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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擒故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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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贝勒施了一礼,大步行出“御书房”!

    一直听不见了海贝勒的步履声,青袍人方始侧顾右壁,突然笑道:“舅舅,你可以出来了!”

    话声方落,只转石壁上一阵轻响,随见右壁上一块五尺宽的人高粉壁半旋,一声干咳,从那密室暗门内行出了一个身穿便服的瘦削干瘪老者!

    老者约莫六十左右年纪,两腮无肉,三绺稀疏疏的山羊胡子,三角眼,鹰钩鼻,相貌阴鸷而带着狠毒奸诈!

    他捋着胡子踱出来,第一句话便道:“你宠坏了海青了!”

    青袍人眉锋微皱,笑道:“舅舅,先不提海青,您以为云家那个丫头怎么样?”

    这老者自然便是隆科多,他未即时回答,走到椅子前坐下,然后捋着胡子阴阴笑了笑,道:“撇开她的所学不谈,那丫头极具城府,心智之深沉,是云家十兄弟任何一个所难企及的!”

    青袍人笑道:“我并不比她差!人人都说我狠,我要藉着她让他们改变对我的看法,对我更忠心些!”

    隆科多有点近乎谄媚讨好地嘿嘿笑道:“所以说她要想跟你勾心斗角,那是她找错了人!”

    青袍人阴鸷目光一闪,笑道:“那是因为我有您这么一位舅舅!”

    这位皇上捧人,那可不是好现象,这位皇上生性阴鸷、善猜忌,他是不希望有人强过他的!

    便是连亲兄弟都被他杀的剩没几个,何况一个八杆子打不着、本不称其为舅舅的舅舅?

    隆科多之所以得宠,那只因为他改了康熙遗诏,使本不该当皇上的胤祯登上了大宝,披上了龙袍,要不然他也早被打入“冷宫”了!

    隆科多老奸巨滑,不但深有自知之明,而且对这位皇上了解待至为透彻,闻言一惊,捋断了一根胡子,忙笑道:“圣天子真龙降世,智慧超人,我这个舅舅”

    青袍人忽地一笑说道:“舅舅,这些都是闲话,您看这个丫头能用不能用?”

    隆科多嘿嘿笑道:“这你不该问我,你不是早打好主意了么?”

    青袍人淡淡笑道:“舅舅,别忘了,您是我的智囊!”

    隆科多笑了笑,沉吟了一下,道:“用是可以用,而且可以派大用,不过这丫头并不容易驾驭,你要小心点,要不然我担心”

    青袍人截口笑道:“舅舅,我明白,我要是打算控制那个人,他就别想翻出我的手掌心,不过,由她那份计划,跟她为大内争取这么多江湖高手来看,她对我倒挺忠心的!”

    隆科多摇头说道:“那不是对你忠心,那是为她自己的荣华富贵,这种人,你只要给她荣华富贵,她什么都肯干!”

    青袍人摇头笑道:“舅舅,这回您看错了人,云珠可不同于云家十兄弟,并不是那么贪功好利的人,要是,我今晚要把她留在‘御书房’里,她该感激零涕”

    隆科多道:“那是她怕你发现她不是处子之身,判她欺君杀了她!”

    青袍人笑道:“舅舅该知道,我不会介意这些的,那是因为她心里已经有了人,我不愿意勉勉强强,过一段日子之后,我自会让她忘了那个人,死心塌地的跟着我!”

    隆科多嘿嘿笑道:“对付她,那并不难,只要给她荣华富贵,她会翻脸不认她云家的人,说不定还可以”

    青袍人大笑说道:“英雄所见略同,所以我绝不能让她有机会跟她云家的人亲近,我打算让他们各自孤立,互相猜忌,这样既好控制,必要的时候,也可以逐个予以铲除!”

    隆科多阴笑点头说道:“我正是这个意思”转眼望向青袍人,道:“那个姓郭的,你真打算用他?”

