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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若和玉奴儿换了打扮,坐在床边等着。
前厅举办了喜宴,正热闹,君若才觉得腹中空空。幸好床上有许多她自己撒的吃食,便随手拢了一些,兜在喜服上吃了起来。
门从外向内被推开,风儿卷进来,君若听到声响,回头望去,恰巧红烛跳跃了一下。
光芒再起时,君若瞧见了君屿,一身红衣,将他衬托得更白了些。
“怎么是你?”君若有些诧异,风伯呢?
“怎么不能是我?”君屿手里提着两个白瓷瓶,白瓷瓶晃呀晃,不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地上落了许多果壳,桂圆的、荔枝的、花生的、栗子的......脚踩在上面,咿咿呀呀的。
床榻“吱呀”一声,陷下去一些,君屿将白瓷瓶递到君若身前:“我比他厉害。”
君若轻笑,接过白瓷瓶,梅子的酸甜味散了出来,竟是梅子酒。
不期然的,君若又想起了不夜巅荒园那夜,她趴在亭子上,他站在台阶上将白瓷瓶往上举,他的指尖很凉。
君若饮了一口酒,眼前伸出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手掌很大,但有些薄,指节嶙峋着,没有几两肉,掌心中两颗白胖的花生。
君若拣了颗花生,触到他的掌心也是冷的。君若望向他,烛火照得他的脸半明半暗的,更显消瘦。
君若将花生塞到君屿口中,他的唇也是冷的。
君屿没料到君若会这么做,愣了半晌,才机械性地嚼着花生。
“我以前是怎么叫你的?”君若的视线一直没离开君屿。
君屿扮出一副害羞的模样:“你平日里喊我郎君,开心时喊我心肝小宝贝,生气时喊我冤家。”
君若手一抖,花生米落在床榻上,骨碌碌往里滚。
君屿弓着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捶得床“咚咚咚”直响,床铺都被扯皱了。
君若知道自己被戏弄了,握紧了拳头才遏制住打死他的冲动,咬牙切齿道:“再给你一次机会。”
君屿是个识时务的,忙讨饶:“错了错了,阿屿,你喊我阿屿。”
君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坐在彼岸花丛里听你说话呀,听你说这一世你经历了什么,吃了什么,认识了哪些人,经历了哪些事,是怎么死的,又有什么感悟。”君屿拣些有趣的讲,“有一世,你转世成了......”
君若越听越不对劲,她打断君屿:“你曾说我15年回来一次,那中间的15年,你都在做什么?”
君屿的笑凝滞在了脸上。
我在做什么呢?我在等你,我整日枯坐在彼岸花丛看着黑雾翻腾的忘川,那里没有日夜没有四季,我常常困惑于时间的形状,好像是静止的,又像是流动的。
后来,我发现了规律,从你离开那日算起,彼岸花开15次谢15次你便归来了,之后,你有了归期,我的时间也有了形状,我不再枯坐,而是历数你的归期。
“阿屿。”君若轻声喊他。
君屿笑了笑,傲娇极了:“我可忙了,我那么厉害,忙着打遍鬼境无敌手。”
君若被他逗笑了,原本还担心他一个人过得不好,看来还挺有意思,君若也放下心来。
两人喝了些酒,夜色更深了,眼看着红烛都快燃到底了,却没有任何动静。君若有些担忧:“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君屿思索片刻,才说:“会不会是要触发什么条件?”
