冯七被掳是真,现在虽然没去韩府看看,但韩玉洁的被掳也应不假。
赤魔教既打算用这两个人质逼他就范。当然不会让他像上一次那样轻易救回人质,那么,除非他不顾这位长辈跟未婚娇妻的性命了,要不然他就得乖乖去低头认罪。
事实明摆在眼前,一时他还能想出什么法子来?这一句话听得大伙儿都低下了头。
龙飞道:“总会有法子的,总会有法子的,要不然那就太没有天理了。”
凌燕飞两眼忽然暴闪寒芒。龙飞几个跟着脸色一变,腾身欲起。
凌燕飞伸手一拦,道:“别动。”
转身仰望堂屋瓦面,冷然说道:“不必躲躲藏藏了,现身说话吧。”
堂屋屋脊后冒出了一个黑影,嘿嘿笑道:“好敏锐的听觉,佩服,佩服。”
凌燕飞道:“夸奖了,阁下有什么见教。”
那黑影道:“本教留给你的信你看见了么?”
凌燕飞道:“看见了”
龙飞厉声叫道:“你们要是真英雄,就面对面光明正大地跟我们斗一斗,尽是用这种卑鄙下流的手法”
那黑影“哈”地一声道:“什么叫做卑鄙,什么又叫下流,兵不厌诈,有勇无谋的算不了真英雄,对敌人不讲什么光明正大,只要置敌人于死地,是用不着择什么手段的。要是本教这掳人之举叫卑鄙下流,你们掳本教一名巡察,那又叫什么?”
龙飞怒道:“好一张利口,我们正愁找不着你们这帮兔崽子呢。没想到你竟送上门来,只要擒下你来,何愁换不回人质”
那黑影怪笑一声道:“傻大个儿,你打错算盘了,这一点本教早想到了。要是怕,我也就不来了,不妨老实告诉你,我身上带有旗花信号,只你们那个敢接近我,我就抖手一放,自有人先拿一个人质开刀。当然要是你们能在我放旗花之前制住我,那另当别论,不过你们得冒很大的险!”
龙飞道:“我就不信,我要试试。”
他闪身要动,那黑影抬起了手。
凌燕飞伸手拦住了龙飞,道:“你赤魔教掳去了我们两个人,又派你到这儿来是什么意思?”
那黑影嘿嘿一笑道:“有道是:‘识时务者呼为俊杰,知进退的才是高人’,这俊杰、高人你,姓凌的可当之而无愧。你问我的来意是不是?好吧,我告诉你,我是奉命来通知你一声,现在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本教限你在两个时辰之内,也就是天亮之前,乖乖低头认罪去。该到那儿去低头认罪,你自己明白,用不着我多说,要不然天亮之后你去永定门外官道上去收那两具尸体去,言尽于此”
凌燕飞陡然喝道:“慢着。”
那黑影道:“怎么?”
凌燕飞道:“你传的话我已经听见了”
那黑影笑道:“不怕你听不见。”
凌燕飞道:“请告诉我,桑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那黑影道:“桑姑娘,那个桑姑娘?”
凌燕飞道:“此间主人的义女。”
那黑影“哦”地一声道:“你是问我们姑娘啊,我们姑娘是我们三教主失踪多年的爱女,现在一旦骨肉团圆,她怎么样这还用问么?”
凌燕飞道:“说的是,是我多此一问。只是,她真是你们三教主失踪多年的爱女么?”
那黑影道:“这个你放心,错不了的,我们姑娘胳膊上有特征,再说她跟我们已然故世的四教主长得也很像。”
凌燕飞道:“那就好,能不能让我见她一面?”
那黑影道:“你要见我们姑娘一面?干什么?”
凌燕飞道:“我跟她已经订了亲”
那黑影笑道:“原来如此啊,不必,不必,跟你订亲的是桑驼子的义女,不是我们姑娘。如今我们姑娘已归了宗,认了自己的亲人,这婚约么自然也就无效了。”
凌燕飞道:“这是你们姑娘的意思么?”
