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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拐个弯几阶石梯呈现眼前,梅梦雪拾级而上,刚跃上最上一阶石梯,眼前一亮,顿时现出一个门户,由里往外望,外面的景色,一草一本梅梦雪莫不熟悉,的确是费家庄院的后院。
梅梦雪人机警而细心,她先向外望了望,然后又凝神听了一阵,这才放心地短身走了出去。
不错,假山,门户果然在假山上,向内深陷着,半人高的一个门户。
梅梦雪向着犹在假山里的霍瑶红叫道:“红妹,上来吧,先把刚大哥给我。”
霍瑶红依言先把乃兄递了出去,霍刚刚出假山,梅梦雪一只玉手刚扶着霍刚,蓦地
“我等的就是这一刻。”身后响起了个熟悉的带笑话声。
梅梦雪陡然一惊,刚打算转身,腰肩上一麻,随即人事不省,费啸天一双手半拥半抱地搂着梅梦雪,在他身边分站着夏侯飞,仇超跟古翰。霍刚躺在地上,没人管。
费啸天望着假山里含笑说道:“梦雪跟刚大哥已经出来了,小妹跟小兰要不要出来呀!”
梅梦雪跟霍刚既然已经出去,既然已经落在费啸天手里,霍瑶红眼小兰能不出去么,费啸天这一着真狠。
霍瑶红既羞又怒,暗一咬牙道:“出去,为什么不出去?”
矮身钻了出去,甫出假山,她一声:“费啸天,你这阴险狠毒的贼。”
扬玉手向费啸天掴了过去。
费啸天眼何等明,手何等快,只见他左手往上一翻,霍瑶红那欺雪赛霜,柔若无骨的玉手已落在了他手里。
霍瑶红一惊,沉腕便挣,可是费啸天抓的结实,她一挣没能挣脱,她红了娇靥,既羞且怒,才要再挣。
费啸天手腕一振,霍瑶红立足不稳,一个跄踉整个娇躯撞进了费啸天怀里。
在费啸天眼前,如今的霍瑶红软弱得可怜,她根本再无力叵抗,只有羞怒、挣扎、怒喝:“费啸天,你放开我”
费啸天微微一笑道:“小妹,愚兄遵命。”
他松了手,霍瑶红连忙挣脱退后,娇靥涨得通红,刹时间又转为一片煞白,她抬手抚上了腰际。
费啸天摇头笑道:“何必呢,小妹,你又不是我的对手,这不是自讨没趣么?”
霍瑶红手停在腰际没动,厉喝说道:“费啸天,放开我大姐”
费啸天笑道:“她是你的大姐,却是我的雪妹,有朝一日你跟她都要投进我怀里来的,你又何必为别人操心?”
霍瑶红气得发抖一声:“费啸天,你这人面兽心的
我杀了你。“
玉手离腰,翻腕一柄匕首,往前就刺。
费啸天抬腿踩在霍刚腰上,霍瑶红一惊,连忙撤腕收刀,道:“费啸天,你
你这是要干什么?”
费啸天左手往前一伸,含笑道:“小妹,女儿家别拿刀动杖的,那会让人家看了害怕,永远不敢接近你,来,把刀给我。”
霍瑶红没动。
费啸天淡然一笑道:“小妹不听我的话么,我这身所学小妹应该明白,就是块百练精钢我也能捏碎它。”
霍瑶红忙把匕首递了过去,一双美目直欲喷出火来。
费啸天笑了笑道:“这才对,乖乖地听我的,什么时候都一样,是不会错的,我还不会让小妹受一点委曲的。”
他嘴上讨尽了便宜,霍瑶红却只有听着。
他接过了那柄匕首,往身左一递,古翰连忙出双手接过了刀,接着,他轻喝说道:“看来霍大侠有歇息的必要,把霍大侠扶到我屋里去。”
仇超、夏侯飞答应一声,双双上前扶起了霍刚。
霍瑶红忙喝道:“慢点,你要把我哥哥”
费啸天笑道:“小妹怎地这么小心眼儿,我不会让小妹你受一点委曲,难道还会亏待小妹的兄长么?”
