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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逛街的人不少;可是内城不比外城,逛街的人却没几个。
穿一身裤褂儿的这个汉子,站在街口靠墙角处,不时地往二阿哥府方向投过一瞥。燕翎从他后头来了,轻轻地拍了他一下肩。
汉子一惊回头,一怔,又笑了:“白爷。”
敢情他见过“白玉楼”“白玉楼”可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他。
“怎么跑这儿来了?”随机应变,燕翎拿手。
“没事儿,到这儿来逛逛,您”
“我也是闲逛逛到这儿的,你跟我来一下。”燕翎进了个小胡同。
那汉子讶异地跟进了小胡同。
“我跟你打听点儿事儿。”
“您是问”
“‘江南八侠’,都谁落进了‘雍郡王府’?”
“这”那汉子一怔,旋即陪笑:“我不知道有这回事儿。”
“怎么,还瞒自已人。”
“我怎么会,又怎么敢,实在是真”
燕翎的右手落在了他左肩上,他脸色变了,眼瞪大了:“白爷,您”
“答我问话。”
“我真”
“膀子废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白爷,您怎么”
“不是你问我,是我问你。”
“白爷,我真没想到”
“你没想到的事多着呢,黄伯党已经落进人家手里了。”
那汉子脸色大变,燕翎五指又加一分力。
那汉子闷哼一声:“我说”燕翎的五指松了一些,那汉子苦着脸道:“白爷,您这不是杀我么,”
燕翎道:“怎么,还罗嗉。”
那汉子忙道:“白爷,谁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您就不能可怜可怜我!”
燕翎可是天生一付侠骨柔肠,心里盘算着,嘴里说:“你怕胤祯老四杀你。”
那汉子都快哭了:“您又不是不知道他,您想他会饶得了我么?”
“容易,你不用再回雍郡王府了,天下大得很,那儿都能谋生,那儿都能混口饭吃!”
“白爷,您是江湖道儿上的高人,您不会不明白江湖道儿,已经踩进了这个圈子,江湖道儿上还容得了我?您这不是让我往刀口上送么?”
燕翎脸色一沉道:“你太罗嗉了,我没那么多工夫,眼前只有两条路让你走,是说还是死,任由你选择了。”
那汉子一哆嗦,忙道:“白爷”
“你要明白,我也是只有选一样,舍不得你就得舍‘江南八侠’,要拿你跟‘江南八侠’比,那可是太微不足道了。”
“白爷”
燕翎翻手而起,抓着了那汉子的脖子。那汉子机伶暴颤,忙道:“我说,我说。”
“我听着呢。”
“了因、吕四娘,还有了因的徒弟。”
燕翎原已知道“江南八侠”之中,有人落进了“雍王府”如今一听了因,吕四娘还有那个中年僧人全落进去了,心头不免也震动了一下,道:“我要闭住你的穴道,一个时辰之后,穴道会自动活开,到那个时候,是还回‘雍王府’去,抑或是回到江湖上去,那就由你自已去抉择了。”
话落,松了那汉子的脖子,一指点下。那汉子眼一闭,乖乖的躺下了。
天黑了,刚黑。
内城、外城里也是万家灯火,一点一点的,像天上的繁星似的。
离“雍郡王府”不远的一条小胡同里,有一棵大树,这棵大树枝叶茂密,伞盖也似的,都伸到胡同两边两家的后院里了。
就在上灯后不久,一条人影闪进了这条小胡同,到了大树下陡地拔起,没入了茂密的枝叶里,神不知,鬼不觉,连一片树叶都没震动。
透过枝叶再看,这条人影已登上了一根高高的枝桠,坐了下去,那根枝桠只有拇指般粗细,上头坐个人,不但禁得住,甚至连晃都没晃一下。
现在可以看清楚这个人,是个身著文士装束的中年人,赫然是燕翎跟萧湘云碰见过的那个算卦的。此刻,算卦的两眼遥望灯火通明的“雍郡王府”一眨也不眨。