那黑影道:“我们姑娘并没有告诉我们三教主说她跟你订过亲,而且本教对付你的事,我们姑娘也知道,她并没有阻拦,足见她已经把你当成了本教的仇敌。”
凌燕飞点点头道:“说的是,既是这样那就算了。阁下请回吧!”
那黑影道:“我是要走了,你可别忘了我告诉你的话。当然,你要是不顾两个人质的性命,那另当别论了。”
他身子向下一缩,又隐入了屋脊之后。龙云闪身欲动。
凌燕飞伸手一拦道:“大哥,不要跟他。”
龙云道:“我是去看看他走了没有。”
凌燕飞收回了手,龙云腾身掠上了堂屋瓦面,他居高临下四下里看了看,然后掠了下来道:“真走了。”
凌燕飞目光一凝,道:“大哥,我跟你商量件事。你们几位在家等驼老,那儿都别去。等驼老回来之后告诉驼老,就说我说的,请他再觅良策对付赤魔教,务必要把赤魔教铲除消灭”
龙云道:“您要干什么?”
凌燕飞扬了扬眉道:“我这就进内城去。”
龙飞叫道:“您这是开玩笑,您怎么能真听他们的,您以为您听了他们的,他们就会放冯老跟韩姑娘?”
凌燕飞道:“八哥,事到如今,我只有相信他们了。”
龙云正色说道:“凌少爷,事关冯老跟韩姑娘的安危,我不敢劝您怎么做,只是有一点恐怕您没有想到。这不只是您一个人的生死,只您到福康安那儿低头认了罪,安贝勒、嘉亲王爷就全完了。”
凌燕飞神情猛震,肃然说道;“大哥,多谢明教,我差点铸成大错。”
龙云道:“您别这么说,对冯老跟韩姑娘”
凌燕飞唇边掠过抽搐道:“大哥不要再说什么了,我分得出轻重的。”
他转身往堂屋行去,刚走一步,他霍地转回身来喝道:“小心。”
他扬手一掌劈了出去。
一点白光从东墙外飞进来,速度并不怎么快,凌燕飞劈出的掌风正好举中。那点白光一折往南面飞去“拍”地一声撞在南墙上掉在了地上。
龙飞飞身掠个过去,看了看然后俯身拾了起来,腾身掠过来往凌燕飞面前一递道“凌少爷,是这个。”
那是一张纸,里头包着一颗小石头。
凌燕飞讶异地接了过来,剥开那张纸小石头掉在了地上,他展开那张纸看,他怔住了。
那张纸上写着一笔潦草的字迹,似乎是在相当匆忙的情形下写的,写的是:‘请通知嘉亲王、安贝勒带有关人证,半个时辰之后到福王府后隐身暗处看赤魔现形,然后擒之当场。’没有上款,也没有署名。
龙云叫道:“这是谁,会有这种事?”
龙飞道:“一定又是那帮兔崽子玩的鬼花样。”
龙天、龙忠飞身掠上东墙,看了一阵之后又掠了回来,他俩没说话,想必是没看见什么。
凌燕飞定过了神,道:“你们在家等驼老,我这就到内城去一趟。”
“慢着,凌少爷,仔细推敲推敲,这不是闹着玩儿的。”
凌燕飞道;“大哥是怕这又是赤魔教玩的花样。”
龙云道:“您不能不预防,这上头说是让您逮人去,怕只怕是他们布好了圈套等着擒您的。”
龙飞道:“对,我也这么想!”
凌燕飞淡然说道:“他们已逼我走上绝路,用不着再多此一举。即使是他们串好福康安布的圈套,我已经豁出去了,还怕他们什么,再说有人证在,他们也难以经嘉亲王跟安贝勒扣什么罪名。半个时辰并不宽裕,我不能再耽搁了,记住我的话,在家等驼老,并防他们调虎离山。”
他没容龙云等再说话,腾身破空掠去。
口口口
凌燕飞点尘未惊地进了安贝勒府。安贝勒府四下黑忽忽的,只有书房里仍亮着灯。
他扑向书房,书房里静悄悄的,听不见什么。他在书房门上轻轻地敲了两下。
只听安贝勒在里头问道:“谁?”
