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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一晃第二个月就快过去了。当叶枫坐在办公桌前伏在报纸堆里寻找着千载难逢稍纵即逝一本万利的发财良机时,莫代局长突然进来宣布:“大公府新委任的外事局局长就要到了!”
叶枫抬头看了一眼莫代局长,心想这事儿跟自己无关,于是又伏案专心研究起来。
莫大川话音刚落,一个穿着浅蓝色工作制服英姿飒爽的年青女孩儿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也就是叶枫身后。
除了叶枫,办公室所有的工作人员都站了起来,因为这事儿太突然了,莫代局长一代就是四年,四年里大公府和外事局都忘了他是个代局长,现在突然要有个正儿八经的局长来,这岂不突然。更突然的是,这个新局长既年青又漂亮,而且是大家熟悉的公众人物,美拉梅公国公爵大人柳琛的掌上明珠——柳明秀。
沉默大概持续了三秒钟,三秒钟后,莫大川说:“大家欢迎柳局长!”
“哗!哗!哗!”大家鼓掌。
叶枫知道来了什么大人物,忙站起来,他那高大的身躯正好挡在柳明秀身前。
同事们都忙对叶枫使眼色,叶枫更加慌张,急忙向旁边闪身,正好柳明秀也往这边闪,结果在旁人看来,就成了叶枫成心要挡在柳明秀身前的样子。
好在叶枫机敏。当他看到柳明秀的身影时急忙往后错了一步,给新任上司闪开了一条道。
柳大小姐柳眉微蹙,不满地看了一眼叶枫。
在办公室里,柳明秀发表了简短的就职演说,大意是:她刚从东都皇家学院毕业,没有工作经验,希望各位同仁能够多多帮助多多指点,齐心协力,共同把公国的外事工作做好。
柳明秀和叶枫是同届毕业生,之所以上任比叶枫晚,一方面由于东都到卢龙城的距离比西都要远,另一方面由于柳明秀回来之后为了自己的工作问题和父亲大人大吵大闹了一个多月。柳明秀虽然是公爵家的小姐,千金之躯,可从小就好舞枪弄棒,喜欢和男孩子在一起打打杀杀,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也没有。柳琛虽然不满,可拿她也没有办法,好在只是一个女孩子,将来找个好人家嫁了也就算了。但后来事情发生了变化,柳明秀的哥哥,公国未来的继承人柳钰,在一次骑马时,不慎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脊梁骨,成了一个废人。又过了两年,重伤不愈的柳钰就过世了。柳琛悲痛之余就在考虑自己百年之后由谁来继位的问题。其实这也不用考虑,除了那个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比男孩子还淘气的柳明秀之外,再没有人能有这个资格了。
为了把这丫头培养成端庄文静的淑女,柳琛伤透了脑筋。
柳明秀比他还痛苦。她要学习繁琐的宫廷礼仪,学习适合各种场合的谈吐举止,学习和各种人物打交道的社交技巧。对于一直无拘无束无法无天的柳明秀来说,这种训练简直就像是抽筋去骨。但在柳琛的强大压力面前,柳明秀也只好屈服,好在那时她年纪还小可塑性很强,经过几年的努力终于见了一些成效。虽然骨子里柳明秀还是柳明秀,但表面上起码已经是个端庄娴淑的大家闺秀了。唯一的代价就是父女两人的关系出现了裂痕。
从东都皇家学院毕业之后,柳明秀坚持要到军队中任职,可柳琛死活不同意。他刚开始还苦口婆心地教导说:“军队,只是实现政治目的的一种工具,作为一个政治人物,要关注全局。”再后来他就失去了耐心,强令柳明秀来外事局工作。这个位置柳琛四年前就给女儿留下了,主要是希望她能通过工作了解公国周边国家甚至帝国之外的国家的情况,培养一种政治视野。此外,外事局的工作相对比较简单,对于一个没有工作经验的年青人来说比较容易驾驭,而且即使做不好也不会对公国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这种安排可谓是煞费苦心,可柳明秀根本就不领情,这让柳琛十分恼火。