冲着仇超、夏侯飞摆了摆手。
仇超跟夏侯飞挟着霍刚大步走去。
费啸天目光一凝,望着霍瑶红道:“小妹要是不放心,可以跟去照顾照顾去。”
霍瑶红巴不得他有这一句,迈步就要跟上去。突然她想起了梅梦雪,又停了步。
费啸天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意,笑道:“我不打算怎么梦雪,小妹没有留在这儿的必要,我要是打算怎么梦雪,小妹留在这儿又有什么用。”
这话不错,要是费啸天打算怎么梅梦雪。休说一个霍瑶红,就是再来两个霍瑶红那也无济于事。
霍瑶红也明知费啸天这话说得不错,她没再迟疑,拧身跟着仇超,夏侯飞走了。
费啸天向着身左一摆手,道:“你跟去照顾照顾去!”
古翰道:“少主,老主人”
费啸天道:“我待会儿会下去看看的。”
古翰答应一声走了。
如今,这假山之前就剩下费啸天,梅梦雪跟小兰了。
费啸天伸手在梅梦雪腰后拍了一掌,梅梦雪应掌而醒,她立即挣脱了费啸天的怀抱,当然,那也是费啸天有意放开她。
梅梦雪毕竟比霍瑶红镇定,她的脸色只变了一变。随即恢复了正常,她望着费啸天淡然说道:“是你?”
费啸天含笑点头,道:“是的,雪妹没想到吧?”
梅梦雪道:“我还真没想到”
费啸天笑笑说道:“这足以证明雪妹跟我有缘,任何人想分开咱们俩那都是办不到的,也足以证明雪妹离不开我。”
梅梦雪复一点头,道:“的确,当初我往‘六诏’去,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谁知没能脱离你的掌握,如今我又一次地自以为脱困”
费啸天笑道:“没想到却仍在我眼前,可是?”
梅梦雪未置是否。话锋倏转,道:“听说你带着人出去了?”
费啸天笑问道:“谁告诉雪妹的,放雪妹几位的那位?”
梅梦雪道:“你以为是有人放了我几个么?”
费啸天未答理,笑笑说道:“本来我是带着仇超几个要出去的,可是我就怕我走了之后有人放了雪妹几个,所以多留一会儿看看,没想到果然让我料中了。”
梅梦雪道:“你的心智要是用在正途上”
费啸天笑:“用在跟敌对的一方决胜儿上,这不是用于正途么?”
梅梦雪道:“费啸天”
费啸天:“雪妹何时改了口?”
梅梦雪道:“你还配让我叫你费大哥么?”
费啸天淡然一笑道:“那要看怎么说了,雪妹现在不愿意叫也不要紧。将来有一天雪妹总会再改回来的。”
梅梦雪道:“将来有一天。哪一天?”
费啸天道:“雪妹下嫁费啸天的那一天。”
梅梦雪黛眉陡剔,旋又淡然问道:“你认为会有那一天么?”
费啸天道:“要没那一大,我就不说了,雪妹该知道我这个人是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从来不说没把握的话的,话说得出口,纵然天塌一角,乾坤倒转,我也要让它实现。”
梅梦雪一点头道:“这一点我倒相信,你有过人的心智,也有很高明的手段。
只是,你何不早一点让我再改回来?”
费啸天摇头笑道:“不急,雪妹,我不急,我这个人不同于一般人,我也不是个急色儿,当然,假如我如今就采取行动,再有十个雪妹也会乖乖地成为我的人,可是我并不急,如今也不是时候。”
梅梦雪道:“那么你要等什么时候?”
费啸大道:“我要等一个人死了之后。”
梅梦雪眨动了一下美目,道:“你要等一个人死了之后?你要等谁死了之后?”
