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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洋河绞机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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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猎物开始发动了,炮弹呼啸着落在了这片布满了铁丝网的阵地上,一发,两发,越来越多的密集弹雨倾泄而下!比起刚才试探性的炮击,此时的炮火才真正体现出联军的优势。

    和日军的火炮相比,德军和炮火更为精确和密集,而俄军的炮火则威力更大,至于其他国家的炮兵,并没有参与到这次行动中,他们仍然在从北京城到这里的路上缓慢的行进着。因为义和团的不断骚扰,使得他们的前进速度堪与蜗牛媲美,不,他们甚至在某些时候还得向后退缩,以免落入义和团设下的包围圈里。别看这些中国农民没有先进的武器和良好的训练,他们在夜间近距离的突袭还是很让联军头疼的,而且个个狡猾的象威尼斯的犹太商人,有便宜就一哄而上的占便宜,眼见要吃亏撒腿跑的比兔子还快,这让联军的各级官兵们头大不已。他们何曾与这样的对手交战过?

    蒋百里在前沿的小小的指挥部里和刘冬等人蹲在一起,他的表情冷静而沉稳,仿佛从头顶的木缝中掉落的泥土、那些令人耳朵生疼的巨大轰鸣与他无关似的。他只是那么静静的看着脚下的地图,不时用手拂去落在地图上的尘土,又或者用铅笔在地图上画着什么。

    上午和联军的统帅斗智,看来自己已经成功的迷惑了对方,让敌人错误的估计了形势,可是要想取得胜利,还远不止这么简单,战场上的任何疏忽大意,都有可能使己方遭受灭顶之灾!所以他现在将自己摆在了敌军统帅的位置上,模拟起对自己的进攻,想从中找出防线的不足和突破点,他皱着眉毛,一寸一寸的在地图上用铅笔移动着。

    和蒋百里的冷静相比,刘冬干脆靠在木墙上歪起脑袋打瞌睡,天知道这个时候他到底能睡着不?也难怪,他这几天没日没夜的督促着兄弟们加固战壕,很久没休息过了。封九筒和四营的代理标统何贵山也蹲在地图前原四营标统郭泗海在前几天的炮击中受了重伤,已经被送到了张家口。他俩一会看看地图,一会看看蒋百里,对这个年轻的学生官,他俩已经从最初的怀疑转为了敬佩他,可不只光是会指挥沙盘啊!

    一发炮弹落在指挥部坑道不远的拐角处,巨大的能量将邻近坑道的圆木炸飞上了天,弹片噼里啪啦的钉在了坑道的两侧,片刻之后那些粉碎的木片才燃烧着落了下来。

    刘冬被震的滚到了一边,他迷糊的睁开双眼,恶狠狠的咒骂着,然后摸到角落里继续歪着脑袋进行他的睡眠大业。蒋百里手中的铅笔在那张地图上落下一条不规则的曲线,他皱了皱眉,又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封九筒和何贵山对望一眼,微微的笑了。

    与隐蔽的指挥部相比,观察点上的工事就显得薄弱了很多,他们的位置都很靠前,在没有潜望镜的观察点上潜伏,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还必须要有耐心和非同常人的忍耐力。在这里,你可以感受到炮弹最直接的爆炸,偶尔有炮弹落在阵地前的尸堆中,还会看到那些尸体再次被分解成无数的肉块,和着枪支的碎片从半空中的硝烟中如雨点般的坠落。

    死亡,随时会降临到你的头上,而最让人难受的是,你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到来,也许你正在为刚才那发炮弹歪了几米而庆幸,可是下一秒你头顶的工事上就会落下一发炮弹这,才是最让人难以忍受的。

    时间仿佛静止了,只有无尽的炮火在喧嚣,在肆虐,它们试图夺走守军的生命,象张牙舞爪的怪兽,猛的扑向这片狭小的地域,从泥土中,从坑道里,从那一个个隐蔽的防炮洞里攫取人们的生命。

    呼啸的炮弹带来压抑的滚滚气浪,战栗的大地仿佛惊涛中颠簸的小船,人们东倒西歪的在坑道里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呼吸着这浓烈的带着硫磺气味的硝烟,眼睛被这气体刺激的泪流不止,可是大家都已经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了,他们虽然铁青着脸,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可是没有人的精神因此而崩溃,他们知道,只要抗过去,就没有敌人能踏过这道防线一步!