算卦的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不远处座落在夜色里的“雍郡王府”一动不动,简直像尊泥塑木雕的人像。
夜风吹动枝叶,算卦的像黏在了那根枝桠上,随着枝桠晃动,身子稳得简直像泰山。看这架式,似乎找个人来推都不一定能把他推下去。
可是,他却被身后突如其来的一声轻咳,吓得差一点一个跟头摔下。
算卦的反应极快,没见他作势,他已转过身站在了那根枝桠上。
眼前一根只有小指般粗细的枝桠上,坐着个人,笑吟吟地,直望着算卦的,不是别人,是燕翎:“先生,这‘北京城’真够小的,咱们又碰面了。”
算卦的在这一刹那间定过了神,一双锐利目光直盯着燕翎:“原来是你,怎么这回只你一个人。”
“先生好记性,还记得我那位女伴。”
“仙露明珠,一对璧人,见一次那能令人终生难忘。”
“多谢先生夸奖。”
“算卦的从不轻许。”
“那我们更感荣宠。”
“年轻人,我虽不知道你是何许人,可是我知道你是友非敌。”
“那么先生可以放心坐下来谈谈了。”
“乐于从命。”算卦的欣然坐了下去。
燕翎看了看算卦的,倏然一笑道:“先生神卜,我却略擅风监,愿为先生进一言。”
“请明燕翎,某洗耳恭听。”
“曹三侠这是折末学后进。”
算卦的脸色为之一变。
“曹三侠,我从你脸上看出,你的至友有难。”
算卦的很快恢复平静,坦然承认:“明知瞒不了人,不承认反显得小家子气,不错,曹某是来救人的。”
“曹三侠印堂晦暗,这是有灾难之兆,不宜涉险。”
“你这个险字,用得妥当么?”
“倘若无险可言,今夜曹三侠也用不着来这一趟了,是不!”
曹仁父扬了眉:“我不信我大哥、八妹是败在搏杀之下,他们一定用了鬼域伎俩。”
“对,曹三侠,要不怎说明枪好躲,暗箭难防,鬼域伎俩正是防不胜防。”
“曹某有备而来”
“曹三侠也不可忽视‘雍郡王府’正面搏杀的力量。”
“不是曹某狂妄,这,曹某未放在眼内。”
“我别人不提,年羹尧,甘瘤子,三侠能敌那一个?三侠技高,或许能敌一个,倘若他二人联手呢?”
“你是让我放弃救人?”
“三侠不可逞一时意气,使得胤祯的密掌中,又多一人!”
曹仁父陡扬双眉:“谢谢你的好意,曹某无法坐视不顾!”
“至友有难,我岂敢让三侠坐视不顾,我的意思只是”
“是什么?”
“让我为‘江南八侠’略尽棉薄。”
曹仁父目光一凝:“你有把握救人?”
燕翎倏然一笑:“论技论智,我能把年羹尧、甘瘤子,甚至连胤祯都算在内,戏弄于股掌之上,三侠信是不信,”
曹仁父道:“年轻人,你太年轻了。”
“年轻得要不是我刚才咳嗽一声,三侠还不知道身后来了人!”
曹仁父淡然道:“你的轻功不错。”
燕翎笑道:“三侠把末学后进瞧扁了。”摇右掌伸五指,缓缓向曹仁父抓过去。
“还不太难。”曹仁父随话出手,一指向着燕翎掌心点了过去。
燕翎那一抓之势突然由缓而疾,右臂暴涨,五指疾递,一下就把住了曹仁父的腕脉,曹仁父刚觉腕脉一麻,燕翎的五指已离开他腕脉,在他胸前按了一下,然后收了回去。曹仁父何止震惊,简直大骇,马上就怔住了,两眼寒芒暴射,紧紧地盯着燕翎,不言不动。
“三侠,末学后进是否能为‘江南八侠’略尽棉薄?”
曹仁父威态渐敛,半晌始道:“曹某无地自容,也口服心服,可是‘江南八侠’的事,曹某不敢假手他人。”
“三侠”
“好意心领,侠驾不必多言,‘江南八侠’义结金兰,生不同日,死愿同时,为个义字,‘江南八侠’就是都死在胤祯手里,也是值得的。”
“三侠认为值得?”
“当然!”
“江南八侠为义而死,置匡复大业于不顾,这种牺牲,三侠认为值得?”
“这”“三侠”
“侠驾究竟是”
“甘四侠由京返回江南,三侠可曾见着他?”
“见着了,怎么样?”
