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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青笙对夏青心从管事那里要了一个丫头早有耳闻,只是这短短的几天时间便能调教得如此驯服,倒真的让还未完全懂事的她开了眼。她不大好使的脑瓜子忽然就有些开窍般,想通了为什么自己母亲将她当成眼中钉肉中刺这么严重了。
她仰头看向阁楼时便触到夏青心的脸。
夏青心消瘦了不少,脸上竟一点肉都没有,两个大眼睛嵌在巴掌大的脸上有些恐怖,一头青丝也不知为何竟并没有挽起来,她哑声了许久才抬步上了几个台阶,讽刺道“多日不见,四姐姐变了不少呢。”
夏青心站直身体,伸手示意白芷和连翘不必搀扶自己,冲着夏青笙淡淡的扯了个笑,不冷不热道“五妹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府里现在又热闹的很,五妹怎的跑来我这儿了?别走错门了吧,我这可没热闹凑。”
夏青笙一拂袖子自顾自的坐在不远处的铺了青锻的藤椅上,皱着眉头在桃木几上摆着的果品间翻了翻,才不紧不慢道“我可是一片好意呀。”见夏青心依旧面无表情,她歪着头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继续道“四姐姐现在是不是很难受?我可是专程来看您的。”
“难受?”夏青心疑惑的看她,笑道“有劳五妹挂心了,我现在好得很。”
夏青笙掩着嘴嘻嘻的笑,一双好看的丹凤眼里尽是嘲讽“怪道人家都说大姐是个有福的,她这么一去可不就平步青云了么。四姐姐你·····真真是可惜了呀。”
夏青心依旧脸色淡然的看着夏青笙,不答话也不表意,只仍旧勾着嘴角微笑。
夏青笙恨极了她这样目中无人的样子,更忍不得自己在夏青心眼里薄弱的存在感和威胁,一咬牙又讥笑道“也对,姐姐是个随性的,名利于你自然无甚紧要的,沈姨娘去的也真是时候,帮了姐姐的大忙呢。”
屋里的气氛瞬间冷了,夏青心眼里像是结了一层冰。夏青笙隔着镂空的花窗看着她,只觉周身都是寒气。
夏青心的脸色果然便如夏青笙预想的那般灰败下来,夏青笙难得见她如此,心中自是得意,顺带着脸上也有了笑意。只是她的笑意并未持续多久,就见夏青心迅速换了神色,翩然站起来走至她身边,轻笑道“五妹的嘴可真是让人厌恶啊。”她这话说的不紧不慢,手上却一点也不如语速那般慢腾腾,快速抓了夏青笙的腕,缓缓的着力,冷然道“我倒是有些好奇倘若我将这话告诉了太太,她会不会夸奖你呢?”
自然不会。
夏青笙再笨,也知道她母亲在府里一直都是以仁厚温柔示人,若是知道了这话,母亲还罢了,连带着老太爷老太太也会从此看扁了她。
她心里一慌,嘴上却也不饶人道“哼,我纵使唇舌再不好,也不过是被老太太教训几句,倒是你,借着百花会的名头勾搭恭王王子,居然和外男有私交。也不知我们两个的罪,谁更大呢?”
她也不过是听着夏青筠偶然间提过一两句罢了,其实根本不晓原委,现下口不择言便当威胁的筹码提了出来。
夏青心闻言一愣,旋即大笑几声,提起夏青笙的前襟道“真是笑话,你尽管说去好了。大姐没有告诉你,是恭王王子主动相邀,且是大姐代为答应的么?”
这下,她唇舌不好挑拨离间,且落井下石的名声也算是坐实了。犹自愣怔着,夏青心低头俯视她,冷不防一个使力将她从椅上提溜起来,淡淡道“若我没有记错,妹妹你后年便到参加百花会的年龄了吧?你说,今日之事传了出去,你还收得到邀帖吗?”
没错,自己先是对四姐不敬,对死者不尊,然后又出言相侮,竟是一下子骂了恭王王子和夏青筠夏青心三人,无论到哪去说,她都是理亏的。
她整理了下头绪,冷静的盯着夏青心道“那你想怎样?”
