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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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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洛紫苏大喊着睁开了眼,手还在空中挥舞着。

    “姑娘你醒了?来,喝点水润润嗓子,我这就去找二小姐来。”说话间,那布衣丫头就递过来一碗水放进了洛紫苏的手里。

    她捧着水碗才觉得嗓子发干,连忙喝了口,先在嗓子眼处慢慢地润着咽了,又喝了口继续,几口之后才将剩下的水大口喝掉。

    等洛紫苏喝完,才发现身边和她说话的丫头不见了。

    她捧着碗,打量着所处的房间,周围是常见的家什,摆着装点的饰物。很明显这是个客房,而按照摆设来看,倒和记忆里自己家当年的客房差不多,不过屋内倒是感觉到些许的粗犷,因为她看到了桌子腿下竟铺着的动物皮毛。

    奇怪,明明是夏天,怎的屋内是这样的摆设,就连椅子上都还蒙着动物的皮毛。

    门外有急急地脚步声,门帘一挑,那布衣丫头在了进来,对洛紫苏一笑,就扭了身子,将帘子挑着,随后便看见一似男装又非男装打扮,面容熟悉的人走了近来。

    若说他是男人,这身男装太过奇特,竟是女子才喜好穿的粉色,而且衣袖上还绣着荷花与荷叶,而他的眉目间却留底着一丝温柔;若是她是女子,可这一身奇怪的短打造型,丝毫没有女人的柔弱,更见那眉目间挥洒着英武。

    看着那熟悉的眉眼,又看了看那布衣丫头。

    “二小姐您看,朵儿没骗你,她醒了吧?”那布衣丫头抬着下巴冲她笑着。

    洛紫苏一下明白了过来。这是昨日里在刘绣娘那里遇到的买了娘亲绣物的锦衣小姐。想到娘亲,洛紫苏的心立刻揪了起来。

    “娘!”她口中喊着,连忙掀被起身,将手里的碗放在桌子上,忙对着面前的两人开口询问着:“我娘呢?我娘怎样了?你们知道我娘在哪里吗?”

    “姑娘别急,咱慢慢说,别急。”那叫朵儿的丫头说着将洛紫苏按回了床上,眼瞅向身后的小姐。

    “怎么?我娘怎么了?说啊!”洛紫苏看见朵儿看向那锦衣小姐的眼神,这心揪了起来。

    “那我告诉你吧,不过,你最好有心理准备。你娘,已经去了。”那锦衣小姐一脸的惋惜之色。

    “什么?娘!不,不会,她不会死,娘不会丢下我的,火,大火,娘!我娘究竟”洛紫苏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她的眼发热发痛。

    “姑娘,姑娘,冷静点,再喊也没用的。”朵儿急的将激动的洛紫苏按在床上,安慰着她:“姑娘,想开点,人死不能复生,你要想开。小姐没骗你,你的娘,已经被大火烧死了。要不是我家少爷和二小姐救了你,怕你也会死在里面的。”

    “为什么我活着而我娘就死了?为什么?你们能救我,为什么不救我娘呢?”洛紫苏觉得脑袋在嗡嗡地想着,泪如淌水,哗哗地流。

    “是我家少爷和二小姐正好路过那里,瞧见大火,又听到人家说你们还在屋里。我家二小姐和少爷都是好心人,少爷更是冲进了那着火的院子,结果就看见你昏倒在房内,手里手里扯着你娘的衣袖,而那时,你娘已经去了。是少爷把你背出来的,还带了两样东西出来。他说看你娘的手里抓的紧紧地,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对吧?小姐。”

    “朵儿,你话太多了。让她先哭吧,至亲离去,怎能不哭?她心里难过,你去和她说这些做什么,倒不如让她痛快的哭一场。我有事,先离开,等一会我叫下人把那两样东西送来给你。朵儿你伺候着,我先出去了。”那锦衣小姐说着就转了身,走到门口却住了脚步。

    “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我叫洛紫苏。”洛紫苏此刻已经是满脸泪痕。

    “哦,我叫宇文紫谧,倒和你名中重了个‘紫’字,算是有缘。你且痛快哭吧!”她话说着就门帘一掀,出去了。

    “紫苏,我叫朵儿。我陪着你,难过就哭吧!”布衣丫头说着

    洛紫苏终究还是哭的昏死了过去。

    等她在醒来的时候,身边无人,但是却可以看见桌子上放着卷轴,还有一只簪。

    洛紫苏连忙掀了被子起了身,扑到了桌前,那簪她认得,是她爹送给她娘的,簪头是一对团身的鲤鱼。她记得她娘说过,爹爹这簪里的意思是相濡以沫。那时她不过八岁,并不明白什么意思。后来十岁的时候,问了夫子,夫子问她怎么知道的这个词,她说了,夫子说她爹娘是相当恩爱,并为她讲了典故。她才明白这簪子的意思是如此美好,意喻着夫妻同心相互扶持,不离不弃。