胳膊最终还是拧不过大腿,柳明秀只好带着一肚子不情愿前来上任。
柳明秀在柳琛那里受了委屈无处宣泄,如今能够管着一个局的人,她心中的无名火自然而然就找到了发泄的对象。再加上新官上任三把火,外事局的这帮人可就遭了殃。
柳明秀像管理军队一样管理外事局。为了杜绝上班打瞌睡的问题,她要求外事局的所有员工一大早就要跑步出操。紧接着,她对员工的着装和办公环境的整洁提出了非常具体非常严格的要求。然后,明确了每个人的权力和责任并制定了非常细致的奖惩制度。柳明秀像军人一般的雷厉风行、杀伐决断让外事局顿时改头换面,一扫过去懒散懈怠的工作作风。
这种改革的缺点同样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有的要求过于苛刻,甚至有些不近人情。但由于柳明秀特殊的政治背景使他在外事局实行的改革无往不利,没有人敢违抗她。即使觉得她的规定非常没有道理而且毫无意义,也没有人敢向她当面提出。例如她为了杜绝员工上厕所长时间看报纸的现象,规定了每个人上厕所的时间不得超过五分钟。有的员工在五分钟之内匆匆赶回来向领导汇报:“报告领导,经过五分钟的努力,将体内的消化残留物排出体外的任务只完成了一半,还有一半没有完成,请领导再批准一个五分钟。”领导说:“同意。”这个员工才敢再去蹲五分钟。
柳明秀看到外事局被自己收拾得井井有条,心里非常得意,也非常有成就感。所有外事局的人都围着她转,谁也不敢拂逆她的意愿。
但只有一个人例外。
这个人非常奇怪,他对柳明秀的各种要求哪怕是最苛刻的要求都能遵守无误,分配给他的工作他能够保质保量而且按时完成。但柳明秀总觉得他身上有点儿不对劲,可一下子又说不出什么地方不对劲。
从此,这个人就进入柳明秀的视线。
他就是叶枫。
叶枫对此全然不知,他按时上班,按时工作,按时下班。
柳明秀就在一旁看着他按时上班,按时工作,按时下班。观察了几天,柳明秀就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小子不对劲了。原来,这个来上班的只是一副躯壳,灵魂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如果手头上有一些费心思的工作,那个人的灵魂就会暂时飞回来一会儿;等手头上的事情一办完,那灵魂马上就会飞走。
有时柳明秀从叶枫的办公桌前过,会看到一些纸张上有好多稀奇古怪的数字,她虽然搞不清楚这些数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这些数字与外事工作毫无关系。
这引起了她的好奇,她想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天下班后,叶枫收拾完文件就匆匆跑了出来。
柳明秀在后边尾随着,叶枫没有察觉,依然步履匆匆地往前走。柳明秀看他走的方向,竟然是集贸市场的方向。
叶枫进了集贸市场,走到一个卖日用杂货的摊位前,掀开横板就钻进了摊位后面的库房。在横板后面卖货的是个老头儿,他见叶枫进来了就开始收拾东西。等叶枫从库房出来的时候,笔挺的外事局的制服已经不见了,而是换上了一套普通商人穿的大褂子。叶枫对那个老人说:“叶贵叔,您回去休息吧,这里就交给我好了。”那个老人点点头,拎着东西,掀开横板走了。
叶枫扯开嗓门大声叫卖起来。
如果有客人来了,他就向客人推荐介绍这些日用杂货。如果客人想买他就和客人讨价还价。碰到难缠的客人他能耐着性子与其周旋半天,最后苦着脸说:“算了算了,就算我赔本赚吆喝,卖给您吧,只要您下次还来买我的就行了。”那客人以为捡着了便宜,喜滋滋地拎着东西就走。等那客人走了,叶枫也喜滋滋地把钱揣在了兜里。
柳明秀在一旁看得生气,暗暗骂了句:“奸商。”
一个刚刚买过叶枫的东西的老太太,举着个木盆来找叶枫,说:“你还说便宜!哼!一点也不便宜!同样大的盆,他那边的就比你的便宜。”
叶枫和颜悦色地说:“大妈,东西不一样,价格也不一样。您看,我这是什么木头,他那是什么木头,我这是什么漆,他那是什么漆,能一样吗?”