“他有没有告诉三侠,在京里碰见了什么样人,”
曹仁父神情一震,两眼暴睁:“莫非侠驾就是执掌‘日月令旗’”
燕翎取出“日月令旗”一展。
曹仁父神色一肃,立即欠身低头:“曹某见过掌令,不知掌令当面”
燕翎卷起“日月令旗”藏入怀中,道:“三侠不要客气了。”
曹仁父抬起头,肃然道:“掌令既有令谕,曹三不敢不遵,只是”
犹豫一下,住口不言。
“三侠有什么话,但请直说。”
曹仁父神色微黯,道:“掌令既然早就在京,我兄妹为什么来京,以及七弟白泰官变节的事,谅必掌令已然知晓。”
“不错,我知道。”
“我大哥,八妹,以及师侄悟空不幸落入胤祯之手,七弟白泰官居然毫无动静,此事”住口不言。
燕翎道:“三侠的意思我懂,不瞒三侠说,三侠跟我的看法不谋而合。”
曹仁父又迟疑了一下:“曾记得甘四弟求过掌令”
“莫非三侠的意思跟甘四侠一样?”
“不,我不敢,也不能再求掌令宽恕,白泰官丧心病狂,良知已泯,我要求掌令从严惩处。”
燕翎沉默了一下道:“匡复大业,需要人才,非万不得已,我不会下杀手,但是‘日月旗’之下,也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弃宗忘祖、卖身投靠、残害族类的奸徒!”
“其实,就是掌令不加惩处,我兄妹也绝饶不了他,唉,说起来,最伤心的恐怕是八妹了,谁也没想到他竟会变节易志。”
“三侠,世面事十九如此。”
“掌令是不是打算今夜救人?”
“不错,救人如救火,一刻也迟缓不得。”
“难道说掌令进胤祯府去救曹某大哥、八妹,要曹某在这儿等着?”
“我的意思正是这样。”
曹仁父脸上掠过一阵激动神色:“掌令的令谕,曹某只有遵从了。”
燕翎要说话,突然目光一凝,望着远方改口道:“三侠是不是还带的有人?”
曹仁父何等样人,自然明白燕翎这句话何指,忙转头望去,但却毫无所见,当下呀然道:
“掌令难道还有什么发现,”
燕翎缓缓说道:“你我的正前方,‘雍郡王府’那一边一处高高的屋脊上,刚出现两个人影,现在还在。”
曹仁父竭尽目力望去,这才隐隐约约的看见“雍郡王府”的那一边,一处高逾邻屋约莫三尺余的高高屋脊上,静伏着两条人影。
立即,他对燕翎的武功造诣又多了一层认识,对这位年纪轻轻的掌令更为佩服。
“掌令,我看见了,只是曹某并未带人。”
燕翎心想:这一定是铁明所说的那帮人了。心念转动,口中却道:“三侠,不但你我的正对面有人,连左右两个方向都有人。”
曹仁父看了半天,果然一一看见,他跟燕翎的左右两个方向,也就是“雍郡王府”的前后附近屋脊上,也连续出现了黑影他当即道:“掌令,这些人都是”
燕翎道:“我听说了另有旁人要展开救人的行动,但却不知道他们都是何许人。”他把铁明兄弟告诉他的,又告诉了曹仁父。
曹仁父听毕,道:“那一定是京畿江湖道上,那些有血性的忠义豪雄了。”
“三侠,”燕翎道:“‘雍郡王府’的四面,唯有这棵大树的位置与视野最好,他们三面都有人,这一面不可能没有人来”忽有所觉,即改口道:“我没有料错,有人来了!”探腰取出一块黑巾,蒙住了面。
曹仁父忙道:“掌令,曹某是不是也需要”
“不必。”
燕翎摇头道:“我还要在京里呆不去,再说这帮人里什么样的人都有,我不能轻易让他们知道我的真面目。”
话说完,疾速衣袂飘风声传来,一转眼间到了树下,紧接着,人影连闪,大树上窜上来了两个肩露剑柄的黑衣人。
燕翎当即道:“两位好。”
两个黑衣人年纪都在四十上下,一身夜行衣,满脸逼人英气,眼神俱都十足,此刻两人脸色双双一变,一语不发,作势欲下树。
燕翎道:“两位,这位是‘江南八侠’里的曹三侠。”
曹仁父也道:“曹三在此,两位朋友请留一步。”
两个黑衣人一怔凝目,左边一名道:“尊驾当真是曹三侠?”