洞房要触发什么条件?君若虽然没洞过房,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呀!“轰”的一声,君若灵海中掀起了滔天的巨浪,耳后一阵阵发着热。
君屿想到了什么,眸子沉了下去,唤她:“君若。”
君若回过神来,却发现君屿靠得极近,呼吸一阵一阵的,落在她的唇上。
君若有些慌张,低低喊了声:“阿屿。”
唇上一凉,君屿的指腹压上她的唇,止了君若的话。
君屿说:“那个东西没准正看着,陪我演一场戏,知道了的话点头。”
君若几不可察地轻点了头。
微凉的指腹划过唇瓣,他像是个虔诚的教徒,又像是个狂热的艺术家,用指纹去描摹她的唇纹。
君屿随手捻起一颗红枣,抵住她的唇。君若檀口微张,咬住红枣。
君屿没有直接放手,而是用食指抵住红枣,轻而缓地往里推,直至红枣落入牙关,再瞧不见了。
君屿念道:“一撒红罗帐,红罗帐里天仙降,春宵一刻值千金。”
“你......”君若没料到君屿竟然在念撒帐辞,她念时不觉得有什么,只觉得好玩。但现下,两人独处一室,红罗帐、天仙降、春宵时,羞死个人。
“嘘......”君屿轻拢住她,将她珍重地纳入怀里,贴在她的耳边絮语,“二撒合欢乐,合欢床上卧鸳鸯,交颈鸳鸯水中戏。”
有些痒,君若微微侧开头,红烛筚拨着跳跃,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恰如一对痴缠的交颈鸳鸯。
君屿放开君若,拉开些距离,循循善诱道:“喂我,可好?”
君若随手一摸,也不知摸到了什么,递到君屿嘴边了才发现是粒相思子。
相思子有毒,君若刚想换一颗,君屿却握住她的手,低下头,以舌尖卷走了那粒相思子,他的舌尖也是凉的。
君若蹙眉,手悬于他的唇下,冷着声音说:“吐出来。”
“我比它毒多了。”君屿说话的模样就跟方才那句“我比他厉害”如出一辙。
一贯的傲娇!
君屿喉结一动,将相思子咽了下去。
君若瞪一眼君屿,他却笑了:“三撒鸳鸯枕,鸳鸯枕上梅花锦,红梅点面洞房春。”
君屿扶住君若的后脑勺,将她缓缓放倒在枕头上,倾身覆了上去。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君若抬眸,与君屿四目相对。
“别拿这种眼神看我。”君屿的嗓音低沉得像是被火燎过,被烟熏过。
君若有些疑惑,刚想问什么意思,就听君屿说:“四撒红绫被,红绫被里龙凤睡,风卷红梅轻怜惜。”
说话间,君屿拉过一旁的锦被,将两人盖了个严严实实,锦被将光亮拒之门外,黑黢黢的,看不清楚,只听得见略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君屿手肘撑着床榻,将身下的人圈在里头,在她耳边絮语:
“五撒小金莲,小金莲上白绫缠,脱下绣鞋春心动;
六撒花钗衣,花钗衣上绣罗纹,解下罗衣日月圆;
七撒石榴裙,石榴裙上绣芝兰,芝秀兰馨滋雨露。”
脱?脱什么?什么动?
解?解什么?什么圆?
又是哪来的雨?哪有的露?
君若的脑袋成了浆糊。
“专心些。”君屿掐了君若的腰间的软肉一把。
君若吃不住疼,叫出了声。
君屿顺势念道:“八撒凤凰冠,凤凰冠下筑新巢,初入新巢尽夜欢;
九撒芙蓉石,芙蓉石上鸾凤现,五更鸾凤换新声。
君若,你喜欢尽夜还是五更?”
这撒帐辞着实不能细品,君若算是知道君屿在戏耍她了,就去推他。
君屿抓住君若作乱的手,还在闹:“十撒满屋撒,七大把来八大把,撒得娃娃满地跑。”
话音刚落,红烛烧尽了,屋内陷入黑暗。
不知哪里传来了琵琶声,先是一声弦动,紧接着,大弦嘈嘈,小弦切切,如大珠小珠落了玉盘。
“不是琵琶。”是君屿的声音。
“是珍珠。”君若的声音同时响起。
一道银芒闪过,房间内空无一人。
脚步声乱,有人推开房门,满室扎眼的红绸,床榻上锦被皱得不成体统,悉数映在男子冷冽的银面上,他的耳后蓝紫色的鱼尾闪个不停。
终是来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