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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河”“承德”!
在那“承德城”里的鼓楼大街,有一家店面很大的客栈,这家客栈挂的招牌是“聚福”两个字。
大约午时,日头老热,双骑并辔,从鼓楼大街的那一头驰进,直抵“聚福客栈”门口。
这两匹马,清一色的蒙古健骑,全都黑得不带一根杂毛,昂首踢蹄,神骏异常。
这两匹马上的两个人,一个是俊美英挺,眉锁煞气的黑衣客,一个则是个中年大汉,四方脸,挺英武,隐隐*人,那一双眼神光足足。
两个人在“聚福客栈”门口下了马,停也没停地便进了“聚福客栈”
不,是那年轻黑衣客一个人进了“聚福客栈”那中年大汉则扭头顺着大街走了。
没多久,那中年大汉回来了,进了“聚福客栈”的一进后院上房,推开门,那年轻黑衣客正合衣躺在床上,这一会儿中年大汉进门,翻身坐了起来,道:“怎么样,对么?”
中年大汉微一点头道:“没错,是落在了这儿,只是怕他扎手。”
年轻黑衣客道:“怎么?”
中年大汉道:“两个都在行宫里,您知道,那地方”
年轻黑衣客道:“禁卫森严,是不?”
中年大汉道:“据我所知,守卫行宫的那些人身手都不弱!”
年轻黑衣客猛然一笑道:“我还当是什么扎手呢,原来你是说这,土鸡瓦狗,哪堪一击,我把他们这座行宫当成纸糊的一座棚子,看我进去把他们两个揪出来。”
此人很狂,很傲,也很自负。
中年大汉微一摇头道:“想那也不容易,固然您没把那些人放在眼里,可是咱们不知道那两个在哪一个角落里,行宫里那么大,您上哪儿去找!”
年轻黑衣客眉皱一皱道:“这倒是个麻烦”陡一扬眉道:“也不要紧,我找个人儿问,见一个问一个,只问遍了还愁找不着他们。”
中年大汉一摇头道:“以我看那不大好,您没有惊动那么多人的必要”
年轻黑衣客道:“怕什么,我只是要弄他个天翻地覆,看谁能把我怎么样!”
中年大汉道:“怕倒是不怕什么,我也巴不得弄他个天翻地覆,只是您知道,‘辽阳’离‘承德’没多远。”
年轻黑衣客脸色一变,旋即皱了眉,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中年大汉道:“您要听我的就在这家客栈里耐着性子住两天”
年轻黑衣客道:“住两天又怎么,之后呢?”
中年大汉道:“他们不是带着几个么,您还愁他们不往外跑,别人我不敢说,柳书玉我可清楚,此人别无他好,惟好那个调调儿,他头一个熬不住”
年轻黑衣客笑了:“只要你瞧准了,那就听你的等他。”往后一仰,又躺在了床上。
是第三天上灯的时候,中年大汉从外头匆匆地进来了,一进门便道:“走吧。”
年轻黑衣客霍地站了起来:“等着了?”
中年大汉一咧嘴笑道:“狗改不了吃便,只要有耐心,还怕等不着他。”
年轻黑衣客道:“在哪儿?”
中年大汉道:“您跟我来就是。”
年轻黑衣客一句话没说就走,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聚福客栈”左拐,顺着大街往东走,那中年大汉前头带路,没一会儿,拐进了一条胡同里。
小胡同里黑得伸手难见五指,那中年大汉说了声:“您留点儿神!”
年轻黑衣客在后头说道:“放心,伤不到我的,这世上还没有一处能够伤我的地方。”
走着走着,又拐了个弯儿,眼前突然一亮,一扇小窄门儿,门儿是红的,一对黑门环乌黑发亮,虽不大,但瞧上去挺够气派。
门口挂两盏灯,在夜风里晃,灯上两个字,任谁都瞧得清楚,那是个赵字,小门儿紧紧地关闭着,门高寂静空荡,没一个人影。
年轻黑衣客道:“你没认错地方吧?”
中年大汉回过头来笑说道:“您放心,错不了的,这您就不懂了,那位胃口大,会往寻常地方跑?您瞧这儿挂的是羊头是不,暗地里头的却是狗肉。”
年轻黑衣客笑了,道:“你倒挺内行的!”
中年大汉有点窘,然后说道:“跑了这多年江湖,什么不懂,多少总得沾点儿。”
年轻黑衣客又笑了,道:“咱们还等什么?”
中年大汉道:“您等着,我敲门去。”他走去砰砰地扣了门环。
转眼工夫,小窄门儿开了一条缝儿,从里头探出了个脑袋,是个长相狼狈的中年汉子,两眼骨碌一转:“找谁?”
中年大汉伸手塞过一物,道:“慕名而来,看看赵三姑娘的!”
那汉子笑了“哦”地一声道:“原来二位是我们三姑娘的常客,请进,请进!”
门开大了,那汉子让出了进门路。
中年大汉回身一声:“爷,您请!”
年轻黑衣客沉然一点头,迈步进了小窄门儿。
那汉子等中年大汉也进去后,关上门前头带路。
进门长长一条走道,走完了走道眼前突然一亮,灯光也显得耀眼,四合院儿,两边各一排三间,上房里灯光外透,只不见一个人影。
那汉子扭头往左边厅房摆了手,道“我们三姑娘刚来位朋友,还没走,请这儿坐坐。”
中年大汉抬眼望向黑衣客,黑衣客一笑说道:“等他,既然来了,总得让人家聊够了。”
中年大汉笑了:“三姑娘的那位朋友要是知道,一定很感激您。”
在那汉子的领导下,两个人进了一排三间中的中间一间,这一间里摆设不错,一桌一椅都够考究的,完全是大户人家气势。
那汉子让两人坐下,又殷勤地献上了茶,之后一声:“您二位坐坐,我失陪了,待会儿三姑娘那朋友一走,三姑娘自会派人来请二位的。”
说完了话,他径自出门走了。
望着那汉子出了门,年轻黑衣客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道:“你没说错,这羊头挂的还挺大,看来不经一事,不长一智,这话一点不错。”
中年大汉道:“您是从不到这种地方来的!”
年轻黑衣客漠然一笑道:“那可难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反正已掉进了污泥里,还怕身上再多脏一分么。”
中年大汉目光一凝,道:“我要直说一句,您不该这样,也不该有这种想法,您虽然掉进了污泥里,那是让人弄的,身上也没脏,就算身上脏了,也没脏进心里去!”
年轻黑衣客道:“谢谢你,你这么看,别人可不这么看,这么多日子到现在,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伴儿,举目四周,真正的知心朋友也只有你一个,说说虽然够可笑,可也未尝不是个安慰。”
中年大汉还待再说,上房间里有了动静,只昕一个娇滴滴,软绵绵的话声道:“您慢走,我不送了,有空常来坐”
年轻黑衣客霍地站了起来!
牡丹花前死,做鬼也风流,迎那位神台上摘牡丹的风流客去!
年轻黑衣客跟那大汉一前一后出了厢房,那大汉多跨一步到了院子当中,正好站在从堂屋直到伸影背后那条石板路上,口中说道:“好朋友,请留一步!”
他眼前,站着个衣着气派,气度不凡,还带着点*人威仪的中年汉子。
这汉子,长眉细目,白面无须,隆准鹰唇,一双眼神森冷阴鸷,隐隐*人!
他一见眼前站着那大汉,脸色倏然一变,脚下微退一步之后,他笑了:“我说这儿有谁会称呼我好朋友,原来是关总巡察玉飞老弟。”
关玉飞淡然一笑道:“总座客气,这声好朋友也许放肆了些,总座,会主在这儿!”
那汉子道:“我看见了!”转身就是一礼:“柳书玉见过会主!”
郭玉珠背着手站在那条石板路边上,眼望着柳书玉淡然一笑,开口说道:“柳书玉”
柳书玉够灵巧的,一躬身道:“属下在!”
郭玉珠笑道:“你太客气了,太多礼了!”
柳书玉道:“应该的,您该听说过这句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是‘黑骑会’的会主,柳书玉只做过您一天下属,这辈子就有您这位上司”
郭玉珠淡然一笑道:“你很会说话”
柳书玉道:“属下字字发自肺腑!”
郭玉珠道:“我没说不是,也信得过。”
柳书玉道:“谢谢会主!”
郭玉珠话锋忽转,道:“好久不见,你好么?”
柳书玉笑得勉强,道:“托会主的福,属下当称粗健。”
郭玉珠道:“我看你日子过得挺惬意的,要不怎会往这种地方跑!”
柳书玉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笑了笑说道:“老毛病了,属下这毛病玉飞老弟知道”他望了关玉飞一眼。
关玉飞接口道:“跟总座共过事,怎么说也算得多年的老朋友,我要摸不透总座的脾气,怎么会在这儿等着总座?”
针锋相对,一个也不弱,柳书玉算明是关玉飞出的要他命的主意,关玉飞也就毫不客气地承认了。
柳书玉勉强笑笑,转了话锋:“会主跟玉飞老弟也是来玩的么,那真是找对了门儿,这位三姑娘可真不赖”
关玉飞笑道:“总座还不知道么,关玉飞大老粗一个,哪懂这风流情趣,我平生也见不得女人,一见女人就脸红脖子粗”
郭玉珠笑了,柳书玉也笑了,笑得更勉强:“我知道,玉飞老弟是条硬铮铮的汉子,不喜欢这套!”