凌燕飞道:“大哥,是我。”
“兄弟,”安贝勒在里头叫了一声,只听见椅子一声响,接着两扇门豁然大开,安贝勒当门而立,一双虎目圆睁,眼珠子上布满了血丝,他道:“这么晚了,你怎么”
凌燕飞道:“进去再说。”
书房里落了座,安贝勒一杯酽茶送到凌燕飞面前,喝酽茶熬夜,要不然眼珠子上不会有血丝,足见安贝勒心里够乱够烦的,凌燕飞为之不安。
只听安贝勒笑着说道:“兄弟,怡宁可是往我这儿跑多少趟了。今几个更在我这儿待了一天,刚走没多久。你可真行,她干什么也没这么勤勉过。”
是英雄,够意思,尽管他心里烦、急,可是见面他还真先逗,绝不提凌燕飞办的那件事。
凌燕飞更加不安了,他勉强笑了笑道:“大哥,您先派个人到十五阿哥那儿去一趟,请十五阿哥尽快赶来,最好能带个人证一块儿来。”
安贝勒两眼一睁,难掩兴奋,道:“怎么,事儿成了。”
凌燕飞道:“您先把人派出去,别的咱们待会儿再谈。”
安贝勒霍地站起,潇湘书院独家连载开开书房门扬声叫道:“来人,来人哪。”
一条人影飞掠而至,是安贝勒的贴身护卫,他一见书房里的凌燕飞先是一怔,继而躬下身去。
安贝勒道:“你骑我的墨龙到十五阿哥那儿去一趟,请十五阿哥尽快地赶到这儿来,就说我说的,让他带个能作证的人来,听明白了么?”
那护卫恭应道:“听明白了。”
安贝勒一摆手道:“快去。”
那名护卫“喳”地一声,躬身施礼,飞掠而去。
安贝勒回身开上了门,道:“兄弟,人在那儿?”
凌燕飞道:“您坐下,让我慢慢的告诉您。”
安贝勒一步跨到坐了下去,道:“说吧,兄弟,十五阿哥一天派人往我这儿跑几趟来问消息,都快把我逼疯了,快说吧,兄弟。”
凌燕飞把他离开安贝勒府后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除了冯七跟韩玉洁被掳的事外,他都说了。最后把那张包着石头隔墙扔进桑宅的信递了过去。
安贝勒的一双浓眉一连皱了好几皱,兴奋跟激动之色退了不少,他没经意地看了那封信两眼,道:“兄弟,你看可靠么?”
凌燕飞道;“这我不敢说,不过咱们现在的处境是只有信其真,不能信其假,好在去一趟看看对咱们不会有什么害处。”
安贝勒浓眉轩动,在茶几上轻轻捶了一拳道:“没想到对付一个女人会这么麻烦。”
凌燕飞道;“大哥,这件事关系重大,您跟十五阿哥都身在官家,而且是皇族亲贵,尤其您二位要借这机会扳倒福康安,我不能不有所顾忌,也不能不抓个有力证据,要照江湖人的那一套,这件事早就解决了。”
安贝勒道:“兄弟,江湖人的那一套是那一套?”
