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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姓老人颤声道:“姓金的。”
金雷冷冷地道:“你有屁快放!”
紫姓老人颤声道:“我毒门弟子定会血报今日之仇!”
金雷冷冷地道:“这个我知道”
紫姓老人恨恨地道:“你知道就好!”他手掌突然一挥,面上现出一片紫色,瞪着一双铜铃似的大眼睛,含恨而殁。
地上,留下一片凄凉而令人心惊的景色。
媚娘长叹口气道:“好可怕!”
胡中玉冷冷地道:“你不要忘了,他们和你是同道”
媚娘变色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胡中玉道:“难道不是吗?”
媚娘摇摇头道:“别谈了,他们这次邀我主要是对付“书扇公子”!”
金雷一怔道:““书扇公子”不是武林世家林大鹏的大公子?”
媚娘嗯了一声道:“因为他得罪了大理国陈娘娘!”
金雷道:“他们在哪里下手。”
媚娘道:“明天晚上“书扇公子”便要会偕他的未婚妻由东向南,路过宝桥,百毒门便在宝桥下手!”
金雷道:“是陈娘娘指使百毒门”
媚娘点点头道:“不错!”
金雷怒道:“咱们得设法救助“书扇公子””
胡中玉笑道:“金兄有意插手!”
金雷恨声道:“当年便是陈娘娘主使百毒门向我爹爹下手的!”
媚娘道:“那我们得快点动身,否则”
胡中玉身形一晃,道:“好,咱们就去一趟宝桥。”
霎时,这三个武林高手,身形消失在黑夜之中。
黄昏。
路上行人稀少,偶尔会奔过几匹快马,铁蹄激起黄泥土路面,扬飞着一股黄蒙蒙的尘埃。
此刻,那黄土路面上,忽然驰来一辆黑辕乌篷的马车,赶车的,是一个身体健硕的二十余岁青年,车把式的帽沿压得极低,似乎要遮住他的半个脸,但在那帽沿下却射出两道湛明的神光,有意无意的扫射着左右两方。
篷车帘子低垂,在隐隐中,仿佛是个明媚至极的少女端坐在里面。
另外,还有一个跟班模样的仆人,也是二十余岁,穿着一身灰布长裤,跨着一匹白色银驹,轻缓地跟在篷车后面。
他那身打扮使人一看便知道是个驯马的师傅,凭他身上那副装束,实在不配驾驶这样名贵的神马。
路上,只听那篷车辘辘直响。
蹄声和车声混杂着
突然,篷车里伸出那少女的螓首,道:“金大哥,宝桥快到了吗?”
那车把式低声道:“姑娘,还有二里多路,咱们的称呼可得改改!”
那少女一笑道:“好,老金,你是我媚娘雇来赶车的,那老胡是我请来驯马的,哈哈,江湖上如果晓得我媚娘请得起大名满天下的金雷和胡中玉做家仆,嘿,江湖上怕不都尊我为武林盟主了!”
车把式低沉地道:“当心给人听见!”
那马师低笑道:“媚娘说的并不差,咱俩真成了跟班的”
“嘘!”
车把式突然嘘了一声,道:“有人来了!”
果然,在远远的路边上,有两个佩刀挂剑的汉子,正不停地望着他们,车把式吆喝一声,挥着长鞭,赶着篷车直奔而去。
“停!”
那两个汉子突然喝了一声,挥手要那篷车停下。
车把式怒声道:“干什么?”
面上虽然带着怒气,篷车依然停了下来。
那两个汉子望了车把式一眼,面上带着一丝冷笑,其中一个朝前跨了半步,嘴唇一咧,大声道:“前面道上,我百毒门在那里办点事,任何旅客全得绕道,你们也不例外,请另找路走!”
车把式冷冷地道:“如果我家小姐硬要走这条路呢?”
那两个汉子似是愣了一下,没料到这车把式会突然说出这种话,难道他不怕“百毒门”吗?
那先前发话的汉子怒声道:“那只有一条路可走!”
车把式道:“什么路?”
那汉子道:“死路一条!”
车把式呸了一声道:“凭你们两块料?”
那两个汉子一震,心中同时忖道:“难道他是来找碴子的?”
