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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真人似是有意让俞和试试手,毕竟修剑终是要在杀伐争斗中磨砺性光慧剑的。于是他一手背在身后,另一手擎着黄玉古藤烟杆,站在一丈开外吞云吐雾,眯着眼睛替俞和观敌掠阵。
看似悠闲,但其实张真人背在身后的那只手,就一直掐着法诀。缠到马无伤膝盖处的金纹藤蔓虽不再向上蔓延,但却把膝盖之下裹着越来越紧,任那马无伤连连晃动招魂幡,指使幡中黑烟腐蚀藤蔓,可就是挣不脱身去。
不过俞和也算知道了俗话所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道理。
面对尽失了尸傀,又被缚在原地寸步难移的马无伤,他依旧战得颇为辛苦。起初他是存了压服马无伤,将之生擒活捉的念头,盖因宁青凌说过解铃还须系铃人,俞和想擒了马无伤回去,迫他出手消解容昭皇后和四皇子周承云身上的离神散魄咒。
可照面三招对过,俞和就吃了苦头。
他第一招拿捏了七成功力,双剑使了个仙人指路,罩定马无伤胸前的穴道,想要借长剑封了此人穴道,可马无伤只是低头盯着腿上的藤蔓,嘴边嘿嘿冷笑,随意的一展袍袖,便有一道阴冷的罡风扑向俞和。
这罡风吹到身上,俞和骤觉得好似数九严冬大风天,赤身站到了山谷口上,那冰冷的寒意像是刀子直接插进了骨头缝儿里。而且马无伤挥出的这道阴风,不仅仅是冷,更带着浓浓的尸煞气,被拂过的血肉有种生机渐渐消散,变得僵硬迟钝的感觉。周身倦怠,提不起精神来。
剑锋离着马无伤尚有五尺之遥,手腕处已经僵冷无力了。俞和撤剑腾身,翻了个筋斗,暗暗运转真元,提生死窍中一道真阳之气,遍行周身诸脉,化散了淤积的阴冷尸气。脚底踏风一纵,身化清光扑到马无伤的身后。
双手齐挥,使出了偷学自南海夜行黑衣人的剑术,白莲赤鸢两道剑光交错如剪,朝马无伤的腰间绞去,破甲剑寒芒一闪,疾刺马无伤背脊督脉诸穴。
这马无伤不慌不忙,也不回头观望,便知剪向腰腹的剑光不过是虚有其表。护身罡气一涨,震开白莲赤鸢双剑,他忽一俯身,俞和收势不及,整个身子随着破甲剑从马无伤头顶飞过。
这马无伤眼中寒光一闪,突然双臂展开,手掌如鹰爪探出,要去扣拿俞和的脚踝。
俞和拧身一翻,身子平平在空中,也不及出剑,双腿曲起,以登天柱之势,对着马无伤的手爪连环踢出。
足爪相交,两人护身罡气相撞,顿时劲风四溢。俞和只觉他踢中的并非是一双肉掌,而是一对铁铸的利爪,脚上登云靴的靴底,整个撕裂了开来,足底隐隐生疼。
马无伤这一下突然出手擒拿,警醒了俞和,他不敢再靠近过去,隔着三丈之远,祭起飞剑,朝马无伤连连劈斩。
反正对手也腾挪闪避不得,俞和就当是在劈砍树桩。他运起先天五方五行真炁,贯注到飞剑之中,一剑紧似一剑,一剑快似一剑,一时间五色剑光纵横交错,气势如虹。
被藤蔓缚住的马无伤一脸愁苦,俞和施展的破空五行剑气,若说强,是远不及在场其他修剑高手的信手一击。但若说弱,却又不能不去挡,光只剑上的先天五方五行真炁,便能斩破护体罡劲,伤到肉身,更不说那扯出几丈之长的浩然剑气。当真被斩实了一剑,即使以马无伤的肉身修为,也少不了一道血肉横飞之创。
他顾不得再分心去炼化腿上的藤蔓,祭起招魂幡,展开了七八道黑烟,好似玄纱飞练一般的,将他身前门户守得风雨不透,把俞和挥出的五行剑气一一震碎。
一面见招拆招,一面偷眼窥探站在一边吞吐云雾的张真人,忽见张真人一瞬间移开了视线,去望向远处天际闪现的血光剑气。
马无伤嘴角勾起,眼中凶光暴现,不等俞和警觉,那招魂幡在头顶一转,七八道黑烟聚成一只十丈大手,朝下一拍,俞和剑光尽碎,三口灵剑打着旋儿四散飞散。这黑烟大手握指成拳,对准了满脸错愕的俞和,一拳直捣而出。
黑烟还未及体,俞和以觉得身子像是被无形的绳索紧紧缚住,连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好贼子!”张真人发一声喝斥,背在身后的手掌按出,一团绿莹莹的乙木罡气也化作巨掌,正拍在黑烟所凝的拳头上。
轰隆一声震响,俞和被爆散的罡风卷起,在空中连翻了七八匝,才稳住了身形,手拂胸口,喘息不已。
张真人一掌震碎了黑烟,乙木罡气犹有余力,直撞在马无伤的胸口。
“噗嗤”一声,马无伤觉得好似被一根巨木擂在胸口,差点将他肋骨脊骨一齐打断,喉头间逆血上冲,仰天喷出。
张真人一闪身,探掌按住俞和的背心,将一道精纯绵密的乙木真元渡了过去,助俞和化散了郁结的气血。口中斥道:“你小子在这里藏什么拙!性命相搏,生死便在毫厘之差,你莫看他被我缚住,其一身修为远在你之上,且困兽最悍,你若不竭尽所能,小心折在他的手下。”
俞和点点头,招手摄回飞剑,心神沉入丹田内鼎,调理那绪乱如麻的内息。
可马无伤目中煞气暴涨,趁着张真人训导俞和之时,并指如刀,对着自己的双腿一掌扫过。
登时两团血光暴闪,马无伤的双腿齐膝而断,上半身挣出了藤蔓桎梏。就见他额前冷汗滑落,牙关紧咬,双手在胸前结了个古怪的印诀,那喷涌的出来的鲜血一翻,化作一道血光裹住了他的身子,以不可思议的疾速,只一闪烁,便飞回了魔门黑云中。
“血遁?好狠辣的贼子,倒让他逃了去。”张真人有心阻拦,却已是不及。这血遁之术乃是魔门道门的舍身保命秘术之一,一旦发动,迅捷异常,直可瞬息千里,唯独一人精血有限,不能持久,否则半途中精血枯竭,立时身死道消。
对面有魔宗修士抱住了马无伤,可他失血太多,心中又有股气闷难平,径自昏死了过去。十宝老祖一看这情形,还以为马无伤就此折损,也不知这两人是什么交道,竟把老头儿气得哇哇怪叫。
这十宝老祖伸手点指着道门诸修,颤声吼道:“好好好!你们这些正道修士,说什么悲天悯人,说什么仁义道德?枉冤我魔门修士满手染血,你们倒是看看,如今是谁人心狠手辣!你道门修士可有一人折损?可怜我这无伤老弟,活生生被你们打成了这副模样。道门贼子,老朽今日与你们不共戴天!”