凌燕飞双眉微扬道:“我来个夜入福王府,逼她现形离京,要不然我就让她把命留在京里。”
安贝勒一点头:“对,这一套好,万一要真不行你就用上这一套,到时候福王府的人不见了,虽不能一下扳倒福康安,可也够他心受的。”
只听一阵急促蹄声由远而近。
安贝勒道:“来了,挺快的,咱们出去迎接去。”
两个人出书房往前迎,刚到前院,那名护卫就陪着嘉亲王匆匆进来了,李勇紧跟在嘉亲王身后。嘉亲王身侧还有个长袍马褂的六十多岁瘦老头儿。
近前,李勇冲安贝勒跟凌燕飞便是一躬身。
安贝勒则抢前一步冲那瘦老头儿见了一礼:“九叔,十五阿哥怎么把您给搬来了。”
瘦老头儿捋着胡子笑笑道:“还有比我更名正言顺的么?只是我这后半夜一晃没了。”
安贝勒笑了,回过身道:“兄弟,见见,这位是宗人府的宗令,孝亲王爷。”
嘉亲王真有办法,居然把宗人府的宗令搬来了。
(按:明置“宗人府”去唐宗之宗正寺掌皇族之属隶。以“宗人令”为长官,其下有左右宗正,左右宗人,并以亲王领之,唯“宗人令”已改称“宗令”)
凌燕飞神情一震,忙趋前见礼。
嘉亲王一旁说道:“九叔,这就是我跟您提的那位老人家的再传。”
孝亲王“哦”地一声道:“我说这是那位俊哥儿,原来是自己人,别客气,别客气。”
说话间又淡淡地打量了凌燕飞两眼。
嘉亲王在那里望着安贝勒道:“安蒙,怎么个情形,人呢?”
安贝勒把凌燕飞告诉他的,又概略地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嘉亲王也皱了眉,可是安贝勒没等他说话便接着又道:“燕飞说的好,目下咱们的处境只有信其真,不能信其假。好在去一趟看看对咱们也不会有什么害处,燕飞刚才也说了,咱们俩都身在官家,而且都是皇族亲贵,尤其咱们俩要借这机会扳倒福康安,他不能不有所顾忌,也不能不抓个有力的证据,要不然照江湖人那套办法,来个夜人福王府逼她现形离京,她要是不听就让她把命留在京里,不早就把这件事解决了。”
孝亲王捋着胡子点头说道:“嗯,嗯,说的是。国有国法,江湖上的那一套不适于官家,福康安不是那么容易扳倒的,非得掌握有力的证据不可。”
嘉亲王道:“那么,咱们什么时候去?”
安贝勒转望凌燕飞。
凌燕飞道:“信上说的是半个时辰,我想这时候去也差不多了。”
嘉亲王道:“那就别耽误了,你们俩赶快备马吧。”
安贝勒道:“你别外行了行不行,这种事儿怎么能骑马去,正是夜静的时候,骑马老远就让人听见了。”
嘉亲王望着孝亲王道:“九叔”
孝亲王道:“只为扳倒福康安,别说走点路,就是跑断我这两条老腿我都干,走吧,走吧。半夜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也好。”
几个人忍不住都笑了。
口口口
夜色很浓,福王府后的夜色更浓。
福王府后临着一个大水塘,水塘边芦苇老高,这当儿蛙呜阵阵,叫得正热闹。水塘离福王府后墙四五丈远近,凌燕飞没敢把不会武的孝亲王安置在芦苇丛里,他怕福王那位福晋耳目敏锐发觉了。他把孝亲王安置在福王府后左方一片矮树林里。由嘉亲王陪着,他、安贝勒、李勇三个,则成品字形包围了福王府跟水塘之间的那片空地。
孝亲王年纪不小,却是生平头一遭儿干这种事儿,不免有点紧张,嘉亲王看出来,低低说道:“九叔,您可千万别弄出声响来。”
孝亲王点着头道:“嗯,嗯,我知道,我知道,说起来你七叔也真是,那么大年纪了还就算非娶不可吧,也找个正正经经的,干吗非要这么个女人不可,现在可好,事情只一闹出来,他免不了要倒霉。”
嘉亲王道:“我七叔是让人蒙骗的,到时候您帮着说两句,我看顶多落个年老糊涂。”
孝亲王还待再说。
嘉亲王忽然一把抓住了他,急道:“九叔,别吭声,来了。”
孝亲王一哆嗦,把到了嘴边的一句话又咽了下去。
他看见了,福王府那高高的后墙内,一前一后掠出了两条娇小人影,头一个是个黑衣蒙面人,后一个正是那位美艳的福王福晋。
只听福王福晋道:“谁叫你跑到这儿来见我的,我交待过,没我的话不许来”
那黑衣蒙面人道:“姑娘们,教主有急事通知姑娘。”
是个女子口音,有点沙哑。福王福晋道:“什么事,快说。”
显然,她也知道在这种地方这样见面不安全。
那黑衣蒙面人女子道:“教主让我告诉姑娘,咱们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
福王福晋“哦”地一声急道:“人呢,现在那儿?”