    青袍人阴鸷目光闪动,笑道:“他既姓郭又是云珠的心里人,您想我会拿他怎么办?”

    隆科多笑了,笑的有点心惊肉跳:“那么,小年呢?”

    青袍人沉吟了一下,道:“我正要问计于舅舅。”

    隆科多道:“您不是向海青表示过了么?”

    青袍人道:“您知道,对海青,有时候我不得不应付他,可是那只是应付而已,决策还是要握在舅舅跟我手中。”

    隆科多捋着胡子想了想,然后点头说道:“海青的话有见地,您该采纳!”

    青袍人细目微翻,道:“舅舅也不赞成我杀他?”

    隆科多道:“倒不是不赞成,我是说目前不宜动他,您想想看,他一身武艺,马上马下万人难敌,兵权虽然已交给了岳钟琪,但是岳钟琪跟随他多年,跟他私交不差,对他也一直很敬畏信服,倘若你动了他,我担心岳钟琪”

    青袍人笑道:“倘若舅舅只有这么一个理由,我劝您不必担心,我对岳钟琪跟对年羹尧又不同了,年羹尧出身平民,岳钟琪却是宋鄂王岳飞的后世,对这种人,我已早做提防,他只要稍有异动,我有办法让他马上掉脑袋!”

    隆科多阴笑说道:“不,我还有个理由,他一身本领了得,随身护卫也个个不等闲,你那一道圣旨,他早知道了您的用心,他岂会不刻意提防?‘血滴子’们难是他的对手,要是没有十成把握,一个不好逼反了他,那后果更糟,我认为暂时不妨先缓缓他,等他防备松懈之后再下手”

    青袍人笑道:“难道舅舅忘了我也是少林寺嫡派弟子,身怀少林绝技的,除了少林和尚外便是我,连那虬髯公也在我之下么!”

    隆科多道:“这个我知道,可是话不是这么说,你以君主之尊,总不能亲自动手杀人”

    青袍人道:“这么说来,舅舅的意见似跟海青相左,海青是要我别杀他,您则是要我目前别动他!”

    隆科多摇头说道:“不,倘若他没有叛心,低头认了错,他这种将才难得,还是该留着他作必要时之大用!”

    青袍人点头笑道:“只要他对我忠心不贰,又肯低头认过,我便要他带着个‘太子太保’的荣衔回到任上去,要不然,我就留下他那颗脑袋!”

    隆科多道:“我正是这个意思,关于小年的事,就这么办了,还有,还有”嗫嚅了半天始接道:“还有海青,我觉得你不该这么宠他惯他!”

    青袍人倏然笑道:“舅舅是吃海青的醋!”

    隆科爹老脸一红,有点惊,忙干笑摇头,道:“那倒不是,我觉得他现在越来越放肆,这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而且他现在既是伴驾,又等于领‘大内侍卫’,权大势大,内城之中,谁不怕他三分”

    青袍人笑道:“舅舅有我这个靠山,想必不会怕他!”

    隆科多皮包骨的干瘪老脸上又复一红,忙道:“我倒不会,可是怕他的大有人在!”

    青袍人道:“既然您不怕他,他也不敢不把您放在眼内,您又何必替别人强出头,管别人的闲事?”

    隆科多老奸巨滑,机警狡诈,哪能听不出皇上的话意?忙转移口风,嘿嘿笑着说:“倒不是我替别人强出头,管别人的闲事,实在是你找这个人跟随,又宠惯他成这个样子,恐怕”

    青袍人淡淡笑道:“舅舅,任何人都不该怕他,凡是怕他的人,心里都有鬼。我不是宠惯他,而是交付他督促我的权力,舅舅难道不以为内城里的这些人是该怕个人,像我这么一个行事随心、奸妄围侧的皇上,也该有个人督促么?”

    隆科多涨红老脸,嗫嚅不能作一言!