就看他仰头张口,对天喷出了一物。
这件宝贝一出,眨眼间变得形如一头蛮牛。其上有五色奇光流转,团团彩霞笼罩,亦有万丈长虹直贯天际,一时间莫说是魔道两宗的诸般奇宝,便是天上的日轮,都被这宝贝放出的五色光华所黯。一股荒古苍莽的气息席卷天地,让人直有种想朝它倒头膜拜的冲动。
张真人眉头大皱,低声道:“补天石?这可有些糟了。”
“补天石?”俞和急问道“师傅,这莫非是洪荒神话中,炼石补天、抟土造人的女娲娘娘,所遗下的那块石头?”
“正是此物,传说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爁炎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女娲大神断鳌足以立四极,为了补天,炼了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五色奇石,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但剩下了一块未用。盖因天数无常,那最后一道天缺与此石不合,拼不上去。女娲大神为求全功,只能以身为石,补上了天缺。终得苍天补,四极正,颛民生。余下的一块五色石,形如蛮牛,其光耀似霞如虹,盖因其本为天上虹霞五色之源流。”张真人紧紧盯着那一块补天五色石,叹声道:“没想到这等功德奇宝,竟然落在魔门大枭手中,当真是九州之祸。既有北帝道统、万剑归宗,又有补天神石,莫非天数气运,竟已不在我道门正宗?”
在场的道魔修士,一齐看着冉冉升起的补天石,露出各不相同的神色来。魔宗修皆士面露狂喜,道门修士人人面色凝重。卫行戈虚晃一招,脱出战圈,对着无央禅师哈哈大笑:“无央真人,上古功德圣宝在此,你道门还有何物可当此一击?中天紫微道统、上神补天大德尽归我魔门。天数昭然,当是我魔宗大兴,你道门气数已尽,还不速速拜服?”
无央禅师稽首一笑:“大谬不然!”
明素真人手指补天石斥道:“区区补天遗物,为苍天所弃之顽石,也可承女娲大神补天功德?若非此石,女娲大神岂会以身补天,就此陨落?此乃罪物,何德何能受我等一拜,当真可笑!”
“信口雌黄!”卫行戈面色一厉“今日就教你等舌绽莲花的竖子,懂得此等功德圣宝的无上威严!”
只见他一闪身,落到十宝老祖身后,伸掌搭住了十宝老祖的左肩,又有数位魔修上前,翻掌按住了十宝老祖的右肩。这数人真元贯通,十宝老祖双目中射出十丈青光,抬手一指补天石,登时便有重重洪荒神威降临。
“便只有你魔宗有功德圣宝镇压气运么,我道门正宗承三清圣尊源流,自有道尊至宝镇守!”明素真人大喝一声“无央大师,诸位师弟,速来助我破敌!”
就看无央禅师也一闪身,落到明素真人身后,伸双掌抵住了明素真人的背脊,自有六位真人各出手掌,按住了无央禅师的肩头。
“元者,本也;始者,初也,先天之气也。此气化为开辟世界之人,即为盘古,化为主持天界之祖,即为元始。吾圣尊掌清微天玉清境,混洞太无元,其气始青,为真道升圣天宝境。诸真众妙,禀玉清天主符印号令之,恭请一气化三清玉清居清微天圣登玉清境始气所成日天宝君元始天尊妙无上帝宝印。”
那副锦绣三宝道尊座像猛然绽出万丈明光,居中的玉清元始天尊法相一跃,竟化作了一尊四方大印,浮在明素真人的头顶。
这大印分作两面,上一面刻着“玉清”二字道篆,下一面刻着“元始天尊”四个阳文天书云篆。通体也不知是金铁还是玉石,其中流转着清濛濛的一道氤氲,正是道门三祖炁之一的始青气。
“元始天尊印?此等三清至宝,怎可能会留存凡俗?区区法相幻影,徒有其表。待我以补天石一试,便是真赝!”卫行戈面露讥嘲之色,十宝老祖与明素真人同时抬手一指,这两件存在于古老神话传说中的奇宝,轰然撞在了一起。
俞和呆呆的望着天空,他灵台祖窍中的六角经台,忽然间亦放出了青光千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