郭玉珠接过了口:“我那位师兄,跟我那位枕边娇妻好么?”
柳书玉笑容微敛的道:“您问任爷跟夫人呀,不瞒您说,属下如今是放了单,早就没跟他二位了,连他二位如今在哪儿都不知道。”
郭玉珠“哦”地一声道:“是么?”
柳书玉道:“在您面前,属下还敢玩假么?”
郭玉珠淡然笑道:“那不要紧,玉飞会让你知道的,你完事儿了,这就要回去是么?”
柳书玉迟疑着点了点头道:“是的。”
郭玉珠道:“我跟玉飞初到‘承德’来,人生地不熟,难得碰上熟人老朋友,到你哪儿坐坐去,欢迎么?”
柳书玉脸色一变,旋即眼珠一转,他笑道:“您这是什么话,属下只怕是请不到,哪有不欢迎的道理,容属下前头带路。”他欠个身就要走。
“慢点儿总座。”关玉飞伸手拦住了他,道:“总座还没告诉会主住哪儿呢?”
柳书玉道:“就在北城,就在北城。”他脚下移动,还打算往外走。
“总座,”关玉飞仍伸手拦住他道:“会主不是现在就去。”
柳书玉只得停了步,转眼望向郭玉珠道:“那么会主是打算”
郭玉珠漠然一笑道:“柳书玉,别说这儿是窑子,就算这儿是他们那‘正大光明殿’,只要我想杀人,也照样得溅一地血,这话你可懂?”
柳书玉强笑说道:“会主,您是说”
郭玉珠道:“你告诉我,任家兄妹俩住在哪个角落里?”
柳书玉讶然说道:“会主,您这话属下刚才不是说了么”
“总座,”关玉飞微笑开口说道:“会主难得好心情,你可别招会主不高兴,老朋友见面嘻哈到底,别因为小家子气坏了这和谐气氛。”
柳书玉强笑一声道:“没想到,没想到玉飞老弟是这么个人,我算交对了朋友,也谢谢你玉飞老弟的指点”
“点”字方出,突然双肩一晃,拔身而起,就要直上夜空。
可惜他是在郭玉珠面前,他永远快不到哪儿去。
郭玉珠背着手没动,只望着柳书玉笑了笑!
他这里一笑,那里刚自腾起的柳书玉大叫一声捂着脸栽了下来,砰然一声摔个结实,手指缝里直冒血!关玉飞道:“我为总座这对照子惋惜,今后再逛窑子恐怕得拄根棍儿了!”他跨步上前,伸脚就要踩。
柳书玉岂是省油的灯,一声厉笑,翻身而起:“玉飞老弟,你真是好朋友,咱们亲热亲热,我既然瞎了眼,今后总得带一个带道儿的!”
他满脸是血,一双眼成了既黑又圆的黑窟窿,拿开那满是血的双手,猛然向关玉飞扑去。
关玉飞一笑道:“总座太热情,兄弟我消受不起也当不起。”上身从旁一闪,下头一腿扫了出去。
柳书玉空有一身诡异毒辣的所学,眼珠子没有了他吃了大亏,被关玉飞一腿扫个正着,身子一歪,又躺下了!
关玉飞一步跟上,伸脚踩在他胸口上,含笑说道:“总座,会主问话呢!”
柳书玉“傲”不上来了,厉声说道:“姓关的,我算认识了你”关玉飞笑道:“总座这时候才认识我,不嫌太迟了么?”
柳书玉还待再说
关玉飞脚下一用劲儿,道:“总座,咱们跟会主不少日子,都知道会主不是个好耐性的人。”
柳书玉闷哼一声说道:“那好,一句话,我不知道。”
关玉飞双眉一扬,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总座不该是那不识抬举,不知好歹的人,怎么这么个说话法,会主刚才说过,我会教总座知道!”
弯腰挥手一扯,柳书玉一声大叫,腮帮子后头冒血,一只左耳朵硬被关玉飞扯了去!
关玉飞扬了扬那只鲜血淋漓的耳朵,含笑说道:“总座,我给你留了一只!”
柳书玉咬牙说道:“关玉飞,你好狠”
关玉飞笑道:“这算什么,狠的还在后头,你总座这么个老江湖,什么的狠事儿没见过,总座自己手下也够礁,是不?”
柳书玉道:“没想到我姓柳的毁在你手里”
关玉飞道:“总座,世间事由来是难以预料的,总座有的是朋友,说不定我哪一天会落到总座那些朋友手里”
郭玉珠道:“玉飞!”
“听听,”关玉飞笑说道:“会主不耐烦了,总座,开开金口吧?”
柳书玉道:“姓关的,你要有种,你要够狠,你要是条汉子,你就再给我一下狠的!”
关玉飞笑道:“怎么说总座曾是我的上司,敢不遵命。”
他弯腰探手,五指往下一抓,只听柳书玉一声惨叫:“姓关的,你”话还没说完,关玉飞一挺腰,手往起一带,柳书玉胸前衣裳破了一块,跟那块衣裳同时应手而起,还有一块鲜血淋漓的肉,也就是说,柳书玉的肉硬生生被他扯下了一块。
柳书玉不愧是个汉子,也不愧是个狠惯了的人,他没晕过去,可是却疼得浑身发抖:“姓关的,你何不给我个痛快”
“也行!”关玉飞笑道:“凡是总座的吩咐,我都乐意遵从,也不敢不遵从,只是总座还没答应会主问话呢!”
柳书玉哼了一声,没说话。
郭玉珠淡然一笑道:“不错,挺硬的,玉飞,我要看看他的脊梁骨是不是铁打的?”
一听这话,柳书玉猛然身子一抖道:“郭玉珠,你积点德吧,任家兄妹住在行宫里!”
郭玉珠笑了,道:“行宫我没进去过,可是听说行宫里亭台楼阁不下数百间。”
柳书玉道:“郭玉珠,我姓柳的认了,他兄妹俩不在一个地方,男的在行宫‘神武营’里,女的在一个亲王被窝里。”
郭玉珠双眉一扬,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老毛病怎么也改不了,哪个亲王?”
柳书玉道:“行宫里就那么一个亲王,你自己找吧!”
郭玉珠一点头道:“好吧,我让你给他兄妹留点儿。”
他这里话落,关玉飞那里脚下同时用劲儿,一道血箭从柳书玉嘴里标出老高,关玉飞一收脚,柳书玉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嘴一闭,头歪向一旁。
郭玉珠的目光落在柳书玉身上。
关玉飞俯身在柳书玉身上翻了一阵,最后翻出了一物,托在手上道:“我没弄错,他进出行宫该有这个凭藉。”
那是四角方方一块木牌,上面雕刻着几个字,黑夜隐隐不清楚。
郭玉珠伸手接过那块木牌,道;“别敲人家饭碗,坏人财路!”转身往外行去。
关玉飞笑道:“这还用您交待?这点德不能不积!”弯腰提起柳书玉的尸身跟了出去。
柳书玉是被带走了,可是上房里还躺着好几个,没别的,那些人几曾见过这等阵仗,是吓晕过去了!离开了小窄门儿,郭玉珠跟关玉飞就没再回客栈去,可是他们出胡同的时候!关玉飞手里已没了柳书玉的尸体,八成儿他把柳书玉的尸体塞进胡同阴沟里了。
郭玉珠跟关玉飞出了这条小胡同,双双直奔北城。
“承德”行宫坐落在北城“承德”虽然处在塞外荒野之地,可是就因为清初在这儿建了这座规模壮大的避暑山庄,使得这坐落在汉朝荒野之村的“承德”身价为之陡然一高!
提起这座行宫,不得不先说说“热河”的围场,因为围场跟行宫的关系十分密切,也就因为有了围场,所以才盖了这座行宫。
围场的所在在“老哈河”上流,离“承德”西北三百多里,那地方叫“锥子山”
围场,顾名思义,当然是打猎的地方,而这片围场不是什么人都能在这里头驰马拉弓的,而是清王室、皇族亲贵的狩猎消遣之所。
围场周围环植柳条,联以木栅,场周围达七百多里,计横三百里,纵二百里,内又分小围场六十七所,从北京城起,凡四十二里设一站,筑以行宫,以为清帝驻跸之所。清初诸帝多重于武事,围场时有游猎盛事,到了清末各地习于文弱,这座围场也就日渐荒废了。
行宫坐落在北山丘之上,要进行宫,有一条穿越蔽天浓荫,蜿蜒直上的石板路。
这条石板路既宽阔又干净,连片纸屑都看不见。
郭玉珠在前,关玉飞在后,两个人刚踏上石板路,刚看见行宫那宏伟庄严的几扇门,便被人挡了驾。
挡他两个的,是两个一脸精干色,身穿裤褂,腰里藏着家伙的中年汉子。
这两个壮汉子拦着郭玉珠、关玉飞之后,左边一个用锐利的眼神上下一打量郭玉珠,开了口:“你两个是干什么的,乱闯行宫。”
郭玉珠没答话,翻腕递过那块木牌,左边那汉子接过一看,当即“哦”地一声道:“原来是安亲王府的”
把牌子递还郭玉珠,道:“以前没见过你!”
郭玉珠笑笑说道:“我刚来不久。”
那左边汉子道:“没进安亲王府之前,你是”
郭玉珠道:“吃咱们这碗饭的人,还能离得开两字江湖么?”
右边汉子笑道:“说得是,你老弟以前在哪条路上?”
