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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巴黎车水马龙的香榭大道两旁,一家家高级精品店、餐厅、露天咖啡馆栉比鳞 次地迤逦著,吸引住熙来攘往人群流连的目光。
巴黎的浪漫都会气息就蛰伏在大街小巷的每一处角落,也许是一幢皇宫建筑,也许 是一间艺术博物馆,也许是伫立在街头写生的年轻画家,也许是流浪的旅人,也许是一 名卖力演奏小提琴的街头艺人琼兰.玛索挤在一群路人之中,驻足在凯旋门广场旁 的巴士站,观看一名穿著邋遢的年轻男孩浑然忘我地拉奏著小夜曲,一曲奏完,路人纷 纷响起掌声,随意地朝摆在地上的小提琴箱里丢下几个铜板。
好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巴黎特有的浪漫气氛了,琼兰打开皮包找著铜板,却只找到一 枚一法郎的硬币,于是她不假思索、大大方方地掏出来丢进琴箱里,年轻男孩似乎有些 诧异地愣看着她,好一会儿才以不太流利的法文连声向她道谢。
琼兰有些不好意思地踱了开去,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要朝哪一个方向走,她想找一 家店买份精致的小礼物送给爸妈。这几年来,她以游学的方式跑遍了欧洲大陛,一面打 工,一面上短期学校选读一些自己感兴趣的课程。
她一下子是在西班牙学语言,一下子又在瑞士学珠宝设计,然后又去德国念了一阵 子的欧洲历史,最后是去义大利学旅馆管理;却没想到在一次去应征女佣的打工机会, 让她在科尼嘉小城的范伦铁诺古堡一待就是四年多。
几年下来,她只有三次“路过”似地回到巴黎来和家人相聚,这一回她打算多待几 个星期陪陪老妈,然后再去实现她自助旅行环游世界的梦想。
这年头,欧洲的青年男女个个都热中于自助旅行,欧洲大陆上虽然有不少的国家, 但是文化根源大都类似,所以人人都向往“远离欧洲”到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有的 人甚至在高中毕业,十六、七成的年纪就开始踏上旅途,这跟已经快,二十四岁的琼兰 比起来,她倒是有点落伍了。
她也常常在想,十六岁那一年如果不是因为腿伤骨折而离开体操队的话,那她现在 会在哪裹?在做什么?她有可能还跟著体操队到世界各国去比赛吗?有没有本事可以拿 到几面奥运金牌?
唉!真是爱说笑,二十四岁的体操选手早就退休了,她大不了是留在奥运队当教练 吧?!当初也是因为到处出国参赛才爱上旅行的,但是那个时候主要目的是比赛,所以 都只是走马看花,她一直感到很可惜,希望有一天可以旧地重游,并且去更多她没有去 过的地方。
现在,她总算存了一笔钱,也有了时间。在离开范伦铁诺家时,艾格很大方地送给 她五十万美金当作“离职退休金”他当然是在开玩笑的,她这么年轻怎么可能退休?
不过在抗议拒绝无效之后,她也心存感激地收下这笔钱,而且转交给爸妈当作两位 老人家的养老金,至于她自己嘛,她并不需要很多钱,只要够用就好。
除此之外,她还想再找一样有纪念价值的小礼物,但是要买什么呢?珠宝首饰?那 太俗气了,而且爸妈平时生活朴实节俭,也不会愿意收的。如果送香水、衣服的话,香 水会用完,衣服会穿破穿旧,那又有什么纪念价值?
唉!真是伤脑筋,该买什么好呢?离开法国好几年了,巴黎又变了这么多,她以前 熟悉的小店都已经几度易主、改头换面了,拐来弯去,她还差一点迷路,站在街角上只 觉一片茫然。
早知道就应该邀好友蜜雪儿一起出门的,这次的自助旅行两人已经决定结伴同行, 一偿中学时代的宿愿,而且蜜雪儿也毅然决然地辞去女秘书的工作。
琼兰打开皮包找著记事本,打算打电话叫蜜雪儿出来跟她一起逛街,顺便吃顿午餐 讨论一下行程一阵翻找之际,她又不经意地看到那一张唐楷叙留给她的名片,又想 起她离开义大利时,他依依不舍的一句话:“这是你欠我的,有一天你一定要来找我! ”
是的,这是她欠他的,他曾经救了她一命。他是一名绕著地球跑、到处替人打官司 的国际名律师,虽然从他深邃且专注的缱绻目光中,琼兰似乎看出了什么隐藏的情愫, 但她要这么早把自己投入感情之中吗?她要为了爱情而放弃多年来的梦想吗?