    青袍人目光深注,忽地一笑说道:“舅舅,您放心吧,我这个人懂得适可而止的,宠惯海青,我也有个限度的;在可能的范围内,我尽量地放纵他,让他敢说敢做,超过了这个范围,我也不会轻恕他的,不过海青是个深知节度的人,他说话行事都很有分寸,舅舅也该知道,我身边少不了他,这跟我身边少不了舅舅这位智囊没什么两样,我身边要文武都有,这样方可高忱无忧,为了我,舅舅,别你轧他,他轧你的!”

    话,固然很有分寸,但是份量却很重,隆科多只听得老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只说不出话来!

    青袍人一笑又道:“舅舅,天色不早,夜已良深,我明天一大早还要见年羹尧,要是没什么别的事,您请早点安歇吧!”

    皇上下了逐客令,隆科多不得不站起来告退,皇上对他很客气,亲自送他出了“御书房”

    与此同时,云珠所乘坐的那辆马车,已回到了“四海镖局”

    不知是云珠显露了那方权同上方宝剑的钦赐玉佩还是怎么,云中燕对这位侄女儿特别亲热,近乎客气,也带着点恭谨意味,亲自掺扶着云珠下了马车!

    云中鹤听说云珠这时候就回来了,自然是大感意外,怀着一颗忐忑的心,从被窝里披衣而起,缀断荣华富贵好梦,急步奔向前院,迎了出来!

    他刚进前院,云珠半仰螓首前面走,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云中燕,已然到了前院的天井中!

    云中鹤忙不迭地满堆笑,睁着惺忪老眼上前招呼:“珠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云珠笑意盎然地扬了柳眉:“怎么,爹,您是希望我留在‘御书房’里侍寝?可惜皇上瞧不上我这残花败柳破身子,怎么办?”

    云中鹤脸色一变,睡意惊醒了三分,沉声叱道:“珠儿,你怎么能跟爹这样说话?”

    “怎么?”云珠一扬柳眉,咯咯笑道:“难道爹不是希望我能获得皇上宠幸,或留用身边,或送进后宫,来个云家一门皆列士,可怜光彩生门户!只可惜您这个女儿比不上那当年的杨玉环!”

    云中鹤脸色更为难看,方要二次开口,云中燕站在云珠背后忙递眼色,云中鹤心中一跳连忙忍住!

    适时,云珠脸色一沉,道:“要听我进宫见皇上的经过么?要嘛就大厅里坐坐去,不想听嘛,我可要回房睡去了!”

    刹那之间,云中鹤脸上有了笑容,忙点头道:“要,要,要,这是咱们云家祖上有德,也是天大的荣宠,天大的喜事,爹当然要听,当然要听!”

    云珠冷哼了一声,目光轻蔑而不屑地望了云中鹤一眼,转过娇躯,当先迳向大厅行过去!

    云中鹤背着云珠,忙向云中燕投过一瞥探询目光!

    云中燕报以神秘微笑,向大厅方向偏了偏头!

    云中鹤是成名多年的老江湖了,目光何等锐利,那能连这个都不懂?当下心中猛然一阵跳动,飞步跟了过去!

    进入了那点燃灯火的大厅之后,云中燕随手带上了门,随听大厅内不时透出云珠一两声咯咯娇笑,只听不见她都说了些什么。

    半个更次过去,忽听云珠说道:“就是这样了,我说完了,您陪大伯谈谈吧,我要去睡了!”

    一条人影自大厅左近暗隅中掠出,飞闪不见!

    大厅门开处,云珠一个人走了出来,折向西边,顺着画廊消失在那茫茫夜色之中!

    大厅内,又响起了充满得意、欢愉的笑声,那是云中燕、云中鹤老兄弟两个。

    本难怪,云珠进这一趟宫,云家十兄弟的荣华富贵指日可待,老兄弟俩怎不欣喜欲狂?