那黑衣蒙面女子道:“人已经落在咱们手里了。”
福王福晋喜道;“好极了,是谁找着的?”
黑衣蒙面女子道:“不是谁找着的,是她自己送上门去的。”
福王福晋讶然说道:“是她自己送上门去的?这是怎么回事儿?”
黑衣蒙面女子道:“龚巡察落进他们手里的事,姑娘知道吧?”
福王福晋道:“我听说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黑衣蒙面女子道:“龚巡察落进了他们手里,被他们带到了桑驼子那儿,他们从龚巡察嘴里逼话,龚巡察告诉他们找人的事儿,并且告诉了他们咱们要找人的特征,那知桑驼子的干女儿就是咱们要找的人,她偷偷放了龚巡察,跟龚巡察一块儿过来了。”
福王福晋道:“有这事儿,弄了半天,桑驼子的那个干女儿就是咱们要找的人,早知道就不会费那么大事了。教主见着她了么?我是说三教主。”
黑衣蒙面女子道:“见着了,是罗刹国那位使者把她送交三教主的。”
嘉亲王跟孝亲王站得远了点儿,没听真切,隐身近处的凌燕飞跟安贝勒可听得清清楚楚,他两个都为之一怔。
只听福王福晋道:“小声点儿。”
黑衣蒙面女子道:“姑娘放心,这儿不会有人听见的。”
福王福晋道:“你还有什么事儿么?”
黑衣蒙面女子道:“有件事儿我不敢跟教主说,想请姑娘什么时候见着教主,在教主面前提提。”
福王福晋道;“什么事儿?”
黑衣蒙面女子道:“我总觉得,罗刹人以无限度的财帛助咱们举义,骨子里另有他们的打算,说不定他们是利用咱们!”
凌燕飞听得心神震动,这回连李勇也惊了心,点差没叫出声来。
只听福王福晋道:“这种事自有两位教主辛劳,两位教主英明睿智,咱们应该信得过他两位,是不是?要没什么别的事,你就回去吧。”
黑衣蒙面女子答应了一声,凌燕飞刚要招呼采取行动,忽听福王福晋又道:“慢着,刚才我想要问你,一直没问,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谁?”
黑衣蒙面女子头微微低了下去,道:“三教主刚把我收在身边不久,姑娘放心,我要是外人不会知道本教那么多机密是不?”
福王福晋道:“我没想到三教主会嫌侍候的人少,你走吧。”
黑衣蒙面女子微一欠身,要走。凌燕飞发出一声轻啸扑了出去,他扑的是福王福晋。
福王福晋大惊失色,跟那黑衣蒙面女子双双腾身而起,福王福晋扑向福王府,那黑衣蒙面女子则往东掠去。
安贝勒跟李勇跟着扑出,李勇快安贝勒一步,他扑向了那黑衣蒙面女子。
凌燕飞追扑这位福王福晋,再有一个她也跑不了,她刚腾起,凌燕飞已然扑到,抬手一指就把她点倒了。
李勇的武功不错,可是黑衣蒙面女子的身手似乎更高,李勇探索抓向了她,她也出掌指向了李勇,只换一招,李勇便叫一声捂着脸摔了下来,摔了个大跟头,她则抓住这一瞬间的机会腾掠而去,去势如飞,一转眼便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里。
安贝勒、凌燕飞大惊,双双扑向李勇,连嘉亲王也掠过来了,安贝勒急道:“怎么了,李勇。”
李勇狼狈地站了起来道:“不碍事,让土迷了眼,这娘儿们,这算那一套!”
弄了半天只是让土迷了跟,三个人松了一口气,凌燕飞急忙一挥手道:“大哥,快进去擒哈铎,要快。”
安贝勒转身扑向福王府。
孝亲王慌张地跑了过来,只这么几步路,跑得他直喘,大概他也带着害怕,他道:“逮着没有,逮着了没有。”
嘉亲王道:“您不看看是谁出手?再有十个她也跑不了!”
