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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李乾在高速奔驰的战马上,身后是如雷的‘呼嗬呼嗬’呼声,头上是唳唳的鹰隼鸣叫,他感到全身热血沸腾。
‘咻咻,咻咻!——’
对面杂乱如黑云的箭矢,黑压压的急速移动过来,自己这方后面三哨骑兵,也还以颜色,几乎同时射出箭矢,形成黑云抛射。
两片箭矢黑云在空中交错而过,互相向对方的方向铺天盖地笼罩过去。
死亡的咻咻声,在耳边响成一片,‘噗嗤噗嗤’的箭镞入体声不绝于耳。
对方弓箭匆忙而射,没有准头,加上疲兵之计生效,体力不到平时的小半,所以他们弓箭勉强划破甲胄,大多就无力的被弹开。
只有几个倒霉蛋,被马匪弓箭射中眼睛,咽喉要害,摔落战马下死去。
而对面马鬃山马匪,则被力道十足,准头十足的黑山骑兵弓箭,射的人仰马翻。
无数惨叫,短促凄厉,随即被奔雷轰鸣的马蹄声淹没,死去的和受伤落马还未死去的,都统统被身后,身前的战马无情践踏而过,原地只留下一片血肉模糊的尸体。
紧接着又是一轮互射,这次更加浓密的黑云,相互落向对方的骑阵,依旧是那渗人的‘咻咻’尖啸,依旧是那‘噗嗤噗嗤’弓箭入体的声音,依旧是那凄厉短促的惨叫,依旧是被战马踩踏过血肉模糊的尸体。
李三郎看着身边心腹,纷纷落马,或被弓箭射死,或被战马踏成肉泥,他扬天发出凄厉的嚎叫,血泪从面甲下滚落。
他猛的调转马头,猛踢马腹,战马受痛,提起最后一丝力气,像箭一般射了出去。
“白旺,爷爷此生最恨叛徒,爷爷临死也要拉着你一起走!——”
身后李四大喊着‘黄来儿’,也跟着向后跑去,其他几十个马匪心腹,纷纷跟在两人身后。
白旺瞳孔紧缩,见李三郎不顾两军交战,不与李乾厮杀,反而调转马头朝自己杀来,顿时脸色发苦,心中暗道,莫非这是上天对自己刚才信念动摇的惩罚?
白旺一抖长枪,狠劲发作,喊道:“李三郎,你要杀我,我也要杀你,就看咱们谁的刀快!——”
李三郎猛然大喝:“呵呸,孙子,记住了,爷爷乃是李自成,不是狗屎一般的李三郎!——”
李乾看着,听着,心情复杂至极,又震撼异常,原来李三郎不叫李三郎,原来李三郎名叫李自成!
原来即将败于自己手中的,就是那个席卷天下,马踏大明朝的李自成李闯王!
原来自己就是李乾,不是李自成!
对身边阿巴顿说道:“李三郎疯了,他已经没了尊严,没了胜利,没了山寨,没了野望,只剩下这最后一点复仇勇气。”
“阿巴顿,你去杀了他,这是姐夫给你这个亲兵哨长的考核!——”
阿巴顿大声领命,猛踢马腹,从李乾身边窜出,绕过马匪大队,朝李自成追杀而去。
轰的一声巨响,两方的骑兵,终于狠狠的撞倒了一起!
李乾松木棍猛的朝一个马匪顶去,等触到对方,再一弹一送,只听咔嚓一声,松木棍从中间断开,对面马匪也被弹飞马下。
断裂的松木棍,中途卸去了相撞的巨大冲击力,李乾随即飞快的持枪在手,狠狠一枪朝另一个马匪刺去。
身周的中军亲兵,由于全是披挂铁甲,几乎没有被两轮箭雨射死,此时全都如李乾一般,先用松木棍撞开迎面而来的马匪,随即飞快丢开半截木棍,持枪在手,与之厮杀。
战马依旧埋头冲锋,马速不减,狠狠的插进对方的骑阵,沿途踏过落马的马匪,将之踩成薄薄的一片。
马上的骑士,全都像个冷静的刽子手,长枪一枪刺穿一个马匪的胸膛,然后也不抽回长枪,直接松开,再从腰间抽出马刀或直刀弯刀,狠狠的向左右砍去。
李乾一枪将一个马匪刺穿,战马巨大的冲力,带着马匪将之带飞马背,随即松开梨花枪,抽出割鹿刀。
五尺二寸,重达三十二斤的割鹿刀,简直是骑战砍杀的利器,李乾怒吼一声,挡开一杆刺来的长枪,随即刀口一划,将长枪马匪喉咙划开。
再提起马头,躲过下劈的斧头,猛的一夹马腹,河曲马飞腾的庞大身体,将战斧马匪撞飞,马匪惨叫着喷出血块,远远摔倒在地,随即被战马马蹄踏碎了胸膛,红艳艳的心肺,从大张的嘴巴里被挤出来。
李乾举刀向前,大声喊道:“兄弟们,随我杀!冲开敌人骑阵!——”
一马当先带头冲去,身边厮杀正酣的刘方亮大惊失色,连忙带着亲兵护卫追赶。
出战时,刘宗敏可是严厉警告过他,如果战场之上,没有保护好大人,让大人受了丁点伤害,哪怕他一人杀光所有马匪,事后也要砍脑袋。