    洛紫苏手摸着簪头,泪再次滑落,她口中悲痛的喊着:“娘。”抽噎了几番,看着那被弄成卷轴的东西,她知道那一定是娘这几日赶工的绣品。只是那呈卷轴状的白锦此刻已经被烟熏成了黑黄之色。

    洛紫苏小心的将那绣品打开,一树红梅依然可见,点点落红在黑黄色的锦上倒也艳丽。绣图是完好无损的。洛紫苏的手摸索其上感受着娘绣是的心血,感受着娘的针针用心。

    这两样加上前日里给的那个彩石花蕾簪子,就是娘留给自己的了。

    门帘忽的一挑,是朵儿进来了。

    “姑娘,你醒了啊,来,我这里有小姐专门嘱咐炖的补汤,你喝了吧。你遇此难事,心里悲伤,还是喝点好,别伤了身子。对了,你叫紫苏是吗?”

    “恩,是。”洛紫苏答应着接了藥碗,道了谢。

    “紫苏啊,人要想开点,你还活着不是吗?你娘在天上也会高兴的。活者总是对的。”朵儿宽慰着洛紫苏,在她将补汤喝下后。

    “谢谢,明日里还请你带我见见你家小姐和少爷,我也谢谢他们。还有,恩,我还不知道这里是”

    “这里是宇文府。我们老爷就是咱们大‘昭’国的封疆大将军。”朵儿一脸的神气之色。

    “你是说,帮我们守着边塞,守护着北方国门,抵抗那些外族的宇文沧风大将军吗?”宇文大将军可是昭国百姓皆知的英雄。想不到自己此刻竟在他的府上。哎那日听那掌柜称她宇文小姐,自己竟没想起。

    “当然了,这昭国除了我们,还有那个宇文府啊。”

    “那我明日更要去拜谢救命之恩,另外,我想见我娘,即便她去了,我也总该见上一见吧。”

    “紫苏,你话虽说的不错,可是你也知道,那是大火啊,不仅你们家,旁边相邻的也烧了几家。你救回来的时候是昏睡的,可是我家少爷却没闲着,那火烧了之后,少爷带了人去衙门记了事。由于是伏天。官府虽说查,可这尸首放不得,虽说是焦了,可合了规矩也要埋的。小姐已经说了,明日叫我陪着你去,还说一早会给你把孝服带来,不过要出了门才能换。你跟我回来的时候,也只能穿里面,或者带根孝簪。大府就是这规矩,不能乱了。”

    “朵儿姐姐,你说我回来?难道”

    “是啊,你不跟着我回来,还能去哪里呢?你家都没了,就跟着我们吧。小姐说了,她收留你,让你以后跟着我伺候她。”朵儿说着拉起了洛紫苏的手。

    “以后我喊你紫苏,你喊我朵儿就好,府里不让丫鬟间姐姐妹妹的叫。”

    “哦”洛紫苏忙答应着,心中感慨着大府里的规矩真多。

    “晚上小姐准我不去伺候,过来陪你,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对我说吧。今晚,我陪着你睡。”朵儿说着才注意了那幅还摊在桌子上的绣图。

    “这绣的真好看。”

    “恩,这是我娘绣的,先前你家小姐买的帕子也是我娘绣的呢。”

    “别说什么你家小姐了,现在她也是你的小姐。”

    “还没谢恩,还没认主,不敢这么说。”洛紫苏这么说着,可心里却不由的伤感,一日之隔,如今自己就成了丫鬟的命,虽说是大府,虽说那小姐看起来不是难伺候的主,还对自己不错。可是终究人家是主子,自己成了伺候的了。不过,这好歹也算有个着落,总比无依无靠的强。

    想到无依无靠,就想起了赵家的人,想起了那赵家轩来。

    祸,真的不单行吗?