    在那些隐蔽坑里,人们静静的擦拭着枪支,给重机枪上枪油、加冷水。几个老兵还点起了烟锅,抽着从湖北老家带来的烟丝,淡淡的蓝色的烟雾升腾在小小的隐蔽坑里,带着一种与此时的气氛截然不同的安静与祥和,那是种享受生命的快乐,更是与死亡抗争时不经意的示意你尽管来吧,爷们不怕你!

    这是钢铁与泥土的对抗,这是烈火和生命的斗争,这是一个张狂的野兽和沉默的巨人的搏斗。燃烧的火光在这个晴朗的秋日显得那么狰狞,滚滚的硝烟笼罩在这片看上去已经了无生气的死亡之地。

    可是巨人终将不再沉默,他的力量将会从此让世界为之战抖,现在,只不过仅仅是个开端而已!

    尖锐的哨声吹响了,这意味着联军开始渡河了!李云放下口中的哨子,继续用望远镜观察着河面上的情况。

    主阵地离洋河北岸河堤大概有四五百米的距离,中间就是那片先被水浸泡成沼泽后来堆满了日军尸体的缓冲带,由于地势低洼,那片地方从南岸是难以观察到的,而这也给防御带来了绝好的条件。

    联军的炮火还在疯狂的向这里射击,腾起的烟柱带着令人窒息的滚烫的气浪升入半空,贴近地面的地方到处是飞扬的尘土和四处激射的弹片,那些弹片打在木头上就会发出“砰砰”的响声,钻入土里时则是沉闷的“扑哧”声,雨点样的碎石夹杂着大量的泥土从天而降,有些渗水的坑道里如果落下了炮弹,还会带起一大片的水柱,然后不等落下,就在炙热的半空中化为了水汽。

    这一次进攻,很显然是由德军充当主力,他们有条不紊的,甚至可以说耐心的一批批渡过宽阔的平缓流淌着的洋河,然后很细心的在北岸的河堤上组织集结。

    他们,是想大规模的发动集团冲锋了。李云对着望远镜的镜片哈了口气,用一块小布头仔细的擦了擦,接着继续观察着。

    身穿灰色制服的德军显得很耐心,他们不慌不忙的从南岸乘着各种船只、木筏渡过洋河,来到北岸的堤坝如果不是因为这种平原河流比较浅的话,估计他们还会让军舰驶过来,不过即使没有军舰的掩护,强大的陆军火炮也使他们想当然的认为,在这样的火力覆盖之下,没有人能存活下来,显然,他们还没有领略到林云所设计的这个防御体系的威力。

    炮火终于开始减弱了,这是步兵即将发起进攻的前奏,李云眯着眼睛,从望远镜里看到了一排德国士兵正开始在阵地前列队,他们冷静的表情与日军士兵进攻前那种嚣张跋扈的神态不同,带着某种对工作的严丝不苟的认真和机械般的服从。越来越多的军官和士兵加入了进攻的行列,老实说,李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德国军人,从他们那白色的皮肤,高隆的鼻梁上,的确带着些欧洲人的自命不凡和一种奇怪的优越感,想到这些高高大大、粗壮结实的敌人将尝到他们从未尝过的苦头,李云咧开嘴无声的笑了。

    不管你是比邻而居的小日本鬼子,还是远道而来的欧洲匪徒,凡是来侵略我们的国土,屠杀我们的百姓的家伙,都将逃不脱在这里遭受灭顶之灾的命运!

    密集的方阵在三公里长的狭小地段排成了一线,而他们身后还有正源源不断渡河的联军士兵,按照瓦德西元帅的战略意图,在这一次进攻中,联军投入了一万六千多人的兵力,试图一次性的解决掉对岸的守军。

    但是狭长的地域使得他计划不得不有所改变,那就是由原来的全面进攻改为分两个波次集团冲锋,瓦德西相信,经过这样猛烈的炮火打击之后,即使还有残余的守军,也完全无法抵挡住这样密集的步兵进攻,他甚至觉得自己太过谨慎了也许是被那些暴露在阳光下的日军尸体影响了?那些如谷堆般堆积起来的尸体让他的心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但是一想到这是由同样愚蠢,还没有完全开化的日本人造成的损失,他又有了种不过如此的轻蔑感。

    这种感觉让他犯下了与乃木希典同样严重,也是同样愚蠢的错误,相比较而言,他和乃木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如果说哪一点他比乃木强的话,至少他在步兵进攻前的炮火准备比乃木要强大,也更为充足,可他现在面对已经不是乃木当初面对的简易的土木工事了,经过这些天的抢修扩建,新军现在的战壕系统几乎可以说的上完美了,唯一的缺憾,恐怕就是缺少钢筋混凝土的永久火力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