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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镇定下来之后,倒也不怎么失态,跟死尸打了二十年交道了,算得上是夜夜与鬼为邻,胆色自然过人。不过这种场合真是不适合讨论问题,几个人锁上门一起来到老头的门房,里边就一个凳子,老头也不谦让自己坐下了,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昨天晚上有件事情挺奇怪的。11点多的时候吧,老陈醉醺醺的来我这儿。”没等马志开口问,自己接道:“老陈是医院打更的,我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又和小孙喝酒了,可是总觉得他有点兴奋的样子。”
“哪个小孙?”我问。
“还不就是那个刚死的孙庆林,尸体也停在里边,你们有兴趣看看么?”
“没兴趣,没兴趣。”是啊,他那种死法没有人会想看第二次的,马志忙不迭的摆手,手却忽然在半空停顿,猛的站起身来。
我也反应过来:“快把门打开!”
老头无奈又掏钥匙停尸大厅的门打开,不耐烦的说:“46号。”
虽然形状仍然是那么让人不寒而栗,但幸好尸体没什么异样。关上柜门后,我瞄了一眼柜门上的卡片:孙庆林,男,1974年8月30日,天津塘沽人。
重又回到老头的门房,老头继续讲述昨夜的遭遇,昨天晚上11点多,看到喝得醉醺醺的老陈来找他闲扯,说今儿陪孙医生过生日,把他喝多了,还说自己就要转运了,一直絮絮叨叨的不肯走,后来老头出去解手,再回来时候,老陈已经走了。老头收拾收拾睡下,迷迷糊糊快睡着时候,就听停尸大厅里有响动,赶忙起身看看,却什么也没发现,于是就接着睡了。要知道h市闹个鬼神的不算什么稀奇事,老头看了这么多年太平间,也见过些离奇事件,也就没太当回事,今天见到尸体没了,就联想起昨天晚上的事了,可能就是那时候丢的。
听完老头的叙述,我们都有很多疑问。马志奇怪的问:“死者是个医生,怎么跟打更的这么熟,两人根本不是一路人啊。”
“要说这小孙,也怪可惜的。”老头叹了口气说:“本来是医大的高材生,分到我们这没两年,年纪轻轻的就成了主治大夫,眼看着主任的位子都是他的。可是三年前发生了一次医疗事故,病人死了,他被医疗事故委员会给处罚了,本来这事院里已经不再追究了,年轻人嘛,谁不会犯错呢?可是没想到小孙从那时候就开始自暴自弃,可能对自己的医术丧失了信心吧。整天抽烟酗酒,也不正经上班,接连又出了两次小事故。最后院领导也失望了,调他去管藥品库。老婆也跟他离了,他有家也不回,每个月倒有一大半时间在藥品库睡了。老陈夜里打更也是个无聊差事,又好喝几口,两人没事就凑到一起喝酒,倒成了酒友。”老人娓娓道尽,忍不住又叹了口气:“真是个苦命的孩子,大好年纪说死就死了。”
老谢忽然开口问:“他之前是做那一科大夫的?”
“好像是肝胆科吧。”老头想了想说。
我们又问了些打更老陈的情况,正准备离开时,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问:“大爷,您刚才提到,打更的老陈说昨天晚上陪孙医生过生日?”
“没错,他是这么说的。”
我倒是奇怪,都什么年代了,都用保安了,怎么还有打更的?老头说这是因为老陈以前当兵打过仗,受伤了,所以劳保单位给安排个闲差养着。说着一指自己:“我也一样,我们是加勒万河谷突击时候的战友。”这时候我才注意到他一直在动的是同一条胳膊,另一条手臂从来就没活动过。
在去找老陈的路上,我问:“加勒万河谷是什么地方?”
这显然问到了马志的特长,他回答说:“那是62年中印战争时候,中国军队突破的一条印度防线,中印之战是一场很惨烈的战斗,一个星期的反击作战中,歼灭印军三千多人。”
老谢拿出随身带着的那个铁盒,一边用手有节奏的拍着,好像是在打拍子一样,一边对我说:“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我摇摇头:“还没什么头绪,不过倒是有件事情挺奇怪的。”
“什么事?”马志凑过来。
“赵文娟的生日是七月初三,死的也是那天。刚才听老大爷说,孙庆林的生日应该是昨天,就是七月十三,我刚才用手机上的万年历查了,确实没错,74年8月30日正好是阴历七月十三。这是否太巧了,两人都是在自己生日时候死的。”
老谢点头说:“不仅如此,你发现没有,他们的生日都是五阴命日。”
“什么叫五阴命日?”马志不解的问。
“每年的七月十五是天地灵气的日子,那时候阳气最弱而阴气最盛。也即是俗称的鬼节了。在那之前有五天,是阴气渐盛,逐渐侵蚀阳气的日子,所以叫五阴命日。也就是七月初三、初五、初七、初十三加上七月十五这五天。”老谢不厌其烦的解释,正好我也跟着学习一下。
马志听的似懂非懂:“那么这几天出生的人?”
“都是阴气极盛之人,身具五阴之命相。”
我心里一动,我恰好是七月十五的生日,那岂非是至阴之人了。
我不由激灵打个冷战。
远远的,传达室的灯火映入眼帘。
月色已到中天,半弦的一弯,蒙蒙的亮着,清远而寂寥。
这注定是个不得安宁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