费啸天淡淡笑道:“雪妹这是明知故问。”
梅梦雪道:“你是说‘玉书生’诸葛大侠?”
费啸天笑道:“雪妹一语中的,也十足证明他确是我的情敌。”
梅梦雪道:“为什么要等他死了之后?”
费啸天道:“理由很简单,他不死我无心享乐。”
梅梦雪道:“这么说他是你的心腹大患?”
费啸天摇头说道:“雪妹错了,他不配,说句话雪妹也许不信,当今世上没一个人能违背我费啸天,也就是说没一个人够格成为我的心腹之患,诸葛英,他只是个跳梁小丑,不值一笑。
我只翻翻手便能把他压下去。“
梅梦雪道:“是么?”
费啸天道:“信不信全凭雪妹,我刚才说过,雪妹应该知道我不是一个说大话,做事不切实际的人。”
梅梦雪道:“既然他不能威胁你,你为什么还要”
费啸天笑道:“一句话,雪妹,眼中之钉,背上之芒,不除不快耳!”
梅梦雪道:“你自信能除得了这眼中钉,背上芒么?”
费啸天道:“雪妹,我刚才怎么说的?”
梅梦雪道:“那你就不该要等那一天到来,既然你是这么有把握,这么有自信,为什么又不早一天”
费啸天目光一凝,笑问道:“雪妹希望这一天早一点到来?
雪妹希望诸葛英早一天血溅尸横,难道雪妹不愿意他多活几天?“梅梦雪道:“我当然希望他多活几天,而且希望他永远活在这世上。”
费啸天道:“这是不可能的,雪妹,人都有个生老病死,谁也逃不脱这劫数。”
梅梦雪道:“那是当然,这我知道,我的意思是说”
费啸天笑道:“是希望我早一天死在诸葛英的手里,是不?”
梅梦雪摇头说道:“那倒也不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倒不希望你一定死在‘玉书生’手里,只要你死,你死在谁手里都一样。”
费啸天两眼微睁,眼中射出两道怕人的异采,那薄薄的嘴角也泛起了一丝笑意,虽然是笑,却跟他那目中异采一样地怕人,半晌才听他说道:“看来雪妹心里是恨透了我?”
“那是当然。”梅梦雪道:“亲仇不共戴天,我恨不得食你之肉、寝你之皮。”
费啸天道:“雪妹这心愿恐怕很难得偿。”
梅梦雪道:“只要不是永难得偿,只要不是没有一点希望就行。”
费啸天道:“如今想想,诸葛英不足虑,雪妹倒使我感到阵阵寒傈。”
梅梦雪道:“只怕这是你心里的话。”
费啸天微微一笑抬手说道:“我不敢再跟雪妹谈下去,再谈下去,只怕我就要寝难安枕,食难下咽了,这费家庄院雪妹熟得很,请带着小兰自去歇息吧!”
梅梦雪道:“你对我这么放心么?”
“当然。”费啸天道:“其实又何止对雪妹一人?我刚才说过雪妹跟我有缘,无论是谁也分不开咱们俩的,雪妹无论到哪儿,我总不离雪妹眼前。”
梅梦雪道:“我还有点事要跟你谈谈”
费啸天道:“问诸葛英的去处?”
梅梦雪道:“不错,这正是我要问你的”
费啸天笑笑说道:“雪妹要问我他如今在哪儿,我无以作答,因为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不过我可以告诉雪妹,他现在很逍遥,很自在,也说不定这一两天里他就会再到我的这费家庄院来。”
梅梦雪“哦”地一声道:“是么?他必有再来的理由。”
“那当然。”费啸天道:“他到我费家庄院来的理由很多,是不是?”
梅梦雪道:“你又布下了什么圈套?”
费啸天哈哈笑道:“雪妹误会了,也太小看我费啸天了,我费啸天要制诸葛英何用布圈套?雪妹太为诸葛英操心了”
梅梦雪道:“不该么?”