    清早,洛紫苏梳洗干净后,抱着包裹里的孝衣麻布跟着朵儿来到了前院,此刻却已经看到院内的空地上,二小姐在练习着拳脚。

    宇文紫谧见她二人过来,收了拳脚说到:“那石桌上有给你准备的一些银子,你带出去买点裱纸冥钱的烧吧。还有,自己想开吧。”

    “小姐,你们的恩德”

    “什么都别说了,快去吧。”宇文紫谧止了洛紫苏的话,没让她去谢恩。

    紫苏点了点头,答应着去了。

    走了一小节路后,有听到了拳脚的声音,却听起来很有气势。

    “那是少爷在晨炼,你回头再去道谢吧,少爷练习拳脚的时候,我们就不要去打扰了,何况陪你回去看看,送你娘上路更重要。”朵儿解释着,将洛紫苏带出了宇文府。

    在马车上,洛紫苏换了孝服,披上了麻布。朵儿帮着去了杂店里买了蜡烛香火,还买了不少的裱纸冥钱,还有一间纸糊的房子和一对伺候的纸人。

    马车载着她们来到了巷口,那里已经是黢黑的残垣断壁。

    洛紫苏心中悲凉,对着曾经住了三年的房子,伤心落泪。

    过了好一阵,朵儿劝着,拉了洛紫苏离开,上了马车,赶往义庄。

    等他们到的时候,竟已经是在一里外的地方开挖坟地了。

    洛紫苏和朵儿赶到的时候,坟土已经盖了一半了。

    落紫苏没能看到母亲的遗体,心中悲痛,手抓着地皮大哭。朵儿看着也伤心,拉着陪着并将准备的东西在堆了土后,烧了起来。

    “娘,您要在地下和爹好好的,保佑女儿平安!”紫苏的心中期许着。

    火载着紫苏的伤痛,载着她的希望燃烧着。朵朵黑蝶素衣缟飞,告慰着未亡人的哀思。

    当马车吱扭着回到城里的时候,就听见阵阵热闹的声音。她内心痛苦不去理会,昏沉的在马车上流着泪。

    忽闻阵阵锣鼓声声中夹爆竹炸响和开道的喧闹。

    “哎呀,差点忘了,快,快把衣服换了,等会要出去跪迎的,你这身孝服是忌讳。”朵儿拍了脑门,一边说着,一边将洛紫苏身上的孝服和麻布扒了,只留着内里的一身水蓝布衣。

    很快锣鼓喧天中,就有开道的人喊着,公主成亲,百姓跪迎。

    洛紫苏此刻还没从悲痛中缓过来,还在兀自发呆,却被朵儿连拉带拽的拉下马车,并拉扯着跪了地。

    锣敲打着在耳边炸响,不时的有爆竹之声在孩童们的欢笑中发出喜悦之声,这些炸裂的声音终于让洛紫苏清醒了过来。她看着周围一个个欢天喜地的表情,心就在抽痛。耳边嘈杂着,却慢慢听的真切,都是在说着驸马与公主的般配。

    般配?驸马和公主?洛紫苏猛的抬头看去,就见带着红花挂着红布的高头大马上,穿着大红锦衣,带着羽冠,身挂红花的新郎倌是越来越近。

    近了,近了,看的真切了,那张儒雅的脸此刻在紫苏的眼里是痛,那微笑的容颜在她眼里是嘲笑。

    这就是祸。如果没有什么公主嫁人,昨日我已经是她的妻子,而娘也会跟着我一起过府到赵家吃酒,就算大火烧起,也要不到娘的命。

    可是偏偏,我做不了新娘不说,连娘都要去了。

    枣红马靠到了近前,或许是洛紫苏没有低头相迎,又或者她的眼神包含了太炙热的情愫,总之,在马上的赵家轩看到了她,而她也直勾勾地看着赵家轩。

    对视却无法言语,人马相错,只留下他回首一眼的情意。

    大红花轿在唢呐声中晃悠着从洛紫苏的面前走过。

    紫苏的泪无声的淌着,终于在众人起身后,她一头钻进了马车。

    朵儿并不知道其中的原由,只当是丧母之人悲痛之时撞见喜事心里难过罢了。

    街道渐渐恢复了原有的秩序,马车也往宇文府前行。

    这一刻洛紫苏在嘲笑自己,在失去家园失去母亲的时候,竟会想到赵府是自己的栖身地,还真是可笑之至!

    当马车在宇文府的大门处停下,当洛紫苏下了马车看着宇文府的牌匾时,她心中默默地说着:“娘,女儿会好好活着的,您放心,既然我不该有享福的命,那我就好好活着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