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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5章白沟河之战之新兵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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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忻州今年十六岁,是李景隆六十万大军中的一员,最普通的一员。

    蔡忻州军户出身,一生下来注定就是要打仗的,无奈他从小体质就弱,根本不是块当兵的料。但既然是军户,是不是那块料都要从军。

    在家里连新年都没过上,蔡忻州就被征集到了山东的德州,在那里训练了三个月,蔡忻州终于能舞动那杆重约二十五、六斤的长枪。

    听说明天燕军就会杀过来,蔡忻州很害怕,他从来没有打过仗,十户说只要战鼓一响就往前冲,看见穿跟自己不一样衣服的人就杀,蔡忻州看看自己的手,杀人,太可怕了。

    这一夜,蔡忻州紧张得一直睡不着。

    相信白沟河两岸近百万人中,睡不着的人很多。

    次日,蔡忻州在浩浩荡荡数十万人摆成的长阵中,双手握枪,站在第三排。

    在他前面的两排人,右手拿刀,左手拿着盾牌,盾牌是藤甲做成的,非常结实。

    距离他们百米远的燕军,站在最前方的是骑兵,而后是藤甲兵和像自己一样的手持长枪或大刀的步兵。

    马儿不耐烦地用蹄子刨着地,打着响鼻,很俱声势,蔡忻州倒是不害怕,都督平安早就告诉过他们,燕军善用骑兵,如果用骑兵冲阵,前三排人放他们进来,后面的军士用斩马刀,专斩马腿,骑兵掉下马后,在乱枪杀死。

    两军对峙了一会,燕军果然派出了骑兵冲阵,蔡忻州紧张的手都冒汗了,看到己方大旗一动,迅速跟大家向旁退,耳朵里充满了马蹄刨地轰鸣声和燕军的冲杀声,身旁的人刚开始还很有秩序,但慢慢地开始乱了,看不出队形,眼前全是人,耳内马蹄声小了,多了刀枪相撞的金戈和叫喊声,蔡忻州听不出那声音在叫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是跟着人群,别人他也跑,别人停他也停。

    穿着不一样衣服的人越来越多地出现在眼前,终于,一个人拿着一把大刀劈向他,蔡忻州吓得呆住了,傻傻地看着迎面劈来的大刀,就在那把大刀劈到眼前时,蔡忻州觉得自己猛地被人拽了一下,拿大刀的人连人带刀,轰然到底,蔡忻州这才看到那个人的胸口被一把枪从后面刺出了一个洞。

    “笨蛋!别不动!杀啊!”那人的身后出现一个人,对着蔡忻州怒吼着,又挥舞着枪杀向别人。

    蔡忻州认识他,他是带着他们训练的十户。

    拽蔡忻州的人他也认识,是和他一样的新兵,但长得比他结实多了。那人拽过蔡忻州,冲他笑笑,也杀向别人。

    又有一个人挺枪杀了过来,蔡忻州这会学乖了,闪身避过,那个人见一枪没刺到,并不死缠着蔡忻州,又去攻击别人。蔡忻州环目四望,除了自己拿着枪站在,周围的人都在拼杀,早前救了自己的十户一个人对打两个人。

    蔡忻州一咬牙,挺枪刺向与十户对打的两个人中的一个,那人没有防备,被蔡忻州刺中了小腿,单膝跪倒,十户趁势一枪,砸在那人的脑袋上,那人吭都没吭,倒地而死。另一个人见十户太凶猛,吓得跳出了战圈,跑了。

    “干的好!就这样!”十户丢下一句话,又投入另一场拼杀。

    蔡忻州看着那人脑子里流出红红白白的东西,极为恶心却吐出不来,忽然觉得脑后生风,忙向前一扑,正扑在那死人身上,死人的身体很柔软,还是热的,蔡忻州再也控制不住,张嘴一阵狂吐,连前一晚的残渣都吐了出来。

    胃里舒服些,正要翻身站起来,空中洒下一片血雨,淋了蔡忻州一身,一个穿着和蔡忻州一样衣服的人,脖颈中带着一腔热血,在蔡忻州面前躺下。那人一刀没有砍刀蔡忻州,将他旁边的一个人杀了。

    看到蔡忻州还未起来,那人的刀又砍了过来,蔡忻州慌忙中举枪一架,合身一个打滚,让过大刀,爬起来撒腿就跑。

    就是儿时听老人讲的地狱,也没有这样可怕,蔡忻州害怕极了,他要离开这里,他要回家。

    可是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人,蔡忻州认准一个方向,拼命地跑,但是周围的人太多了,他总要避开飞过来的刀枪剑戟,总要拐弯、趴下、翻滚,到最后,他自己也弄不清楚在向什么方向跑,没有人打他,他也不打别人,有人打他,他能避就避,不能避就还击,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他身上受了多少大大小小的伤,甚至也不知道他杀死了人了没有,当他疲惫得再也跑不动的时候,他绝望的发现,他还在战场中,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鲜血味道,地上躺满了尸体和受伤的人,喊杀和哀号声充斥这耳膜,蔡忻州相信,地狱就是这个样子。