李勇眼里的土随着泪流出来了,他火得不得了,脸都气白了。也难怪,从他手里跑了一个,他怎么能不气?恐怕羞的成份也不少。
凌燕飞看出来了,道:“不要紧,有这一个大的就够了,要多了没用!”
嘉亲王还能不知道李勇的脾气,跟着说道:“可不,就是把赤魔教教徒都逮着,没个够份量的也不行,有这一个足抵十个百个了,哈!这下有福康安好受的了。”
安贝勒捉着一个人从福王府越墙掠了出来,砰然一声,把那个人摔在了地上,道:“这小子的身手还真不赖,瞧,把我衣裳都毁了。要不是我取了个巧,还真拿不下他呢。”
可不,安贝勒左肩的衣裳破了一块,都伤着了皮肉见了血。
孝亲王两眼一直,惊叫说道:“哟,见血了。快给撕块布包好!”安贝勒笑道:“干吗呀,九叔,我又不是娇嫩大姑娘,只要扳倒福康安,我毁条膀子都愿意。”
哈铎爬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不是昏过去了就是闭了穴道。
“行了,”嘉亲王道:“该逮的一个也没漏网,班师吧。”
“别忙,”安贝勒道:“已经惊动里头了,七叔恐怕马上会出来,让他看看他这位福晋的真面目以后,咱们再班师不迟,省得他半夜里到处找他的福晋,到处闹去。”
一顿接道:“兄弟,解开她的穴道,咱们先问问她。”
凌燕飞抬手出指,先闭了福王福晋的四肢穴道,然后拍活了她的昏穴。
嘉亲王道:“兄弟,留神她嚼舌。”
只听福王福晋冰冷说道:“你们放心,我不会自杀的。我来个矢口否认,反咬你们栽赃,指你们夜闯福王府绑人,看你们”
安贝勒一指孝亲王道:“到了这时候你还撒泼,你还嘴强牙硬,告诉你,我们带了证人来了,你知道这位是谁?宗人府的宗令孝亲王爷,你应该认识,是不是?”
福王福晋这才看见嘉亲王背后的孝亲王,花容失色,脸色大变,一双美目都睁圆了,哀叫道:“老天”
孝亲王捋着胡子咳了一声,冷冷说道:“七嫂,你好啊。”
福王福晋的脸色忽然转趋正常,冷笑一声道:“别以为你们设好圈套逮住我,又找个证人来能奈何我,我赤魔教手里扣着冯七跟韩玉洁两个人质,你们谁也不敢碰我一指的。”
凌燕飞眉锋为之一皱。
嘉亲王、安贝勒双双为之一怔,安贝勒急道:“兄弟,真的?”
凌燕飞道:“大哥,我认为”
安贝勒道:“别你认为不认为,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凌燕飞沉默了一下道:“真的,”
安贝勒皱眉叫道:“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福王福晋冷笑说道:“现在告诉你也不迟啊。”
忽见福王府后门大开,十几二十个人举着大把提灯一涌而出,为首一个是个肥胖老头儿,一副脑满肠肥庸俗像,他跑得浑身肥肉打哆嗦,嚷着说道:“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
嘉亲王跟安贝勒都没答理,孝亲王捋着胡子,神色冷冷的,也没吭气儿。
跑近了,肥胖老头儿跑得直喘,脸色都变了,指着安贝勒道:“安蒙,你好大胆,你竟敢半夜三更闯进我府里你,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七叔,你眼里还有家法没有!”
安贝勒冷冷说道:“七叔,您可别让吓着,您知道您这位福晋跟您这位总管是什么人,他们俩是赤魔教的教徒。”
福亲王两眼-瞪道:“胡说”
孝亲王咳咳一声道:“七哥,安蒙说的是实话,我可以作证。”
福亲王转眼一怔,道:“老九,怎么你也在这儿?”