郭玉珠道:“我就在‘辽东’。”
左边汉子道:“那倒没出这块地儿”
转眼望向关玉飞,道:“你也是安亲王府的?”
关玉飞道:“是不是现在不敢说。”
左边那汉子讶然说道:“这话怎么说?”
关玉飞道:“王爷让我这位朋友给他多找个人,我这位朋友就把我找来了,我这就是见王爷去,人家要我我留下,人家要是不要我,我还得回去吃我那碗江湖饭去!”
左边那汉子笑了,道:“原来如此,光棍儿眼里揉不进砂子,我看得出你朋友是个好手,好手谁还能不要,以我看你准被留下,咱们也好交个朋友。”
关玉飞笑道:“我这个人平生无他好,就好交朋友,不管我会不会被留下,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左边那汉子伸手抓住关玉飞的手:“一句话!”
关玉飞目光一凝,道:“阁下好大的手劲儿!”
左边汉子脸一红,笑道:“我没瞧错,你老哥果然是个好手,咱们一言为定,就此订交,明儿个‘神武营”里找我去,我姓铁,到了‘神武营’门口,你只说一声找老铁就行了,我要请你喝两盅。”
“行,”关玉飞一点头道:“这两杯我一定叨扰,只是我还不知道这‘神武营’怎么个走法?”
那姓铁的壮汉子抬手往上一指,道:“进宫门左拐,往西走没几十丈,那大门头,旗杆高可摩天就是。”
关玉飞点头说道:“我记下了,说不定我停会儿就找你去。”
那姓铁的壮汉子道:“今儿晚上不行,今儿晚上我值班,就在这儿站一个时辰,明儿个我在营里等你。”
关玉飞道:“明儿个就明儿个吧”
郭玉珠开口说道:“时候不早了,别让王爷久等了,这个圈儿里不比江湖事,什么事儿都得看人脸色。”
“说得是,”那姓铁的汉子道:“谁叫咱们吃人家的,拿人家的,二位请吧,别把正事耽误了。”
郭玉珠跟关玉飞含笑打了个招呼上去了,临走,那姓铁的汉子还左叮咛右嘱咐,明儿个别忘了营里找他去,看来他是真心交这个朋友。
看看离远了,关玉飞开口说道:“敢情柳书玉也在那个王府里窝着,这兔崽子,他没告诉咱们。”
郭玉珠道:“他这不是等于告诉咱们了么。”
关玉飞道:“可也够巧的,您说咱们先找哪一个?”
郭玉珠道:“先找女的。”
关玉飞应声掠起,扑向“安亲王府”
郭玉珠一声:“玉飞,留神点儿,既然是王府所在,里头不会没养狗。”腾身跟了过去。
关玉飞在前头笑道:“您放心,别的不会,打狗我是能手,不信待会儿我耍两手儿您瞧瞧!”
关玉飞在“黑骑会”里位列总巡察,一身所学自非等闲,说话间一个起落已掠上“安亲王府”那丈高的围墙。
这时候夜不太深“安亲王府”里还亮着灯,借着灯光看,眼前、脚下该是“安亲王府”的内院!
偌大一片内院,林木森森,到处是浓荫,那浓荫里,亭,台、楼、榭一应俱全。
关玉飞低低笑道:“天上神仙府,人间王侯家,今儿晚上我是开了眼界了,您说,下一步”
一阵轻快步履声从那浓荫深处传了出来!
郭玉珠目光一凝,道:“问问这一个!”
那浓荫深处,走出个丫头打扮的大姑娘,旗装,挺标致,挺俏的。
关玉飞二话没说,闪身掠了下去,直落大姑娘跟前。
大姑娘着实吓了一跳“哎哟!”一声:“谁!这么冒失”
话声还没落,她已看清了来人,吓得后退一步,张口就要叫,关玉飞探手抓住了大姑娘皓腕,带笑说道:“别叫,姑娘,不听话就拧断你的喉咙。”
大姑娘吓白了脸,惊声说道:“你!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郭玉珠在后头接口道:“姑娘,你只答我一句话,我保证不难为你,有个姓任的女人,她在哪儿?”大姑娘抬眼望向郭玉珠,也许是郭玉珠人品俊逸,英挺不凡,她那怕似乎减少了些,圆睁着一双眼问道:“你!你们要找任姑娘”
郭玉珠微一点头道:“是的,你告诉我她在哪儿,我绝不难为你。”
大姑娘道:“任姑娘住在后楼里,可是她今儿晚上不在府里。”
郭玉珠道:“怎么?她不在府里?”
大姑娘点了点头道:“她出去了!”
郭玉珠锐利目光凝注,道:“真的么,姑娘?”
大姑娘毕竟不脱天真,道:“我骗你干什么,不信你去找!”
郭玉珠皱眉道:“那可不巧,今儿晚上我来了,偏偏她出去了”一顿,接问道:“她上哪儿去了?”
大姑娘道:“我不知道,这你要问他们”
郭玉珠道:“他们是谁?”
大姑娘道:“她带来的那些人!”
郭玉珠“哦”地一声道:“她带来的那些人也在这儿么?”
大姑娘道:“带个好几个,都住在西跨院儿!”
郭玉珠微一点头道:“那好,我就找他们去”关玉飞一听这句话,翻手要点,郭玉珠从后头抬手拦住了他,望着大姑娘问道:“你们王爷在么?”
大姑娘点了点头道:“在,在书房里!”
郭玉珠道:“书房在什么地方?”
大姑娘往前一呶嘴儿,道:“就在哪儿。”
郭玉珠回身一看,只见大姑娘小嘴儿呶处是一条长廊,长廊中间有间屋灯光透纱窗,他当即转过脸来道:“谢谢你,姑娘。”
他松了关玉飞的手,关玉飞一指闭了大姑娘穴道,然后轻轻地把大姑娘放在道旁几盆花后。
郭玉珠笑道:“谁说你是个大老粗。”
关玉飞脸一红,笑道:“您对她不也挺和气的么。”
郭玉珠没再多说笑,转过脸去把他那锐利目光投向那间书房,然后缓缓说道:“书房重地,周围不会没人,玉飞,你去给我清道去。”
关玉飞道:“怎么,您要”
郭玉珠脸色怕人,目射煞威,漠然一笑道:“我要跟那位王爷聊聊去。”
关玉飞何许人,立即明白了郭玉珠的用心,他道:“您看,犯得着么?”
郭玉珠道:“给我清道去!”
关玉飞没敢再多说,应了一声,一闪身欺了过去,别看他那大个子,这时候动起来轻盈得像只捕鼠的狸猫。
很快地,他消失在夜色里,很快地,他又出现在那间书房门前,郭玉珠一见他出现在书房门前,这才放步走了过去,他背着手迈步,简直就把这“安亲王府”当成了自己的家。
转眼间到了书房跟前,关玉飞低低说道:“您没说错,两个,全躺下了,这就是我的打狗本事,您瞧,不赖吧,连叫都没叫一声。”
郭玉珠淡然一笑道:“你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出来。”
他仍然背着手迈步,洒脱异常地踏上了画廊,到了书房门口,他一句话没说,连个招呼都没打便推门而入。
刹时,书房里响起一声惊喝:“谁呀,你是”
郭玉珠进去了,那声惊喝立即趋于寂静,转眼工夫,郭玉珠又背着手走了出来,仍然是那么洒脱,可是眉宇间那一煞威懔人。
关玉飞迎上去道:“你把他”
郭玉珠淡然一笑道:“他一条命能值几何,脏我的手!”
关玉飞道:“那么您”
郭玉珠道:“走吧,咱们到西跨院去!”他迈步下了画廊。
关玉飞没再问,两眼之中突然闪起两道奇光,脸色也陡然变了一变,旋即跟了下去,他明白了,这位“安亲王”这辈子算完了。
郭玉珠走在前头,他没有掩蔽,也没有躲躲藏藏,更没有从房上走,仍是那么负手迈步,大摇大摆,潇潇洒洒,从内院到西跨院去,必须要经过前院,郭玉珠跟关玉飞所以一直没碰上几个人,那是因为内院重地,下人不得随便出入,王府的规矩大,不是禁卫站岗,不是内院有话,下人是不得擅进内院一步的。
再说内院住的都是内眷,这些人没一个会武的,耳目本就是迟钝,警觉性也不够。当然不会发现有人侵入了内院,可是前院就不同了,前院是亲随、护卫这些下人们经常活动的地方,这时候夜也不算太深,还能碰不见人!
郭玉珠跟关玉飞刚从那内院门儿踏进前院,迎面便碰见了两人,看打扮,看装束,这两个汉子该是“安亲王府”的护卫。
郭玉珠跟关玉飞把“安亲王府”当成了自己的家,大摇大摆,肆无忌惮,当然,那两个护卫一眼就看见了他们。
也就因为他俩是这么个走法,反倒使那两个护卫摸不清来路,一时没敢乱动,更何况他俩是从内院出来的。
更妙的是郭玉珠看也没看那两个护卫一眼,打从他身边过去,行向了西跨院。
那两个护卫四只眼,诧异地冲他俩直瞧。当郭玉珠刚到西跨院门口时,背后响起了话声:“二位请等一等!”
郭玉珠停了步,转过身那两个护卫已到了眼前,他看了那两个护卫一眼,漠然开口说道:“你两个叫我?”