费啸天脸色微微一变,道:“雪妹要知道,雪妹越是这样,越增我仇恨诸葛英之心,同样地也越增我杀他之心。”
梅梦雪淡然说道:“你的性情为人我最清楚,反正你是不会放过他的,与其做作装假自己难受,何如赤裸裸地表现真情?”
费啸天仰天大笑,点头说道:“雪妹说得是,雪妹说得是”
话锋一顿凝目接道:“这世上只要有‘金鞭银驹’费啸天,便不容有他‘玉书生’诸葛英,别说我不屑布什么圈套,就是我预布什么杀人的圈套,我也不会告诉雪妹”
梅梦雪道:“这倒是实话。”
费啸天道:“不过我也能告诉雪妹。他一两天会到我费家庄院来,这只是我自己的猜测,可不敢说他必定来”
梅梦雪点头说道:“这个我知道!那不要紧,反正他迟早总会再到你这费家庄院来的。”
费啸天微微一笑道:“那是必然,我等着他,说不定我要让他先看着我跟雪妹成亲,喝我一杯喜酒,然后再置他于死地。”
梅梦雪淡然一笑道:“诸葛大侠有着超人的胸襟,假如真有那么一天,我相信他会喝你那杯酒的”
费啸天还待再说。
梅梦雪又忽接着说道:“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谈谈”
费啸天目光一凝,含笑问道:“为救雪妹几位的那位求情?”
梅梦雪神情一震,点头说道:“你的心智不但过人,而且可怕”
费啸天笑道:“雪妹过奖了,说穿了不值一文钱,那是因为我太了解雪妹的为人,以雪妹你的为人断不会不管那有恩于雪妹之人!”
梅梦雪点头说道:“你的确能了解我。我这就为他求个情,你怎么说?”
费啸天笑问道:“雪妹以为我会饶他么?”
梅梦雪道:“我也很了解你的性情为人,在这方面你不会计较的,至少在表面上你不会。”
费啸天哈哈大笑,道:“我可真要说句,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雪妹了,其实
”
笑声一敛,接道:“对救雪妹几位的这位,我不但表面上不计较,便在内心里也复如是”
梅梦雪道:“这倒是出我意料之外。”
费啸天道:“那是因为雪妹不知道我跟他的关系,要是雪妹知道了我跟他的关系,那就不足为怪了。”
梅梦雪眨动一下美目道:“你跟他是”
费啸天道:“雪妹,我是仇超四个的少主人,救雪妹几位的这位则是他四个的老主人,他是我的义父,雪妹明白了么?”
梅梦雪呆了一呆道:“怎么说?那位老人家是你的义父”
费啸天淡然一笑道:“我这身所学,便是他老人家传授的,雪妹请想,我还敢拿他老人家怎么样么?”
梅梦雪道:“原来那位老人家是你的义父,也是你的授业恩师”
费啸天道:“雪妹的心该相信我不会跟他老人家计较了吧?”
梅梦雪想了那白衣文士所说自有办法对付费啸天一语,微一点头道:“他老人家既是你的义父,又是你的授业恩师,我倒相信你不敢拿他老人家怎么样”
费啸天道:“那么雪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梅梦雪道:“我没有不放心的,我要去歇息去了。”
说着,她带着小兰转身要走。
费啸天一抬手道:“雪妹请留一步,我有件事想问问雪妹”
梅梦雪转回身来道:“你要问我什么?”
费啸天道:“雪妹可知道他老人家是谁,是当世之中的哪一位么?”
梅梦雪道:“他老人家不肯将名讳示人”
费啸天道:“他老人家一向如此,雪妹可愿知道他老人家是谁,是当世之中的哪一位么?”
梅梦雪眨动了一下美国道:“你愿意告诉我?”
费啸天道:“这有什么不愿意的,我的义父也就是雪妹的义父,要是雪妹连他老人家是谁都不知道,那是不是笑话?”
梅梦雪微一点头道:“说得是,你说吧,他老人家是谁?是当世之中的哪一位?”