曹仁父自腰间取出一柄玉骨描金折扇“刷!”地一声打开,扇面上龙飞凤舞一个草书的曹字。“不知道这把扇子能下能证明曹某的身份?”
两名黑衣人肃容抱拳:“金扇即是曹三侠的兵刃,某等仰名已久,失敬了。”
曹仁父答了一礼,道:“好说,诸位欲夜探胤祯府,莫非是为曹三的大哥跟八妹!”
左边黑衣人道:“正是。”
曹仁父道:“恕曹某眼拙,诸位是”
左边黑衣人道:“既是曹三侠当面,某等无须隐瞒,某等是‘灭清教’中人。”
曹仁父呆了一呆道:“‘灭清教’?”
他目光扫向燕翎,意思是看着燕翎是否知道这么一个组合。
孰料,燕翎跟没看见似的,没说话。
只听右边黑衣人道:“本教成立已有三年,由于平素行动秘密,弟兄散布于各行业中,所以鲜为人知晓。”
燕翎接口说道:“原来如此,贵教取名‘灭清’,当都是我汉族世胄、先朝遗民中的忠义豪雄,彼此是友非敌,同是匡复阵线中人,容我请教,今夜救人行动,是由贵教中那一位领导的。”
左边黑衣人道:“‘江南八侠’了因大师,吕四姑娘,关系重大,非同小可,敝教教主特派内五堂中两位堂主负责发号司令。”
燕翎道:“那么贵教两位堂主,现在何处?”
左边黑衣人抬手往对面一指,道:“就在对面。”
燕翎道:“可否麻烦那位带领,我想见见贵教那两位堂主。”
两名黑衣人互望一眼,似乎有点犹豫,左边一名道:“尊驾有什么事么?”
燕翎道:“自然是有重要的事,要跟两位堂主商量。”
左边黑衣人望向曹仁父,显然,此刻曹仁父在他们心目中的份量是相当重的,比燕翎不知道要重多少。这也难怪,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燕翎的身份。
曹仁父当然明白,忙道:“两位尽可相信我这位朋友。”
有曹仁父这么一句话,两个黑衣人不再犹豫了,当即转望燕翎道:“尊驾请跟我们两个来吧?”一跃下了大树。
燕翎向着曹仁父道:“麻烦三侠跟我跑一趟,必要的时候,我还要借重三侠。”
曹仁父道:“自当遵谕。”双双飘身跃下树去。
两名黑衣人在前带路,他们对“雍郡王府”附近一带的街道,似乎相当熟悉,在黑暗的小胡同里一阵东弯西拐之后到了一处地方。
这儿是临人家后门的一条小胡同,眼前墙上有扇门,一名黑衣人上前敲了门,三长两短,很有节奏。
门开了,开门的是个装束、打扮跟这两名黑衣人完全相同的黑衣人,开门的这个黑衣人,一见燕翎跟曹仁父这两个外人,不免一怔。两名黑衣人带着燕翎跟曹仁父行了进去,道:
“是‘江南八侠’曹三侠,跟他的朋友。”
人的影,树的名“江南八侠”名满武林,谁人不知,那个不晓,更何况他们这趟派出高手,为的就是救‘江南八侠’中人,开门黑衣人脱口一声轻呼,忙关上了门,跟过去道:
“那位是曹三侠?”
曹仁父道:“我就是曹三。”
那黑衣人忙抱拳为礼:“久仰曹三侠一柄神扇天下无敌,而且胸罗渊博,文才傲世”
曹仁父道:“夸奖了,曹三不学无术落拓江湖,怎敢当神扇无敌,文才傲世。”
带路两名黑衣人人中一名道:“两位堂主呢?”
那黑衣人往一幢高大屋宇上一指,道:“在上头。”
随即回指弹了弹指甲“叭”“叭”然,仍是三长两短。
两条黑影从那高大屋宇上射落,疾若鹰隼,点尘未惊,的确是一流好手。影定人现,又是两名黑衣人,一个是个瘦削黑衣老者,一个是个环目乱髯的黑衣壮汉。
环目乱髯黑衣壮汉炯炯目光从燕翎及曹仁父脸上掠过,道:“什么事?”