就凭这镇定,这语气,那两个护卫更不敢乱动了。
左边那汉子只冲郭玉珠,陪上一脸不安的笑,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请教,二位是”
郭玉珠冷然说道“来找事儿,来杀人的。”
那两个护卫听了这话刚一怔,郭玉珠已抬起了手,没吭一声躺下了一对,眉心各有一个血洞。
这一手段称得上狠辣,看得关玉飞眉头一皱,可是他没说话。
郭玉珠跟个没事人儿似的,扭头便进了西跨院。
这时候西跨院的院子里瞧不见一个人影,可是左边那一排三间屋中的那一大间里,灯点得挺亮,而且人声喧嚷,听起来聒耳,听:“哈,皇上。”
“娘的,老子今几个碰上了鬼,可是他***大点儿一个。”
“哈,小子,别瞪眼了,再瞪不出个九点儿来,瞧瞧,我是对虎头,下家是地杠,赔吧。”
“”敢情那儿赌着呢,正热闹,正起劲儿,正在兴头儿上。
郭玉珠站在西跨院门内,锐利目光来回一打量,迈步便走了过去。
那一大间屋,灯光是点得挺亮,可是门儿关着,是要关着,赌这玩意儿有几个敞着门儿的!
到了门口,郭玉珠抬手拍了门,砰砰两声过后,屋里那阵喧嚷静了一静,随即有人问道:“谁呀?”郭玉珠应了一声:“我。”
屋里那位不耐烦了,粗声粗气地道:“我知道是你,你他***没个姓儿,没个名儿么?”
郭玉珠双眉一扬,道:“开门儿看看不就知道了。”
“废话。”屋里那位道:“你他***又不是‘情贴子’,开了门儿我还瞧不见你,老子我手气正兴,你来捣什么,夹着尾巴滚远点儿!”
另一个开了口:“老赵,你伸个手给他开开吧。”
“不许开!”先前那个骂道:“谁开门没了我的财气我跟谁没完,叫他兔崽子先报个名儿!”
郭玉珠冷然一笑道:“我报了名你就更不会开了。”
抬手一震,砰然一声,两扇门豁然大开,灯光为之一阵闪动。
只听有人叫道:“哟,你他娘的不会轻点儿,吓人哪!”
这一大间,一张大炕,满屋子汗酸味儿,炕上围靠着七八个,有的袒胸,有的露臂,有的卷着袖子,有的卷着裤腿,中间一盏大灯,一付牌九,周围还散落着银票。
霍地站起一个满脸横肉,残眉凸睛的,他瞪眼骂道:“你他***敢”两眼突然一直,脸色变了,话也没了。
郭玉珠淡然说道:“敢什么,说呀?”
他七八个全望了过来,刹时全直了眼,不知道是谁惊叫了这么一声:“是会主”
倏地,那另几个散了,转身就往炕里摸。
关玉飞冷然说道:“会主当面,我看看谁胆上长了毛?”
就这一句话,震住了八个大汉,没一个敢再动。
郭玉珠凝望着满脸横肉,残眉凸睛的中年大汉道:“你骂够了吧!”
那满脸横肉,残眉凸睛的中年大汉白了脸,惊慌地嗫嚅说道:“属下该死,属下不知道是会主”
郭玉珠道:“要知道是我的话嘛,恐怕还得多骂上两句,对不?”
那满脸横肉,残眉凸睛大汉脸又一变,道:“会主开恩,属下该死!”
“你是该死!”郭玉珠淡然一笑道:“今晚上你的手气不坏,可是你的运气怕顶糟,冒犯会主,这是犯上,你知道该当什么罪?”
那满脸横肉,残眉凸睛大汉机伶暴颤,转身扑向后窗户。
郭玉珠笑道:“你也不看看你眼前站的是谁?”
跨一步探手,一把抓住了满脸横肉,残眉凸睛大汉的脚脖子,往回一带一抖,那大汉立即闷哼一声,郭玉珠随即又扬掌劈了下去,炕上黄白之物四溅,旋即郭玉珠手松了,那大汉砰然倒在炕上。
试问,谁还敢动,哪个不要命,一张脸青一张脸白。
“赵大海!”郭玉珠又叫了一声。
一个白净脸汉子机伶一颤,忙应道:“属下在!”
郭玉珠道:“你们怎么会到这儿来?”
那白净脸汉子赵大海道:“回会主,属下等是二姑娘带进来的!”
郭玉珠道:“我就是为了找她,她人呢?”
赵大海道:“回会主,二姑娘出去了,天没黑就出去了。”
郭玉珠道:“这个我知道,她到哪儿去了?”
赵大海简直是有问必答,他哪敢不说:“回会主,今天晚上‘神武营’的统带请任爷跟二姑娘吃饭,二姑娘天没黑就去了!”
郭玉珠道:“这么说她人现在‘神武营’?”
赵大海道:“属下只知道今儿个晚上‘神武营’的统带请他二位吃饭,是不是在‘神武营’吃,属下就不知道了!”
郭玉珠道:“‘神武营’的那位统带住哪儿?”
赵大海道:“这个属下不知道”
郭玉珠沉默了一下,两眼猛地一睁,道:“我走了之后,不许任何一个声张,我能进来一回,就能进来二回,跑也没用,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他。”话落,转身出了屋。
郭玉珠跟关玉飞没了影儿,那几个站着发怔,个个白着脸,没-个敢动弹一下。
片刻之后,郭玉珠跟关玉飞到了“神武营”前,这“神武营”占地挺大,那里挑着灯的旗杆高可摩天,偌大一座“神武营”静悄悄的,只有门口那两个披挂齐全,挎刀的汉子在来回走动着。
郭玉珠近前亮出了那个“安亲王府”的腰牌,道:“我们两个奉王爷之命来接任姑娘。”
一个“神武营”的汉子道:“任姑娘?哪个任姑娘?”
郭玉珠道:“今儿晚上统带不是请任爷跟任姑娘吃饭么?”
那“神武营”汉子“哦”地一声道:“你是说二姑娘呀,不在营里,真的,统带请他二位吃饭会在营里么,菜‘顺来楼’订的”
郭玉珠道:“吃饭的地儿在统带府里,对么?”
那“神武营”汉子笑道:“行了,你老弟聪明了!”
郭玉珠淡淡一笑道:“统带府我还不知道怎么走法?”
“怎么!”“神武营”汉子瞪眼说道:“你连我们统带住在哪儿都不知道,真是,这‘承德山庄”哪一个不知道我们统带住哪儿”
郭玉珠笑说道:“不瞒你说,我到王府没多久!”
那“神武营”汉子“哦!”了一声点头说道:“那就难怪了”
抬手往东一指,道:“瞧见了么,门口这条路,顺着门口这条路主东走,到个十字路口往北拐,红门,门口两盏大灯,一双石狮子,黄匾四个大字,‘九贝子府’那就是。”
郭玉珠道:“怎么是‘九贝子府’?”
那“神武营”汉子道:“到底是刚来的,‘神武营’是干什么的,吃的是什么饭,随便挑个人就能当统带!真是,告诉你吧,老弟,统领行宫‘神武营’,跟统带营里的‘侍卫营’,还有‘九门提督’一样,非沾皇亲边点儿不行,明白了么?”
郭玉珠明白了,谢了一声他带着关玉飞走了。
顺着“神武营”门口这条路往东走,到了十字路口北拐,果然,刚拐过弯儿就看见了,一点不错,两扇朱门,门头儿既高又大,门口两盏大灯,一对栩栩如生的石狮子,横匾四个大字“九贝子府”郭玉珠跟关玉飞看得清楚,这“九贝子府”门口也站着两个,瞧装束,看打扮,当然是“神武营”的人。
按说,这位“九贝子”既是“神武营”的统带,从“神武营”调人来给他站门,该是顺理成章,理所当然的。
可是实际上哪个府里都有亲随,都有护卫“神武营”是公家的,是官家的,而府里的亲随、护卫则是私人的,也就是说“神武营”吃的是公家的粮,拿的是公家的俸,除了行宫之外,是不能随便给那个府站门的。
如今这位“九贝子”竟然把“神武营”的人调来站门,其“乱来”的程度可想而知,这也说明了这班皇族亲贵是多么的不像话。
其实,这也是因为在这“承德山庄”的关系,山高皇帝远“宗人府”又远在京里,皇上一年来不了几回,谁管他,谁又能管得了他,谁会为这点小事得罪皇亲?
看在眼里,郭玉珠不舒服在心头,他扬了扬眉道:“玉飞,你说咱们怎么办?”
关玉飞道:“您刚才那一手不挺好么。”
郭玉珠道:“你认为刚才那一手不错?”
“可不是么?”关玉飞笑道:“您不瞧那两个家伙让您唬得一愣一愣的?”
郭玉珠笑了,关玉飞接着又是一句:“我们得快一点儿,‘安亲王府’里那几个已然被人发现,万一一声张,一闹,消息传到这两个地儿来,事情多少要不好办点儿。”
郭玉珠微一点头道:“说得是”
说话间已到“九贝子府”前,那两个“神武营”的一见来了人,当即就走下一个,他还没开口,郭玉珠就先说了话,老办法,把那块腰牌一亮,道:“我们奉王爷之命,来接任二姑娘的。”
“怎么?”那“神武营”汉子道:“你两个路上没碰着?”
郭玉珠一怔,道:“你的意思是说任二姑娘已回去了?”
“可不么。”那“神武营”汉子道:“走了半天了,你不瞧瞧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吃饭哪有吃到这个时候的,我们统带还派了两个人护着车送任二姑娘回去的!”