那说话的一个跺了跺脚,道:“赶车的,说话可得当心!”
车把式冷冷地道:“如何当心?”
那汉子道:“今日如果不是有事,我先宰了你!”
车把式道:“不是看主人的面,我现在就宰了你!”
那两个汉子直瞪眼,立刻就要发作。
突然篷车的垂帘一分,那少女缓缓伸出头来。
她低声问道:“老金,什么事呀?”
车把式道:“这两个小于居然敢拦小姐的车!”
那少女道:“他们凭什么呀?”
车把式道:“凭他们是百毒门的!”
那少女轻笑道:“原来是这个!”
她缓缓的又缩了回去,仿佛十分意外的样子。
那两个百毒门的高手登时显得有一股子得意之状,心里暗自想道:“百毒门可将你给吓住了吧!”
车把式问道:“小姐,咱们是走还是绕道!”
那少女笑道:“你难道忘了我的脾气!”
车把式道:“这”他在车上一吆喝,挥起那长长的鞭子。
那个百毒门高手道:“绕道可保住一命!”
车把式喝道:“给我滚开——”
篷车倏地朝前冲去,直逼得那两个毒门高手跃身急闪,他们气得双双大吼,挥刀朝篷车上砍去。
只听一个吼道:“不识相,找死!”
车把式冷笑道:“滚你的!”
他大手一挥,竟把那两个汉子给直直的劈了下去。
那少女道:“不要伤了他们!”
车把式笑道:“闹着玩的!”
篷车登时又停了下来,车把式朝那两个毒门高手招招手,那两个毒门高手愣愣地奔了过来。
那少女伸出头来道:“你们两个对本姑娘太没礼貌,所以给你们点教训。”
顿时将那两个毒门弟子给弄糊涂了,愣愣地不知道这个少女到底是何许人,居然敢不将毒门放在眼里。
那左边的汉子哼了一声道:“姑娘太瞧不起毒门了!”
“呼——”地一声,车把式一扬手中长鞭照着那说话的汉子脸上抽了过来,拍地一声轻脆声响,那汉子脸上登时被抽了一道血痕。
痛得这汉子大吼道:“妈的,老子宰了你!”
跃身直上,照着车把式当头一刀。
车把式身子微偏,长鞭一抽而落,道:“敢对我们小姐这样说话,该打。”
少女见那一鞭巧妙的将劈来的长刀一挽,飞向了半空。
少女倏地轻声道:“阮戟是叫你们这样对待客人吗?”
这两个汉子一听她说出“阮戟”两个字,顿时吓得混身一颤,恍如遇上了煞星似的,愣愣的僵立在地上。
右边汉子颤声道:“姑娘是”
篷车少女哼了一声道:“快叫阮戟来见我!”
那汉子犹疑地道:“姑娘大名!”
车把式怒声道:“凭你也配知道我家小姐的大名!”
那汉子飞身道:“是,是,不过”
车把式怒冲冲的道:“不过什么?”
那汉子颤声道:“阮师叔有谕,不论何人若不通名,不准走宝桥这条路,在下虽然知道姑娘是阮师叔的朋友,可是”
车把式吼道:“去,我家小姐不耐烦等在这里!”
那汉子愣愣地道:“这”车把式道:“你不去是吗?好,待回儿阮戟问下来,那时你要想赖亦赖不掉,话也已说明,你看着办吧!”
那少女低声道:“老金呀,咱们回去吧,人家毒门既然不欢迎我天魔女,我天魔女难道还会去巴结,走,咱们回去,阮戟见着我时,我再告诉他,他门下弟子太不像话了!”
车把式嗯了一声道:“好,咱们回去,要不是看在小姐的份上,我才不来这里呢,凭小姐那块牌子,哪儿不能混口饭吃”
这两人一搭一唱的,可给那两个毒门小子听个真切,他们一听对方便是自己要接待的人,可慌了手脚,直急得浑身淌着冷汗。
他俩心中同时忖道:“我的祖奶奶,真他妈的有眼无珠,偏偏是碰上了她,今日我俩这一挡驾,可挡掉了半条命,要给阮师叔知道,嘿,非挨宰不可!”