不,她宁愿选择梦想,但是为什么她常常会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她后悔吗?她 为什么突然这么地想念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唐楷叙?
再度翻著那张中英文对照的精致名片,她沉思片刻,然后又开始强迫自己去相信那 一句中国老话:有缘千里来相会收起名片,她甩了甩披肩的秀发,好像在强迫自己 把这些杂思甩到九霄云外去。
抬眼,她不经心地看见前方竟然开了-家东方艺品店。也许她还在想念那个英文名 字叫提摩西的中国帅哥,也许是因为他的缘故,她也开始有了“东方情结”因为唐楷 叙,她现在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情不自禁地注意那些写著中国字的任何东西琼兰走 进那家东方艺品店,里面陈列的东西琳琅满目,从檀香木折扇、玉雕胸针、纸糊灯笼, 到红桧太师椅、黑木屏风和髹金铜铸的佛像,真是令人眼花撩乱,在爱不释手之余,更 加不知该选择哪一样。
一名穿著绣花红旗袍的东方女孩朝她走近,笑容可鞠地用最道地的法文向她招呼道 :“小姐,我可以帮上什么忙吗?你有没有特别想找点什么艺品?是要送人吗?”
琼兰露出无邪的笑容回道:“我打算买样东西送给我爸妈,但是这裹的每一样东西 都那么的令人爱不释手,我实在不知道该买什么才好。”
女孩很亲切地经挽著琼兰的手臂说道:“没关系,你慢慢看。你是打算送大件的?
还是小礼物?”
“呃我想那座屏风太大了,我家摆不下,而且我也没有这个预算,真抱歉!”
“不!你太客气了。我们中国有句话说,礼经情意重,意思是说,送礼是送心意, 不在于礼物大小或是否贵重,我想你送任何东西,你的爸妈都会很高兴、很喜欢。”
琼兰听后松了一口气,同时对这位女店员充满了好感。浏览好一会儿之后,琼兰见 一陈列架上摆满了许多平价的银饰品,有镌刻山水画的银制茶器、雕著龙凤的烟灰缸、 银筷子等等,她看中了一面银制相框,相框四周边缘雕绘了繁复的花鸟图案,在玻璃面 上还用银漆龙飞凤舞地写了一行中国字。
琼兰看向女店员“请问这上面写的字是什么意思?”
“噢,有缘千里。”女店员用中文念了一遍,然后又用法文解释道:“那个“缘”
字很难用西方语言来解释,不过可以用“机率”、“机会”和“命运”等词解说, 意思是说,如果我们命中注定要跟一个人在一起,那么即使隔了千里远,两人还是会再 见面的,而当我们跟最亲爱的人分隔两地时,即使隔著千里的距离,彼此的心还是会在 一起,像没有分开一样。”
经过一番解释,琼兰立刻明白,因为她想起了唐楷叙说过的那句话,于是她脱口而 出:“啊,我知道!曾经有个中国朋友跟我说过同样的话”她说完之后,陷入了一 阵沉思。
女店员促狭她笑道:“看起来,你很想念他!”
琼兰回过神来,尴尬地红著脸,马上推说:“我是在想,我即将就有一趟远行,在 我爸妈的心目中,我就是上帝赐给他们最好的礼物,还有什么会比送给他们一张照片留 在身边,就像我并没有离开家一样要来得珍贵?!”
“好主意!我马上替你包装起来。”
琼兰付了钱,拿起充满中国风味包装的礼物,走出艺品店,在经过那名拉小提琴的 街头艺人时,她朝他露出一抹微笑,接著又想起来该给蜜雪儿打通电话,于是她走进公 用电话亭,拨了一串号码。
“哈***?
“蜜雪儿,你这只懒猫,竟然还在睡觉!”
“噢,琼兰,现在几点了?我又不用上班,不多睡点美容觉,难不成去找男朋友? !”蜜雪儿的声音沙哑而慵懒,真像一只喵喵叫的猫咪。
琼兰没好气地啐道:“请问一下,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噢,对喔!我忘了”
“你该不会也忘了我们想去征服全世界的世纪大计画了?!嘿,别又躺下去睡了, 我给你半个小时,不必化妆,也不要穿太漂亮,我在香榭大道上的庞贝度酒吧等你,我 们一起吃午餐。”
密雪儿好像被吓醒般地大叫道:“天啊!庞贝度?听说那里是个间谍窝耶!”