那名黑衣人忙一指曹仁父道:“堂主,这位是‘江南八侠’中的曹三侠。”
曹仁父趁势抱拳道:“曹三见过两位堂主。”
他手持他那柄玉骨描金扇,这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的金字招牌。
瘦削黑衣老者,环目乱髯壮汉忙肃容抱拳:“原来是曹三侠驾临,某等有眼无珠,失敬。”
曹仁父答礼道:“好说,容曹三先请教。”
“不敢,周辰、忝为‘灭清教’‘青龙堂主’”瘦削黑衣老者答。
“韩奎,忝为‘灭清教’‘白虎堂主’”环目乱髯壮汉道。
“原来是周、韩两位堂主,曹三大哥、八妹有难,贵教义赐援手,谨此谢过。”
“不敢当!”周辰道:“‘江南八侠’忠义豪侠,本燕翎既为匡复一支,岂能坐视了因大师及吕四姑娘沦落贼手?”
“是啊!”韩奎道:“曹三侠说这话不就见外了,彼此都是我汉族世胄、先朝遗民,还不都是一家人,‘灭清教’能为八位效些微劳,说起来还是本教的荣宠呢。”
曹仁父道:“客气了。”
周辰道:“既然曹三侠大驾纵临,这救援的工作,就该由曹三侠来指挥。”
曹仁父道:“不”
韩奎道:“理所应当,曹三侠不要客气。”
曹仁父道:“两位误会了,我不是客气,而是我并不参与救援。”
周辰、韩奎双双一怔。
韩奎道:“怎么说?”
燕翎一旁把话接了过去:“还是让我来说吧,是这样的,我认为‘胤祯府’高手太多,一如龙潭虎穴,危机重重,所以我不让曹三侠轻易涉险,作无谓的牺牲。”
韩奎浓眉微轩,道:“尊驾何人?”
曹仁父道:“曹三的朋友。”
韩奎道:“胤祯府高手多,危机重重,这我们都知道,可是救人本来就是冒险的事儿,难道说能指望胤祯把人送出来,只能救出了因大师与吕四姑娘来,就是牺牲几个人也值得。”
燕翎道:“话是不错,问题只在是不是有把握救出他们两位,倘若人牺牲了,仍没能救出他们两位呢?”
周辰道:“这就难说了,无论什么事,事先谁也无法预卜后果。”
“不然!”燕翎道:“就眼下这件事来说,我能预卜后果。”
韩奎道:“那么尊驾以为,我们救得出人来,救不出人来呢?”
燕翎道:“‘胤祯府’现有当世虎将年双峰,武林巨擘甘瘤子,‘江南八侠’中的白泰官,众多的密宗好手,无数的死士,两下里实力一比,很难让我说诸位能把人救出来,话再说得那个一点,诸位进去十个,能出来一两个,就算是托天之福。”
“尊驾太看轻‘灭清教’了。”
燕翎道:“这我不敢,这不是动意气的事,请两位堂主平心静气,自度量力。”
韩奎冷笑道:“‘灭清教’在江湖上”
燕翎道:“韩堂主,‘胤祯府’不比江湖,若要拿江湖的力量来比,‘胤祯府’的实力,恐怕足抵半个江湖,贵教呢?”
韩奎道:“这个”
周辰道:“这就是尊驾不让曹三侠参与救援工作的理由?”
燕翎道:“这也是我不打算让贵教参与救援的理由。”
韩奎一怔叫道:“怎么,你也不让本教”
曹仁父道:“两位堂主,陷落胤祯手中的,虽是曹某的大哥与八妹,但曹某也劝两位堂主听从这位的话。”
韩奎微怒道:“曹三侠,咱们都袖手旁观,谁来救了因大师与吕四姑娘呢,难道说任他们二位就这么受贼掌握,遭贼杀害不成。”
燕翎道:“不,韩堂主,自有我来救了因大师与吕四姑娘。”
周辰、韩奎又一怔。
韩奎道:“你来救,你一个人?”