他俩急忙恭声道:“姑娘,慢点!”
车把式缓缓的一扬鞭子,道:“再见!”
那右边汉子扬声道:“老大哥,你高抬贵手,我俩实是有眼无珠,不识得大哥,我现在就去通报,你只管往里面请!”
说着拔腿奔去。
那少女轻幽幽地道:“老金,看在阮戟的面子上,你就饶了这两个可怜虫,咱们只管走,看看还有谁敢拦着我们!”
车把式一挥鞭子道:“好!”篷车在那长鞭的挥舞下,立时响起一连串车轮咿呀声,车把式目中无人样地赶着篷车而去。
宝桥已遥遥在望。
路上,果然没有再受到任何人的干扰。
宝桥之所以为名,只因这儿有一座用大理石砌成的长桥,传说此桥皇帝曾经在这里观览景色,后人以此桥为荣,故名之。
过了宝桥,便是个相当繁华的市镇,这镇说大不大,千八百户人家,但却相当富庶,街上商店林立,百货杂陈,颇是热闹。
在那桥的尽头,霍然出现一排人影,这些人俱是江湖人物,守候在桥尾的两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似的。
车把式心中暗呼道:“果然都是毒门的人物!”
那群江湖人物的目光集中在篷车之上,车把式若无其事的赶着车子,对这些江湖人物视若无睹。
可是,那些人却对他相当注意,无数道目光全投落在车把式的身子,像是欲在他身上看出点什么苗头一样。
突然——
一个粗犷的声音,道:“这位朋友可是百毒门的朋友!”
车把式哼了一声道:“谁和你是朋友!”
一个粗犷的汉子闻言后哈哈大笑道:“你虽然不是我们的朋友,贵小姐却和本门有点关系呢!”他目光如炬,不停的在车把式身上探视。
车把式却哼了一声,道:“说话也得说清楚点”
那汉子笑道:“贵小姐可好!”篷车里传来一声轻笑道:“颜老三,你少在我面前卖关子啦!”
颜老三大笑道:“我还以为你天魔女不认俺啦!”
那媚娘冷冷地道:“阮戟呢?”
颜老三道:“在“绿地老店”恭候大驾!”
媚娘道:“带路!”
颜老三道:“跟我来!”
他身子微晃,直朝那远远的镇甸奔去。
篷车缓缓跟在后面,传来辘辘的车辚声
路上,媚娘低声道:“金兄,这颜老三你可得注意!”
车把式道:“怎么?”
媚娘道:“他虽身为毒门弟子,人却极为正派,因此在毒门中甚得人心,与人对敌,绝不使用毒技,但那身功力相当令人头痛!”
车把式道:“这种人我倒想结交结交!”
媚娘道:“这要看你的办法了!”
没有多久,这辆篷车已停在一间挂杏黄旗帜的客店前,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白面佩剑的汉子,他目光恍如鹰目般的凌厉,使人望而生畏。
他见到媚娘下车,一拱手道:“媚娘!你好。”
媚娘冷冷地道:“阮戟,你还真有架子!”
阮戟笑道:“你休要生气,这次为拦截那“书扇公子”本门已设下天罗地网,谅他插翅也难飞出宝桥”
媚娘冷冷地道:“这么说你已有制敌之策了!”
阮戟道:“你尽可放心,我确实有十足把握!”
媚娘问道:“你准备在哪里动手?”
阮戟朝远远的桥影一指,道:“就在那桥上!”
媚娘哈哈一笑道:“你果然是智力过人,想的那么周到”
阮戟一愣道:“怎么?”
媚娘道:“百密尚有一疏!”
阮戟哼了一哼道:“不见得!”
媚娘随手一指道:“你虽能守着桥的两端,却难防对方跃下水去,斯时他斗不过你,他可以跳下水去逃走!”
阮戟闻言哈哈大笑道:“这个你尽可放心,我已在那河中放下无数专吸人血的苗疆大水蛭,只要一下水里,不出盏茶功夫,他便全身溃烂而死,最后只剩下一堆白骨”
媚娘心弦一震,忖道:“果然狠毒!”