“拜托你好不好?你这个巴黎佬竟然消息比我还不灵通!以前那个“东方组织]曝 光之后,就换了老板,又重新改装了啦,现在那里还供应全巴黎消费最便宜的白蜗牛大 餐喔!”
“嗯,看在蜗牛的份上,我马上赶过去。”
“ok!待会儿见。”
琼兰正想挂断电话,这才注意到公用电话金额栏上显示著一法朗还没有用完,于是 她按了“再拨”的按钮,把话筒放在一旁的公用电话簿上面。她心里忍不住想着,缘、 有缘、机会、机率、命运,用不完的铜板,就让下一个“有缘人”来打电话吧!
走出电话亭,一辆市区巴士正好停在站牌前,于是琼兰飞快地奔上即将关上电动门 的巴士在香榭大道的另一边,刚下计程车的唐楷叙怔愣了一会儿,心中不禁暗忖, 那个奔上巴士的女孩怎么长得那么像琼兰?!会是她吗?
他已经在巴黎待了三天,行走在街头好像到处都会看见琼兰的影子,他忍不住苦笑 著摇头。
现在琼兰也不知道自助旅行到什么国家了?在义大利分别时,她坚持不留给他地址 和电话号码,他可以理解她为什么这么做,她不希望有任何牵绊地去追求她环游世界的 梦想,而那又不知道要花多久的时间他和她之间就只有那一张他留下的名片是两人 之间唯一的联系,他只能等待,会有那么一天,她突然跑来找他吗?
他要忘记她吗?他该停止想念她吗?更令他感到怅然不已的一个问题是:他忘得了 她吗?
走过斑马线时,楷叔不断地想着这个问题,然后他走到刚才那名女孩搭上巴士的站 牌,站在她刚才站过的位置。他黯然地自我安慰著,除了那一张他留给琼兰的名片之外 ,他至少还有一张她的照片,本来那是一张他和琼兰、艾格,还有尔你纭四个人在范氏 古堡前的合照,他昨天才利用空档把照片送去做电脑分割,成为只有琼兰一人的半身照 ,他还打算今天去买个相框框起来,装在公事包里,随时可以看见她那清纯脱俗的柔美 倩影,随时可以想念她。
只有几天的相处,为什么他对她如此念念不忘呢?二十八岁了还没有正式交过女朋 友的他,每天就在不同的国际机场裹进进出出,跟不同语言、不同法律条文的案件在打 仗,在毫无预警之下,他懈逅了琼兰这么一位令人怦然心动的清秀佳人,他该不会是开 始萌生放弃单身生涯的念头吧?
就不知道思想观念传统又保守的爸妈,在得知他喜欢上一名外国女孩时,会有什么 激烈的反应?!
唉!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他连这一位令他心仪的女孩现在人在何方都不知道!
他倒是想起来,已经快一个星期没给夏威夷的家人打电话了,他一边走向一旁的公 用电话亭,一边在口袋裹摸索著铜板,然而却只摸出一张五法郎纸钞。他看见另一旁正 在收拾琴箱里一堆硬币的街头艺人,于是走上前去客气地询问:“对不起,请问你有没 有十个五十分法郎可以让我换?我想打国际电话。”
年轻艺人抬起头来望了他一眼,苦笑地说:“你以为巴黎人都很大方吗?我只有一 大堆五分、十分的角币,不过喏,这是刚才一位女孩丢给我的一法郎,你拿去好了 ,不必客气,我也是出外人!”
楷叙先是有些犹豫,心中想着,他们唐家在夏威夷是亿万富豪,而他本身又是年收 入三百万美金的知名律师,现在却要接受一名街头艺人一法郎的帮忙?!
他接下一法郎硬币,然后又把五法郎纸钞放在那名艺人的琴箱里“看你收了这么 多硬币,你的琴艺一定很棒,也请你不必客气,收下它吧!”
年轻男孩喜出望外地收下,楷叙捏著那一个原来是属于琼兰的一法郎硬币,走进公 用电话亭打算打一通对方付费的国际电话。不过令他感到诧异的是,公用电话里竟然还 有五十分法郎?!