郭玉珠眉锋一皱道:“那怎么会路上没碰着?”
那“神武营”汉子道:“你两个走的是哪条路?”
郭玉珠说不出名堂只得这么说:“我两个先到‘神武营’拐了一趟”
“这就是了!”那“神武营”汉子立即说道:“那难怪路上没碰上任二姑娘,车走的是这条路,你两个大调角,走的是那条路,那还有不错过的?”
可真巧。
郭玉珠眉锋皱深了三分,沉思了一下道:“那么,任爷呢,也走了么?”
那“神武营”汉子道:“任爷走得更快,席一散就走了,统带要派车送他,他说什么都不要,听他说还要到外头办点事儿去。”
这可麻烦了,一个回了“安亲王府”赶是赶不上了,只一进门,还怕不发现出了事儿,还怕不马上来个仓惶逃遁,远走高飞?
一个又到外头办事去了“承德城”地方不算小,一时半会儿又到哪儿找他去,从哪儿找起?
郭玉珠半天没说话。
关玉飞在他身后开了口:“既然任姑娘已经回去了,那么咱们走吧,反正王爷等的是任姑娘,任姑娘已经回去了不就行了么?”
郭玉珠默默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
这时候打门里出来个人,是一个亲随打扮的中年汉子,他一见郭玉珠跟关玉飞一怔停了步,转眼问那两个“神武营”的汉子道:“这两个是干什么的?”
一个“神武营”汉子答道:“‘安亲王府’来接任二姑娘的。”
那亲随打扮中年汉子咧嘴一笑道:“正好,喂,二位慢走一步!”
郭玉珠停步回身,望着那汉子道:“有什么事儿么?”’那亲随的中年汉子快步走了下来,近前先陪上一笑:“贵姓?”
郭玉珠道:“我姓柳!”
那亲随打扮中年汉子道:“原来是柳老弟,柳老弟,我跟您商量件事儿”
窘迫地笑了笑,接着说道:“您两位这就回去是否可帮个忙,请二位回去禀告王爷一声,就说在门口碰见了‘九贝子府’来人送信儿,任二姑娘跟任爷今儿晚上外头有事儿,不回去了”
郭玉珠一怔,道:“怎么,任二姑娘不是回去了么?”
那亲随打扮中年汉子往后一指,笑道:“是他俩说的是不?他两个不知道,贝子爷派我往‘安亲王府’送信儿去的,这还错得了?”
郭玉珠道:“任姑娘究竟是”
那亲随打扮中年汉子伸手拍了拍郭玉珠,笑笑说道:“柳老弟,咱们瞒上不瞒下,任姑娘跟我们贝子爷谈得挺热络,挺投机,今晚上不想回去了,要在我们‘九贝子府’住一宿,柳老弟明白了吧。”
郭玉珠明白了,他是最了解任梅君的,这还能不明白,双眉陡地一扬,道:“这么说,任姑娘如今还在”
那亲随打扮中年汉子咧嘴一笑道:“后楼上又摆了一桌,这一桌只我们贝子爷跟任姑娘,约摸工夫也快该撤了”
郭玉珠眉梢又扬高了一分,道:“那么,任爷呢?”
那亲随打扮中年汉子道:“任爷确实是先走了,席一散就走了,听说还要到外头办点事儿去。”
郭玉珠沉默了一下道:“那么,你为什么不到”
那亲随打扮中年汉子嘿嘿笑道:“你老弟帮个忙,我外头有点事儿待办,你老弟要肯帮这个忙,我就把这一趟挪到外头去了。”
郭玉珠笑了,道:“原来如此,行,这个忙我帮定了”
那亲随打扮中年汉子乐了,一巴掌拍上郭玉珠肩头,道:“你老弟是个难得的热心人,这个朋友我交定了,过两天我去找你去,咱们‘顺来楼’上喝两盅去,老弟,我的事急,失陪了,这儿谢了。”
对着郭玉珠一抱拳,拔起腿匆匆而去。
郭玉珠望了那背影一眼,低低说道:“我该谢谢你”转眼望向关玉飞道:“咱们走吧。”
他当真迈步走了。关玉飞呆了一呆,忙跟了上去,他刚一声:“您”
郭玉珠漠然笑道:“你以为我舍得走么,我要看看任梅君她跟那位‘九贝子’是怎么个热络,怎么个投机法,咱们绕到后头去!”
关玉飞明白了,没再说话。
顺着“九贝子府”那丈高的围墙走,没一会儿已到了“九贝子府”后头。
这“九贝子府”后头没房子,临着一片松林,这一片松林每一棵都是上百年的老松,虬枝盘根,看上去雄伟异常,越过那丈高的围墙看“九贝子府”后院那林木枝叶中微露一角屋檐狼牙,也透着一点灯光。
郭玉珠道:“这就是那座后楼了。”
话落,身起,直射那林木枝叶中。
关玉飞不敢稍慢,忙腾身跟了进去。
郭玉珠停身在一株老松上,关玉飞就落在他身旁,关玉飞看得清楚,郭玉珠目光凝聚一点,眉宇间杀机深溢,脸色怕人。
郭玉珠目光凝聚处,是一座独栋小楼的楼头,那个小楼楼头纱窗轻掩,灯光外透,窗上人影儿两个,要不是一个云髻高挽,一个拖着发辫,准会让人误会那是一个人影,而且是一个胖子的人影。
因为,那两个人影已经合成了一个,坐姿,人像两块橡皮糖,紧紧的扭在一起。
关玉飞皱了眉,他没说话,他没说什么。
只听郭玉珠一声:“跟我来。”他身形一闪,脱弩之矢腾起往小楼投去。
关玉飞不敢稍慢,忙跟了过去。
郭玉珠的落脚处,是楼头那一排朱栏画廊,他落下没一点声息,关玉飞跟着射落的时候,却听眼前那两扇紧闭的门里传出一声轻喝:“谁?”
这就显出修为深浅了,也显出这位“九贝子”不等闭,并不是只靠那皇亲两个字统领“神武营”的。
郭玉珠立即冰冷道:“我,‘安亲王府’的。”
里头没声息,郭玉珠跨前一步震开了那两扇门,门开处,他两眼直欲喷火。
看情形,这儿是九贝子的卧室,其豪华,其讲究自不在话下,但郭玉珠看的不是这些,而是
一张小檀木桌,桌上精美菜肴几味,一壶酒,碗儿成双,牙箸两对。
桌后,两个人,一个是身穿裤褂,身材颀长,挺俊,挺英武,嘴唇上还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汉子。
另一个,则是郭玉珠的枕边娇妻任梅君,她,坐在那位爷腿上,整个人偎在那位爷怀里,瞧模样儿恨不得贴到人家肉里去。
她寸缕没穿,那双桃花眼水汪汪的,那张娇面,也许是小楼春暖,再不就是因为酒意,红红的。
就这么一幕情景,看得郭玉珠两眼直欲喷火,关玉飞眉锋一皱,忙把脸别向一旁。
那位爷一怔,任梅君霍地站起,一张春意盎然的娇面煞时变得煞白,转个身,伸手从床上抓起了衣裳掩住了身子。
郭玉珠笑了:“怎么,还怕人看么,我看过的次数可不在少数!”
那位爷霍地站了起来:“你是谁?”
郭玉珠淡然说道:“让她说。”
任梅君道:“九爷,他就是叛逆‘辽东’郭燕翎的儿子!”
郭玉珠笑道:“你漏说了一句,我还是你的丈夫。”
那位爷脸上变了色,喝道:“大胆,你擅闯”
郭玉珠道:“这两字不妥,我是来捉奸的。”
那位拍了桌子:“闭嘴,来人”
郭玉珠淡然笑道:“老实一句话,就是你麾下‘神武营’的好手都来了,我也未必放在眼里”
那位爷怒哼一声,伸手就要去掀桌子。
郭玉珠跨步进前,伸手按在了桌子上,那位爷没能掀动,郭玉珠笑道:“怎么样,阁下,我不比你这位‘神武营’的统带差吧。”
那位爷脸色大变,转身就要往床上摸。郭玉珠脸色一沉,喝道:“别动,我不是冲着你来的,你敢乱动我让你血溅小楼。”
那位爷没理会,以他的身份岂吃这个,只听铮然一声,一把长剑已掣在手中,他转身就要扑。
任梅君伸手拦住了他,娇声说道:“九爷,别,没听他说么,他不是冲着您来的,您何必呀,再说您不知道,他已尽得‘长眉’门绝学神髓”
那位爷冷冷一笑道:“我不信斗不过他,我早就想抓他了,只恨碰不上他,今儿晚上他来得正好”郭玉珠含笑截口,道:“真的么,贝子爷?”
那位爷冷然说道:“真不真你试试看!”
只听一阵衣袂飘风声响自楼下,那位爷忙喝道:“来人!”
郭玉珠淡然一笑道:“玉飞,别让他们打扰我。”
关玉飞应了一声,转身而去,郭玉珠话锋微顿,望着那位爷又道:“九贝子,话我已说过了,我只要任梅君,绝不动你这贝子府一草一木”
那位爷喝道:“大胆,住嘴!”
楼梯口砰砰两声,有人叫,也有人叱喝,想必关玉飞那边已交上了手。
郭玉珠淡然一笑道:“九贝子,别盼他们了,有我那位兄弟一人站在楼梯口,你的从人一个也上不来,不信你可以看看”
那位爷没说话,长剑一抖,隔着桌子刺了过来!