但她面上决不露出丝毫痕迹,淡淡地道:“那桥下河流湍急,你虽然放下苗疆毒水蛭,也难免不被河水冲失,恐怕你的一番苦心白费了!”
阮戟摇头道:“这你便不懂了,苗疆毒水蛭不管在任何急流中,它都是浮在水的里面,逆流而行,水流一丈,它便游上一丈,始终保持原位”
媚娘轻声道:“果然厉害!”
阮戟道:“现在咱们先歇歇,晚上那“书扇公子”便要来了!”
媚娘下车,由车把式陪着进了屋内,道:“阮戟,我在哪里歇息?”
阮戟道:“我已给你安排在头等房间,你请!”
媚娘道:“这是我雇来赶车的,另一个是驯马师!”
阮戟道:“没问题吧?”
媚娘冷冷地道:“有什么问题!”
阮戟道:“我是怕”
媚娘道:“我的人你都怀疑,那还谈什么合作,阮戟,既然大家这么不信任,我看咱们的合作便至此为止!”
阮戟苦笑道:“哪里,不要误会,不要误会,告罪,告罪!”
说着便欲转身而去。
媚娘不悦地道:“你连我的仆人都不信任,我不知你存的是什么心?”
阮戟摇头道:“媚娘你千万不要误会,我是奉命行事而已,你知道那书扇公子在我毒门说来,实在是无比重要,此人如果不除,我们”
媚娘冷冷地道:“毒门为什么要置他于死地呢?”
阮戟一震,道:“这——”
媚娘晃身而去轻笑道:“你不说我亦知道,只是——”
阮戟急声道:“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
刹那间,媚娘已去远了,仅留下许多疑团存在阮戟心中,也因此使他萌下了无限杀机
夜深得像是罩上一袭黑色的大氅。
黑的使人伸手不见五指,泼墨般漆黑
那沉寂的小镇似乎已沉睡了,像是熟睡的少妇,罩着黑裳,静静躺卧在那里,偶尔,她舒展一下柔臂,使这平静的夜显得更不平凡了。
一缕灯光自那远远的黑暗中透传了过来。
一个打更的更夫持着风灯,草鞋轻脆地踏在黄土路上,发出沙沙之声,然后隔着一定的时间,敲着更锣。
“当!当!”
这是二更时分,还有一个更次,便是三更天了。
此刻,自那镇甸的“绿地老店”巷道里,倏忽间跃闪着数十道人影,直朝宝桥附近的黑暗中奔去。
刹那间,他们俱消逝在黑暗中。
宝桥,像个孤独的老人,躺卧在河面上,屹立不动。
突然“绿地老店”楼头上一扇窗户轻轻地被推开了。
两道恍如紫色冷电般的明眸朝着黑暗中透视着,仿佛在寻觅着什么东西似的,不停的溜转着
那眸珠是圆润的,却带着一股劲儿冷煞
只听一个冷漠的声音,道:“他们已开始行动了”
另一个女子声音道:“不错,只等那“书扇公子”一到,毒门便会动员所有的高手,把他逼死在宝桥上”
双方又沉默了,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那女的低声道:“金兄和胡兄如何通知“书扇公子”?”
只听金雷道:“通知是来不及了,我们只有伺机下手。”
胡中玉道:“咱们得设法先毁了毒门那里埋伏高手,使他们的人无法集中,然后,再和阮戟动硬的”
媚娘嗯了一声道:“主意的确不错,乘阮戟还没发现咱们的身分前,先将那埋伏的毒门弩剑手毁去”
她瞥了胡中玉一眼,道:“这个任务交给胡兄了”
胡中玉淡淡地道:“好,我来办。”
媚娘道:“还有一个重要的地方”
金雷道:“你是指山坳里的伏兵”
媚娘点头道:“不错,这山坳里的人虽然不多,却都是施毒高手,如果不先毁掉那些毒物,对我们行动”
金雷道:“这个由我去解决掉”
媚娘道:“好,咱们分头办事,我负责对付阮戟那头凶狼,这个人表面上虽然怕我,心里却没将我放在眼里,好在双方还没真正闹翻,我自信尚能应付的了”
金雷道:“还有一个更次,我们得先展开行动了”
刹那间,这三个武林高手互相挥挥手,各自展开自己的行动,消逝在沉沉的黑夜中了。
远处响着一连串蹄声,得得地传了过来。
一缕骑影有若飞扬的风梢,迅快地奔过宝桥。
黑暗中,一个沉重的喝声道:“是老李!”