费啸天微微一笑道:“我说了只怕雪妹不相信”
梅梦雪道:“那怎么会,我从来是最相信你的。”
费啸天笑笑说道:“谢谢雪妹,明知雪妹这话假而不真,而且带着些讥讽意味,可是我仍极为爱听”
顿了顿,接道:“我说他老人家就是那‘玉面阎罗’查三影,雪妹可信?”
梅梦雪呆了一呆,道:“你说那位老人家是谁?”
费啸天道:“雪妹听见了。”
梅梦雪淡然一笑道:“你说我信不信?”
费啸天道:“那任凭雪妹,雪妹该知道,换个人是无法让四大凶人这般服贴的。”
梅梦雪道:“查三影不是已经死了多年了么?”
费啸天淡然一笑:“我只能告诉雪妹,当年死在邢玉珍那‘天残指’下的不是我义父,别的我不便多说。”
梅梦雪想起了那白衣文士替霍刚疗伤一事,心头震动了一下,脱口说道:“怪不得他能治刚大哥的”
“怎么?”
费啸天两眼一睁,道:“他老人家治愈了刚大哥的‘血手印’伤势?”
梅梦雪迟疑了一下道:“告诉你也无妨,刚大哥伤已经好了。”
费啸天双眉微扬,笑了笑道:“他老人几曾发过这等善心?
给予雪妹几位的可真不少啊,真料不到真料不到,宫红已经死了,我原以为这世上已无人能救霍刚,不料他老人家竟“
一顿,抬手接道:“雪妹请带着小兰歇息去吧,我要下去看看老人家去。”
梅梦雪道:“相信你不会对自己的授业恩师”
“那怎么会?”费啸天笑道:“我费啸天再狠也不会杀师,再说我也不敢。抬头三尺有神明,我还怕道个五雷轰顶呢!”
梅梦雪道:“希望神明睁睁眼。”
带着小兰转身往前行去。
望着梅梦雪那无限美好的身影,费啸天唇边浮起一丝笑意,随即这丝笑意变为怕人的阴沉,他迈步走进了假山里。
在那地下室里白衣文士正闭着眼斜倚在他那张软床上,听得步履声他脸色陡然一变,猛然睁开了眼,这时候费啸天已然到了他面前,他刹时间转趋平静,笑了:
“冰寒于水,青出于蓝,啸天,看来我是该让你了。”
费啸天一脸地庄重神色,道:“义父,请您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位白衣文士“玉面阎罗”查三影道:“梅姑娘没告诉你?”
费啸天摇说道:“没有,她不愿意跟我多说话。”
查三影道:“那么我告诉你,我想减轻一点多年来我造的罪孽。”
费啸天眉锋一皱道:“您怎么老是您何罪孽之有,不过行事好恶随心,过于偏激了一些而已,假如说这就是罪孽,那当世之中广造罪孽之人岂非多得不可胜数。”
查三影道:“啸天,你这是安慰我。”费啸天道:“我不过劝过您一次”
查三影微一摇头,笑道:“不用再说,我救了囚禁的人,也就是说我不再跟你一条心了,要怎么办你说吧。”
费啸天呆了一呆道:“您怎么说这话,我不过下来问问”
查三影道:“啸天,用不着跟我玩心智了,我满身罪孽,如今更是个残废人,早已了无生趣,只求解脱”
费啸天道:“义父,您怎么能这么说,啸天怎敢”
查三影道:“你不敢么?”
费啸天道:“啸天不敢。”
查三影道:“真的?”
费啸天道:“啸天不敢欺师。”
查三影道:“这么说,你不计较,不追究?”
费啸天道:“啸天根本就不敢,固然您不该这么做,可是您乃是啸天的授业恩师,又是啸天的义父,啸天还能拿您怎么样。”
“说得好。”查三影一点头道:“既然你不敢拿我怎么样,我可要藉这机会消我生平最大一椿罪孽了,跪下。”
费啸天讶然说道:“义父,您是要”
查三影道:“我要追回我亲手传给你的绝世武学”
费啸天一怔说道:“您跟啸天开玩笑?”