果然,人要是想聪明,都是得先犯傻得到教训的,夏青笙也是时候懂了。
夏青心便松开自己在她前襟上的手,环顾一圈众人后微笑道“你有两个选择,一是等我将这话当作笑话讲给老太爷和老太太听。二······”她顿了顿,别有深意的看夏青笙一眼,道“是你亲手,将我这汀香榭所有的落花通通扫了收到房里来。”
这是三等洒扫丫头做的事,夏青心竟敢像她提出这样的要求,她一时间完全反应不过来。直过了半日才冷冷的应道“好。”
她带来的贴身服侍的大丫头梅香没想到夏青笙竟然会答应,担忧道“姑娘······”
夏青笙神色倒是忽然变得淡定了,伸手示意她别再多说,拂袖转身便要下楼去。
夏青心也并不阻拦,道“妹妹可要记清了,桃花与梨花得分开来装,且都不能进一点脏污。若是不小心脏了,还请妹妹洗干净了再交给琥珀保管。这桃花可泡茶,梨花可入药,浪费了可不好。”
夏青笙从小到大哪受过这样的委屈,真有心要转头去扇她两个耳光,但是权衡再三后还是只顿了顿便下楼去了。
夏青心笑笑,带了白芷和连翘慢条斯理的走至廊上,转头吩咐连翘道“你下去吩咐珊瑚将秃了的扫把给五姑娘。若是五姑娘不服,就明着告诉她是我的意思。”
连翘应了是,却仍旧呆在原地有些不安道“姑娘这么做······怕是不妥吧?”说着又求救似地看了看白芷。
白芷于是也劝道“五姑娘是该罚,可是姑娘这样做,大太太那儿可算是彻底结下梁子了,您就算不看五姑娘的面,也得照顾太太的情绪啊。”
“太太巴不得我这眼中钉肉中刺早死。再说了,太太那平日里慈善背地里阴狠的事做的还少么?我就算是再小心再赔笑脸,左右也不过是个死。还不如彻底楚河汉界落得个泾渭分明,以后行事也不必遮遮掩掩的,再说若是摆开了闹翻了,太太反而顾忌着贤良的名声不敢轻易动我。”
连翘原先是担心夏青心如此做得罪大太太,现在听夏青心如此说也不再反对,平时夏青笙骄横惯了,有这个整她的机会,她还是很乐意见的,于是转身也跟着到楼下去了。
这厢夏青笙正弯腰用秃了的扫把扫着落花接受着来来往往不解的目光,那厢夏子岐早骑着高头大马兴高采烈的往天下阁会友去了。
天下阁,说起来历又是另一番久远的故事了。天下阁自从存在以来便是那些贵族纨绔最爱来的地儿,说也奇怪,来的人中有纨绔不羁的,有风流倜傥的,有擅吟诗作对的,有附庸风雅的,有新贵有世家,总之无所不有。
许是这名字取得大气,招来的人也都非富即贵,直至后来发展到天下无人不知天下阁的地步。
此刻夏子岐便是作为广成侯嫡孙的身份,被定国公世子刘宣双邀请来的。他的马在大门前刚勒住绳,几个小厮就争先跑过来将他抱下马来,早有机灵的小厮行礼道“二爷万安。刘爷和其他爷在二楼玄字房等着您呢。”
其他爷?既是不指名道姓,就都是不方便透露的人了。夏子岐边走边暗暗猜测来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他心里隐隐有了计较。值得定国公世子牵针引线的人,数来数去也不过十来个。
他丝毫不左顾右盼的闷头疾走,一个不当心便在楼梯那迎面撞上了个人,被撞得倒退了好几步。周围有跟着的小厮高声道“你不长眼么?要是撞坏了我们家世子请的贵客,你有几个脑袋?!”
夏子岐本就不是那刻薄的人,忙挥手制止了那小厮,抬头向那人看去,口里道“冲撞了······”及至看清那人的长相不由大惊,这人竟是瑞王王子温言。
瑞王并非当今皇室直系亲属,乃是因着对先皇有大恩,被先皇亲封的外姓王爷,温言便是他现在膝下两个儿子中的一个。他一时间忘了反应,却见温言似乎并不认识自己,顿时松了口气,也顾不上再多说,急忙带着小厮们上楼去了。
温言目送着夏子岐上楼拐进玄字房,嘴角弯出一个怪异的弧度,朝飞奔过来的随从道“怎的今日倒定在了三楼?”
那随从小心的笑笑,弓着身子道“我家主人说今日日子奇怪,只好清静些了。”
温言便更加若有所思的看一眼玄字房,跟着他上楼去了。
夏子岐一推开房门,便拉过正在与人交谈的刘宣双,轻声道“温言也来了。”
刘宣双轻轻蹙眉,面上却依旧笑着拉着夏子岐的手冲不远处的人道“大人,这便是广成侯嫡孙夏子岐。”
那人背对着他们,闻的这句话半日后才转头看着夏子岐,道“果真生的俊逸不凡,方才我临窗而望,见你打着马来,甚是意气风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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