    云珠离开了大厅之后,却没有如言地回到自己房中睡觉,她如一阵风般地到了郭璞的房门口!

    自然,郭璞的房里是熄了灯,黑黝黝地,本来嘛,这个时候了,郭璞他该早睡了!

    云珠站在郭璞的房门口,犹豫了一下,刚要走,突然,那黑黝黝的房内,响起了郭璞的轻喝“是哪一位在外面?”

    云珠闻声停身,忙应道:“先生是我,云珠!”

    屋里郭璞“哦”地一声,道:“原来是云姑娘,有什么事么?”

    云珠未答反问,道:“先生睡了么?”

    这一问,简直问得太以多余!

    屋里郭璞说道:“不要紧,我刚躺下,姑娘请等等,我这就起来!”

    一阵——索索的穿衣声后,屋里步履响动,灯光一亮,郭璞先点燃了灯,然后两扇门豁然而开!

    郭璞当门而立,含笑让客:“姑娘请屋里坐!”

    云珠笑了笑,移动莲步,袅袅行了进去!

    坐定,郭璞第一句话便问:“姑娘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这么晚?”云珠惨然笑问:“先生知道我出去了!”

    郭璞点了点头,神色很平静,道:“我听总镖头说了,姑娘被皇上召进宫了!”

    云珠忽然一叹,黯然强笑,道:“先生问我为什么回来这么晚,引起我很大的感慨,先生说我回来的晚,还有人嫌我回来的早呢!”

    郭璞没有接口,站在他的立场上,他是不便说什么的。

    云珠那一双慑人魂魄的美目,突然紧紧凝住郭璞,道:“不错,先生,我是被皇上召进宫了,先生有什么感受?”

    这叫人如何回答,可是郭璞他有说辞,而且神色平静,口吻-恳,道:“我为姑娘贺”

    云珠那如花娇靥之上掠过一片幽怨神色,道:“先生,就这一句么?”

    郭璞道:“除了为姑娘贺以外,别的我能说些什么,又该说些什么?本来这就是无上的荣宠,天大的-份”

    云珠有点失常地突然咯咯娇笑:“对,这本是无上的荣宠,天大的-份,简直是云家祖上有德,我几世修来,我以为‘四海镖局’该张灯结彩,大大庆祝一番,先生以为然么?”

    郭璞道:“姑娘,我句句由衷!”

    云珠咯咯娇笑,道:“我也是字字发自肺腑呀!可惜”

    自嘲地一笑,接道:“圣上嫌我残花败柳轻贱破身手,连碰都没碰我一下!”

    郭璞又沉默了,他知道,这时候不能接口!

    云珠却毫不放松地紧跟着问了一句:“先生,你怎么不说话呀!”

    郭璞扬了扬眉,毅然说道:“姑娘,我只有一句话,人贵心而不贵身,记得以前我对姑娘说过的话么?我敬姑娘为一奇女子,但请姑娘莫自暴自弃,折磨自己,作贱自己!”

    “奇女子?”云珠放荡地笑道:“我的确是个不同于一般人的奇女子,先生,我已经不懂得什么脸红,也不懂什么叫羞愧,更不懂什么叫廉耻了!”

    郭璞正色说道:“姑娘,你该知道郭璞不是那种心口不一的刻薄人!”

    云珠娇躯倏颤,沉默不语,那失常之态也跟着渐渐敛去,屋中顿时陷入沉重的静默中

    半晌,她突然打破沉默,一笑说道:“先生怎不问问,皇上何事召我这个民女入宫?”

    郭璞忙笑道:“我正想请问”

    云珠截口笑道:“怎么那么巧?”

    郭璞无可奈何地苦笑说道:“姑娘奈何这般不肯相信人!”