楷叙开始觉得巴黎人也满可爱的。以前他总觉得法国人很傲慢,不过这一点在他认 职琼兰之后,也开始爱屋及乌地有所改观了。
他拿起话筒拨了通国际电话给夏威夷家里的人,搭上线之后,太平洋的那一端传来 一阵模糊、似被吵醒的声音。
“哈***?
“靓?,是我啦!噢,糟糕,我又忘记算时差了!”
“哥,你发什么神经哪?现在是凌晨两点呐!你知道算错时间,这个世界会发生什 么事吗?”
“什么事?”
“男生是没关系啦,但是女生会大肚子,而且这个世界上会多出许多小baby来。”
楷叙忍不住噗哧一声爆笑出来,同样是在夏威夷出生长大,同样是从小就受美国式 教肓,但是楷叙在家里就从来不敢讲这种有颜色、加味的笑话。
他既好气又好笑地啐了妹妹一句:“你皮又在痒了是不是?小心妈妈听见了又要修 理你,把你禁足两个星期不准出去玩!”
念大学四年级的靓?马上啐声回道:“呵,我才不怕哩!等我一毕业,我马上就远 走高飞,看谁管得了我!”
“管不了你的人总管得住你的钱包吧?!远走高飞就不必吃饭花钱了吗?”楷叙忍 住笑,厉声说道。
靓?立刻很识相地撒著娇“哥,你忍心看我流浪街头吗?再说,我是学骨董鉴定 的,也算是半个艺术家,艺术家怎么可以谈钱呢?”
“好啦!我说不过你。靓?,最近家裹有没有什么事?爸妈他们都还好吧?”
靓璃马上装出老气横秋的声音“放一百零一个心啦!你虽然像野马一样常常不在 家,家裹还有我这个小霸王撑著,没什么事啦!倒是你怎么不问我交到男朋友没有?”
“啐,你会有人要吗?像头母熊一样凶,嫁得出去的话,我保证替你准备个几卡车 的嫁妆!”楷叙又爱又怜地逗著妹妹。
“嘿嘿嘿,说话可要算数喔!”
“好啦,别闹了!记得跟爸妈说一声,我在纽约还有一个案子要出庭,预定搭下午 的飞机离开巴黎,大概再过两个星期才会到家”
挂断电话之后,楷叙抬起手表看了下时间,心里想着恐怕没时间吃午餐了,等他处 理完公事就得直接赶去机场,而现在他还想去找一个相框。
走出公用电话亭,那名街头艺人已经走了,他把那一块钱法郎放进口袋里,一抬眼 ,几步之遥的那块写有中法文的招牌吸引住他的目光,于是他决定去碰碰运气。
走进艺品店,穿著红旗袍的女店员立刻含笑走向他“你是中国人吗?会不会讲中 文?”
“当然会,我想找个相框”
女店员热心地带领他走向陈列架,用标准的京片子说道:“你很幸运!只剩最后一 个了,五分钟之前一位女孩买走了一个,说要送张照片给爸妈留在身边,因为她即将有 远行”
楷叙打开公事包取出那张放大的照片,喃喃说道:“就不知道大小合不合?”
女店员才看了照片一眼,整个人便呆愣住了,半天才冒出一句:“刚才买相框的女 孩就是这张照片上的人!”
一时之间,楷叙也呆愣住了,半句话也说不出来美国旧金山在中国城的一家速 食店里,唐楷叙刚吃完午餐,眼前摊著一份中文报纸,他掏出笔来,在密密麻麻的方块 字裹画著圆圈。
这是他最近刚养成的看报习惯,即使英文报纸他也是找著字母画图。他在纽约刚打 赢一场官司,只是没想到时间竟拖了快一个月,在回夏威夷的途中,他必须在旧金山转 机,因而干脆在这裹滞留一天拜访几个老朋友。
他很难得有这种忙裹偷闲的机会,就顺便到中国城来买些礼物回去送给家人。
速食店裹的客人很多,大部分是观光客,楷叙独占一张两人对坐的小桌,他把中文 报纸上圈好的几个字又看了一遍,圆圈没有次序地散落半个版面的各个角落,如果一一 按照次序念起来,那将会是:琼兰我好想念你!