那个跨骑而行的骑士低声道:“不错,是我,通知阮师叔,那活儿来啦”
“啦”字的尾音拖在空中许久没有消逝,当那字音隐灭在黑空之中,那个骑士已迅快的奔过长桥,隐逝在看不见的黑暗之中。
四处闪晃的人影急忙都隐起了身子。
“朋友,今夜相当黑——”
山坳里蓦然间飘过来这几个人,使几个守候在黑影里的毒门弟子一愣,俱同时回过头去。
黑暗中,只见一个青年冷峻的朝他们走来,他们的身子同时一震,目光同时骤落在这青年人的身上。
其中一个毒门弟子问道:“你是”
那青年淡淡地道:“阮戟没告诉你们,我是谁吗?”
口气不善,敌意颇深。
这几个毒门弟子心中发寒,不自觉的将手轻轻按搭在自己的刀柄上。
“噢!”先前那个毒门弟子,低笑道:“原来是车把式!”
那青年嗯了一声道:“不错,我是个赶车的”
他已靠近了他们,使他们围拢了上去。
毒门弟子道:“今夜你也有公差”
那青年点头道:“不错,我正是出公差”
“那么请坐吧,这里都是自己人”他们的敌意已消,很自然的又分开了,各自坐了下去。
那青年笑一笑道:“谁说是自己人?”
那个毒门弟子一怔,道:“怎么?”
那青年道:“你说错了。”
那毒门弟子一震,道:“说错了?”
那青年沉沉地道:“你说的自己人是什么意思?”
这几个毒门弟子愣了,不知该怎么回答。
那青年冷冷地道:“你所谓的自己人,实在是高抬了自己,我没有你们这班子朋友,亦不会和你们这种人交朋友”
毒门弟子霍然变色,齐声道:“你?”
那青年冷笑道:“我是你们的煞星!”
他的身子突然晃了一晃,像一缕轻烟似的,闪移在这群人之间,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动手,身子已各中了一下重击,俱躺在地上了。
那青年拍拍手道:“朋友,这就是自己人的代价”
他没有怜悯的昂首夜空,只见那黑云密布的空中,没有一丝星光,更没有一丝儿月影,他轻轻的叹息:“我的恩仇何时了”
当他落寞的叹息还没有消逝的时候,倏忽间飘来一阵清朗的曼吟声,强劲有力的飘传过来。
他精神一振道:“他们来了。”
黑暗的黄土路上,两道骑影斜斜的投落在地上,只见一个书生样的青年背着一枝长剑,和一个斜披斗篷的少女缓缓行来。
那书生不停的吟着千古绝诗,而那少女则随声相合,两人情趣相投,绵绵情意,由他们的声音中已可表现出来。
吟声一停,两人相视一笑。
那少女道:“咱们连夜赶路倒满有意思的。”
那书生嗯嗯两声道:“这种情趣岂是一般俗人所能领会”
少女羞涩的道:“前面有座桥。”
书生道:“那就是有名的宝桥!”
他那如电的目光倏地在黑夜中闪了闪,嘴角上刹那间掠过一丝冷煞的笑意,笑得那么令人恐怖。
那少女颤声道:“你!”
书生温柔的道:“小乔,怎么?”
那少女道:“我是看见你那样笑”
那书生淡淡地道:“我这样笑不好吗?”
少女凄楚地道:“每当我看见你这样笑,我心里就害怕”
书生道:“为什么?”
少女哀声的道:“因为你又要杀人。”
书生低柔的道:“你不喜欢”
少女道:“我不喜欢你杀人”
书生嗯了一声道:“小乔,有许多事你不懂,江湖上有许多事绝非言语所能解决的,就拿这段日子吧,我们和毒门无仇,他们”
少女摇头道:“不要说了”
书生道:“我要说”他怒声道:“他们在新会镇下毒,在骆家庄偷袭,如果不是我发现的早,你我还有命在?这些能怪我吗?”