    跑不出去了,蔡忻州无力地躺在地上,看着一把卷刃了钢刀砍向他的面门

    ***

    平安做先锋,燕王做了充足的思想准备,但南军的顽强抵抗仍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已经带领着两百多名骑兵冲了七次了,仍然没有冲散平安的长阵,天色已过晌午,双方拼杀了三个多时辰,人员伤亡都很大,跟在自己身边的人折损了一半多,房宽的大腿也受了伤,草草地用一个撕下的内衣扎着。

    朱能仍带着前锋跟平安拼杀,如果在撕不开平安的阵脚,朱能的前锋折损将更严重。

    燕王环目四顾,看不到郭英和吴杰的帅旗,朱隶还在有效地阻挡他们的进攻,只要想到朱隶,燕王心中总能浮出一丝暖意,以一万对十万,换成别的将领也许会觉得任务很重,但朱隶接任务的时候,就像让他带十万人打一万人一样轻松。

    一夹马腹,燕王率先发起了第八次冲击。

    ***

    平安觉得今天的太阳像是粘在了天空上,纹丝不动。

    还未到夏季,河边吹过来的风虽然带着血腥的气味,却仍是凉凉的,但平安的身上。汗水和血水已浸透了衣服,沉重的盔甲使得浑身愈发的燥热,手中的钢枪已挑折了七八杆了,燕军仍如潮水般向他涌来。

    早听说朱能是员猛将,今天是领教了,无休无止的进攻,扔下一批又一批的尸体,朱能像被神灵控制了的战将,不知疲倦地发起一次又一次进攻,自己的几员大将全都折在了他的手上,平安也亲自与朱能对阵两次,不分胜负,双方打得实在没力气了,退出战圈休息片刻,重新再打。

    平安不知道自己的阵势还能坚持多久,这几天训练布阵时,平安心底也犹豫过,他今天的这种布阵方式是很残忍的,将所有的新兵都送到了前面,中军阵重于防守,一层一层地抵挡,新兵即使不敌,后面还有老兵撑着,但新兵却无法逃跑,从最前沿到平安所在,中军阵绵延半里,战场上打起来根本不辨东南西北,围在最核心的新兵,想逃出来,几乎不可能,只能拼命的厮杀。

    也正是如此残酷的布局,燕军气势汹涌的进攻,始终没有撕开裂口,但是,平安知道,就要挡不住了。

    天快些黑吧,只要再坚持半个时辰,就算被燕军冲破了阵势,燕王是个谨慎的人,鸣金收兵后,必然会撤回河的北岸,到时只要让西北部的守军撤出,燕军就会朝着西北方向撤退,就会路过侯爷郭英布下的火炮区。

    ***

    朱隶带领着一万骑兵,阻挡着郭英、吴杰的十万从西南过来的大军。

    靠一万人抵挡十万人,硬拼朱隶是不会干的,他率领的是一万名骑兵,是燕军是核心部队,是宝贝,不仅要挡住这十万人,他还要发挥这支部队的最大优势,减少伤亡。

    骑兵的优势是什么,机动。

    尚未等到天亮,星星还挂在天空,朱隶就带着一万人悄悄地出发了。

    朱隶的任务是拦截郭英、吴杰的大军,按正常的思路,朱隶应该在他们的前方设埋伏,阻止他们前进,可朱隶反其道而行之,带着一万人连夜急行军,绕到了郭英、吴杰的背后。

    早春奔袭大同的那次训练此时见到了成效,当郭英和吴杰正在迷惑前方的敌军在哪里埋伏时,朱隶带领大军突然在后方出现。

    朱隶是个现代人,没有打仗事先打招呼的习惯,万人骑兵在十万大军的背后一出现,朱隶手中令旗一挥,骑兵如下山猛虎,瞬间就扎进了敌方的大营,郭英、吴杰毫无准备,仓促应战,尚未扎好的阵型很快被朱隶的骑兵冲的七零八落,只能各自为战。

    一旦没有阵型保护,骑兵的优势就充分发挥了出来,速度快,位置高,马上的骑兵攻击地面上的步兵很占便宜,不过一个时辰,郭英和吴杰的大军向东北溃退而去。那边正是向白沟河平安大部的方向。

    但朱隶并不担心,向东北方向进发和向东北方向溃败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进发是有组织的,过去,他们是一只援军,会对燕军形成前后夹击,是燕军处于不利的境地,溃败只是一只败军,完全没有战斗力,若朱隶引导的好,不仅对燕军产生不了威胁,还可能给平安的大军造成困扰。

    所以朱隶带领骑兵紧追其后,像驱赶一群羊群。

    然而郭英和吴杰毕竟是老将,一开始朱隶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并不等于总能让朱隶牵着鼻子走,大军溃退十里后,郭英和吴杰已稳住了阵脚,迅速摆成龟壳阵,最外层是藤甲兵。

    在藤甲兵的后面,朱隶看到了让他难以相信的东西——火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