孝亲王道:“安蒙叫我来作证的,我是宗人府的宗令,不能不来。”
福亲王叫道:“老九,你是个长辈,怎么跟他们搞到一块儿胡闹。”
孝亲王冷冷说道:“七哥,这不是胡闹。安蒙是为朝廷除祸害,为你的女儿恰静报仇,我看得清清楚楚。你这位福晋刚才跟个赤魔教徒在这儿碰头。”
福亲王怔了一怔道:“老九,你可别”
孝亲王正色说道:“七哥,别忘了,我是宗人府的宗令。”
福亲王转望他的福晋道:“玉娇,你真”
“我真什么?”美福晋突然哭了,好伤心,带雨的梨花般:“王爷,怎么连你也信不过我,他们说我在这儿跟个赤魔教徒碰头,人呢,拿贼要拿赃,他们怎么不连那赤魔教徒一块儿逮住?告诉你吧,他们是跟老九串通好,硬把我从里头架出来的。”
孝亲王摇头说道:“先听安蒙他们告诉我你这个女人厉害,我还不怎么相信,现在我可是深信不疑了!”
抬眼向福亲王道:“七哥,我们所以留在这儿没是,只是为让你看看你这个福晋的真面目,让你明白清楚,信不信那还在你,安蒙把人带着,咱们走。”
安贝勒就要去点福晋的穴道。
福亲王大喝说道:“慢着,老九,你可不能跟他们一样地目无家法胡闹。”
“我胡闹?”孝亲王忍不住了,怒声说道:“七哥,你怎么这么糊涂,他们杀了你的女儿,进而要图谋不轨,危害朝廷,你竟然还信她袒护她,我看这件案子一旦报进宫里,你连你的爵位都保不住,你还要糊涂到什么时候?”
话落,拂袖而去。
被孝亲王这一顿教训,怔住了,站在那儿瞪着眼睛,没动也没说话。
安贝勒过去抓起了美福晋,老鹰抓小鸡似的,跟着要走。
美福晋扯着嗓子一声尖叫:“王爷,你快救救我啊。”
福亲王倏地定过神来,大叫说道:“安蒙,你给我站住。来人,给我围上。”
他身后那些个戈什哈、亲随、包衣(奴仆)要动。
安贝勒一瞪眼,震声喝道:“我看你们那个敢动。”
安贝勒威然懔人,那些个福王府的戈什哈、亲随、包衣立刻噤若寒蝉,也畏缩着没一个敢动。也难怪,这些人平日那一个不知道贝勒爷安蒙的厉害?
安贝勒喝住福王府的那些戈什哈、亲随、包衣之后,转望福亲王冷笑说道:“七叔,不是安蒙我目无尊长,实在是您太糊涂,太不自重,到现在还不明白,到现在还袒护杀女的凶手,到现在还袒护图谋不轨危害朝廷的叛逆,九叔刚才说的话您应该听见了,您要再不及时醒悟,您的爵位我不说了,您自己想吧。”
他转身大步而去。这当儿李勇捉着哈铎已然由凌燕飞陪着先走了。
只听福亲王颤声叫道:“好安蒙,你、你、你、我跟你拼了。”
他追上去一头撞向安贝勒。
安贝勒转身伸手抓住了他,厉声说道:“七叔,您”
美福晋这当儿叫道:“王爷,你拦不住他的,要想救我赶快去找福贝子,或者是进宫去!”
福亲王直着眼点头说道:“好、好,玉娇,我听你的,我这就去,我这就去,安蒙,你放开我。”
他猛力一挣,安贝勒同时松了他,他一个踉跄差点没倒摔。他幸好没摔倒,要不然他这么胖要是摔中了风,那可是大麻烦。
安贝勒看也没看他一眼,转身走了。这里福亲王也带着他的人进了福王府后门。刹时,福王府后这片空地上又恢复了片刻前的寂静、空荡。
人影一闪,从刚才嘉亲王跟孝亲王藏身的那片矮树林子里掠出个人来,正是刚才那黑衣蒙面女子,只见她一个起落便像一缕轻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