刘方亮乃是刘元芳一手训练出来的骑将,很是惧怕刘元芳,而刘元芳畏惧大哥刘宗敏如虎,作为小弟的小弟,刘方亮更加的惧怕森严的刘宗敏。
他刚才砍的正爽,猛然见到大人亲自带兵冲杀,这还了得,又不是前面为了提高士气,任性的走在前面,如今刀枪无眼,作为一军主将,担负众人前途的重任,怎能徒逞匹夫之勇。
刘方亮当然不敢把心中腹诽之言诉之于口,只能猛踢马腹,赶在李乾前面,大手一挥,亲军护卫顿时呼啦啦散开,组成新的锥形战阵,将李乾护在战阵中心。
李乾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好怀念当初还是墩军的时候,可是无所顾忌的厮杀冲锋,如今身为一军主将,反而束手束脚,被限制保护了起来。
等到以后,地盘壮大,成为真正一方势力首脑后,只怕连带兵鼓舞士气的机会,也不会再有了。
李乾没有喝骂,没有责怪,只是叹了口气,心中热血沸腾,耳边杀声震天,却已经跟自己没有关系了。
他长长的喘出一口郁气,把从昨日到现在,心中因为后方被袭击而积攒的怒火喷出。
他已经发泄过了,不再任性冲杀,身边跟着传令旗手,放眼全局战场,随时准备发出指令。
刘元芳俯身一锏砸烂一个准备砍他马腿的马匪,再一个仰身,砸碎了左侧一个马匪的脑袋,喷溅的鲜血瞬间染红了他半边铁甲。
他厮杀正酣,陡然闻听中军天鹅号角,主公身边旗手挥动令旗,指令下发。
他狂吼喊道:“右哨骑兵,随我向左冲杀!——”
猛踢马腹,战马吃痛,拨转马头,刘元芳挥舞着狼牙锏,带右哨骑兵,向对面马匪左侧穿插。
党守素连续不停的拉动弓弦,连珠箭发,将一个个马匪射穿咽喉,特制的弓箭十分沉重,带着马匪,巨大的力道将之钉在地上。
直到射空了箭袋,党守素把弓箭放下,手持两把五尺长枪,枪身翻滚,枪头突刺,如同毒蛇吐信,无声无息将一个个马匪刺穿,挑飞。
红娘子一身铁甲,大红披风,双手两把鸳鸯刀,交织放在马身两侧,随着战马跑动,锋利的鸳鸯刀,将沿途的马匪全部划开肚子。
马匪们一时死不了,呆滞的看着肚皮被划开,花花绿绿的肠肚流了一地,被战马踩断,发出轻微的气泡炸裂声,顿时怪叫着嚎哭。
嚎哭半声,就被随后而来的骑兵,一刀砍掉脑袋,只留下无头的尸体,肚皮大开,肠子流了一地。
塔天宝光头锃亮,扬起狼牙棒,每砸死一个马匪,就大声吼叫一下,不多时,便一身鲜血,连脑袋上都红红的一片。
前面,天鹅号角再次响起,旗手令旗挥舞,一条条指令下达。
“骑兵左哨,向右穿插!——”
“骑兵中哨,跟进中军亲卫,撕开,拓展缺口!——”
“加快马速,不要恋战,撕破马匪阵型!——”
党守素双枪一展,拨转马头,向马匪右侧穿插,身后右哨骑兵,纷纷策马跟随,一切井然有序,冲锋之中,外侧骑兵砍杀敌骑,内侧骑兵补充外侧的伤亡,同时以长枪长矛帮助抵御敌骑的临死反扑。
红娘子身上的红色披风,早已被鲜血染透,上面挂满了碎骨碎肉,还有断裂的肠子,被拖在地上。
她感到了披风的误事,鸳鸯刀一挥,将披风斩落,然后按照指令,向着被中军亲卫撕开的缺口杀去。
每一哨骑兵都是一个小型的锥形骑阵,三个哨队,与前面中军亲卫,也结成了巨大的锥形骑阵。
塔天宝带着自己的把总亲卫,与谢直的风纪军士,组成监军,从后面监督接战无力者,不需审判,一经发现,随即斩杀。
从上面看去,黑山骑兵,像一个巨大的三角锥,狠狠的楔进了马匪的阵型中。
马鬃山上的马匪,先是经历了暴晒,饥渴,又有被牵着来回奔跑,最后又被镜子反射的太阳光照伤了眼睛。
等到两军接阵时,逆光射箭,相互射了两轮弓箭,自己这方没有准头,箭矢无力,轻飘飘如同挠痒痒,两轮箭射下来,自己这边的弓箭,造成的伤亡寥寥无几。
而对方,以逸待劳,吃饱喝足,精力充沛,背光而战,一通操作之下,两轮弓箭,加上松木棍,足足造成了自己这边上百人的伤亡。
对手在一帮如狼似虎的将领带领下,呼喝酣战,厮杀冲锋,士气旺盛,气势如虹,杀伐惨烈。
自己这一方,公推的首领李三郎,哦,不,李自成,反而丢下他们,临阵折返,前去斩杀背叛的白字旗去了。
剩下的几个字旗首领,各自为政,勉强结成一个个小阵,抵挡着对方潮水般的攻击。
兵多的一方沦为防守,任人鱼肉,兵少的一方主动进攻,肆意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