那个“琼”字并不好找,他是从报导股票市场的新闻裹找到“道琼加权指数”的“ 琼”字,至于“兰”字则是来自“兰花的盛情,泰国航空带您邀游四海”的广告中。
兰花的盛情?多么优雅的中国文字,然而宛若深谷幽兰的琼兰,她现在又邀游到哪 一个国度?要到何年何月何日两人才又可以见面?
带著一颗多愁善感的心,楷叙提起公事包离去时,并没有把桌上的那一份中文报纸 带走绑著马尾的琼兰和剪了个短发的蜜雪儿两人背著背包,从点餐台上买好了汉堡 、薯条和可乐,转身寻找著空位。
“我饿得可以吃下一头牛,没想到这家速食店卖得比洛杉矶还贵!咦,琼兰,你是 看到鬼了是不是?”蜜雪儿咕哝道。
琼兰怔忡了一会儿,继而兀自摇头苦笑地说:“我还以为我看见一个认识的朋友“ 在哪裹?师不帅?”
“从侧门走出去了啦!天哪!你这只花痴小猫咪,这一个月来,我们搭著灰狗巴士 从芝加哥到迈阿密,从纽约到旧金山,一路上要不是我看住你,你不知道已经勾引几打 美国健美先生了。”
蜜雪儿眨了眨画著浓浓眼线、戴假睫毛的大眼,装得很无辜地笑道:“没办法嘛!
猫咪是天生好奇的,喵鸣!”
“请你别再学猫叫好不好?要不然我老是联想起在义大利范氏古堡时,隔壁那个喜 欢骑马耍皮鞭的猫女人!嗳,快!那边有座位”
两人一起冲到小空桌前,蜜雪儿把背包往地上一丢,正打算将桌上那份报纸丢掉, “这是什么外星文字?英文都已经让我够头痛了”她不耐地嘀咕著。
“?g──别丢!让我看看。”
“琼兰,你不觉得你的背包越来越重了吗?这一路上你到处捡纪念品!”
两人同时落座,蜜雪儿马上大快朵颐起来,琼兰看了那画著小圈圈的中文报纸一会 儿,然后插进背包的一个大口袋里,同时若有所思地喃道:“也许有一天,我可以请会 讲中文的朋友替我解释那些被圈起来的字代表什么意思”
蜜雪儿朝天花板翻了下白眼,满嘴薯条地啐道:“你认识会讲中文的朋友就那么一 个当律师的提摩西!老天爷,你现在这么后悔又这么想念他,那当初你怎么不留地址、 电话给人家?”
琼兰敛了敛神色,硬著头皮回道:“谁说的?艾格的女朋友也会讲中文啊!”“你看你!又故意转移话题!”
“蜜雪儿,饶了我吧”琼兰表情复杂地哀求。
蜜雪儿却又叽哩呱啦地追问:“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老是作那个怪梦!嘿,告诉 我嘛,我跟你求了这么久了,你为什么还不告诉我你梦见了什么?说嘛,吓不死我的。 ”
琼兰犹豫了一下,然后有些茫然地开口:“你当真想知道?”
“废话!而且我保证不会作噩梦。”
琼兰深吸了一口气,她的目光凝视著刚才那个背影很像楷叙的人走出去的方向,外 面的阳光正灿烂,她开始娓娓道出那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我梦见在一座有著美丽 白色沙滩的小岛上,高耸著一座会喷火冒烟的金字塔“金字塔会喷火冒烟?!该不会是 火山吧?”
“我只是把梦见的告诉你,你别插嘴让我说下去好不好?然后我看见坐在大殿上的 埃及艳后,而我则是她身旁的一名宫女,她不知道为了什么在大发雷霆,而在金碧辉煌 的宫殿里,却摆了一具用黄金打造的棺材”
“黄金棺材?你确定不是白雪公主的玻璃棺材?”
“喂,蜜雪儿,我可不是在开玩笑,后面的情节很吓人的──埃及艳后用手指著黄 金棺材破口大骂道:“把它烧了,我需要一件新衣服。”够奇怪了吧?用黄金做衣服, 那怎么穿啊?”
蜜雪儿狠狠地瞪了琼兰一眼,没好气地说:“你管她怎么穿?!像埃及艳后这么有 钱的人,她想要用黄金打造浴缸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还有呢?”
“然后,黄金棺材的盖子突然移开来,从裹面弹起一个穿清朝龙袍的中国怪老,他 长得又干又瘦、指甲留得长长的,还蓄了很长的八字胡,他突然跳飞出棺材,像跳蚤一 样到处跳来跳去!”