郭玉珠顺手抓起酒壶,往剑上一迎,铮地一声,火光四溅,那柄长剑硬被格往一旁,那位爷的身形也为之一晃,郭玉珠笑了,道:“怎么样,贝子爷?”
那位爷红了眼,冷哼一声,抖手又是一剑。
任梅君娇声说道:“九爷,您留神”
郭玉珠抬手把长剑格向一旁,道:“九贝子,事可不过三”
那位爷持剑左腕一沉,剑尖上指,刷、刷、刷一连攻出三招,飞快,威力也比前二剑增了一倍。
郭玉珠扬了眉,酒壶往下一沉,一抖,剑尖一下飞上半空,然后他出左掌一点桌沿,那只小檀木桌往那位爷腰间挡去。
那位爷临危还要护花,伸手拉过任梅君,一腿踢向桌子,砰,一声,一只檀木桌粉碎,杯盘乱飞,酒渍、菜汤溅得哪儿都是。
只听任梅君惊叫说道:“九爷,我要落在他手里准活不成,我看咱们还是”
那位爷冷哼一声道:“看看谁落在谁手里!”一抖长剑又刺了过来。
适时,任梅君拿衣裳裹住娇躯,闪身往后窗扑去。
郭玉珠看得冷笑一声道:“任梅君,捉奸成双,走了你我这场官司就打不赢了。”一手拍向长剑,闪身追了过去。
那位爷大喝一声,递剑便截郭玉珠。
郭玉珠真有点冒火了,右掌一抓一抖,那位爷闷哼一声退后,长剑也脱手飞起,笃地一声插在门框上,同时郭玉珠闪电探左掌,直向任梅君抓去。
那位爷的身手固然比郭玉珠差了很多,可是这一出手阻拦,多少毕竟碍点事儿,郭玉珠抓住了任梅君裹在身上的那件衣裳“嘶”地一声扯下一大幅。
任梅君可不在乎赤身露体,撞开窗户冲出翻了下去。
郭玉珠冷冷一笑道:“没听见么,今儿晚上走了你,我这场官司就打不赢了!”他就要跟着冲出去。
而,那位爷一柄匕首已递到他后心,郭玉珠胸中火儿增三分,冷笑一声:“看来你是想为她而死。”
那位爷的这一手攻的是郭玉珠在所必救,是故郭玉珠只得反手一掌拍向那柄匕首,当他那左掌就要拍上那柄匕首的刹那间,他倏觉左掌一阵剧痛,他立即明白,那位爷手里不是普通的兵刃,而是一柄削铁如泥,吹毛断发上古神兵,他一惊撤掌,左掌闪电掠出,只一翻,便劈手夺过那柄匕首。
再看右掌,横掌心一道口子,皮开肉绽血满手,幸亏躲得快,要不然他一只右掌五根指头非没四根不可。
郭玉珠火上加火,匕首闪电一递,那位爷脸上从左眉到上嘴唇添了一道血沟,那位大爷大叫一声捂脸后退,郭玉珠转身掠出后窗。
掠出后窗口,上楼再看时,夜色茫茫,空荡寂静,哪里还有任梅君的身影。
这“九贝子’府后是一大片松林,黑黝黝的,浓荫遮天,正是个藏身的绝佳处所,郭玉珠一咬牙,闪身投进树林。
他身法如电,在松林里来往三遍,没有,就是没有,找遍了每一棵树,翻开了每一处枝叶,就是没找着任梅君。
郭玉珠气得脸发白,一跺脚冲出树林,重上小楼。小楼里一摊血,那位九贝子也没了影儿,楼梯口关玉飞还在斗那些鹰犬,郭玉珠他一怒扑出,掌中匕首化匹练,只见白光一闪,惨呼四起,五个鹰犬滚下两对半,加上原躺在楼下的共是九个。郭玉珠住身收势,神色怕人,威煞若神,连关玉飞都看得一懔:“怎么样,她”
郭玉珠冷哼一声道:“那该死的虏狗纠缠不舍,我慢了一步,可曾看见那虏狗?”
关五飞摇头说道:“没看见!我只顾斗这些个”
郭玉珠冰冷说:“要不是他那贱东西早已授首,走,跟我找他去,今儿晚上血洗他这‘九贝子府’一个不留。”
关玉飞脸色一变,刚要说话,只听前院人声大起,光亮烛天,他一怔忙道:“八成是‘神武营,”
郭玉珠冷笑说道:“就是他们倾巢而来又如何?”
关五飞道:“您忘了,火器”
“火器”二字方出“轰!”地一声一片铁砂打在栏杆上,有几粒溅在关玉飞胳膊上,热辣辣的,生疼。
郭玉珠一咬牙道:“便宜那虏狗了,走!”
转身绕进小楼,从后窗掠了出去。
一上老松,看清楚了,整个“九贝子府”都是灯,都是人,而且四下里还有不少灯往这儿赶,有灯就有人,敢情已惊动整个“承德山庄”了。
关玉飞道:“这儿不能待了”
一语未了,只听有人叫道;“在哪儿,在哪儿,树上!”
四五条人影窜起,凌空拔了过来。
郭玉珠冷笑一声就要出手,关王飞一把拉住了他道:“爷,咱们不是铁打金刚,钢铸罗汉。”
郭玉珠冷哼一声,腾空掠起,向外射去,关玉飞不敢稍慢,他不怕高手,可是火器难挡。
两个人一前一后,流星赶月般,一路再无阻拦地出了“承德山庄”灯看不见了,人声也听不见了,郭玉珠停了下来,脸发白,两眼发红。
关玉飞慰劝说道:“您何必生这么大气,逃过这一遭她还能逃过下一遭,只要您有这心,天涯海角她也跑不了!”
郭玉珠木然说道:“你不知道,再想找她怕要直闯‘长眉门’了!”
关玉飞道:“您是说她会”
郭玉珠道:“她没别的地方好躲,她也不敢躲到别的地方去。”
关玉飞情知这话不错,他没说话。
郭玉珠又道:“我原想在捣‘长眉’巢之前,先除去这个,谁知,谁知算他两个命大”
冷笑一声,接道:“不过他两个也只有多活几天而已!”
关玉飞趁势说道:“这就是了,那您何必生这么大气?”
郭玉珠道:“都是那虏狗”
蓦地一个冰冷话声传了过来:“你扰乱行宫,形同叛逆,好不容易逃出来,却又在这儿骂人,郭玉珠,我看你是活腻了!”
郭玉珠脸色陡然一变,目射*人寒芒,霍地转望话音传来处,那又是一片松林,震声喝问道:“什么人?”
“我,”只听松林内那人应道:“老朋友。”
关玉飞闪身就要扑过去!
郭玉珠伸手一拦道:“等他出来。”一顿,冷然说道:“滚出来!”
松林内那人道:“郭家就是这么教子弟的么,我不会,你滚一个我看看。”
郭玉珠双眉陡扬,闪身就要扑过去,而他身形才动松林内已然走出一人,颀长身材,雪白衣衫,风神秀绝,俊美绝伦,手里还拿着一柄折扇。
郭玉珠一怔,脱口叫道:“是你?”
那白衣客淡然说道:“怎么,你认得我?”
郭玉珠吸了一口气道:“李克威”
那白衣客正是李克威,他淡然一笑道:“你再看看我是谁?”
手往脸上一抹,此时又是一张脸。
郭玉珠两眼一睁,叫道:“玉翎雕”一闪身就要扑。
玉翎雕抬手拿下人皮面具,道:“郭玉珠,你急什么?我找你,你也找我,这等于不见不散的死约会,说几句之后再动手也不迟。”
郭玉珠硬生生刹住身形,道:“你说得不错,你找我,我也找你,今儿晚上既然碰上了,不倒下一个人是不会散的。”
玉翎雕微一点头道:“我正是这个意思。”
郭玉珠两眼一眯,冷笑说道:“原来李克威就是玉翎雕,玉翎雕就是李克威,让你瞒得好苦,我要早知道”
玉翎雕道:“早知道又如何,那时候你能在第几招上胜过我!”
郭玉珠道:“如今你试试!”
玉翎雕摇头说:“你的身手刚才我见过了,较诸当日的确不可同日而语,想必是已尽得‘长眉’绝学,可是我说句话你也许不信,你最好也别动火,你还不行。”
郭玉珠冷笑说道:“你我别耍嘴皮”
玉翎雕截口说道:“又急了,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就凭你这动辄拔剑的冲动性子就差我一大截,别的还用再说么?”
郭玉珠冷哼一声硬没动。
玉翎雕淡然一笑道:“对了,学学镇定,要做不到泰山崩于前而颜色不变,那算不得上乘,懂么?”
郭玉珠气得脸上变色,刚要说话,玉翎雕那里又开了口:“你知道,我找你只为一件事”
郭玉珠冷然说道:“我知道,可是我要告诉你,她已经回去了。”
玉翎雕一怔,道:“怎么说,她已经回去了?”
郭玉珠道:“是的,我不愿意多说,信不信由你!”
玉翎雕目光一凝,道:“这么说,是你救了她”
郭玉珠道:“没听见么,我不愿意多说。”
玉翎雕微一点头道:“我听见了,这么说我要问你为什么放她,怎么肯放她,她是否安好,想必你也不愿说了?”
郭玉珠道:“你说对了,我只有一句话,她根本就不在我手里。”
玉翎雕又一怔道:“她根本就不在你手里,那么她”
郭玉珠道:“你不会上‘辽东’找她,问她么?”