燕翎道:“够了,人多并不见得好办事。”
曹仁父道:“曹某再多句话,请两位堂主听从这位的。”
韩奎还待再说,周辰抬手拦住了他,道:“既是曹三侠这么说,我等不敢不遵,无如我等是奉教主之命前来,若是就这么把人撤走,叫我等何以向教主覆命?”
“这个”曹仁父目光掠向燕翎,他暗示燕翎表明身份,请出“日月令旗”
孰料燕翎很快地接口道:“二位尽可以向贵教主陈明利害,也可以把在下劝阻之事实话实说,贵教主能领袖群伦,自该是位明智人物,谅必对二位不会有所责怪。”
周辰道:“这恐怕要等我二人请示过燕翎主之后,才能决定,至于教主是否会对我二人降罪责罚,那是小事。”
燕翎道:“可以,那就请周堂主尽速请示贵教主”话锋忽转:“有人来了,两位,只不知道是不是贵教中人。”
周辰、韩奎闻言一怔。
两条娇小人影从空而降,只落两人面前,是两名背插长剑的绝色黑衣少女。
周辰目现寒芒,望着燕翎道:“尊驾好敏锐的听觉。”
旋即跟韩奎向着两名绝色黑衣少女躬下身去:“见过两位姑娘。”
左边一名黑衣少女皓腕微抬,道:“两位堂主少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周辰迟疑一下。
韩奎似乎生就一根不会拐弯儿的直肠子,立即把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两名绝色黑衣少女四道带着冷意的清澈目光,从燕翎那蒙面的黑巾上掠过,落在了曹仁父脸上,双双微一裣衽,曹仁父连忙答礼。
周辰一旁道:“三侠,两位姑娘是本教教主座下四侍中的两位。”
曹仁父道:“失敬了。”
左边黑衣少女道:“不敢当。”
右边黑衣少女道:“曹三侠,这位既是贵友,定然是位武林中的高人,婢子等无缘瞻仰这位的真面目,实在引以为憾。”
姑娘会说话,一句话说得曹仁父答不上话来。
燕翎哈哈一笑道:“姑娘抬举了,区区末学后进,籍籍无名。”
右边黑衣少女道:“尊驾是当今武林中的那一位,并无关紧要,要紧的是教主在,‘灭清教’中有其无上权威,所下的令谕,也绝无更改的余地。”
曹仁父一听姑娘口气不对,忙道:“两位姑娘”
燕翎抬手拦住了曹仁父,道:“三侠,恕我打个岔”转望右边黑衣少女道:“姑娘的意思是,救人势在必行。”
“不错。”
“两位姑娘能代表贵教主?”
“不能,不过敝教主所下的令谕,从不更改。”
“也许贵教主这次能破例”
“不可能。”
眼看要僵,曹仁父大为着急,道:“姑娘”
燕翎又抬手拦住曹仁父,道:“好吧,我不再阻拦贵燕翎救人,不过有个条件。”
左边黑衣少女道:“什么条件?”
“两位凭三尺龙泉,只要能胜过我这一双肉掌,尽可以进胤祯府救人。”
此言一出“灭清教”人俱皆色变,就连曹仁父也猛地一怔。
韩奎道:“尊驾虽是曹三侠的朋友,也不该这样藐视‘灭清教’。”
曹仁父道:“您”
燕翎又拦曹仁父:“诸位都误会我的意思,我无意骄狂,更没有意思藐视谁,只是为明白告诉诸位,要是没有胜我之能,进‘胤祯府’不是去救人,是去送死。”
右边黑衣少女冷笑道:“胜了你,就准能救出人来?”