蜜雪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摸摸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露出一副害怕的模样“噢 ,真是恶心,男生还留那么长的指甲!”
“别打岔,接著,我突然看见提摩西”
“你是说你那一位提摩西?”
“要不然我还有第二个吗?他呀,不改老本行,站在埃及艳后的面前滔滔不绝地雄 辩著,一直替那名怪老申诉“他无罪!他是清白的!”但是艳后根本不听,反而把怒 气发在提摩西身上,一声令下叫她两旁那一群雄壮又威武的武士──”
“等一等,琼兰,你是说像电影里面那些肌肉结实、只穿了一条短裙子、露出两条 毛毛腿的性感武士?”
“对啦!可是我没有时间欣赏,因为七、八名武士立刻朝提摩西一拥而上,把他像 抓小鸡一般架住,然后艳后的细眉一扬、两眼一瞠,很大声地吼道:“把他拖出去斩了 !──蜜雪儿越听越感兴趣地摸摸鼻尖,很快地接口问道:“斩哪裹?”
“色女!你以为我这是在讲玛丹娜的回忆录啊?她要斩提摩西的头啦!”
“噢,真可惜,听你说他长得那么帅”
“先别管他师不帅,我都已经快吓死了,所以我就拚命地大叫:“救命啊!”然后 ,每次梦到这里,我就被自己的尖叫声吓醒了。”
“谁说只有你而已,我也常常被你吓醒啊!嗳,那这个梦到底代表著什么意思呢? ”
琼兰耸丁一下肩,她的胃口一下子全没了,一脸忧色地低声喃道:“如果我知道就 好丁。”
“琼兰,你这样天天作噩梦也不是办法,你到底有没有什么打算?”
“打算?!”她停顿了一下,接著牛头不对马嘴地说:“我打算说服你改变一下行 程,我们不要去那个有白色沙滩又有活火山的夏威夷好不好?再说,美国文化我们已经 看得这么多了,再去夏威夷我真的会马上反胃。”
蜜雪儿露出一抹不敢置信的诧异表情抗议道:“小姐,我没去过夏威夷,也没看过 草裙舞呐!话说回来,你记不记得我们订的是环游世界的计画?只能往那个方向绕地球 一圈,不能倒退,你说要改行程”
琼兰马上掏出了世界地图,摊开在蜜雪儿面前“不去夏威夷,太平洋上还有这么 多小乌国没有列在行程裹面,我们可以拐个弯,或更往前一点点,像萨摩亚群岛、斐济 群岛、东加王国”
“可是我想看草裙舞!”
“草裙舞?这个还不简单!喏,那我们就去咱们法国的托管地──大溪地吧!那裹 也有草裙舞,而且法国公民不需要签证,多方便哪!”
其实琼兰并没有告诉蜜雪儿,在大溪地也有美丽的白色沙滩和活火山,这些跟梦境 雷同的景致她并不怕,她怕的是自己如果去了夏威夷,那她一定会忍不住想跟唐楷叙联 络,那一张他留给她的名片就是一个很大的诱惑!
她为什么这么怕再跟楷叙见面呢?她现在仿佛走到什么地方都随时会瞥见他的影子 ,那她为什么又要故意回避、逃跑?
这种矛盾的心情即使说出来,恐怕蜜雪儿也无法体会了解的──填兰最怕的是,她 对他的好感和好印象再加上这段日子以来夜夜和他在怪梦里相见、天天在街上和他的“ 影子”擦身而过,她如果再跟他见面的话,只怕自己会情不自禁地爱上他!
不知怎地,琼兰对楷叙一直存有著一种女性的直觉,总觉得他会改变她的一生,像 上回在义大利的范氏古堡,他就跟文格、你纭救了她一命照理说,如果她去夏威夷 的话,她应该像楷叙所说的去找他才对,因为这是她欠他的。但是见面之后呢?如果她 的后半生从此变得不一样了,那她还要不要去实现她环游世界的梦想?
怔忡失神之际,蜜雪儿推了琼兰一把,很干脆地说:“好吧!那我们今天就去更改 机票行程,如果大溪地没有草裙舞的话,我会杀了你!”
琼兰心事重重地啃著无味的汉堡,美国只是她环游世界行程上的第一个国家,而未 来不可预知的旅程还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