    云珠没有深究,笑了笑,道:“先生,我相信你,我在这世上虽然有很近的亲人,可是先生却是我唯一能信赖的人,我愿意告诉先生,多年来我以自己的身子,为朝廷争取了不少的江湖高手,也为我大伯换取了皇上的宠信,更为我爹换来了不少的赏赐,前几天,我又递上一份保护皇上安全、严密大内护卫的计划书,我大伯又在皇上面前把我说成了个天上少有、人间无双的大美人儿,所以皇上今夜召我入宫。如今皇上要我伴驾,长随身边,更钦赐一方玉佩,‘大内侍卫’除‘拥和宫’喇嘛之外,个个得听我调度,而且见官大一级,荣华富贵,平步青云,什么都有了,我爹向我陪笑脸,我大伯更是恨不得向我曲膝,先生,你说我神气不神气?”

    郭璞含笑静聆,云珠话落,他立即说道:“姑娘,你令我郭璞羡煞、妒煞,而且愧煞!”

    “是么?”云珠美目凝注,嫣然笑问道:“我怎么看不出先生那羡煞、妒煞、愧煞的神色?”

    郭璞笑道:“姑娘,那俱在方寸之中!”

    云珠道:“掩蔽得太深,我看不见!”

    郭璞心中一震,道:“姑娘该体会得出!”

    云珠美目异采闪动,有点激动,道:“你是说,身无彩凤双飞翼,心中灵犀一点通!”

    郭璞只得点头!

    云珠眼圈一红,强笑说道:“先生,我会永远记住这句话的!”

    郭璞心中一阵黯然脸上微有歉疚不安之色!

    又沉默了一下,郭璞忽然笑问:“天子圣明,他慧眼独具,姑娘那份计划书,必然是”

    云珠美目中异采飞闪,淡淡说道:“其实,那没什么,只不过是一些机关消息设置!”

    郭璞一怔,惊声问道:“姑娘还通机关消息之设置?”

    云珠淡然笑道:“略知一二,肤浅得很!”

    郭璞愕了半天始叹道:“那是姑娘忒谦,据我所知,谙此道者,当世没有几位!”

    云珠笑道:“那是先生夸奖,谙此道者,也该有个高明低劣之分,高明者凤毛麟角,低劣者比比皆是,我是属于后者!”

    郭璞摇头说道:“姑娘无须再谦虚,当今皇上是少林嫡派弟子,一身所学也在当今武林三数人间,他既然那重视,当不会有错!”

    云珠笑道:“也许皇上是走了眼,错把鱼目当明珠,先生若是不信,我那儿还有一份副本,什么时候拿给先生看看!”

    郭璞神情一喜,道:“姑娘,那么我等着饱眼-,瞻仰高明了!”

    云珠道:“只怕贻大方见笑,还要请先生不吝赐教!”

    郭璞摇头说道:“此道我是一窍不通,十足的门外汉!”

    云珠笑道:“先生要这么说,我就不敢拿出来请先生过目了!”

    郭璞笑道:“姑娘要这么说,我也就不敢瞻仰了!”

    云珠闻言失笑,改了话题,道:“先生,云珠我时刻不忘先生,我已在皇上面前保举推荐了先生这个奇才!”

    郭璞神情猛震,一跃而起,喜呼说道:“姑娘,真的!”

    云珠却平静地含笑点头,道:“当然是真的,我还会欺骗先生”

    接着就把它的力荐经过说了一遍,最后笑问:“只是要先生委曲一个时期,跟着海贝勒,等了一个时期之后,只要先生有所表现,还怕不被擢进大内?”

    郭璞激动地点头道:“够了,够了!爬得高,摔得重,大树由根起,泉水有源头,什么事都得一步一步地来,我久仰海贝勒盖世奇豪,朝野同钦,不但为人侠骨铁胆,正直不阿,义薄云天,虎威慑人,朝廷中没人不怕他三分,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便是一身所学也是京畿第一高手,放眼天下,罕有匹敌,能跟着他是我的荣幸,既不吃亏,也可以多领教益,能跟着他,我也不再奢求进大内了。”

    忽地向着云珠兜头一揖,道:“郭璞日后倘有飞黄腾达之一天,皆姑娘今日所赐,大恩不敢言谢,先请姑娘受我一礼!”