查三影脸色一寒道:“除非你不听我的,要不然你就给我跪卜”
费啸天忙道:“您别生气。啸天怎么不听您的,又怎么敢?”
撩衣跪了下去。
查三影目光一凝,道:“啸天,谁都别怪,要怪只怪我上了年纪,不能坚持到底”
抬手一指往费啸天胸前点去。
费啸天头一低,动都没动。
眼看这一指就要点中费啸天胸前,查三影倏一沉腕,收回了手,笑道:“傻小子,起来吧!起来吧!”
费啸天道:“谢义父慈悲。”
他站了起来,异常恭谨地垂手站立着。
查三影笑道:“啸天,我只是试试你,好在你有先见之明并没有走,我也没有铸成大错,她几个现在”
费啸天道:“我把她几个安置在上头了。”
查三影点了点头道:“那也好”“义父。”费啸天截口说道:“不是啸天斗胆敢说您,千不该,万不该,您不该为那霍刚治疗血手印伤势,梦雪她猜出是您了。”
查三影呆了一呆道:“怎么,她猜着是我了?”
费啸天道:“可不是么,这么一来,不但把当年事要推翻,而且天下武林也会对您一反过去的同情”
查三影眉锋一皱道:“我倒没想到她会猜出是我,啸天,你说该怎么办?”
费啸天道:“只有一个办法,不让她说出去!”
查三影两眼一睁,道:“啸天,你是要”
费啸天道:“该死,为了您我不会顾别的。”
“不。”查三影摇头说道:“我不能让你这么做,这怎么行,这多年来,你一直为的是她,如今事情刚有点眉目”
“义父。”费啸天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世上绝色多的是”
查三影道:“毕竟国色天香,蕙质兰心的梅梦雪只有一个。”
费啸天道:“同样地,我的义父跟授业恩师也只有一个。”
查三影摇头说道:“无论怎么说我都不能让你这么做,你要这么做我会一辈子难安,恨事无穷,我宁愿当年事被推翻,宁愿让天下武林改变对我的看法。”
费啸天道:“义父”
查三影摇头说道:“你不用再说了,一句话,我不许。”
费啸天沉默了一下道:“您既然这么坚持,我自不敢不听您的。只是此地已非善地,也已不够安全,我想请您移移驾,换个地方”
查三影道:“我还有哪儿好去的?上面就是你的费家庄院,那儿不比这儿更不安全?”
费啸天道:“您搬到上面去之后,我预备封锁费家庄院,不准任何人出人”
查三影摇头说道:“不,那样更容易引人疑窦,我看我还是住在这儿好了,上头有你跟他们在,假如有谁要进地道来,他至少得先过你那一关,然后还得花工夫找那开启暗门的枢钮!”
费啸天微一点头道:“您说得也是,那就这样吧,您还住在这儿,我叫古翰下来待候您”
“别。”查三影道:“上头需要人手,让我一个人在这儿吧,一个人清闲。”
费啸天笑问道:“连美人们也不要了?”