少女道:“我知道你很委屈,不过”
书生道:“不过什么?”
少女道:“最好不要杀人。”
书生摇头道:“那要看他们的了。”
少女突然道:“咱们去桥上看看”
书生长叹一声道:“但愿今夜没事”
突然——
一缕低低的话声道:“朋友,接着”
那书生一个反手,一个纸团已落在他的手中,而那少女却连什么也没看见,她还是不知不觉的朝宝桥行去。
宝桥上安静的没有一点动静。
仅有桥下的流水潺潺的流着
书生目光朝山坳里瞥了一下,轻轻舒展开那团纸条。
他混身一颤,低声道:“莫上桥——死路。”
他急声道:“小乔——”
那少女回头道:“什么事?”
书生道:“咱们又遇上好朋友了”
那少女吓得面色苍白,道:“这怎么办?”
书生道:“不要怕,这么多路都过了,还在乎这一点”
他高声的道:“朋友们,可以亮相了”
朗朗的话声,刹那间传遍了半里之遥,贯穿进每个藏于暗中的毒门高手耳中。
可是毒门的人还真沉得住气,竟然没有一个人现身。
书生大笑道:“怎么?对待老朋友还客气吗?”
他让小乔留在草地边,一个人弹着剑准备跃马而去。
那少女拉住他的衣袖,颤声道:“你不要离开我,咱们死也得死在一块。”
书生道:“小乔,拿出勇气来,我们还要上路呢。”
“哼!”突然,半空间响起一声冷哼,使大地间陡然卷起一股子冷风。
只听一个声音道:“书扇公子,咱们等你多时了”
书生、少女两人偎依在黑夜里,那少女吓得嘴唇发白,手脚冰冷,但在那书生健硕的怀里,却又给了她无限的温暖。
这亦是力的保证,的确,女人需要男人的保护。
他低柔地道:“不要怕”
少女苦笑道:“有你同在,我便不怕了”
嘴里说是不怕,身子还在发抖。
书生长叹一声道:“我是不该带你出来受苦”
那少女摇头道:“你快别说这个,能和你在一起,就是死了也无憾”
那书生仿佛被这句话激起了无限的豪情,眉宇间流露出一股豪迈之色,轻轻拍了那少女一下,手中多了一柄铁骨摺扇。
他轻笑道:“好,咱们往前闯”
他觉得自己生命在这一刹那,突然间又充实了不少,手中长扇一翻,牵着那少女的玉手缓缓往桥上行去。
但当他距离桥头尚有数尺之遥时,他霍地记起那无名的警语,不是很明白的告诉他吗?此桥万万不可上去。
他目光一瞥,沉声道:“朋友,该露露脸了
沉郁的话声直传数里之外,清晰有力。
黑暗中只听一声大喝道:“朋友,百毒门的弟兄在这儿等你多时了”
那书生冷笑道:“在下不是来了吗?”
说着朝前大步踏去,丝毫没有畏惧之色。
“嘿嘿!”
在这一连串的笑声之后,无数的人影已隐隐浮现在桥的那一边。
阮戟首当而立,目光直瞪着那书生。
颜老三眉头直皱,仿佛相当为难似的。
媚娘却面带微笑,心中似已胸有成竹,丝毫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那书生大笑道:“想不到为了我姓林的一个人,居然劳动了这么多大英雄”
阮戟道:“这是你姓林的面子”
书扇公子大笑道:“阮朋友这么瞧得起兄弟,真使我受宠若惊”
他一整衣衫,道:“我与贵门没有过节,不知何故你们一路上”
阮戟道:“朋友,这得问问你自己”
书扇公子微微笑道:“我不明白”
阮戟冷冷地道:“阁下不是不明白,只怕是在女友面前不敢说”
书扇公子变色道:“胡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阮戟一拍手道:“好,果然英雄本色”
他朝前行了几步,道:“大理国的陈娘娘,阁下总认识吧!”
书扇公子变色道:“淫妇——”
阮戟怒吼道:“胡说——”
书扇公子冷冷地道:“怎么?这又冒犯你了!”
阮戟道:“她是本门的恩人,不准你羞辱她!”