玉翎雕没说话,目光凝注,半天突然一点头道:“郭玉珠,你算得上个人物,在当世之中也可以称得上英雄二字,我相信你。”话落,他转身要走。
郭玉珠倏扬沉喝:“站住。”
玉翎雕转回了身,望着他没说话。
郭玉珠道:“你要干什么?”
玉翎雕道:“我找你只为这件事,如今这件事既然已经了了,我就不再找你了”
郭玉珠双眉一扬,仰天大笑。
玉翎雕目射惊异,望着玉珠道:“什么意思?”
郭玉珠笑声倏敛道:“郭玉珠岂是人愿意找便找,不愿意找便一走了之的人”
玉翎雕两眼一睁道:“那么你的意思”
郭玉珠道:“没听刚才我说么?咱们两个不倒下一个是散不了的”
玉翎雕微一摇头道:“不行,你不是我的对手,而且你带伤,我不愿跟一个带着伤的人动手,如果你要找我,等你手上伤势好了之后再说。”
关玉飞这才发现郭玉珠左手满手是血,忙道:“爷,您什么时候”
郭玉珠淡然说道:“一点皮肉伤,不碍事”
目光一凝,望着玉翎雕道:“我说一句话,你最好别再罗嗦,无论怎么说,今儿晚上我绝不会放过你,除非日出西山,乾坤倒转。”
五翎雕道:“你我之间有这么大的仇恨么?”
郭玉珠道:“当然,不是你,我郭玉珠不会有今天”
玉翎雕道:“这么说你是不杀我绝不甘休了。”
郭玉珠冷然点头道:“当然,除非你杀了我!”
玉翎雕沉默了一下,微一点头道:“好吧,一山难容二虎,我就借这片松林之前跟你放手一搏拼拼吧”
郭玉珠双眉一扬,左手紧了紧两柄匕首。
玉翎雕话锋忽一转道:“不过,在没动手之前我希望你能容我一问”
郭玉珠道:“你还有什么好罗嗦的?”
玉翎雕道:“我记得你是‘黑骑会’的会主,曾经统率‘黑骑会’高手为官家效力,立过不少功劳,怎么今夜一反常态,不但扰乱行宫,而且还要追杀自己的枕旁娇妻?”
郭玉珠脸色一变道:“那是我的事。”
玉翎雕道:“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告诉我?”
郭玉珠道:“你说着了。”
“好吧。”玉翎雕微一点头道:“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我也不便勉强,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那枕边娇妻跟她那位兄长已然离开‘承德’双双投奔‘长眉门’去了!”
郭玉珠微微一愕道:“怎么,你见着他俩了?”
玉翎雕道:“我看见他俩了,也听见他俩的话,可是他们没看见我,你那枕边娇妻好像很狼狈”
郭玉珠道:“逃命的人还有不愧狈的么?”
“说得是。”玉翎雕道:“漏网之鱼,惊弓之鸟,掌下亡魂,哪有不愧狈的”
郭玉珠冷然说道:“你说完了么?”
玉翎雕道:“怎么,又着急,又不耐烦了?”
郭玉珠没说话,缓缓举起掌中匕首。
玉翎雕道:“郭玉珠,咱们非拼个你死我活不成么?”
郭玉珠道:“你准备好了么?”
玉翎雕一摇头道:“看来你的心意很坚决,既然你认定你我不能并立,既然你那么仇恨我,这个结不解开也是不行的”
说话之间,郭玉珠掌中匕首平举至胸。
关玉飞突然说道:“爷,我在这儿呢。”
郭玉珠道:“这是我的私事,我不许你插手。”
玉翎雕目光一转,道:“郭大少,这位是”
郭玉珠道:“我的朋友,前‘黑骑会’总巡察,‘八臂哪吒’关玉飞。”
玉翎雕道:“失敬了,‘黑骑会’人不下百数,只有这位是条汉子。”
关玉飞道:“夸奖了,对你,我也久仰,以前只恨福薄缘浅”
玉翎雕道:“今夜毕竟见面了。”
关玉飞道:“奈何郭爷不许我插手。”
玉翎雕淡然笑道:“阁下还怕没事儿干么?”
关玉飞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玉翎雕道:“总有一具尸体让你收的,说不定是两具。”
关玉飞道:“我不会给你收尸的!”
玉翎雕微微一笑道:“你是郭大少的朋友,怎么还没我了解他,只要躺下的是我,我相信他不会让我曝尸荒野的。”
郭玉珠冷然说道:“你没说错,我会给你收尸!”
玉翎雕望着关玉飞笑道:“阁下听见了么?”
关玉飞道:“只要有郭爷一句话,这就是我的事儿。”
玉翎雕笑了笑,没再说话。
郭玉珠道:“你准备好了么?”
玉翎雕目光一凝,望着郭玉珠掌中匕首道:“你要用匕首?”
郭玉珠道:“你要是没有兵刃,我也可以不用。”
“不,”玉翎雕摇头说道:“你只管用你的,我有这柄折扇就够”
郭玉珠脸色一变道:“在我面前少卖狂”
玉翎雕笑道:“郭大少,你小看我这折扇,我看得出,你掌中那柄匕首是柄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的上古神兵,它大有来头。只怕是当年年羹尧征青海时的战利品,可是你若能在我这折扇上砍个缺口,我马上把脑袋摘给你。”
郭玉珠道:“这么说你那折扇也大有来头?”
玉翎雕一扬手中折扇笑道:“你信不信它是贡品?”
郭玉珠道:“你怎么会有贡品?”
玉翎雕笑道:“我怎么不能有贡品,别忘了,连任家兄妹都得听我的。”
郭玉珠目中寒芒一闪道:“你不提我还真忘了,这么说你是个大鹰犬,那最好不过!”
玉翎雕笑道:“鹰犬,你不也曾是鹰犬么?”
郭玉珠陡然一声冷喝:“少废话,接招,纳命!”
腾身而起,连人带匕首化为一道长虹,电一般地射了过去。
玉翎雕淡然一笑,猛吸一口气,容得长虹射近,他洒脱地举起掌中折扇,只听“当”一声,同时火星四射,长虹倏敛,郭玉珠退了三步,玉翎雕也立足不稳,退了两步还多。
郭玉珠冷笑一声道:“郭玉珠可是昔日吴下阿蒙?”
玉翎雕淡然一笑道:“看来我是低估了你。”
郭玉珠道:“让我看看你的折扇。”
玉翎雕笑道:“敢情你是想要我的脑袋,我的脑袋要是那么好摘的,又岂会轮得到你?你看吧,看仔细了!”
“刷”地一声打开折扇高举在胸前。
郭玉珠凝目一望,果然,别说缺了口,连点痕印都没有,郭玉珠双眉一扬道:“别人摘不了你的脑袋,那是因为你的脑袋该留给我。”
话落一闪身,匕首化为一片耀眼光华,迎头刺下。
玉翎雕朗笑一声“刷”地合起折扇,举腕微振迎向那片耀眼光华,只听一阵铮然连响,扇停光华敛,两条人影乍分,又各自退了几步。
就这两招,关玉飞远立一旁看得悚然动容,浑身冷汗。关玉飞是位高手,阅人良多,经过的也不少,可是像眼前这种拼斗他没见过。
虽然这种拼斗他没见过,可是他知道这种拼斗不是寻常那种你一刀,我一剑的厮杀,而是集一身修为,一身真力,一身内功做殊死一击,只有一方稍弱,马上就会横尸一具,用不着再发第二招,更用不着苦斗不休,纠缠终日。
玉翎雕和郭玉珠双方一击之力,眼看看不出什么,可是任何一方发招的威力都能使石破天惊,风云色变,寻常高手别说接了,就是沾上点儿,被扫中一个边儿,非肢体分离不成人形不可。事实上关玉飞没看错,你发我接,这两招过后,郭玉珠跟玉翎雕脸色都变了,变得有点白,而且额上都见了汗!
这时候,郭玉珠掌中匕首又自举起,那柄匕首已不如刚才那么稳定,带点抖,不过抖得很轻微。
玉翎雕脸上仍挂着笑,可是他的眼神却是那么凝重,深深地凝注在郭玉珠脸上,一眨不眨。
这就是修为,这就是经验,对敌不必看别处,只看对方双眼、眼神,就能测知对方的动向。
同时,这也说明玉翎雕心里是不敢有一丝轻忽,不敢有一点儿疏神。突然,郭玉珠长啸一声,身形拔起,直上夜空。
玉翎雕目中寒芒一闪,跟着掠起。
两条人影在夜空一合即分,这一招一点声息也没发出,却见两条人影滚翻落地,落地后各自踉跄后退五六步,才勉强拿桩站稳。
两人的脸色更白了,玉翎雕胸前一道裂痕,足有半尺,都见了肌肤。
郭玉珠正心口有个洞,破得也见了肉。
关玉飞为之机伶一颤,浑身冷汗涔涔而下。
半晌,郭玉珠忽然开了口:“李克威,怎么样?”
玉翎雕淡然一笑道:“我认为你是我出道以来的唯一劲敌,只是我的脑袋仍在我脖子上。”
郭玉珠道:“再一招我就要摘它下来了。”
玉翎雕微一摇头,笑道:“我已经没力气了,这时候任何一个人都能轻易地置我于死地,我不相信你还有力气,我认为你的情形跟我一样。”
郭玉珠冷冷一笑道:“你错了,我还有余力!”