“谁说的?”查三影道:“没有美人做伴儿,那就不叫清闲了,那叫寂莫,我生平什么都不怕就怕那寂寞滋味。”
费啸天笑了,道:“您歇着吧,我多派两个下来陪您就是。”
欠身一礼,转身而去。
费啸天走了,查三影脸上掠过了一片阴霾,微一摇头道:“看来我查三影的劫数到了”
“汾阳”地方不算大,可是名头极为响亮。
“汾阳”之所以名头响亮,那源于当年,当年唐朝有个郭子仪郭令公,他被封为“汾阳王”
那令公功勋彪炳,名标青史,更难得是五代同堂,七子八婿满床笏,可说没一个人不知道的。
因之“汾阳”出了名“汾阳”因郭令公而名头响亮。
“汾阳”这地方挺热闹,来来往往的客商不少,也就因为这来往的客商,为“汾阳”带来了无限繁荣。
在汾阳东城外,有一个大草棚,大草棚里卖的是酒,棚外酒旗儿高挑,远在一里外都看得见。
这大草棚里的摆设很简陋,竹桌、竹椅子凑成一付座头,别看它摆设简陋,可是论生意就连“汾阳”城里的大酒楼也望尘莫及。
酒,都是地道的“汾酒”大酒楼富丽堂皇,豪化气派,有的还有歌伎,那为什么生意比不上这东门外的大草棚呢。
只因为这大草棚来头极大。
据说这大草棚是当年“汾阳”人氏为迎“汾阳王”入城搭盖的,想当年这大草棚里摆上了整牛整羊,地方人民焚香跪拜,恭迎“汾阳王”入城,从那时候起,这座大草棚就没拆。
被遗留下来一直到如今。
如今,在这酒客进进出出的大草棚前一块大石头上,坐着一个人,这个人是个健壮的中年汉子。
他坐在那块大石头上,面对着那大草棚不成其为门的门,两眼紧紧地盯着,一眨不眨,似乎在等什么人出来。
老远地驰来一辆马车,马车高蓬,单套,驰行很快,转眼间已近大草棚。
车辕上那赶车的车把式,是个身穿白衣的童子。这白衣童子身边另坐了个人,也是个年纪差不多的白衣童子。敢情是金鞭银驹费啸天的鞭剑二童。
马车一到,那黑衣健壮汉子自大石头上站起,走过去拉住了套车牲畜的辔头,向着车辕上的鞭剑二重低低说了几句话,鞭剑二童的四道目光立即投向大草棚里。
旋即剑僮插上了剑,皆同鞭僮一起自车辕拭上跳下了地,然后一整衣衫,并肩往大草棚门上走了过去。进了草棚,一名伙计迎了上来,哈腰陪笑抬手。
“二位请随便坐”
剑僮一抬手,请伙计让向了一旁,然后皆同鞭僮大步往里行去。里头靠窗一付座头上,坐着个俊美洒脱,超拔飘逸,倜傥不群的白衣客,剑、鞭二僮到了这付座头前一躬身,道:
“费家庄院主人左右鞭剑二僮,见过诸葛大侠。”
那白衣客正是诸葛英,他闻言含笑抬头:“二位有什么见教。”
鞭僮道:“我二人奉少主人之命,特来给诸葛大侠送个人”
诸葛英讶然说道:“贵上让二位给我送个人来?谁?”
鞭僮道:“‘血手印’宫红?”
诸葛英听得一怔。道:“‘血手印’宫红?”
鞭僮道:“是的。”
诸葛英眉梢儿一扬道:“宫红他现在何处。”
鞭僮道:“就在棚外马车上。”
诸葛英道:“贵上这是什么意思?”
鞭僮道:“我家少主人只命我二人把宫红送交诸葛大侠,别的没吩咐。”
诸葛英道:“二位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鞭僮道:“不敢瞒诸葛大侠,诸葛大侠的行止与一举一动,全在我家少主人指掌之间。”
诸葛英倏然而笑道:“贵上厉害,看来今后还得小心点儿,走,二位带我出去看看。”
他站了起来,鞭剑二僮没说一句话,立即转身向外行去。
到了棚外,鞭僮一指那辆单套高篷马车道:“诸葛大侠,宫红就在车里。”
诸葛英扫了一眼,笑笑说道:“没想到宫红会这么老实。”
迈步往马车行去。
到了车前,鞭僮跨前一步掀起了车帘。
诸葛英唯恐有诈,一边凝目往车里看,一边暗运真气护住周身大穴。
当然,诸葛英一眼就看见了宫红,宫红四平八稳地面向上躺在车里。
诸葛英再一细看,立即变色说道:“宫红已经死了,这是怎么回事?”