燕翎道:“这我不敢说,不过如有胜我之能,自保是绝不成问题的。”
韩奎怒哼一声道:“韩某要先试试。”他要动。
右边黑衣少女轻喝:“不得对曹三侠无礼。”显然,姑娘是顾念曹仁父的面子。
曹仁父转望燕翎,燕翎却不让他说话,道:“三侠,请点个头吧。”
曹仁父迟疑一下,转望两名黑衣少女:“两位姑娘,请相信,曹某所以听这位的,并不是没有理由。”
右边黑衣少女道:“请恕婢子无状,婢子所以执意救人,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曹仁父为之默然,旋又一叹说道:“既是如此,那就只有任由贵教了。”
左边黑衣少女道:“三侠的意思是”
“贵教尽管动手,不必有任何顾忌。”
两名黑衣少女双双裣衽:“婢子们无礼了。”
右边黑衣少女冷然转望韩奎:“韩堂主。”
韩奎应声跨步上前,逼视燕翎道:“你发招吧”
燕翎微一摇头道:“不,韩堂主若是先发招,韩堂主还有个出手的机会,要是我先发招,韩堂主就不见得有出手的机会了。”
韩奎须发喝动,威态吓人,怒笑道:“韩某向不信邪,朋友你留神今夜风大。”
燕翎摇头道:“看来韩堂主是真不信,也罢,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抬手缓缓抓了过去。
韩奎一声冷笑:“不过尔尔。”
他要伸手,但是双肩刚动,燕翎的招式已由缓而疾,而且疾如电光石火,在韩奎的喉结上一触即回。这要是用一点真力,韩奎他就躺下了。
在场都是明眼人,都是高手,谁不明白。
韩奎怔住了。两名黑衣少女的娇靥上也变了色。
周辰长眉轩动,道:“我”
刚一声“我”
“周、韩两位堂主请退。”右边黑衣少女说了话。
周辰、韩奎躬身而退。
右边黑衣少女目注燕翎:“你手法之快,确属罕见。”举步欲逼近。
“两位最好一起来。”
两名黑衣少女勃然色变,一起举步逼近,两只柔荑抬起。
“两位都请用剑。”
“到了该用剑的时候,我姐妹自会用剑。”两只柔荑飞快递到。
燕翎抬指点出,两缕指风袭了出去。
两名黑衣少女一惊欲变招。
燕翎变点为拍,右掌已各在二女手肘上轻拍一下。
二女花容失色,轻哼声中,两柄长剑齐出鞘,振腕疾抖,两朵剑花闪电袭来!
燕翎抬右掌立胸,然后一动不动。
两朵剑花已近燕翎身前半尺,燕翎仍未动,简直就像尊泥塑木雕的人像。
两朵剑花突然停住,二女微露惊异之色。
左边黑衣少女惊声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姑娘,”燕翎淡然道:“我是什么人并无关紧要,要紧的是两位姑娘到底有没有胜我之能。”
右边黑衣少女冰冷道:“我要再试试。”话声中,两朵剑花齐抖动,然往前逼进了两寸,但只是两寸而已,旋即就又停住了。
曹仁父一声长叹道:“我看两位姑娘还是收剑罢手吧。”
两名黑衣少女一起收回长剑,向着曹仁父施下礼去,左边黑衣少女道:“三侠这位朋友的剑术造诣,已经到了以不变应万变的最高境界,与人无可击之懈,婢子们自知不是敌手,不敢再言救人,谨此告退。”
话落,一声轻喝“走!”率领周辰、韩奎两名堂主,以及一众“灭清教”中人,腾身破空而去。
曹仁父目送“灭清教”中人离去,转眼望向燕翎,一脸肃穆之色:“曹三平素颇以一身所学自负,今夜始知渺得可怜,掌令让曹三开了眼界了。”
燕翎淡然一笑,垂下右掌:“三侠过誉。”
“曹三一身所学浅薄,但可以算得上是个识货的行家。”燕翎笑了笑,没说话。
曹仁父道:“掌令,曹三有一事不明。”
“三侠有什么事不明白。”
“掌令为什么不明白表示自己的身份,反而跟他们费诸多口舌?”
燕翎淡然一笑道:“三侠,不是非常可靠的忠义豪雄,我不愿意让他知道,‘日月令旗’的掌令现在‘北京’,‘灭清教’人多,难免良莠不齐,我不能随便泄露我的身份。”
曹仁父恍然地道:“原来如此,是曹三愚昧。”顿了顿道:“掌令,时辰已经不早了,这救人之举”
“我想这么办。”燕翎道:“我进‘胤祯府’救人,麻烦三侠在外面接应。”
“说什么麻烦,曹三理当遵命。”
燕翎往上一指,道:“这处屋脊上视野好,三侠可藏身其上等候,一旦我救出人来,三侠请即来接应。”
曹仁父微一躬身道:“遵命。”
燕翎道:“我去了,咱们一会儿见。”腾身一掠,越墙而去。
曹仁父吸一口气,拔上了屋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