大妈看来看去也没看明白这是什么木头这是什么漆,稀里糊涂地走了。
一会儿,一个中年人举着个大门上的扑手来找叶枫:“你这是什么扑手?才走了几步路啊,上面的环就掉了?”
叶枫忙接过扑手左右看了看,说了句:“这个容易,你稍等。”
他俯身从铺下面掏出把铁锤在扑手上面敲了敲,又把那个铜环使劲拉了拉,见没有脱落,便递给那个中年人,说:“大哥,行了,保证没问题。”
那个中年人推开叶枫的手,说:“你这样就把我打发了?不行!”
叶枫说:“要不这么着,我给你换把新的。”说着从铺下又掏出一个新的扑手,递给那个人。
那人还是推开叶枫的手说:“不行!我要退货。”
叶枫笑笑说:“退货可不行。”
那个中年人问:“为什么不行?你的货质量不好,为什么不能退货?”
叶枫说:“如果你能当场发现我的货质量不好,那当然应该退货,没问题。可是你把我的货带出去好半天,转一圈儿回来说我的质量不好,我怎么知道你动没动过手脚?”
那个大汉急了,叫道:“你血口喷人,谁动过手脚啦!?你有什么证据!?”
叶枫说:“我没证据,你有证据?谁能证明你没动过手脚?”
两人吵得脸红脖子粗,旁边的一些顾客马上过来劝架。
叶枫的叫卖哪怕是争吵都是那么地投入那么地神采奕奕,这时的叶枫与上班时魂不守舍的叶枫简直判若两人。这让柳明秀非常生气。
叶枫与那个中年人争了一会儿,就把那人的脸气成了猪肝色。没想到,这时候叶枫竟然妥协了,他笑着说:“好了大哥,我投降,不跟你吵了,我给你退货。”
那中年人一愣,口气也缓了下来:“这还差不多。”
叶枫把钱塞到那中年人的手中,说:“大哥,钱我退给您。这东西我也送给您,还有这一副,凑成一对,万一那个也坏了就不用再买了。”
中年人忙往外推,边推边说:“这怎么好意思?这怎么好意思?”
叶枫笑着说:“大哥,只当交个朋友,也只当我给您赔个不是。您要不收就是瞧不起我。”中年人不好意思地收下了一只,对叶枫说:“行,兄弟,我收一只。如果另一个扑手也
坏了,我再到你这儿买另一只。”
那中年人朝叶枫挥挥手走了,走时喜笑颜开。
叶枫摇摇头笑了,然后又抬起头来接着叫卖。
他刚喊了一半,就傻了,张着嘴,愣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了。
因为眼前站着的顾客,竟是自己漂亮的女上司。
“叶老板,生意做得不错嘛。”柳明秀语带讥讽地说。
“谢谢领导关心,小本生意,养家糊口,混碗饭吃。”叶枫陪着笑脸。
“外事局的薪水不够你养家糊口?”
“家里人多,上有老下有小,吃饭的人多挣钱的人少,有上顿没下顿,全家都指望我一个人,你可不知道穷人家的日子,难啊!”叶枫一脸的悲惨凄凉。
“哼!”柳明秀虽然生气,可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叶枫的精力虽然没有放在外事局的工作上,可他并没有耽误工作,除了说他的工作主动性差一些,其他的几乎是无可挑剔。
柳明秀的眼神在叶枫的脸上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然后阴险地笑了笑,说了句:“好了,叶老板,不耽误你做生意了,我走了。”
叶枫看着柳明秀远去的身影,再想想她看自己时那诡秘的眼神和阴险的笑容,心里就有些发毛。他低头想了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暗暗对自己说:“兵来将挡,水来土囤,爱怎样,便怎样,谁怕谁?”想到这里也就把这事放在了一边,继续吆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