鞭僮道:“这个我二人不清楚,我二人只是奉命把宫红送交诸葛大侠,别的不清楚。”
诸葛英微一迟疑点头说道:“我不问了,宫红我留下,请代我向贵上致个谢。
‘鞭僮道:”诸葛大侠别客气,这是应该的,我两个已到了地头,人送到了,也见着了诸葛大侠,请诸葛大侠把宫红“
诸葛英淡然一笑道:“二位要我怎么办?把宫红搬下来,这儿是城门外,为进出‘汾阳’所必经之地,在这个地方把一个死人卸下车,那不大以惊世骇俗么?”
鞭僮道:“事实上我二人奉命把宫红送交诸葛大侠”
诸葛英道:“这我知道,我是为贵上好,要知道载死人来的是费家庄院的人,万一知道恐怕对贵上的名声不太好。”
鞭僮迟疑了一下道:“那么在什么地方卸下宫红,诸葛大侠请吩咐。”
诸葛英道:“贵上的意思大概是让我知道一下,他又代我诛杀了宫红,并不一定非把宫红的尸体交给我不可,我看这样吧,好在我已经见着了宫红的尸体,二位还是原车把他带回去吧。”
鞭僮忙道:“那怎么行,我家少主人吩咐我二人是要把宫红送交诸葛大侠,我二人怎么敢擅自做主。”
诸葛英淡然一笑道:“这样好不,我坐二位的车到费家庄院去一趟,贵上假如有苛责,我替二位顶着就是。”
鞭僮想了想之后道:“那也好,只是诸葛大侠要跟宫红的尸体”
诸葛英淡然一笑道:“我辈武林人过的是刀口舐血生涯,还怕什么尸体。”
鞭撞道:“既如此,诸葛大侠请上车吧。”
抬手为诸葛英掀开了篷。
诸葛英谢了一声,登车钻入车篷。
鞭僮放下车篷,冲那车前健壮黑衣汉一呶嘴,那健壮黑衣汉子立即放脚向马车来路奔去。
这里鞭僮跟剑僮登上车辕,掉转过车头,也向来路奔了回上。当马车回到费家庄院的时候,已然日薄崦嵫,暮色初垂,马车没在费家庄院大门停下,经由后门驰进了费家庄院。
这时候的费家庄院,灯光数点,暮色迷蒙,弥漫着一种宁静的美,费啸天背手站立院中,似乎在欣赏眼前这一片暮色。
马车直驰到费啸天跟前,鞭剑二僮自辕上跳下,双双一躬身,道:“启禀少主人,诸葛大侠已到。”
费啸天“哦!”地一声道:“诸葛大侠在那里?”
鞭憧道:“在车里”
回身高声说道:“我家少主人就在车前,诸葛英请下车吧?”
车里没人答应,便连一点动静也没有。
鞭僮面泛诧异之色,还待再请。
费啸天跨步到了车前,抬手掀开了车蓬,车里仅有宫红的尸体在,仍是四平八稳地面向上躺着,哪里有诸葛英的人影?
鞭僮叫道:“怪了,他明明登上了马车”
费啸天又眉轩动,倏然一笑道:“诸葛大侠可真会开人玩笑,你二人是在什么地方见着诸葛大侠的。”
鞭僮道:“回少主人,在‘汾阳’东门外。”
费啸天道:“诸葛大快就在‘汾阳’东门外上的车?”
鞭僮道:“是的。”
费啸天道:“车在中途可曾停顿过?”
鞭僮道:“没有,属下二人是从‘汾阳’一路赶回来的。”
费啸天向车里望了一眼,道:“这就怪了,要想下车非从车前门下不可,这他是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下的车,你二人一点也不知道么?”
鞭僮低下了头道:“回少主人,属下二人没发觉”
费啸天一摆手道:“好吧,你二人把马车赶回侧院去吧。”
鞭剑二僮如逢大赦,答应一声连忙登上车辕把马车赶走了。
费啸天低头沉吟了一下,迈步行去,很快地消失在迷蒙的暮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