    云珠忙闪娇躯,笑道:“先生这是要折煞我,其实我为的也是自己!”

    郭璞呆了一呆,装了糊涂:“姑娘,这话怎么说?”

    云珠娇笑说道:“先生难道忘了,那一旦脱下布衣,便以八抬大轿迎娶的话了么?”她好像并不太认真!

    郭璞“哦”地一声,忙道:“话是郭璞自己说的,郭璞有生之年,绝不敢或忘!”

    “有生之年?”云珠笑道:“先生打算什么时候用八抬大轿来迎娶我?难道也要我在这有生之年中,等成鸡皮鹤发的老太婆么?”

    郭璞心中一震,忙赧笑说道:“郭璞不敢让姑娘久等!”

    他这话模棱两可,云珠却绝不放松,娇媚笑问:“先生这不敢让云珠久等之语,是说不会让云珠等的太久呢,还是说要云珠不能久等,尽可他嫁?”

    郭璞暗暗叫苦,势成骑虎,他不忍伤这位可怜人儿的心,只得硬起头皮:“姑娘,自然是前者!”

    云珠美目深注,娇媚依然,道:“先生,不管多久,我都可以等,便是等白了头发,老掉了牙,我也心甘情愿,只是,先生,你总得给我个日子!”

    郭璞暗一咬牙,陡挑双眉:“姑娘,虽然海贝勒宦海奇英,权势赫赫,能跟着他,已经是身登龙门,平步青云,但是我不敢以一个屈居人下之职自满,也不敢以此来委曲姑娘”

    云珠看了他一眼,道:“先生不是说,已不再奢求其他了么?”

    郭璞一怔,一张脸刹那间涨得通红,嗫嚅说道:“那是,那是”那是半天,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云珠淡淡一笑,有心替他解窘地道:“那么,先生的意思,是打算”

    郭璞忙道:“大丈夫生于世,岂可不上比班定远,如今也要学学那统率雄兵、声威显赫的大将军年”

    云珠道:“以先生之才,那是轻而易举,毫不为过,只是,先生请郑重答我一句,先生对云珠可是真心?”

    郭璞心头一惊,忙道:“姑娘,郭璞已经说过了”

    云珠截口说道:“郑重地再说一句就不行么?”

    郭璞大感作难,略一迟疑,双眉陡挑,方待咬牙横心,云珠忽地一阵咯咯娇笑:“先生,算了,逗你玩儿的,瞧你作难神色着急样子?世间事不可太认真,认真了徒增自己痛苦,我明白先生不能要我,便是先生真心要我,我也不敢以一个残花败柳破身子伺候先生,对任何,我不计较,唯独对先生,我自知不配,只要先生别忘了世上有个心比天高、命如纸薄的可怜女子云珠就行了,我走了,先生安歇吧!”

    未等郭璞有任何反应,她已然娇躯闪动,一阵风般扑出了房门随即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可是在她扑出房门、背着郭璞的时候,惊鸿一瞥,那张美艳无双的如花娇靥煞白,神色怕人,充满了痛苦、悲哀、凄惋、幽怨

    还有无声挂落的如泉清泪,那是心碎、肠断的两行!

    郭璞怔住了,良久,良久,他才缓缓定过神来,身形倏颤,唇边抽搐,神色木然,声音沙哑地喃喃说道:“珠姑娘,非我薄情寡义,铁石心肠,实在是”

    “我自知负你良多,但我他日必有后报”

    “其实,珠姑娘,我落拓飘泊人,你又何苦”

    “前此一个,如今又一个,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一声轻叹,跟着一声苦笑,门关了,灯熄了,一切又恢复寂静,一切又是一片黯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