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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难忘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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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奴儿执着酒壶朝忌风走来,唇边含着笑意。

    台下的那些个酒客们急了,忙朗声道:“奴儿姑娘,‘窗前一枝斜,今岁早梅开。’你前些日子对过的呀!”

    一时间,酒客们都出起了主意:“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庭院深几许,应是南枝发。”、“水边横枝瘦,雪欲催梅香。”......

    玉奴儿恍若未闻,目光凝着忌风,走得极慢,步子却是极稳的。

    古筝声声,一时分不清是玉奴儿踏着筝声,还是筝声和着她的脚步。

    时间在此刻是静止的,风伯听不见外头酒客的吵嚷声,也顾不得那些探寻的目光,只听得见自己乱了节奏的心跳声。

    玉奴儿走到雅间前,纤纤玉手撩起帘钩上的红绸,红绸散开,带起了一丝风。另一片红绸也散开了,褶皱像春水一样荡了荡,遮住了外头窥探的目光,雅间中唯风伯和玉奴儿两人。

    玉奴儿并不说话,只定定地望着风伯,唇边一抹恰到好处的笑靥。

    玉奴儿画了妆,与日间的她相比像是换了个人,恍若夜魅,又妖又媚的。

    风伯被她盯得有些不自然,攥着疏影扇的手紧了紧,到底,还是止住了用扇子挡脸的鸵鸟心态。

    “公子怎么来了?”玉奴儿浅笑,走近了一步,又不动了。

    风伯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这才有些局促地回答:“我来还东西。”

    风伯忙起身去拿椅子旁的水桶和水瓢,站得猛了些,椅子“吱”的一声往后滑去。他去扶椅子,哪知水瓢落在地上,“咚”的一声。他慌忙去捡,起身时头又撞上了桌子,先是“咚”的一声,紧接着,桌子上丁零当啷倒了一片。

    外头众人本就屏息听着,听“吱”的一声心尖儿一颤,又听“咚”的一声心尖儿又是一颤,再听“咚”的一声心尖儿又是一颤,最后“丁零当啷”一阵响,只觉得心尖儿揪成了一团。

    无奈红绸遮挡了视线,有几个人按捺不住,恨不得将那恼人的红绸一把火烧个干净,烧成灰,烧成烟,冲进去一探究竟。

    直到玉奴儿娇俏的笑声传来,众人这才一脸挫败地坐了下来。

    外头的人挫败,里头的人也好不到哪儿去,风伯一手提着个桶,一手拿着个瓢,桌子上又乱成了一团,他一脸的懊恼,觉得自己蠢得可以。

    想他堂堂风伯,怎么每回见着玉奴儿心里头便张皇失措的。自然,他是想不明白的。

    “先放下吧。”玉奴儿走到近前,就想去整理桌面。

    “我来。”风伯将水桶和水瓢放到一旁,去接玉奴儿手里的酒盏。

    玉奴儿望一眼忌风:“好。”她将酒盏搁到风伯手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指腹划过他的掌心。

    酥酥麻麻的痒,风伯压下心头异样的感觉,埋头整理桌面。

    等风伯整理好,一回头便瞧见玉奴儿撑着下巴笑盈盈地望着他,也不知看了多久。

    “既然东西送到了,我就先走了。”风伯说着便抬步想往外走。

    手腕上一紧,风伯一低头,便看到衣袖上一只柔软无骨的小手,指节修长,指头圆润,蔻丹红艳艳的,更衬得肤色是水玉一般的莹白。

    “奴儿欠公子一杯酒,公子可愿赏脸?”瓷白的皓腕晃呀晃,连带着风伯的衣袖也晃呀晃,风伯垂头望去,玉奴儿仰着头,水盈盈的眸子委屈又讨好。

    风伯回身坐了下来,玉奴儿攥着他衣袖的手仍未放开。

    风伯有些窘迫,开口道:“我不走。”

    “你总会走的。”玉奴儿的嗓音里带了些愁绪。

    风伯不知道这愁绪的由来,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红绸一动,是玉玲珑撩帘进来,托盘上放着一个酒坛。

    风伯下意识地将手缩了缩,藏在桌子底下,生怕被她瞧见。

    玉玲珑将酒坛放在桌子上,临出门前打趣道:“别藏了,我都瞧见了。”

    风伯的脸红到了耳根,瞧见就瞧见,怎么还说出来。

    玉玲珑和玉奴儿交换一个眼神,狡黠一笑,走了出去。

    “你啊!”风伯叹了一声,嗓音里是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宠溺。

    玉奴儿吐了吐舌尖,一副娇俏可怜的模样。舌尖儿粉粉的、润润的,风伯忙收回视线,去看酒坛,再不敢看她。

    玉奴儿扯了扯风伯的衣袖,娇娇俏俏地说:“替我倒酒。”

    风伯依言听话倒酒。

    酒液入了酒碗,是淡淡的粉,像是薄薄的雾,又像是少女颊上的霞,上面浮着一朵梅。

    “这酒名忘忧。”玉奴儿轻晃着酒盏,淡粉色的酒液在酒盏中徘徊,那一朵梅花晃呀晃。

    “忘忧?”风伯呢喃,这酒肆也叫忘忧。

    玉奴儿望着风伯:“是啊,忘忧,天上何曾许寄愁,酒中正自可忘忧。公子可有忧?”

    可有忧?怎无忧?风伯此行回到疏香镇本就是为了那藏在心底的忧绪。

    他负了她,欠了她,也害了她,可时至今日,他都不知道她叫什么。

    “公子、公子......”玉奴儿见风伯久久出神,轻声喊他。

    风伯回转了心思,仰头将“忘忧”一饮而尽,酒液入口是梅香,待酒入了愁肠,胸臆间却泛起了丝丝的苦,像是经年的忧思,不浓烈却也久久难以消散。

    玉奴儿问道:“公子觉得这酒如何?”

    风伯倒酒的间隙,那苦味已经顺着喉管爬上了舌尖,最后竟生出了一丝一缕的甘甜来,他真心实意地夸了一句:“好酒。”

    玉奴儿仰头饮下杯中物,问道:“可能忘忧?”

    “不能。”风伯如实相告,如何能忘?不想忘,亦不敢忘!

    玉奴儿却一笑:“那便对了,一杯酒便能忘却的便也不叫忧了。”

    许是因为喝了酒,风伯放松了下来,说道:“那姑娘这酒馆就有点名不符实了。”

    玉奴儿又饮下一杯,梅花沾在酒盏中,她捻起那朵梅,纳入口中细细咀嚼,这才说道:“公子有所不知,这忘忧需得配上一物,才可发挥效用。”

    “哦?何物?”风伯有些好奇,难道这忘忧酒还有什么门道不成?

    “附耳过来。”玉奴儿朝着风伯招招手。

    风伯一怔,好奇心占了上风,微微靠近。

    玉奴儿又招了招手,风伯又靠近了几分。

    也不知玉奴儿招了几次手,这才对两人的距离满意。

    两人坐得极近,风伯几乎能听到玉奴儿的呼吸声,带着梅的香味。

    风伯坐得笔直,目视前方,连余光也收得妥帖,不敢去看玉奴儿。

    呼吸声越来越近,越来越重,风伯只觉得颊边一热,一抹温温软软的触感。

    风伯的心跳漏了半拍,续上后却乱了节奏,剧烈地跳动着。他慌忙拉开与玉奴儿的距离:“你......你......”了半天,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公子怎么那么好骗?”玉奴儿笑得花枝乱颤,一如春风中摇摇欲坠的梅花花瓣。

    风伯慌乱起身,落荒而逃,身后是玉奴儿娇俏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