书扇公子嗯了一声道:“怪不得”
阮戟一怔道:“怪不得什么?”
书扇公子道:“一路上,我始终想不透什么地方开罪了贵门,惹得贵门不惜施毒、放火、偷袭,欲将我俩置于死地,原来是为了她”
阮戟哼地一声道:“现在你明白了!”
书扇公子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阮戟道:“陈娘娘的行踪岂是一般人所能知道,今夜只要拿下你的脑袋,她自然会出现,朋友,你还有什么话说?”
书扇公子长叹道:“阮兄,我想向你讨个人情”
阮戟嘿嘿地道:“什么人情?”
书扇公子瞥了身边的少女一眼,道:“我辈武林同道,讲的是恩怨分明,她非我武林人物,武功是一窍不通,今夜姑不论谁胜谁败,请不要与她为难”
阮戟—摸下颔道:“这”颜老三喝道:“我不杀她便是”
阮戟一声断喝道:“老三,你不准乱说”
书扇公子一瞪眼睛,道:“怎么?阮兄是不答应”
那少女哀声道:“不要向他们低头,我们死也死在一块”
哀怨之声,恍如夜鹰哀嗥。
阮戟冷冷道:“朋友,你听见没有,她都不怕死,你担个什么心?”
书扇公子恨声道:“好,百毒门果然是没有人道”
阮戟笑道:“这是奉命行事,怨不得我们兄弟”
书扇公子大笑道:“好个陈娘娘,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阮戟冷漠的道:“这只是你运气不好,惹了她”
书扇公子面上杀机倏地一现,道:“好吧,阮兄,你划下道来!”
阮戟嗯了一声道:“照目前的形势看,你已没有再选择的余地了,今夜我们百毒门是决不会放过你”书扇公子惨笑道:“这个我早知道了!”
阮戟狠声道:“现在你还要我划下道吗?”
书扇公子道:“在下至少也要捞回个本,阮兄,你说是吗?”
阮戟怒声道:“这是你聪明的地方”
书扇公子道:“现在我要请阮兄注意了!”
阮戟怔了一怔道:“怎么?”
书扇公子道:“我目前的对象正是你!”
“嘿嘿,”阮戟大笑道:“你还真行,居然先看上了我”
语声一顿道:“真使你失望,我可不是你找的对象”
书扇公子道:“你不敢和我”
双目已隐含杀机,随时都有发作的可能。
阮戟冷冷地道:“根本不需要我动手,你已命丧黄泉”
书扇公子哈哈大笑道:“阁下也未免太瞧不起在下了”
话声一落,那书扇公子陡然一晃身子,抱起那个少女朝宝桥边的一株古树上飞去,身法干净之极。
阮戟冷笑道:“朋友,你跑不了!”
书扇公子道:“在下并没有走呀”
他将那少女的身子轻轻放在那株树的树杈之间,投了一个含有无比情意的一瞥,凝视着
只听他低声道:“只要我不死,我会再接你下去,如果我不幸”
话声突然顿住,底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那少女哀苦地道:“你去吧,我会料理自己”
她坐在那树杈之间,竟然不觉得害怕,平常不要说是在这么高的地方,就是再矮的地方,她也会吓得半死。
书扇公子道:“好——”
他身子刚刚要转过去,神情倏忽地变了。
凝神望去,只见在那株古树的顶梢上迎风斜斜站着一个神情冷漠的青年,正冷然的望着他。
他颤声道:“朋友”
那青年道:“你只管去迎敌吧,她由我负责”
书扇公子冷笑道:“你是谁?”
那神秘青年道:“我是准?你等会儿便知道了”
但见他的手臂忽然一扬,一蓬黑影倏地朝书扇公子的身后挥去,只听哎呀一声大叫,一道黑影刷地而落。
书扇公子长呼口气道:“你不是他们那伙的!”
那青年道:“清者清,浊者浊,两者很难混为一谈”
远处,已响起阮戟的吼声道:“妈的,你姓林的还不给我下来!”
书扇公子咬牙道:“我将她交给你了,如果她有什么不幸,嘿,朋友,你不要怪我将来对你不客气,休怪我没事先告诉你!”
身若大鸟,翻身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