说着,他缓缓举起匕首,那只手抖得厉害,这时候,那柄匕首重逾千斤,要举起它相当吃力。
玉翎雕脸上仍挂着微笑,两眼仍凝注着郭玉珠的脸,他没动,也没有说话。
郭玉珠那柄匕首举到了腰际,匕首抖得更见厉害,汗珠子有豆般大,从郭玉珠的脸上一颗一颗的滑下,突然,郭玉珠那只持匕首的右掌垂了下去。
玉翎雕适时开了口:“郭玉珠,你身旁有位‘八臂哪吒’,他可以替你消仇解恨。”
郭玉珠两眼暴睁,道:“你把我郭玉珠当成了什么人?你记住,我要手刃你,亲自消仇解恨,今夜不行还有无数个明天,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躺在我的脚下。”
玉翎雕笑笑,没说话。
郭玉珠又道:“把你的脑袋暂寄在你的脖子上,半个月之后我再到江湖来找你,玉飞,咱们走。”话落,迈步,他脚下一个踉跄。
关玉飞一惊,伸手要扶。
郭玉珠冷然说道:“不用,我自己会走。”
他又迈了步,这回没踉跄,但身子有点摇晃,而且步履极其缓慢,两只脚像比泰山还重。
关玉飞没敢再伸手,他紧紧地跟在郭玉珠身侧。
一步,一步,渐渐地,越走越远,终于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玉翎雕突然吁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四姑娘,暴风雨过了,请出来吧。”
身形猛然一晃,适时一条纤小婀娜的人影自松林中射出,直落玉翎雕身边,伸手扶住了他。
正是马荣贞,她仍是那身装束,不过人消瘦了不少。
她憔悴了不少,她望着玉翎雕道:“你怎么知道”
玉翎雕笑了一笑,有气无力地道:“雕儿就在附近,四姑娘还会远么?”
马荣贞关注而焦虑地看着他道:“先坐下来歇歇,好么?”
玉翎雕没点头,可也没摇头。
马荣贞扶着他缓缓坐下,玉翎雕坐下了地,马荣贞那一只玉手还扶着他,玉翎雕微笑道:“谢谢你,四姑娘。”
“谢我?”马荣贞眨动了一下美目道:“我应该谢谁?”
玉翎雕笑笑没说话。
马荣贞道:“你碍事么?”
玉翎雕微一摇头道:“不碍事,只是脱了力,真力耗费得太多了,他没能伤着我,当然,我也没能伤着他。”
马荣贞道:“我没想到他能跟你打成平手。”
玉翎雕摇头说道:“今天的郭玉珠已不是当日的郭玉珠了,恐怕遍寻郭家都找不出两个能强过他的人。”
马荣贞满脸忧虑之色,道:“往后,你有把握胜过他么?”
玉翎雕摇头说道:“没把握,一点也没有,四姑娘刚才听我称他为唯一劲敌么,这是实在话。”
马荣贞脸上那忧虑之色更浓,道:“那怎么办?”
玉翎雕道:“什么怎么办?”
马荣贞道:“还有什么,你没把握胜过他,他却那么仇恨你,非置你于死地不可?”
玉翎雕淡然一笑道:“谢谢四姑娘关怀,只是这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我跟他永难分胜负,也就是说谁也杀不了谁,第二,我跟他总要躺下一个,无论谁躺下,都应该无恨无憾,因为我不愿妄自菲薄,郭玉珠他是个真英雄。”
马荣贞等了一等,眨动了一下美目道:“你认为他是个英雄,你称他为英雄?”
玉翎雕道:“按他对我的仇恨来说,他明明能杀了我而不愿假手他人,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马荣贞没说话,半晌才道:“你好像不愿意伤他。”
玉翎雕道:“怎么说他是郭姑娘的堂弟,更何况他是个真英雄!”
马荣贞道:“可是他却非置你于死地不可。”
玉翎雕淡然一笑道:“那只有由他了”
马荣贞道:“可是我不愿,也不能看着你伤在他手下。”
玉翎雕神情微震,道:“谢谢四姑娘的好意。”
马荣贞道:“我不愿意听你这个谢字。”
玉翎雕没说话。
马荣贞迟疑了一下道:“你知道么,我一直跟着你。”
玉翎雕道:“我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马荣贞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没听你话回‘长白’去,反而一直跟在你身后么?”
玉翎雕道:“我不知道,四姑娘想必是想看我这个人究竟在干些什么!”
马荣贞摇了摇头道:“不,我所以一直跟在你的身后,有两个原因,第一,我知道你在逃避你的义父,我所以要跟着你,是想等他老人家找到你的时候,我要向他老人家求个情,请他老人家饶恕你,原谅你”玉翎雕一阵激动道:“谢谢你,四姑娘,那不容易”
马荣贞道:“我知道不容易,可是我一定要求他老人家饶恕你,不惜一切,我宁愿他老人家杀我,也绝不能让他老人家伤你。”
玉翎雕又是一阵激动,道:“四姑娘,你这是”倏地住口不言。
马荣贞道:“你想知道为什么?”
玉翎雕道:“四姑娘”
马荣贞道:“这就是我所以跟你的第二个原因了,我是怎么个出身你知道,我是怎么个女儿家你也知道,我不愿忸怩作态,我可以告诉你,我要跟你,打从你救了我那时候起,我就有了这心,你愿不愿要我那是你的事,我只管”
玉翎雕心神震动,忙道:“四姑娘”
马荣贞道:“我话还没说完,你要有什么话,等我说完了你再讲。”
玉翎雕没说话。
马荣贞接着道:“我虽然是个马贼窝里长大的女孩子,可是我也懂三从四德,我既然要跟你,就认定了自己是你的人,当然不能让人伤害了你,你走到哪儿,我也该跟到哪儿,你说是不?”
玉翎雕没说话,这叫他怎么说。
马荣贞道:“我的话说完了,你有什么话说吧。”
玉翎雕迟疑了一下,道:“四姑娘,你知道我这趟出来闯的祸不小”
马荣贞道:“我知道,怎么样?”
玉翎雕道:“那么四姑娘就该知道我的生死”
“我也知道”马荣贞顿了顿,接道:“我刚才说过,无论如何,我会求他老人家。不惜一切,真要不行,他老人家杀了你,我跟你一块儿死。”
五翎雕震动,也激动,道:“四姑娘,你这是何苦。”
马荣贞道:“我虽然还没有嫁给你,可是我已经决定跟你了,这跟已经嫁了你没什么两样,那么我为了一字情,一字节,不该么?”
玉翎雕道:“四姑娘,我感激,可是我不敢”
马荣贞眨动了一下美目,道:“你是说不要?”
玉翎雕脱口说道:“不,四姑娘,我不是这意思”
马荣贞道:“既然不是不要我,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玉翎雕沉默了一下道:“四姑娘该知道,这一阵子我一直在找郭玉霜郭姑娘”
马荣贞道:“你的意思我懂,我并不是叫你要我不要她,她跟你订情在先,我也不敢那么做,这一点你不用*心”
她沉默了一阵,接道:“等将来见着郭姑娘,我当面问问她,她要能容我那最好,她要不能容我也不要紧,我马上回东北去,这辈子绝不再嫁人!”
玉翎雕再一次震动,再一次的激动,道:“四姑娘,你这是何苦”
马荣贞道:“我也不知道,也许因为你救过我,你保全了我的清白,也许你是我这多年来所见唯一的英雄!”
玉翎雕没说话,他还能说什么。
马荣贞却忽转话锋道:“你好点儿了么?”
玉翎雕道:“谢谢四姑娘,好多了。”
马荣贞道:“那我就放心了。”
玉翎雕目光一凝,道:“四姑娘,我要到一个地方去,你不能再跟着我”
马荣贞道:“你要上哪儿去?”
玉翎雕道:“北京附近有座‘百花山’,那儿是‘长眉门’的巢穴”
马荣贞道:“怎以,你也要去‘长眉门’”
玉翎雕道:“我打算赶去助郭玉珠一臂之力”
马荣贞一怔叫道:“你要助郭玉珠”
玉翎雕道:“没有我,他对付不了‘长眉门’,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么一位真英雄伤在‘长眉门’手里。”
马荣贞道:“可是他仇恨你,他要置你于死地”
玉翎雕道:“那是他的事,由他,我只做我该做的。”
马荣贞一阵激动道:“郭玉珠他要知道他该羞煞、愧煞”
玉翎雕摇头说道:“他不会知道的,我不让他知道,去帮他的不是李克威,也不是玉翎雕,而是另一个人,一个他从没见过的人。”
马荣贞道:“我明白了,你要易容?”
玉翎雕笑了点头道:“我只好这么做,因为我不愿意藉这来化解他对我的仇恨。”
马荣贞深深一眼,道:“我并没有跟错人,是么?你怎么知道他会上‘百花山’?又怎么知道他是去斗‘长眉门’”
“一定,”玉翎雕道:“他切齿痛恨任氏兄妹,不杀这兄妹俩不甘心,另外,他还想以消除‘长眉门’来消灭他的罪恶。”
马荣贞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跟你去?”
玉翎雕道:“这一趟凶险在意料中”
马荣贞道:“那我就更该跟你去了,是不?”
玉翎雕忙道:“四姑娘”
马荣贞截口说道:“你不要我跟你去也可以,反正我已经知道了地方,我可以自己走,那不能叫跟你,是不?”
玉翎雕呆了一呆,苦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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